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吃货驯夫 作者:诺诺飞飞 第1章 生为吃货 “咖啡加奶不加糖,红豆椰奶糕,意大利奶冻,奶酪蛋糕……” 某女坐在装修漂亮的西餐厅,挑选着下午茶的菜单。 奇怪的是,她点的东西都是奶味的。 难道就不能来点其他风味的? 她向旁边看了看,看到吧台旁边的冰箱展示柜里,有各式各样的小糕点。那些小糕点,不仅色彩丰富,而且造型漂亮。光是看那外观,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我要,我要,我要……”某女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道从哪开始吃了,小嘴馋得直吧嗒。 “先来一块马卡龙吧!”某女指着一块乳白色的杏仁小圆饼说。 说罢,一块马卡龙迎着她的脸飞了过来。 马卡龙这种小点心有个有趣别名,叫做“少女的酥|胸”。不过,眼前这只“胸”怎么越来越大,送到她嘴边,就变成“乳神”了! 她吓了一跳,一下惊醒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梦。 她刚要睁眼,忽然感到一只温柔的手轻抚她的后背,还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低声说:“妞妞乖,吃口奶再睡会儿,天还没亮呢。” 随后,一只温凉柔软的乳|房蹭着她的小脸,一粒湿漉漉乳|头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在某种本能欲|望的驱使下,含着乳|头卖力地吸吮起来。 谁说吃奶不费力气?吃奶是很费力的活儿好不好!人们不是常说,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某女这会儿已经从梦中醒过来了,但是她没有睁眼——吃奶是很害羞的事情好不好,你没看到,你们都没看到! 某女,前世姓名已忘;今世姓林,现在只有个乳名,叫做“妞妞”。 到今天算起来,她有六个月大了。换言之,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了。 至于她是怎么穿越到这里来的,她不明白。 虽然前世的事情她记不清了,甚至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但是她自己明白,她前世不是这个时空里的人。 她从大人们闲聊中了解到,现在的年代是大周朝,近似于中国历史上的明清时期,却并非中国历史上熟悉的朝代。 她还了解到,她家住在京城以东二百里外的梁州城,她家所在的巷子叫葫芦巷。 她的灵魂是个成年人,可目前却不得不过小婴孩的生活——吃奶,尿炕,还不会讲话!如果这不叫坑爹,啥叫坑爹? 说到她爹,她爹姓林,人称林二郎,以走街串巷卖烧饼为业。 林妞妞同学每天躺在里屋炕上,就可以闻到外面打烧饼的焦香味。她在不停幻想烧饼的美好滋味的同时,庆幸着她爹不姓武,而且不排行老大——thankgod! “娘子,今天真要去城守府啊?” 说话的这个人就是她爹。她爹是个老实本分的汉子,好像他的祖上也曾经阔过。但是到了他这一代,只能做小生意为生。 “嗨——我也怵头到那府里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说话的女人就是林妞妞的娘。 林妞妞的娘姓秦,人称“秦氏”或者“秦娘子”,会做一手好针线,很多有钱人家都请她帮忙做活儿。 可城守府却不是普通的有钱人家,那是梁州城最高行政长官,刘大人家的府邸。府内的姬妾们奢华讲究,簪环衣饰皆来自京城的“名品店”,根本不用秦氏这种“土裁缝”的活计。 秦氏每次去城守府,都是另有目的——去探望自己的表妹兰香。 兰香是城守府正室夫人徐夫人的陪嫁丫环,是秦氏的姑姑家的女儿。 秦氏的父母本是诚国公府内的家生子,因为秦氏的娘侍奉诚国公府上老太君有功,这才双双销了奴籍,放出府来。但是秦氏的姑姑一家,却因为跟着诚国公府里姑娘陪嫁到黎府,一家人还是奴才的命运。 秦氏说:“兰香妹妹是个谨慎的人,如果不是有急事,她不会特地找人捎话来叫我过去。”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又说,“兰香和她家夫人的日子不好过——在那府里,莲夫人的气势一天比一天嚣张;而徐夫人只知道闭门礼佛,不会跟那些人计较。” “她再不好过,也比咱小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吧?”林二郎说。 “你以为到了兰香她们这地步,能比咱小老百姓好过吗?”秦氏不屑地说,“高门大户里,整治人的法子多了。被人攥在手心里,想跑又跑不出来。日子过不下去了,想去逃荒要饭都不可能——还不如我们这小老百姓呢!” “怎么也短不了她的衣食吧?” “那也未必!”秦氏说到这儿,用更低的声音说,“上次我见到兰香,她说夫人院子里的月例银子,多半年没发放过了,饮食上也有克扣。如今都是兰香把自己的体己拿出来,给下人垫付工钱,又偷偷置办饮食,才能勉强维护夫人院子里的体面。可兰香就是一个丫头,能有多少积蓄?” “那她怎么办?” “幸好她的针线不比我差,我偷偷送些活计给她,等她做好了我再拿出来,也能帮她赚点儿零用。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只能是过一日算一日了。” 林二郎也叹息:“这样的大户人家,正室夫人怎会落到如此地步,竟然要让自己的丫头养着?” 林妞妞听父母议论上层人家的八卦很感兴趣,她停止了吸吮,瞪着眼睛,听父母说话。 只听秦氏继续小声说道:“徐夫人和刘大人是指腹为婚,刘大人本不愿意这门婚事,老夫人也不大乐意。奈何他们都拧不过太老夫人的意思。后来太老夫人没了,刘大人便依着自己的意思,把自己的表妹接进了门,不让人称姨娘,只称莲夫人。而徐夫人娘家也没人了,根本没人能给徐夫人做主……” “这岂不是宠妾灭妻?”林二郎说。 “嘘——”秦氏让丈夫噤声,说,“这些话,咱们夫妻躲在被窝里说说就行了,仔细隔墙有耳。那些人咱们得罪不起,人家要想整治咱们这些草民,比踩死个蚂蚁都容易!” 林二郎也知道事情轻重,不敢再议论城守府后院里的是非。 他只担心妻子此行的安危。他说:“我怕的是,你来回给兰香捎活计,会让人家说你夹带什么东西——你知道,高门大户里规矩多,不知怎么就会犯了人家规矩,兰香在那府里又吃不开,不能护着你。” “我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秦氏说。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可她是我表妹,我姑姑就留下她一个,如果我不管她,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些人整死吗?” 林二郎也叹了口气,他说:“等会儿我送你去——我在府外等着你,没事儿你就早点出来。” “你送我过去,谁在家里看着妞妞啊?”秦氏问。 “我抱着她跟着你去——现在是秋天,等太阳升起来,外边的天也不冷……” 夫妻俩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看看外边天色已经蒙蒙亮,妞妞也睁开眼睡醒了,于是一起起床穿衣。 第2章 城守府之行 秦氏给林妞妞穿了一身蓝印花布做的小夹袄小夹裤。这是她亲手做的,穿在妞妞身上熨帖合身。 这种古代的蓝印花布,虽然不如现代的印花布色彩鲜艳,却别有一种青花瓷般的素雅美丽。 秦氏让林妞妞在炕上躺好,帮她抻了抻衣服上的皱褶,随后往她脖子上套了一只银项圈,两只手腕各戴上一只银手镯。 打扮齐整后,秦氏回身拿起炕桌上的胭脂盒,用筷子在盒里蘸了一下,随后托着妞妞的小脸,在她的眉心正中点了个红点。 “我家妞妞真俊啊!” 秦氏和林二郎看着乖乖在炕上躺着的女儿,由衷地赞道。 林妞妞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胖胖的小手,白嫩白嫩的,手背上还有几只可爱的小肉窝。这个时代没有水银镜,她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不过她猜想,自己这么白白胖胖的,应该是挺漂亮的……吧? 太阳升起来了,一家人出了门。 林二郎抱着孩子走在前面。秦氏跟在后面,胳膊上挎着个包袱。 葫芦巷的地形不像葫芦更像个瓢,里面宽敞,巷口狭窄。 他们穿出窄窄的巷口,又走过两条街,这才来到梁州城最繁华的主街,翡翠大街上。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大街上人来人往,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有酒楼,有银楼,有南货店,有绸布庄。还有摆小摊卖果子、甘蔗、糖葫芦的。 林妞妞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小摊上那些零食,馋得直流口水。 “这孩子可能要长牙了,老是流口水。” 秦氏边说,边给林妞妞擦了擦口水。 长牙……是啊,想吃这些好吃的,起码要长出牙来才行啊! 林妞妞啃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心说,长牙是好慢的事情有没有! “等妞妞长了牙,爹给妞妞打个大烧饼吃,撒上好多核桃仁、松籽仁和香芝麻!”林二郎一边轻轻颠着孩子,一边说。 “爹,你就不要再刺激银了好么!”林妞妞悲愤地把脸埋在爹爹的怀里,偷偷啃着爹爹胸前的扣子。这种扣子是用布盘成的,俗称“蒜疙瘩”,在林妞妞眼里,可以当做棒棒糖的替代品。 不多时,他们来到城守府外面,远远地就看到朱红大门、威武的石头狮子和汉白玉的上马石。此外还有一队佩刀的侍卫,整齐肃穆地分列在大门两旁。 秦氏当然不敢走正门。她在前面带路,领着林二郎从旁边一个小巷子穿进去,七转八转,绕到后街,这里有个小角门,直通后院。 秦氏停下来,回过身,给林二郎怀抱里的妞妞整了整衣服。又冲二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旁边的茶水摊上等着。随后她深吸了口气,镇定了一下,摸摸头上的发髻,迈步向角门走去。 角门是紧闭着的。 秦氏敲了敲门,门开了,一个长着一脸横肉的婆子走了出来。 秦氏跟那婆子低头呵腰地说着好话,并向人家手里塞了点儿什么,应该是银钱之类的,婆子这才放她进去。 林妞妞好奇,那位兰香姨做手工能挣几个钱?娘亲去见她竟然还要向看门的婆子行贿!只怕兰香姨让娘亲跑这一趟,赚的利润还不够打酱油的呢,可怎么养活她和她家夫人? 忽然,林妞妞想到一件事——别是她娘真在暗中夹带什么东西吧?说不定兰香姨把夫人的嫁妆偷了出来,让娘亲拿出去变卖呢! 这可不是玩儿的啊! 如果让人发现秦氏从城守府带了金银珠宝出来,秦氏会被人当贼抓起来啊! 林妞妞用手抓着爹爹的衣襟摇了摇,意思是你怎么不管管你老婆?就算想帮助别人,也不能干这么危险的事啊!如果娘被抓走了,爹爹你就没老婆了,妞妞也没娘了。妞妞没娘就没奶吃了,妞妞没奶吃会饿死啊! 林二郎当然不明白六个月大的女儿想表达什么。他坐在长凳上,让妞妞坐在他的大腿上,随后摸出一文钱递给看茶水摊的老太太。 老太太收了钱,端了一只大海碗和一个小茶碟过来,放在林二郎旁边的桌子上。碗和碟子都是粗瓷做的,碗里是浅黄的茶水,连茶叶沫都看不到,碟子里是几颗黑不溜秋的话梅干。 林二郎端起茶水,试了试凉热,随后喂给妞妞喝。妞妞喝了两口不喝了。她更感兴趣的是碟子里的话梅干——不知道那黑不溜秋的东西能不能吃,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她用小手指指碟子,意思她想吃。 这回林二郎听懂了她的意思,他捏起一粒话梅干,送到她嘴边让她吮吸。 “好酸!” 妞妞口水流得更多了。不过她喜欢这个酸甜滋味,卖力地吮吸起来。 “妞,你娘咋还不出来啊?”林二郎一边哄着女儿,一边不安地说。他不知道妞妞能听懂他的话,所以这话其实说给他自己听的。“真让人惦记啊,早知道就不让她去了。” “就是就是,以后再不让她去‘走私’了!”林妞妞烦恼地用小胖手挠了挠额头——刚才她喝了茶水没多久,就忍不住尿了,可是她不好意思嚷嚷。而她那粗心的爹爹,只顾惦记老婆的安危了,竟然没发现! 就在这时,角门“吱呀”一声开了,秦氏被那个一脸横肉的婆子一把推了出来。 “滚,以后别再给老娘添麻烦!”婆子冲秦氏“啐”了一口,随后“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秦氏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 林二郎不知出了何事,忙抱着孩子跑过来,扶了妻子一把,问:“怎么了?” 秦氏不说话,只摆了摆手,随后低着头快步向巷子里走去。林二郎抱着妞妞紧跟在后面。 只见秦氏头发散乱,衣襟上的扣子都记错了,怀里还紧紧地搂着她的包袱。 林妞妞好奇地打量着她娘——看她娘这个狼狈样子,不会是被城守府里的人非礼了吧?想她娘那对“大波”,都赛过“乳神”了,确实有引人犯罪的资本。 不过这个时代的女人,穿着都挺保守的,在宽大衣衫的遮掩下,人人都是一个“筒”形,根本看不出谁有料来。所以秦氏这个“潜伏”着的乳神,应该不会被外人识破吧? 而且按道理讲,城守府的后院里应该都是雌性,公鸡都未必让养,怎么可能发生性骚扰的事件呢! 秦氏来到背人处,把包袱交给丈夫拎着,她悄悄整理了衣衫,又把发髻重挽了一下。随后她拿回包袱,对丈夫说:“没事儿,快回家吧。” 第3章 神秘的银票 一家三口惶惶不安,急匆匆地往家转。连林妞妞都顾不上对着大街上的小吃流口水了。 回到家进了屋,秦氏放下包袱接过孩子——她一摸孩子的裤子,说:“哟,妞妞尿了。” “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林妞妞说。不过话到她嘴边,就成了一阵无意义的咿咿呀呀。 林二郎摸了摸自己湿乎乎的裤腿,苦着脸说:“我的裤子也湿了,就跟我尿了一样!” 秦氏忙给孩子换衣服。随后她坐在炕边,搂着孩子喂奶。 林二郎也换了衣服。他给妻子端了碗水来,打听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秦氏喝了两口水,喘了口气,这才讲起刚在城守府里发生的事。 她说,像她这样的草民,是不可能轻易进入内眷们居住的院子的。 进了角门之后,里面还有个二门。她就在二门外等着,另有粗使婆子替她传信给兰香。 兰香从内院出来,拉着她的手,跟她在二门外说了几句话,随后就让她走了。 秦氏正要离开,却遇到了一群婆子。那群婆子拦住她不让她走,说是昨夜城守府里招了贼,认为秦氏是来接赃的。 秦氏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 她对林二郎说:“她们当我什么人?我祖上是诚国公府上的家奴,大宅门里的阴私事,我听的、见的多了!”随后她继续讲道,“我怕她们裁赃,自己把包袱抖散了,让她们检查。包袱里不过就是两样棉线,再没有别的东西。可她们还是不肯罢休,把我的头发打散了,连衣服都扯开了,看有没有夹带东西……后来侥幸出来了,可我这心被吓得,到现在还乱扑腾呢。” 林二郎听了,既气愤又害怕,他说:“娘子,以后可不敢再去那府里了!” 秦氏低头抱着孩子,默默不语。 过了会儿,她感觉妞妞不吸吮了,把妞妞抱起来放到炕里面。 随后她掩上衣襟,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银镯子。 林二郎看到就是一楞。因为家里穷,秦氏也没有几样首饰。林二郎几乎认得妻子的每一件首饰。他不记得妻子有这么一只银镯子。 这只银镯子,样式很普通,而且显得老旧。银色有些发污,镯子上的花纹也磨得有些模糊了。看上去,就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妇女戴的,不是什么值钱的首饰。 只见秦氏从做活的匣子里找到一根大针,沿着镯子的花纹扎了几下。“啪嗒”一声,镯子弹开了。原来,镯子里有精巧的机关,当中是中空的。 林二郎和妞妞都吓了一跳,有这样精巧的机关,肯定不是一只普通的银镯啊! 又见秦氏拿着镯子,用大针向里面挑了几挑,随后挑出一张被卷得细细的纸片来。 秦氏小心翼翼地把纸片展开,递给林二郎看:“你看这是啥?” 林二郎好奇地凑了过来。林二郎幼时曾上过两年私塾,所以他是认识几个字的。 “大周天启二年三月六日,当制钱三千文整,认票不认人……”林二郎读着纸上字,他吓了一跳,说,“这是银票,值三千文呢!” “三千文啊,怎么这多钱呢?”秦氏也吓了一跳。她们家一个月的家用,不过二百来文。三千文够他们家宽宽松松地过一年了。 “是啊,咋这么多钱呢?”林二郎紧张地看向秦氏。这可是秦氏从城守府里带出来的啊,谁承想秦氏真从府里夹带了东西出来啊! “兰香跟我说,让我帮她买一匹蓝花布,半匹白布,三十斤弹好的棉花,剩下的全买了粮食……而且,马上就要去办。” “这是为什么?”林二郎莫明其妙。 秦氏摇摇头,她也不明白。当时兰香拉着她的手,就像两个人在亲密地说话。可是兰香却在暗中,不动声色地把一只镯子套到了她手腕上……随后,兰香就匆匆离开了。 秦氏默默地想了一会儿,说:“依兰香的脾气,不会开玩笑,肯定是有什么大事。” 林二郎嘀咕道:“这可是怎么说的?咱们是良民,好好地过着自己日子,可别搅到什么是非里去啊!” 秦氏收起银票,说:“这会儿已经晌午了,先歇歇晌吧。下午我去兑钱,随后去买布,你在家里看着妞妞。” “那你可要小心些,可别再遇着城守府里的人。”林二郎嘱咐道。 秦氏安慰他:“我去常买东西的那家绸布店——我是常替人做针线活儿的,就说有人托我做几床被子,谁能起疑?” 林二郎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同意了。 吃过午饭,秦氏出了门。 林二郎和妞妞在家里等了很久。直到林妞妞喝了两回水,尿了两回炕,秦氏才回来。 这时候,林妞妞已经肚得前心贴后背了,恨不能快点儿拜倒在“乳神”的神乳之下,吃个痛快。 “妈——妈——”林妞妞冲着秦氏学小羊叫。 可是秦氏却没有立即给妞妞喂奶。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还带回来一位客人,她要先招呼客人。 其实这位客人也不是外人,他是邻居孙大叔家的儿子,叫孙有财,人家是帮她拎东西回来的。 孙有财是绸布店里的出关师傅,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采购货物的业务经理。他时常要去南方为东家办货。他这次过来,是帮秦氏把布匹和棉花送过来的。 秦氏买了一匹半的棉布,三十斤棉花,一个人确实拿不动。 林二郎抱着孩子从屋里迎了出来。他把孩子交给秦氏,从孙有财手里把东西接过来,拎到他们家西屋炕上。 林二郎家的生活虽然清贫,家里的住房却不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一座小院,三间青砖大瓦房,东边有一间耳房,西边还有两间厢房。这样的住房条件,在梁州城的平民百姓阶层里,算是上等了。 林二郎把孙有财让到东屋去喝水。他对孙有财说:“有财兄弟,让你受累了。” 孙有财说:“林二哥,跟我还客气啥?我不在家的时候,不都是你和嫂子帮我照顾着老人?” “远亲不如近邻嘛——你别说我们照顾大叔和婶子,大叔和婶子还常帮我们看孩子呢!”秦氏在旁边笑着插言道。 秦氏平日和众邻里关系甚好,尤其是东邻的孙大婶和西邻的赵大娘。邻居们经常互相串个门、聊个天。有时还隔着墙头互通有无——你送我两个新蒸的枣糕,我送你一把刚采的香椿芽,等等。 秦氏把妞妞放到炕上,给孙有财倒了碗水。 孙有财也不跟他们客气,端着碗喝了起来。他说他明天一早又要出门,家里的事情还要请二郎夫妇多照应。二郎夫妇满口答应了。 孙有财没有久坐,因为他还要回家收拾行礼,喝完水就离开了。 ************** 新书还瘦,需要照顾。求收藏,求推荐票啦~ 第4章 “胡八斗” 送孙有财出了院门,二郎夫妇重回屋中。 秦氏说,刚刚她在钱庄等着兑钱,耽搁了些时间。因为人家钱庄的人要把银票辨明真伪,才给兑换成铜钱。此时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粮铺恐怕早就关门了。于是秦氏跟丈夫商量,明天再去买粮食。 一夜无话。 第二天吃过早饭,秦氏把剩下的钱交给丈夫,让他去买粮食。 林二郎数数剩下的铜钱,还有一贯多,约合一千三百多文。 “你表妹有没有说,让你买哪样粮食?”林二郎问,又说,“如果买精米,这些钱买不了几升;如果是买玉米,倒是能买两石。” “你看着买吧,买一袋麦子,再买一袋玉米。就说是掺着使,做烧饼用。别人也不会起疑。”秦氏说。 林二郎答应,拿着盛粮的口袋,推着独轮小车出了家门。 林二郎买面,跟秦氏买布一样,也有他自己固定的关系户。他常去的那家粮铺,老板姓胡,人送外号“胡八斗”。 这并不是形容此人才高八斗,而是说他经常给人小份量,八斗粮食能给量成十斗。 不过林二郎去买粮食,胡八斗还实诚些。而且因为他了解林二郎的为人,肯赊粮食给林二郎。 林二郎和胡八斗的这点儿交情,说起来有个缘故,与林二郎的对门邻居郭凤春有关。 胡八斗先前的妻子,是郭凤春的大姐。当年郭大姐活着的时候,胡八斗常去葫芦找他小舅子喝酒。 郭凤春和林二郎、孙有财三个人,是一条巷子里从小长起来的朋友,年纪差不了几岁。胡八斗来喝酒的时候,郭凤春常叫上林二郎、孙有财坐陪。于是胡八斗跟林二郎也就混熟了。 郭家开着粮铺,日子过得不错。只可惜那位郭大姐命薄,生下儿子之后没两年,就得了个暴病没了。 郭大姐没了不满一年,胡八斗又续娶了,继妻是翡翠大街上开胭脂铺的夏家的女儿。 这位夏大姐脾气古怪,厌烦前房留下的那个孩子。胡八斗一个男人,又常顾不上家。可怜那孩子没少受屈。四周邻居看不下去,偷偷跟孩子的舅舅郭凤春告诉了。 郭凤春是个暴躁脾气,听说外甥在胡家被冷待,一下就急了。用现在的话说,叫做暴走。他跑到胡家,二话不说,就把孩子抱走了。 胡八斗听说了,追到郭家,想把孩子要回来。 郭凤春对他说:“你可以把孩子带回去,但若是被我听说你那泼妇敢虐待他,我就去烧了你的铺子;如果你今天痛快地把孩子留在我,将来他长大了我让他认祖归宗还姓胡。” 郭凤春是练过几年功夫的,打起架来七八个人不是对手。胡八斗打心里怵郭凤春。于是胡八斗留下一贯钱,把孩子留给了郭凤春。 胡八斗把孩子给了郭凤春,夏氏不反对;但是胡八斗留给了郭凤春一贯钱,夏氏可是反了天。 两口子干了三天仗,最后还是胡八斗服了软。他跑去葫芦巷,想把钱要回来。哪知来到郭家一看,大门紧锁,郭家已空无一人。原来,郭家只剩郭凤春一人,他在京城镖局找了差使,索性带着孩子去了京城。 胡八斗空手而归,又被夏氏敲打了一番。 这件事,邻居们没有不知道的。人人拿这件事当笑话说,还编了个歇后语,说“胡八斗遇到河东狮——抖(斗)不起来了”。 林二郎推着独轮车,穿过翡翠大街,来到大街尽头的胡家粮铺。 胡八斗刚刚打开门做生意。只见他睡眼惺松,身上还带着宿醉的酒臭,便知他昨夜肯定又去跟狐朋狗友喝酒了。 林二郎听人说,胡八斗近几年偏好杯中之物,即使没有朋友相相约,也几乎是顿顿不离酒。用酒鬼们的话说,那就是“早餐喝酒为了提神,午餐喝酒为了消化,晚餐喝酒为了催眠。” 林二郎摇摇头,对胡八斗这种不健康的生活方式,不敢苟同。 不过他还是热情地跟胡八斗打招呼:“胡大哥,生意兴隆啊。”说着,他把推车贴着店铺的墙放下。 “哟,林老弟啊——”胡八斗一边摘门板,一边跟林二郎说话,“今儿没去卖烧饼啊?” “没去,来你这儿买两袋子粮食。”林二郎帮胡八斗把门板摘下来,放到店铺里头。 走进店铺,刚把门板放好,忽然一个五六大的小男孩从后门跑进店来,欢叫着,冲向大街。 紧接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从后面追了出来。她披散着头发,衣襟也半开着。看到林二郎在店里,她楞了一楞,但是脚下却没有停。她几步追上小男孩,一把将孩子拎起来,在孩子屁股上狠拍了两下,随后抱着回后院了。 接下来就听到后院里有孩子的哭闹声,还有那妇人的咒骂声:“一个个的,都是讨债鬼,大清早就不让人消停!” 林二郎认识那妇人,那便是夏氏,那个男孩是夏氏后来生的儿子。 淘气出格的孩子、河东狮一样的老婆,林二郎对胡八斗的人生充满了同情——换成谁遇到这两样,也会变成醉鬼啊! 不过看胡八斗这样子,似乎已经很适应了,他对后院的声音充耳不闻。 胡八斗给林二郎称好粮食,共是一袋麦子,一袋玉米,收了林二郎一千一百文,还剩下二百文。林二郎把剩下的铜钱放到钱袋里,别在腰间。随后开始搬粮食。 胡八斗奇怪,林二郎怎么忽然有这么多钱,一下买这么多粮食。他问:“二郎,从哪儿发了财?莫非你哥哥周济你了?” 林二郎憨憨地笑笑,不置可否。 胡八斗见林二郎没否认,以为真是二郎的哥哥借钱给二郎钱了。他继续说道:“二郎,我早跟你说过——别看你哥住乡下,可他是大财主,你就应该让他周济一下你。” 林二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他扛了粮食向外走。他刚把粮食在独轮车上放好,却发现今天大街上的气氛不对劲,人们都在街上乱跑。 ———————— 新书很瘦,需要支持,求收藏,求推荐票,求点击~ 第5章 三笑因缘 “这是怎么了?”林二郎看着大街上的人们,奇怪地问。 胡八斗摇头,他也不知道。他说:“昨晚我跟朋友在西城门边的酒楼上喝酒,半夜回来的时候,看到西城门开了,几辆马车急驶着出了城门……也不知道人们这是怎么了,跟逃荒似的。” 两人话还没说完,街上一个人冲他们喊:“快跑啊,鲁王造反了,打到梁州来了!” 胡八斗和林二郎听了就是一楞,还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夏氏从后院跑出来。她的头发仍然乱蓬蓬的,不过衣襟已经掩好。她冲胡八斗喊:“我爹刚让人送信来,说要打仗了,让收拾东西快逃荒去。” “逃荒?”胡八斗仍然像没睡醒一样,“那家里的铺子怎么办?” “你这个酒鬼混蛋!”夏氏骂道,“命都快没了,还管铺子做什么!”又说,“快关门,回家收拾东西逃命!” 胡八斗对夏氏唯命是从。他也顾不上跟林二郎告辞,忙回铺子里上门板。 林二郎手扶着独轮车,两条腿直打颤。他楞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忙推着车向家跑。 他推着车来到翡翠大街的银楼附近,忽然从旁边巷子里奔出一匹马。旁边有个行人,为了躲避这匹奔马,向旁边一闪,倒在了林二郎的独轮车上。 独推车只有一个轱辘,本来就不稳,一下就被那人撞倒了。左边一袋子麦子掉到地上,袋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出一个大口子,麦子都撒了出来。 “我的老天啊!”林二郎惊叫了一声。 可是那个惹祸的人,站起来就跑了,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说。 林二郎无可奈何,只得把车扶起来停稳了,又弯腰去收拾麦子。 大街上四处奔跑的人群,谁也顾不上谁,更不管地上有什么。他们纷纷从散落一地的麦子上踏了过去,一会儿就把麦子踩成了泥。 “麦子,我的麦子啊!”林二郎急得乱嚷,看着金灿灿的麦子被人们踩烂了,心疼得都快哭了。 大街上的人们现在只顾逃命,谁管他啊。 林二郎看形势不妙,也不管地上的麦子了,他把剩下的半袋麦子扎了一下,放到车上,推着车就往家跑。 葫芦巷的巷口很窄,林二郎推着车经过巷口时,又差点和巷子里出来一个人差点儿碰到一起。 那人不是别人,是林二郎的西邻赵大伯。 赵大伯说:“我去看看我闺女走没走。” “我问问我娘子走不走。”林二郎说。 很可笑的是,两人虽互相打了招呼,却是前言不搭后语,而且说完就各自走了。 林二郎回到家,就见秦氏抱着孩子在院子里站着,胳膊上挽着一个包袱。 “二郎,你听说了没,梁州城要打仗了。”秦氏慌慌地问。 “怎么能没听说,大街上的人们都在逃命呢!” “那咱也跑吧?”秦氏问。 “跑吧!”林二郎回答。说罢,他扔下独轮车不要,拉着秦氏向外跑。 秦氏一边跑一边问:“咱要不要带点儿粮食?我就拿了十个烧饼在包袱里。” “我身上倒还有二百文钱。”林二郎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刚才那么慌乱,钱袋子竟然没丢,真是万幸。 两人急匆匆地穿街过巷,来到翡翠大街上。 来到大街上却吃了一惊,平日热闹非凡的大街,此时竟然空荡荡的,没有行人。 地上散落着人们跑丢的鞋子,甚至还有衣裳,都没有人去捡拾。 两人犹豫了一下,心想鲁王既然是从东边打来的,从西城门跑应该最安全,于是向西城门跑去。 越接近西城门,他们看到的人越多。看来,大半个城的人都跑到这里来了。 因为城门已经关闭,跑得晚的人们此时已经出不去了,所以他们现在都聚在西城门这里,就跟赶庙会的一样。只听周围孩子哭、大人叫,好不热闹。 林二郎怕妞妞被人挤着,从秦氏怀里把妞妞接了过来,紧紧护在自己怀里。 林妞妞已经明白要发生什么事了。她拍了拍额头,感慨了一句:“噢,买噶等——刚过来就遇上战争了,还让不让妞活了!”随后她把头往爹爹胸前一靠,忧郁地说,“人家早饭都还没吃呢!” “噗噗……” 林妞妞忽然听到一声奇怪的人声,就像某人憋着笑一样。她抬起头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可她在爹爹怀里,视野有限,睁眼只能看到别人的衣服和一个一个脑勺。 “噗噗……” 她又听到那声音了。她顺着那声音,拔着脖子伸着脑袋看过去,这回终于看到了——在林二郎身后,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他看上去八九岁的年纪,一脸灰,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大概是个小叫化子。 因为林妞妞是被林二郎面向里怀抱着的,所以她面冲林二郎的身后,正好能看到那个小叫化,而林二郎和秦氏根本没注意到。 林妞妞瞪着那个小叫化——小叫化却绷着个脸,假意看前方,根本不看她。 林妞妞皱了皱鼻子,用手指着小叫化,小声说:“你,就是你——刚才你笑我了!”当然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都是咿咿呀呀的“婴语”,没人听得懂。 小叫化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林妞妞的动作和表情,他忍不住“噗噗”一声,又笑了。随后他似乎怕别人发现他,钻进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多年以后,他还会回忆起和林妞妞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在当时那样恐慌的时刻,其他的孩子或哭闹或眼神迷茫;而她的黑眼睛里却是一派清亮,小脸上的表情更是丰富又生动。 那天,他的心里本来全是阴霾,但是在看到她的一刻,却照进了一缕明媚的阳光。 他看到她嘴里念念有词,随后带着无限夸张的表情,无奈地把头往她爹怀里一靠——他的心里顿时有种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后来他才知道,她那个样子叫“萌”,是能俘获一切爱心的小孩子的萌。 不过林妞妞却辩解道:“人家真不是故意卖萌,人家当时确实是小孩子。” 第6章 西城门 小叫化走了,林妞妞无聊了。她继续啃她爹衣襟上的扣子。 忽听一阵沉闷的鼓声从城墙上传来,就跟夏天下雨之前打的闷雷一样。随后就见高大的城墙之上,出现了一队官兵。 官兵向两旁列队,在当中现出一人。那人穿着华丽的大红官服,气派非凡,肯定是什么大官。 大官旁边还有个师爷模样的人,点头哈腰地跟大官说着什么。 大官听完师爷的汇报,点了点头。 师爷得到大官的指示,向前一步,来到城上的女墙边。师爷显然有些恐高,他用手扶着女墙的城垛才敢站稳。他向下喊话,道:“梁州城的百姓们,父老乡亲们——我们的父母官,城守刘大人在此,大家不要惊慌……” “嗬,刘大人啊,那人就是刘大人啊。” 城下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梁州城守刘大人,姓刘,名彦昭,字雨亭。他家祖籍京郊五十里外的刘家庄,是当地的旺族。 刘大人在梁州任上已经三年。但是普通百姓哪见过父母官的真颜。 于是大家一个个拔着脖子,仰着脑袋,好奇地向上观看。 梁州城城墙有三四丈高,搁现在有四五层楼那么高。虽然高,但是古代人患近视的少,所以大家看得还算清楚。 只听师爷又说:“百姓们,城外开战在即,避到城外反不安全。还不如大家齐心协力,共保梁州城的安全。梁州城是京城门户,城墙高大,守军众多。而且辽王的勤王大军已经向这里进发,不久即诛杀叛逆,还我大周天下太平盛世。吾皇威武,天子之尊,岂能容此等叛逆之臣?!” 师爷慷慨激昂的演讲结束,城守刘大人带领大家跪下,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时万人下跪,场面蔚为可观。 接着,师爷又介绍道:“刘大人的公子在此——” 说罢他向旁边一闪,让出地方来,众人就看到城墙上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站出来。那孩子身穿白地绣花箭袖袍,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披一袭红斗篷。城墙上的风一吹,红色的斗篷迎风招展,就像战斗的旗帜。他虽然年纪小,却已有几分玉树临风味道。 “正太哦——” 林妞妞指着墙上的刘公子叫了一声。 刘公子当然没看到林妞妞。他向城下的百姓一抱拳,说:“诸位叔伯大娘婶子们,在下刘静安。才疏学浅,不肖子弟。却明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今在此盟誓,要与梁州共存亡,誓保大周江山万万年!” 说罢,他退回到父亲身边,仰着脸儿看向父亲,似乎在期待父亲的表扬。他的父亲城守大人冲他点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便是一副非常激动的模样。 师爷回到前面来继续讲话。他说:“小公子说得好——我们誓与梁州共存亡,誓保大周江山万万年!” 师爷说罢,守城官兵们在旁边齐呼:“誓与梁州共存亡,誓保大周江山万万年。” 一时之间,人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 这时师爷又对城下百姓们说:“大家都散去吧——老弱妇孺,各自回家中静坐;壮年之男丁,皆留下助官军守城。” 这话一出,城下的人们反应各不相同。有热血沸腾,要参加守城的;有忐忑不安,做原地观望的;还有胆小如鼠,想马上溜号的。 众人四散离开,可是周围已有守军围成了屏障,只留几个出口。如果是老弱妇孺经过,官兵不拦;如果是壮年的男子,便被官兵引到另一个地方集结。 古时候的百姓大多老实,而且几千官兵黑鸦鸦的成群,还都拿着明晃晃的大刀,谁敢不听话? 林二郎一向胆小,当然不想去守城。 林妞妞当然也不想让她爹去守城,可是她干着急,没有任何办法,她用小手不停地挠着自己的大脑袋。她现在胎发已落,新发未生,大胖脑袋上光秃秃的——小胖手挠着光光的脑袋瓢,用某人的话来说,也是一种很萌的表现。 但是林二郎一家人都没有意识到这种萌。 林二郎抱着孩子向前走,秦氏在旁边跟着,一家人随着人群流动的方向走。 忽然,秦氏想到一个办法,她贴着林二郎的身子,小声对他说:“二郎,你装瘸子。” 秦氏已经很小声了,可还是被人听到了——他们前面有个人,回头深看了他们一眼——秦氏忙以手遮脸,感觉自己作弊被人发现,非常不好意思。 可让她们一家人大跌眼镜的是——前面那个人走着走着,忽然就瘸了! 只见那人瘸着腿来到出口处,对守着官兵说:“官老爷,我是残疾人啊,我这腿一条长一条短!” 林二郎一家三口在后面看得真真的,他们鼓着嘴瞪着眼,既不可思议又哭笑不得。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过来,看了看那人,忽然抬脚踹在那人的屁股上;那人踉跄了几步,倒在了地上。随后又过去两个士兵,冲那人拳打脚踢,边打边说:“你还瘸吗?你还瘸吗?” 那人躺在地上,抱着头叫饶命,忙说:“我不瘸了,我不瘸了!” 士兵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拉到旁边壮丁们集结的地方。 林二郎一家三口皆遮着脸,不忍心看那人挨揍。尤其是秦氏,她觉得都怨自己,刚才出了一个很馊的主意。 林二郎一家人来到出口处,军官模样的人一指林二郎,说:“你留下。” 林二郎不敢反抗,他把孩子交给秦氏,说:“娘子,带好妞妞。” 秦氏心中惶恐,她一手抱住孩子,一手抓住林二郎的胳膊,叫了声:“二郎,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林二郎假意不在乎,笑了笑,说:“没事儿。” 这时旁边有士兵推了林二郎一把,催促道:“快点儿走,别挡着后面的人!” 林二郎深看了一眼妻子和孩子,转身走了。 秦氏看到丈夫被人带走,感觉自己的心被人劈成了两瓣,她抱着孩子抽泣了起来。 林妞妞看着爹爹远走的背影,心中也有万分不舍。虽然她来到这世界只有六个月,可她已经对自己爹娘有了很深的感情。她爹是个很老实、很好欺负的人。他高兴的时候喜欢让她骑在他的脖子上,就算她尿进他的衣领子他都不生气。 “爸爸——” 林妞妞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她看到爹爹的肩膀一耸,她知道爹爹肯定听到她叫“爸爸”了。她知道,她爹听不懂“爸爸”的含义,但是她爹明白她舍不得他离开。 林妞妞伤心了,她细声细气地哭了起来,小胖手不停地抹着眼泪。 林妞妞虽然是个婴儿,但是她体内有个成年人的灵魂。所以她不像其他婴儿那样,饿了、尿了就用哭声报警。她平时根本没哭过,今天她这是她来到这世上第一次哭。而且哭得好伤心。 孩子一哭,秦氏哭得更厉害了。旁边有亲人分别的人们,也跟着哭了起来。 马上就有官兵来训斥他们:“别在这儿嚎,仔细以扰乱军心论处!” 秦氏害怕了,她强压了哭声,看着林二郎的身影消失不见,她这才抱着孩子离开。 第7章 捐粮 秦氏抱着妞妞回到葫芦巷的家,只见林二郎的独轮车还在院子当中摆着,刚买的粮食还在车上放着。秦氏倍添伤感,抱着孩子坐在车推手上,又哭了起来。 忽听院门一响,秦氏抬头一看,原来是隔壁邻居孙大婶来了。 孙大婶已经知道林二郎被当壮丁留下守城了,她是特意过来安慰秦氏的。 孙大婶告诉秦氏,幸好她儿子早晨出门早,这会儿已出了城;又幸好她家老头子腿有残疾,没有被人抓去当壮丁守城。 秦氏咧咧嘴,她刚刚正是因为想到孙大叔是瘸子,才想到让林二郎装瘸子的。谁知道被人“剽窃”了她的创意,而“剽窃”者还被官兵识破,打了一顿! 孙大婶帮秦氏抱着妞妞,让秦氏把院子里的粮食放到西屋里去。 刚收拾好,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铜锣响,还有人吆喝着什么,让各家各户都快出来。 秦氏抱着孩子跟孙大婶出来一看,原来是里长杨六爷来了,还带来了两名差役。杨六爷把巷子里的居民召集到小空地上。 上回说到葫芦巷的地形,巷口小,里面大。最里面是一小片空地,林二郎家的院门就正对着小空地。 空地上长着一棵大槐树,大槐树旁边有一口甜水井。 这棵槐树和这口井都有些年头了。据老人们讲,没有梁州城的时候,就有这棵大槐树;当梁州城还是个小镇的时候,就有这口甜水井。 这片小空地,是葫芦巷居民们平时休闲的好去处。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几乎家家都到这里来乘凉——大槐树伞盖成荫,甜水井的甜水清澈甘洌,这是小巷一年当中最美的季节。 杨六爷站在槐树下的大石头上,宣读城守大人的命令,原来是让每家每户都捐粮食,助官军守城。 “难道城中的粮食已经匮乏了?” 众人听了不由心慌。 普通百姓人家,谁家也没有太多的余粮。把粮食捐出去,自己吃什么啊? 杨六爷说:“这粮食并不是军中要用的,这是供给守城的壮丁们吃的。咱们家家几乎有人在城墙上,你们的粮食捐出去,也不是给外人吃,是给你们自己的人吃啊!” 众人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于是心里安定了些,抵触情绪也少了很多。 随后杨六爷又说:“城守大人说了,辽王大军已经到了,就在鲁王叛军的后侧,跟梁州城形成夹击之势。所以,梁州城之困不会持续太久,大家不要着急。大家今天有粮出粮、有力出力;将来朝庭会有一本帐,会加倍抚恤大家的。可如果有敢抗捐不缴的——”杨六爷说到这里冷笑一声,说,“以违抗军令处置!” 众人一听如敢抗捐以违抗军令处置,都吓坏了,忙各自回家舀粮食。 杨六爷让每户捐精米或细粮半升,没有精米或细粮的,捐粗粮两升。 这点儿粮食,一般人家里还是能拿出来的。当然,不乏有小聪明者,在粟米里掺些谷稗子凑数,为得是少捐些。 秦氏盘算了一下,自家缸里有还有点粟米,西屋里有兰香让她提前买下的粮食。她想,如果从久计,其实还是捐麦子合算。因为谁知道这场仗打到什么时候啊,捐麦子可以少捐些,多留下点儿粗粮可以吃得长久。 秦氏打定主意,自去回家舀粮食。 忽然一回头,却发现孙大婶跟在她后面。她以为孙大婶也是回家舀粮食的,哪到了她家门口,孙大婶竟然要跟着她进院。 秦氏在门口停了下来。她问:“怎么了,婶子?” 孙大婶面有难色,说:“秦娘子,我刚看你家新买来两袋粮食……你借我一点儿吧,我家里粮食真不多了。” 林家跟孙家的关系一向不错,而且之前秦氏和林二郎答应孙有财,要帮他照顾家人。所以秦氏爽快地答应了。 孙大婶乐颠颠地回家拿粮食袋子,很快又跑回来。秦氏量了半升麦子,给孙大婶盛到袋子里,孙大婶拿着去缴粮了。 孙大婶刚走,西邻的赵大娘又来了。 原来,赵大娘家的女婿跟林二郎一样,被当做壮丁抓去守城了。赵大娘的闺女一家,住在东城那边,而且街巷敞开,感觉非常不安全。所以赵大娘把闺女和外孙接到自家来了。 赵大娘家里本来没多少余粮,现在闺女和外孙来了,更不够吃的了。所以来向秦氏求助。 秦氏想,既着帮了东邻,没道理不帮西邻。反正家里还有兰香让她买的粮食,怎么都够她吃的,于是又从袋子里量了半升麦子,送给了赵大娘。 林二郎在半路上把麦子撒了不少,拿回家来的就不多。刚又被两边邻居舀去了一升,这会儿袋子迅速瘪了下来。 秦氏拎起袋子看了看,狠了狠心,又量了半升出来,给里长杨六爷送去。 刚一出门,竟然又有邻居跟她借粮。秦氏苦笑,说自家的粮食也不够吃了。 可那位邻居却毫不客气地说:“你家二郎不在家,孩子还在吃奶,你家现其实只有你一口人,怎么会没余粮呢?” 秦氏说,自己已经借给了孙大婶和杨大娘,真没有余粮了。 那邻居又说:“你家二郎不是天天打烧饼,家里总有存下的麦子吧?有麦子也行啊。” 秦氏只得说,她借给左邻右舍的就是麦子,剩下一点儿粗粮,她也不多了。 那人没借到粮,非常不满,一甩口袋,悻悻地走了。 秦氏看着那人的背影,心里有些担忧——这还只是开始,如果围城的时间长了,大家的粮食都不够吃了,来她家生抢她家的粮食,她可怎么? 秦氏无奈地叹了口气。二郎不在家,她一个柔弱妇人,在这乱世当中,不仅无力支撑起一个家,甚至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六个月大的孩子。 转眼天就黑了,秦氏也无心做饭。她抱着孩子来到厨房,从饽饽篮子里摸了块凉饼子,从水缸里舀了瓢凉水,凑合着吃了晚饭。随后又抱着孩子回了正房。 虽然手头上有几件活计,她也无心做。而且这几件活计的主家,说不定早跑出城去了,现在做不做也没意思了。 秦氏盘腿坐在炕上,搂着妞妞出神。幸好她还有妞妞,如果只有她一人,她更受不了这孤凄了。 第8章 不速之客 “妞妞啊,你爹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啊。”秦氏一边摇晃着妞妞,一边说,“这兵荒马乱的,只有咱娘俩可活不了啊!” 林妞妞此时心中也十分惦记爹爹,可是她感觉头晕晕的,好难受。 她想到自己今天出去,爹娘忘了给她戴老虎头帽,恐怕自己是冻感冒了。但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又不热。 忽然,她感到胃里一阵抽搐。她忽然明白,自己这是饿了。她算了算,自己这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奶。 “吃奶,吃奶!” 林妞妞揪着秦氏的衣襟,小脸在秦氏胸前拱来拱去。 秦氏这才想起要喂孩子。她忙解开衣襟,袒露出丰满的乳|房,把乳|头送进孩子的嘴里。 “乳神啊,我崇拜你!”林妞妞感激涕零。两只小手紧紧捧着母亲的乳|房,卖力地吸吮起来。甘甜如醴啊,口齿留香啊。林妞妞心里涌现出无数赞美之辞,这才是生命之源泉呢! 可是忽然,生命的源泉断流了——林妞妞还没吃饱,秦氏的奶就不出水了。 林妞妞换到另一边,吮吸了几下,又没了!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以往“乳神”总是非常慷慨,每每她吃到顶着嗓子眼,还有汩汩的甘醴涌出来,足够她再做个spa的。 可今天这是怎么啦,“乳神”你怎么啦? 林妞妞像小猫一样,用两只小爪子交替按压着“乳神”,就像在给“乳神”做按摩。 拜托拜托再给我一口,虽然人家说晚上不要吃太饱,最好七八分饱,可人家只吃了个半饱啊! 林妞妞急得直哼哼。 忽然,就听到院门上有拍打之声,“啪啪啪——”寂静之中,声音特别明显。 秦氏吓得身上一激灵。林妞妞也忘了自己还没吃饱的事,停止了吸吮。娘俩都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 “啪啪啪”,门环又连扣了三下,娘俩再无法忽视,这是有人在叫他们家的门。 秦氏把妞妞往炕里边放了放,摸索着穿鞋下了炕,顺手从桌子上做针线的匣子里摸了把剪刀当做防身之用。 她到外面推开堂屋的门,向外问了声:“谁?” “秀姐姐,是我——” 有个声音在外面低低地回答。 秦氏楞了一下,自她出嫁后,不是被人称林嫂子,就是秦娘子,没有人再叫她的闺名。周围的邻居们,都不知道她的闺名。 秦氏满腹狐疑,她穿过院子来到院门后。先没敢开门,她又问了一声:“谁啊,半夜三更的?” 只听外面一个熟悉地声音说:“秀姐姐,我是兰香。” “兰香?!”秦氏吓了一跳,兰香不应该在城守府吗,怎么跑到她家里来了? 秦氏忙拉开门栓,开了院门。 开门一看,只见兰香穿着一件戴风兜的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如果不是熟悉的人,连男女都看不出来。再看,兰香手里还拎着个大包袱。 “兰香,你这是做什么来了?” “别问了,先让我们进去再说。” 秦氏闻言吓了一跳,因为这时她才发现,原来门外不止兰香一个人——门旁还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都穿着戴风兜的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连男女都看不出来。 秦氏向旁边闪开道路,兰香和那两人进了院子。 “快插上门。”兰香低声吩咐。随后她也不客气,带着那两人直接进了上房。 秦氏想到东屋里还有孩子,忙插好门,跟了进来。 兰香和那两个人都立在堂屋里等着她。 秦氏把剪刀放在窗台上,在桌上摸到油灯和火匣。 点着灯,有了光亮。秦氏这才看清,除了兰香,另外两个人,一个是中年妇人,另一个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子。 “这是我们家夫人。”兰香对秦氏说。 秦氏一楞,一时竟没反应上来。片刻之后,才醒过味儿来——兰香所说的夫人,除了城守刘大人的夫人徐氏,再没有旁人。 秦氏的爹娘都是家奴出身,在爹娘教养下,她熟悉大户人家的礼仪。于是她上前跪下给徐夫人行礼:“给夫人请安——夫人万福。” “免礼——”徐夫人虚扶了一下,说,“秦娘子,打扰你了。” 秦氏起身,请徐夫人去里屋就座,她去厨房烧水奉茶。 徐夫人给兰香使了个眼色;兰香会意,她跟着秦氏来到厨房说话。 “秀姐姐,家中可还有别人在?” “只剩我和妞妞了……” 秦氏刚才把徐夫人让进屋时,看了一下炕上的妞妞——妞妞很安静,似乎是睡着了。 其实林妞妞哪里睡得着?不速之客半夜来访,激起了她强大的好奇心,她忘了饥饿,正躺在炕上专心听着八卦呢。 厨房里,秦氏一边起火烧水,一边无限伤感地告诉兰香,她丈夫林二郎被拉去当壮丁了。 兰香听了,似乎并不吃惊,大概她已经知道,官兵让城里所有壮年男丁帮助守城,如果林二郎没有逃出城,当然就会被拉去当壮丁。 兰香凑秦氏耳边,悄声说:“我们夫人说,辽王不可能到梁州来,梁州十之八九保不住……” “什么?!”秦氏听得心惊肉跳。 兰香这话,跟杨六爷的话正相反!杨六爷说,辽王已经到了叛军后侧,这场仗打不到梁州城里来。可兰香却说,辽王的军队不可能及时赶到,梁州城根本保不住。 秦氏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梁州城破了,那二郎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嘘——”兰香示意秦氏低声,说,“这话可不能让大少爷听到……他还一心想着帮老爷去守城呢!” “外面那位……”秦氏已经猜到,外面那个男孩子,就是白天在城墙上讲话的那位少年公子,也就是城守刘大人的嫡长子刘静安。 “夫人只有他一个,不能让他有半点儿危险。所以夫人把他唬了出来,想带他藏在这里,躲过这场兵荒……”兰香说。她又对秦氏说,“我不是让你买布、买棉花、买粮食吗,你可买好了?我们出来的匆忙,除了贴身的衣服,什么都没带。” “夫人和大少爷要住这里?”秦氏惊问。 她这才明白,那三千文银票是做什么用的。竟然是徐夫人和兰香计划到她家避难,让她提前储备东西的。 可是,如果兰香早就知道梁州会打仗,昨天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如果昨天告诉了她,她和林二郎早抱着孩子逃出城去了,林二郎也不会被人抓去当壮丁了! 第9章 善意的谎言 不过秦氏转念又一想,打仗的时候,人命如草,城外不仅有兵还有匪,就算逃到城外也未必就有命活着。如果那样,还不如在城里藏着呢。首先,梁州城未必会失守;其次,即使失守,兵匪们也是抢翡翠大街上的那些店铺,多半不会来葫芦巷这样的平民区扫荡。 “东西嘛……”秦氏提起东西,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她这事情办得不算妥当,麦子丢了一多半,剩下的又让她捐出去一升半,袋子里所剩无几了。 秦氏实话实说,跟兰香交待了一下。 兰香说:“夫人长年礼佛,对吃的不讲究。大少爷之前跟着夫人住在乡下,也不会挑吃穿,有玉米吃就行了。” 烧开了第一锅热水,兰香提了水,去给夫人和大少爷洗漱。 秦氏继续在厨房里烧水。她一边看着灶膛里通红的火,一边想事情。 她现在别的事情也顾不上,只盼着林二郎不要在守城的时候出什么危险。只要二郎照顾好他自己,平安回来,他们一家还是团圆的一家人。 秦氏这么想着,锅里的水烧开了。她淘了一壶热水,沏上茶,送到上房。 秦氏来到屋里后发现,窗户已经被棉被堵上了。这样一来,就算屋里点着灯,屋外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兰香从秦氏手中接过茶水,对秦氏说:“秀姐姐——夫人的意思,在兵荒马乱的时候,还是低调行事最好。以后若有邻居问起来,你只说我们是你远房的亲戚,因为东城不安全,所以躲到你家里来了。当然了,以后最好不要让人来串门,免得生出其他是非。” 秦氏一一答应。其实别的事倒还罢了,她只对不让邻居来串门有些不习惯。不过又一想,这城守夫人藏在她家里,可不是什么小事,还是低调点儿好。 徐夫人和颜悦色地对秦氏说:“秦娘子,叼扰你了。只因我们是女眷,又逃荒在外,不得不谨守门户。如果给你带来什么不便,还请原谅则个。” 秦氏忙躬腰敛首,说:“夫人顾虑得是,小妇人无不遵从。” 客气过后,便开始安排日后各人的宿处。 秦氏把家里的情况,有几间房,跟徐夫人介绍了一遍。 她说:“这间东屋,是小民夫妇平日起居之处,是三间正房中最好的一间。隔壁是厨房,火炕通着厨房里的灶台,如果晚上觉得冷,可以在灶里添把火,把炕烧热。” 她建议说:“夫人就住这间吧,我和孩子可以去东耳房——东耳房现在做厨房用,略微收拾下,搭张铺就能住了。” 徐夫人却摆摆手,说:“不妥。我们是来做客的,哪能把主人撵出去?东方为主位,我们住东屋也不合适。”她说,“这样吧——我和兰香住西屋,静安在堂屋里搭张铺,秦娘子你仍然住东屋。” “岂不太委屈少爷了?”秦氏问。 “没关系——男孩子嘛,就要吃得了苦。”徐夫人说。 徐夫人以怜爱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儿子。 刘静安在旁边恭恭敬敬地说:“太太,我住哪里都没关系……”他迟疑了一下,又说,“太太,知道您平安我就放心了。我还是想回到父亲身边去,跟父亲共守梁州城。” “不行!”徐夫人沉着脸说。 刘静安“扑通”一声跪到母亲跟前,说:“太太,我已经发誓,要与梁州共存亡。父亲说,有我在,可以鼓舞梁州百姓抗敌的勇气!” “胡说!”徐夫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随后她别过脸,不理儿子。 母子俩就这样僵持起来。 兰香在旁边看着,直替夫人着急,她把帕子在手指上绞来绞去。最后她鼓起勇气,对刘静安说:“大少爷,您觉得老爷平时更疼谁?是您还是二少爷?” “自然是二弟。”刘静安实话实说。 “可是二少爷昨天晚上就跟着老太太和莲夫人,从西城门出了城,逃难去了。”兰香说。她试图让刘静安明白,刘彦昭就是在利用他。 刘静安却说:“老爷对我和二弟的期望自然不同——我是嫡长子,老爷对我,当然比对二弟严苛。”说到这儿,他扬着小脸看向母亲,对母亲说,“太太,您平常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啊。” 原来,徐夫人平日里就是这样欺骗着儿子的。如果儿子跟她抱怨,说父亲更疼爱庶弟;她就会对儿子说,他是嫡长子,父亲对他的期望更高,要求也更高。因为她不愿打击儿子的自尊和自信,让儿子觉得嫡长子还不如庶子。 可是现在,她的善意谎言,竟然让儿子以为他父亲很器重他,根本察觉不到他父亲的险恶用心——兵临城下之时,刘彦昭把老娘、宠妾和庶子,连夜送出城避难,却把正妻和嫡长子留下来当梁州城的陪葬! 兰香看向徐夫人,眼睛里有抱怨的神色——都是夫人不告诉大少爷真相,让大少爷天真地以为,他父亲是疼爱他的! 徐夫人似乎根本没看到兰香的眼神。她叹了口气,伸手虚扶了刘静安一把,说:“静安,你起来吧,你听我说——” 刘静安乖乖地起身,站在徐夫人身边聆听教训。 徐夫人说:“你父亲让你做的事,你今天在城墙上已经做了。你做得很好,鼓舞了全城百姓抗敌的士气。不过你毕竟年幼,你在军营之中,具体能做什么呢?就算是一匹马,你也牵不住啊!等真打起仗来,大家知道你是城守大人的公子,还要分神保护你,岂不给大家添累赘?” “这……”刘静安毕竟年幼,被徐夫人几句话,就给唬住了。 徐夫人趁机又说:“再者,你是刘家的正支嫡脉,老爷将来全指望着你。他既然让我带你出来避难,自是有他的道理,你不可违抗才是。” “是。”刘静安老实地答应。不过他又问,“太太,等叛逆伏诛,老爷知道来这里找我们吗?” “当然知道。”徐夫人违心地说。 刘静安这回踏实了,他不再拧着要去找父亲,跟父亲一起守城了。 兰香在旁边也松了口气。虽然夫人说的都是谎言,但起码可以骗大少爷在这里好好呆上几天。至于日后的事,日后再做图谋。想来夫人都已经有了成算。 徐夫人欣慰地微笑。她把儿子拉到身边,帮儿子整了整衣服。随后催促儿子去搭床铺,等会儿早点睡觉,明日早起还要读书。 第10章 不平静的夜 收拾好了,众人各自睡了。 秦氏躺在炕上,摸摸平时二郎睡的那侧,今晚空荡荡的,忍不住又伤感了一回。于是她把妞妞搂进自己的被窝,让妞妞枕在自己胳膊上。搂着孩子,她心里还能踏实些。 林妞妞同学在晚饭的时候就没有吃饱,此时再次跟“乳神”相逢,欣喜万分地迎了上去。可惜没吸两口,又没水了。 林妞妞饿得前心贴后背,辗转难眠。折腾了好半天,抵不过困意来袭,这才睡着了。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隐隐听到远处有阵阵厮杀声,似乎是从东面传来的。随后,全城的狗像是得到了什么恐怖的信息,此起彼伏地狂呔起来。 秦氏一下就惊醒了,林妞妞也醒了。但是母女俩却是一动都不敢动,她们只能在黑夜里大张着眼睛,听着一切可疑的动静。 忽然,她们听到外屋有什么响动。开始吓了一跳,后来反应过来,这是那位刘静安少爷起来了。 果然,就听到刘静安低声给母亲请安:“太太,您还好吧?” 就听徐夫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应该是在安慰儿子。随后堂屋里铺板响了几下,刘静安又回去睡觉了,屋里又安静下来。 秦氏却睡不着,她披衣坐了起来。 她抱着孩子,盘腿坐在炕上,把孩子放在腿上,用被子裹着孩子和自己的腿。 她听着外面的厮杀,怎么能不惦记林二郎?她不知道打仗的时候,协助官兵守城的壮丁们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二郎此时在城墙上冷不冷,吃过晚饭没有?今天出去的时候,她在包袱里放了十个烧饼,二郎走的时候竟然忘了让他捎着。 秦氏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因为担心害怕,不停地掉眼泪。 一滴眼泪滴到了妞妞的脸上。妞妞用小手抹了一下,闻到一股咸咸凉凉的味道,惹得她心里好一阵难受。 后来,厮杀声渐渐平息下去。秦氏坐得也累了,她这才躺下,又搂着孩子睡了。 虽然睡下了,却睡不安稳。天刚蒙蒙亮,秦氏就醒了。她已经决定,一早就去东城门那边看看,看看二郎在城墙上好不好。 她把妞妞轻轻摇醒,因为她要先给妞妞喂足了奶才能出门。 以往,秦氏的奶水在早晨的时候是最充足的。但是今天早上起来,林妞妞吃了没几下,“乳神”又断流了! 林妞妞使劲吸,使劲嘬,最后都恨不能用牙咬了。 秦氏感到了疼,低头细一检查——这才发现,自己的奶水严重减产,孩子根本没吃饱。 秦氏既担心着丈夫的安危,又面临无法哺乳孩子的困难,真是急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去看看二郎好不好。 她赶紧起床,给自己和妞妞穿戴好了,收拾了个小包袱,轻轻出了东屋。 她起先还怕吵醒昨晚来的贵客;可是出来到堂屋一看,却发现静安少爷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床铺上根本没有人。 她又向外一看,原来人家静安少爷正在院子里,借着晨曦的光读书呢。这位静安少爷可真是勤奋,一大早起来就读书了。 秦氏又来到西屋门外。她看到徐夫人正背对着门坐着。西边靠墙的方桌上面,多了一个佛龛。龛里供着一尊一尺来高的白玉观音像。龛前有一只青玉香炉,燃着一支檀香,香烟正袅袅地飘着。这位徐夫人果然是长年礼佛的,一大清早起来就开始念经了。 秦氏不敢打扰徐夫人,她抱着孩子,拎着包袱,去厨房找兰香。 兰香正在整治早饭。 秦氏跟兰香商量,她想去东城门看看二郎,给他送件衣裳、送点干粮。 兰香一听,似乎很紧张。她对秦氏说:“秀姐姐,可不能让人知道夫人和大少爷在这里——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说不定会出大事情……” 秦氏看兰香言辞闪烁,不禁怀疑——莫非兰香和徐夫人是偷跑出来的?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高门大户里规矩森严,没有婆婆和丈夫的允许,女人连娘家都不能回。徐夫人若是偷跑出来的,以后可别想再回刘府了! 秦氏此时也顾不上打听别人家的是非。她对兰香说:“我惦记妞妞她爹——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可活不下去。” 兰香无奈地叹了口气,秦氏说的是人之常情。她说:“秀姐姐你稍等一下,我去问下夫人。” 兰香去问夫人,很快就回来了。她说:“夫人说了,官兵都去守城了,城里的秩序恐怕没有人管。只怕有人在这个时候趁机作乱,所以你路上千万要小心,最好早去早回。”随后她把早上新蒸的饽饽拿了几个,用手帕包好递给秦氏,让秦氏给二郎捎去。 兰香又附在秦氏耳边,悄声说:“夫人还说,梁州城必失,不在今晚,就在明晚……你提醒姐夫,机灵着点儿,见势不好就赶紧逃回来。” 秦氏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兰香却郑重地点了点。 秦氏不敢再犹豫,她抱起孩子,拎着包袱,就要出门。 “你要带着妞妞去吗?”兰香问秦氏,又说,“要不你把孩子留给我吧,我替你看半天。” 秦氏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把孩子留给兰香更为妥当。于是她对妞妞说:“妞妞,你跟兰香姨姨在家玩儿,我给你爹送几个饽饽就回来。” 林妞妞本来就是成年人的灵魂,她当然懂事。这个时候,她不能给娘亲添乱,所以她没有哭闹,而是担心地看着娘亲,冲娘亲摆了摆小手,意思是让娘亲一切小心。 秦氏恋恋不舍地拉起妞妞的小手,低头亲了亲,随后转身走了。 早饭准备好了。 徐夫人让兰香把早饭摆到西屋的炕桌上。 兰香把妞妞放到炕上,让徐夫人看着,随后开始搬炕桌、摆饭。 饭摆好后,徐夫人和刘静安净了手,坐到炕里面。 徐夫人对兰香说:“这是乱世,讲究不起来,况且也没有外人,你也过来一起吃吧。” 兰香便挨着炕沿坐下,跟徐夫人和刘静安一起吃饭。她把妞妞抱在怀里,顺便照顾妞妞。林妞妞昨天挨了一天的饿,早上又没吃饱。这会儿她看到众人吃饭,只觉饥肠辘辘。闻到饭菜的香味,更是馋得口水直流。 第11章 “愤怒的小鸟” “妞妞,是不是馋了?”兰香问妞妞。 林妞妞盯着吃饭桌,两眼直放贼光。小手冲饭桌伸着,意思是想吃东西。 “这孩子几个月大了?”徐夫人问兰香。 “我记得有六个月大了。”兰香说,“她满月的时候,我还送过她一对银手镯呢。” 原来,林妞妞那对银手镯是兰香送的。 “六个月大的孩子,可以跟着大人吃点儿东西了。”徐夫人说,又说,“兰香,今天的饽饽挺香的,你嚼口饽饽喂她吧。” 用嚼的?!林妞妞在旁边听着傻眼了。心说,难道你给我块饽饽,让我自己吃不行吗? 显然大家都认为不行。 只见兰香咬了口饽饽,在嘴里嚼得细细的,随后低下头来,想用嘴对嘴的方式哺喂给妞妞。 妞妞吓坏了,她的脸扭向半边,两只小手拼命推挡。 心说你是谁啊,就想夺我的初吻!而且我又不玩百合,我才不跟你嘴对嘴呢! 兰香试了几次,最后还是没喂成,她只得自己把嘴中的食物咽了。 林妞妞指着桌上的大碗,意思是她可以喝点儿稀的。 兰香懂了妞妞的意思,她端起碗,吹到凉热正好的时候,端给妞妞喝。 林妞妞就着碗边,“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今天的早饭,兰香做的是稀汤。水里漂着几片菜叶,勉强能看到点儿油花,根本再没什么实在的东西。可林妞妞还是喝得很起劲。 一碗汤很快喝下去了,林妞妞给自己灌了个水饱。随后她满足地打个哏儿,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 旁边徐夫人看着,笑道:“这孩子,食性真好。” 刘静安在旁边看着林妞妞卖萌,也忍不住说:“这个小妞妞真可爱。” “正太,我认识你哦,你也很可爱哦!”林妞妞指着刘静安说。同时她想起来,刚刚兰香嚼食物喂她的动作那么熟练,说不定小正太的初吻就是这样木有的啊!她这么想着,忍不住坏笑,又说,“正太,你的初吻呢?” 刘静安看到妞妞指着他咿咿呀呀地叫,很是惊奇。他问兰香:“兰香姐姐,她是在跟我说话吗?” 兰香笑了,说:“应该是吧。”她又逗妞妞,“妞妞,你在跟大少爷说话吗?” 刘静安已经吃饱了。他下炕穿了鞋,走过来站到林妞妞对面。他用手指戳了戳林妞妞肥嘟嘟的小脸儿,说:“胖乎乎的,真好玩儿!” 林妞妞却不高兴了,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调戏了。她厌烦地把脸扭向一旁,还用小胖手擦了擦自己被刘静安碰到的地方。 “她可真好玩儿!”刘静安高兴地说,似乎发现了一件好玩儿的玩具。他干脆两只手齐上阵,捧着妞妞的小胖脸揉搓起来。 “你才好玩儿呢,你们全家都好玩儿!” 林妞妞的小胖脸被刘静安挤成了“愤怒的小鸟”——脸蛋嘟嘟着,小嘴撅着——她不由恼羞成怒。 她对着刘静安骂道:“你们一家人自私又阴险,你爹利用亲生儿子沽名钓誉,你娘利用我们家——既然早知道梁州城会失守,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让我们逃命?如果我们家逃跑了,我爹就不会被人抓壮丁了!” 林妞妞恨不能说死刘静安,可是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全是没人听得懂的婴语。 刘静安根本不知道林妞妞在骂人,还以为她在唱歌呢。他兴致勃勃地附和着她,模仿她咿咿呀呀的叫声。 林妞妞骂人无效果,自己就泄气了。她用小胖手一拍自己的额头,“偶买噶的!”随后不说了。 林妞妞这个用来表现无奈的夸张表情,实在太萌了。刘静安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对兰香说:“兰香姐,她比二老爷家的三妹妹可爱多了!三妹妹是个‘沾不着’,沾一点儿就哭,娇气死了!” 兰香赞同,她说:“妞妞真听说——昨晚我们来了,折腾那么久,没听她闹一声。若不是熟人,都不知道家里还有个这么小的孩子。” 早饭吃完了,兰香要去涮锅洗碗。她搬走炕桌,让林妞妞躺在炕上。她给妞妞在身子旁边挡了个枕头,防止妞妞掉下炕去。 刘静安则在徐夫人的指导下学习功课。 林妞妞发现,徐夫人学问很好。她给刘静安分析文章的时候,条理清楚,还会引经据典。显然,徐夫人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这在古代妇女中可不多见。 那娘俩儿正在讲读文章,偶然一扭头,却看到林妞妞安静地躺在炕上,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听他们讲课。 “太太,妞妞也在听您讲文章呢!”刘静安说。 徐夫人也好奇地观察妞妞:“这孩子,还真是有点儿与众不同。” 林妞妞生怕人们发现她的秘密,她假装躺烦了,伸了伸胳膊,蹬了蹬脚,咿呀咿呀地叫了两声。 刘静安注意到她屁股下面,出现一小片湿湿的印迹。 “太太,妞妞是不是尿炕了?” 徐夫人看着直皱眉,她忙唤兰香过来收拾。 “我就尿你们家炕,尿得你们晚上没地方睡!”林妞妞被人发现尿炕,感觉很窘。不过她又给自己找平衡——刚那个傻不拉几的小正太玩她的小胖脸儿,这回算是报复了他吧? 兰香把炕上收拾干净后,徐夫人继续讲课。这时忽听外面巷子里人声嘈杂。 徐夫人面容一紧,停止了讲课。她给兰香使眼色,让兰香出去查看。 兰香出来到院子里,躲在院门后面,透过门缝向外看。 这一看却吓了一跳,两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因为她看到了几名官兵! 不过她再一看,却发现那几名官兵没向这边来,而是背对着这个方向,两眼盯着隔壁那家人的门。 随后就看见几个人,抬着一个人进了隔壁那家人的院子。被抬着的那个人“嗨哟嗨哟”叫着,所经之处,地上留下一行点点滴滴的血迹。 紧接着,就听隔壁有女人和孩子在哭。 看来,是有人受伤了,被送回到家来。官兵是送那人回来的。 兰香看明白了,但还是很害怕,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官兵发现她和徐夫人的踪迹。 原来,还真让秦氏猜着了——兰香和徐夫人,真就是偷着跑出来的! 第12章 婴儿食品 原来,徐夫人算准梁州城必失,她和儿子留在城守府里,根本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她带着儿子跑了出来。 她当然怕被刘彦昭发现她们逃了,随后把她们抓回府去。不过她赌得是刘彦昭早就视她们娘们儿如无物,如今又忙着守城,根本顾不上她们,更想不到她们会逃出城守府去。而且,就算刘彦昭知道她们逃跑了,城外鲁王正急着攻城,刘彦昭根本没有余力在全城展开搜察,寻找她们的下落。 还好,官兵很快走就了。看热闹的邻居们都进了伤者那家人的院子。 在人群当中,兰香看到了秦氏——看来秦氏已经回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秦氏就回自己家来了。她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泪痕。 兰香把她拉到厨房,关心地问:“秀姐姐,可见到姐夫了?” 秦氏抹着泪说:“刚刚他送马郎中回来,见了一面,又让官兵带走了……” 原来,刚刚受伤的那个人,是隔壁赵大伯家的姑爷。他姓马,是药堂的伙计。因为在药堂打工久了,也懂点儿医术,所以人送外号“马郎中”。意思是他的医术是半吊子,是兽医。这个外号就跟胡八斗的“八斗”一样,叫得久了,真名反而没人知道了。 昨天,马郎中也被抓了壮丁,他恰巧跟林二郎在一起,都是帮守军搬石头和滚木的。 今天早上往城墙上运滚石的时候,马郎中不小心被石头砸坏了脚,干不了活了。因为他老婆孩子都在老丈人这里,所以被送到了这里来,林二郎也顺便跟着回来了一趟。 可是林二郎没来及得跟秦氏多说话,就又被官兵带走了。还好,秦氏把包袱给了他,包袱里面有秦氏给他准备的厚棉袄,还有兰香早晨新蒸的细面饽饽。 “姐夫没事儿就好。现在知道他在哪里干活儿了,有空再去看他。”兰香安慰秦氏, 秦氏却苦着脸,摇摇头:“没那么容易——城里的官兵正在抓奸细,大街小巷子都有人把守,不让人随意走动。刚我也没走到东城门,是他送马郎中回来的时候,我恰巧在巷子口遇到了他……” 兰香听得胆战心惊——她怕所谓的抓奸细,实际上是在抓她和徐夫人! 兰香又问:“夫人警告的话,你可告诉姐夫了?” 秦氏说已经告诉了。不过她很奇怪,夫人怎么会知道梁州城必失? 兰香说:“你当夫人是普通人?夫人的外祖父姓黎,做过朝庭的钦天监。黎老太爷善观天象,曾为先王推演天下兴衰。夫人家学渊源,料事十九不差。” 秦氏听着,半信半疑。她又想到刘静安。她说:“大少爷真是孝顺——我听他昨夜起来,给夫人请安……肯定也是担心着刘大人呢!” 兰香叹了口气,说:“大少爷确实是个好孩子,既孝顺,又听话,读书还用功。” 说到这儿,兰香跑到厨房门口向外望了望,院里没人。她回来又悄声跟秦氏说:“你是知道的,这之前我和太太不在梁州城。老爷让太太带着大少爷住在乡下,专为伺候老太太。乡下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是过得自在,太太才不想到梁州城来,碍莲夫人的眼……可是我们二老爷一家,总是怂恿老太太,说梁州城多么繁华。老太太一时兴起,就带着太太和大少爷过来了。莲夫人却以为是太太怂恿老太太来的,所以处处跟我们作对,想尽办法挤兑我们。偏偏老太太和老爷,又都是她那一边的……” 兰香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想来她跟徐夫人来梁州这一年多,日子确实不好过。 但秦氏还是不明白,这么厉害的徐夫人,怎么能由着莲夫人一个小妾骑到自己头上去呢? 秦氏回想这位徐夫人的模样,她确实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她的相貌不算漂亮,可是气质优雅。看上去不苟言笑,却也不是拒人千里之外。也许因为在逃难,她只穿一身平民的粗布衣裳,也没戴什么珍贵首饰;但是她身上的那种气度,却很难让人忽视。 徐夫人确实是正妻的派头。只是这样的正妻,多不如娇滴滴的小妾讨人喜欢,难怪刘大人更宠爱莲夫人。 兰香去正房把妞妞抱了过来。她告诉秦氏,秦氏不在家这半天,妞妞很听话。徐夫人和静安少爷都很喜欢妞妞。早晨大家吃饭的时候,妞妞跟着喝了一大碗汤。 秦氏把孩子抱在怀里,给孩子喂奶。 林妞妞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她一头扎到秦氏怀里,两手捧着“乳神”,拼命地吸吮起来。可是吸了没两口,“乳神”又断流了。 林妞妞急得直哼哼。秦氏也着急,她对兰香说:“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奶突然就不够吃了。” “应该是你昨天担心受怕所致……”兰香说,又说,“你别着急,妞妞已经六个月大了,可以喂点儿别的东西吃——早晨我给她喝汤,她喝了一大碗呢。” 随后两个女人开始在厨房里寻找,看有什么东西是妞妞可以吃的。 二郎买回来的那点儿麦子,兰香早晨起来磨成了面粉,蒸了饽饽,现在还剩下一碗面粉。兰香看到面粉有了主意,她对秦氏说:“你抱妞妞回屋等着;我烧了点热水,给妞妞沏点儿糊糊喝。” 秦氏抱着孩子回到东屋。 不一会儿,兰香把她特制的婴儿食品端到妞妞面前。 妞妞看着那所谓的婴儿食品,不满撇撇嘴,难道你们想给妞吃浆糊? 林妞妞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口面糊,这什么味都没有,叫妞怎么吃啊!她苦着脸,把脸扭向一边。 “小妞妞不喜欢吃面糊。”刘静安说。 刘静安这会儿没做功课,他跟母亲来到东屋看小妞妞吃饭。 还是徐夫人有办法,她说:“给她在碗里倒点儿菜汤,咸咸的有点滋味。” 古时候人们做菜,多用酱汤调味,味道是无法跟林妞妞现代的菜相比的。不过面糊里放点儿菜汤,总算有了点儿咸味,让林妞妞能够下咽。她很快就把一碗面糊吃得精光。 第13章 生而不凡 感谢沉香如屑、甜果妞妞、诸葛琬儿送来的打赏哟,收到这么多棕子,好幸福啊!诺诺也在这里祝所有来读文的朋友们,端午快乐,甜甜蜜蜜! ———————— 林妞妞吃饱了,满足地拍了拍肚皮。众人都跟着秦氏松了一口气。 徐夫人吩咐兰香:“以后我们大人都吃粗粮,把细面省给妞妞吃。” 秦氏不好意思,说:“这怎么行?” 徐夫人说:“大人吃什么不行?先顾孩子要紧。而且我和静安在乡下的时候,天天吃粗粮,他也习惯了。” 刘静安在旁边附和:“是啊——圣人说得好,君子当‘贫而无怨,富而不骄’。” 林妞妞听这话似曾相识。她不由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向刘静安——她想知道这个世界的文化传承,是不是跟她前世一样。 刘静安笑着对母亲说:“太太您看——妞妞好像能听懂圣人言呢!” 徐夫人笑着点头称是。随后她问秦氏,妞妞多大了。 秦氏想了想,说:“六个月零三天。” 徐夫人掐指算了算,忽然她面容一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又略坐了一坐,她便带着静安回西屋读书了。 等徐夫人和静安走了,兰香忽然问秦氏:“秀姐姐,我曾听你说,妞妞出生那晚,天上有颗流星出现……这可是真的?” 秦氏说:“我生妞妞的时候,二郎就在这窗户外面站着。他说,他当时看到一颗流星直直地向这边飞过来。后来突然之间,流星不见了,天空中却有红光一闪。接着就听接生的老娘说,孩子生出来了。” 兰香说:“我听夫人说,自古以来,凡是能人异士降生,天上都会有特别的征兆……看来,妞妞不是凡人啊!” 秦氏却笑道:“什么不是凡人啊,我们贫寒小户人家,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林妞妞躺在炕上,好奇地听她们说着话。同时她忍不住吐槽,什么伴着流星出生啊,你们当我是扫帚星啊! 这时,秦氏又想起一件事来,她告诉兰香:“刚刚邻居们商量,要把巷子口封起来呢。” 原来,葫芦巷地形特殊,口小肚子大。如果把巷口一封,外边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面别有洞天。 秦氏又说:“可是我又怕,万一墙砌起来,二郎不认识回家的路了怎么办?” 兰香安慰她,说:“瞧你说的,姐夫在这儿住了二三十年了,睡梦都能找到道儿,哪能说砌座墙就能不认得家了?” 秦氏一想也是。 吃过午饭,赵大伯挨家挨户召集大家,一起出去把巷口封上。 葫芦巷里本来就没有几户人家。几个年青有力气的,已经都逃到城外去了。剩下的人当中,林二郎被抓去守城,马郎中又伤了脚不能动弹,现在只有一群老弱妇孺。 于是大家不分老弱妇孺,一齐上阵。秦氏也出来跟着大家干活。就连赵大伯的外孙,也就是马郎中的儿子,也出来帮忙。马郎中的儿子叫马拴柱,今年十岁,长得虎头虎脑,挺招人喜欢的。 要砌墙,就要先找砖坯。大家在巷子里转了一圈,都盯上了小空地南边,郭凤春家的院子。 上回说到,郭凤春带着外甥去了京城。七八年没见他回来过,院子一直空着没人居住。去年夏天雨水大,院子倒了一半,房屋也坍了半边。 众人看着破房烂院子,心想,这不是现成的砖吗?正好拿来砌墙啊。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开始扒郭凤春家的房和院子。 拆下来的砖搬到巷口,赵大伯和孙大叔负责砌墙。现活泥一时半会儿也粘不上,他们索性干码。码窄了怕不牢靠,干脆码五砖宽。反正他们把郭家的房和院子都拆了,拆出很多砖来,足够用的。 傍晚的时候,巷口的墙砌好了。这道墙有两三尺宽,一房多高。他们还从郭凤春家的破房上拆了几根檩条下来,从里面把墙顶上。葫芦巷的这座防御工事,算是相当牢固了。 有了这堵高墙,葫芦巷里的人们有了极大的安全感。 不过秦氏却发愁——徐夫人让她转告林二郎,见势不妙就赶紧跑;可等二郎真逃回来,这一道“长城”堵在巷子口,他可怎么进来呢? 一晃又到了天黑。按徐夫人的说法,梁州今晚可能就保不住了。 今晚的气氛果然与昨天不同,天还没黑,城东边的厮杀声就响了起来。 秦氏只觉得眼皮直跳,心里做不主来。她把孩子交给兰香,说:“我出去望一望。” 秦氏出来院子一看,只见邻居们都从家里出来了。大家似乎都感觉到气氛不对,他们惴惴不安地聚在一起,就像一群懦弱的羔羊,无奈地等待着世界末日的来临。 他们偶尔交谈一下,讨论和推测一番,究竟是鲁王在攻城,还是鲁王和辽王的军队打起来了。但是都没什么实际的意义,不过是互相安慰一下。 秦氏混在人群中,既害怕,又惦记着二郎。她浑身打着颤,不知是吓的,还是被晚风冻的。 赵大伯胆子大,他搬着梯子上了房,站在自家房顶上向东边观望。 忽然,赵大伯从房顶上快速地顺着梯子爬下来。他惊慌不安地跟大家说:“不好了,东城那边起火了,别是东城门已经破了吧?” 众人听了皆惊呼一声,齐向东观望。这才发现,东边的天空隐隐泛着红光,就像地狱的一角忽现人间。 人们颤抖着,互相问着毫无意义的话:“这可怎么办?我们可上哪儿边逃啊?” 秦氏更是一把拉住赵大伯的袖子,问:“大伯,我家二郎怎么办?” 赵大伯说:“但愿菩萨保佑,他能逃出命来吧!” 秦氏听罢,忍不住眼泪直流。 这时,忽然有人想起来,说:“我家还有地窖,要不咱躲到地窖里去吧?” 这话提醒了大家。梁州城内稍微过得好些的人家,都在家里挖有地窖。为得是在冬天储存一些蔬菜,有条件的还在夏天藏冰。 葫芦巷里人的们,大多有地窖。没有的,则向邻居求收留。于是人们纷纷跑回家收拾东西,准备进地窖。 秦氏看着人们匆忙散去,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泪,跑回了自己的家。 第14章 毒药 秦氏匆匆跑回家。 她告诉徐夫人,外面情况不大好,恐怕梁州城已经被攻陷。巷子里的人们怕叛军屠城,都说要藏到地窖里去呢!幸好她家也有地窖,就在厨房里面,大家可以躲到地窖里去。 刘静安听说梁州城可能已经失守,惊惧不已。“太太!”他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襟,问,“太太,老爷他……” 徐夫人却十分镇定。她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头,温和地说:“你父亲是极聪明的人,又有众多侍卫保护着他,他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太太?”刘静安问。 徐夫人认真地点了点头,又说:“你要听话,不要让我和你父亲着急。” 徐夫人的镇定情绪感染了刘静安,他点了点头,答应母亲他会听话。 徐夫人让秦氏带路,去看看地窖能不能藏人。 来到厨房,秦氏搬开墙角的一捆柴禾,露出一块木板。掀开木板,地上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下面就是地窖。 兰香拿着烛火向里面照了照,看到有架木梯通向下面。 兰香举着烛火,沿着梯子向下走了几级。这回看得更清了,地窖里的面积跟上面耳房的面积差不多大,空荡荡的,除了一排木架子,什么都没有。烛火在地窖里仍然烧得很旺,想是有另通风的地方,所以藏人完全没有问题。 兰香下到地窖里,她把烛火放到木架子上。她上去,先把刘静安接下来。随后又在徐夫人的指导下,搬了一些食物和水进地窖。 刘静安站在地窖里叫母亲快下来,徐夫人却摇头。她说:“你们先藏着,我看看外面的形势再说。” “太太……”刘静安不安地叫了一声。 “听话!”徐夫人轻轻地喝责了一声。 刘静安不敢说话了,他仰着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母亲。 兰香一见夫人不肯下来,她忙又爬了上来。上来后,她把徐夫人拉到一边,扑通一下跪在夫人面前。 兰香小声说:“夫人,我知道您的意思——这房子一看就是有人住的,如果叛军来了,看到房里没人,必定要到处搜一下。这间地窖不算隐秘,很容易就会让人找到。所以要有人留在外面当幌子……但是,当幌子的人不应该是夫人您,让我兰香来吧!” 徐夫人低头看看兰香,弯腰把兰香扶了起来。她说:“兰香,你不愧是我外祖府上教出来的人,心思细密……不过,你却猜错了我的想法。”说到这儿,她哂笑一声,又说,“我徐家的女儿,委屈到今日,已经够了——所以,我是不会进地窖的。” 说到这儿,徐夫人扭头看看秦氏。她对秦氏说:“秦娘子,快抱着孩子进地窖吧。”她看着妞妞,停顿了一下,又说,“这孩子,与众不同……将来你们都会知道的。” 秦氏抱着孩子,看看徐夫人,又看看兰香。忽然,她把妞妞塞到兰香怀里,说:“兰妹妹,我要去巷子口等二郎……孩子我就交给你了!” 兰香吃了一惊,她说:“秀姐姐,姐夫如果能回来,自然就会回来。你在外面等也没用啊!” 秦氏却固执地说:“我总要看到二郎平安回来才行。”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一阵刷刷的声音,就像下雨一样。 众人吓了一跳。跑出来一看,却见一阵飞灰从东边飘过来,落到了树枝上。她们向东一望,就看到东边天空中的红光更亮了。 “兰香,快进地窖!”徐夫人命令道。 兰香不敢再耽误,忙抱着孩子进了地窖。秦氏把挡着地窖口的木板盖上,并抱了捆柴禾来伪装了一下。随后她捧着油灯,陪徐夫人回到西屋。 刚进西屋,秦氏忽觉地面有轻微的震动。秦氏不知何故,面色苍白地看向徐夫人。 徐夫人小声说:“这是过马队的声音……叛军果然攻进城了!” 秦氏吓得两腿直打颤,她扶着炕沿,小声问:“夫人,怎么办?” 徐夫人没说话,她上了炕,盘腿坐在炕上。她拿过放在炕里的包袱,从包袱里拿出一只木匣子来。匣子为长方形,灯光的映射下,木质深沉发亮,看样子是紫檀木做的。 徐夫人把匣子放在自己腿上,打了开来。秦氏在旁边,看不到匣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只见徐夫人在匣子里翻了翻,找到一样东西,随后又把匣子关好,放回包袱里。 “秦娘子,你看——”徐夫人把她找到东西给秦氏看。 秦氏一看,原来是只青玉做的小葫芦瓶,有拳头大小。青玉质地上乘,在油灯下呈半透明,隐隐透着温润的光泽。 “我的外祖父,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男人。他算计到了一切,可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算到我的今天。”徐夫人摩挲着青玉瓶,自己感叹着说。 秦氏不知道徐夫人在说什么,只有默默地听着。 徐夫人笑了一笑,又说:“这是我我外祖父亲手配制的,它的名字叫‘九香玉露丸’——它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药,入口即化,倾刻毙命。” 这回秦氏听懂了,瓶子里装的是毒药,而且是毒性非常大的毒药!秦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徐夫人又说:“兰香说得对,如果叛军真杀进葫芦巷来,必须要有人做幌子,掩护藏在地窖里的人。不过,我已经隐忍够了,所以我不会进地窖;但是,我不能活着让人抓到。” 说到这儿,徐夫人看向秦氏。 “秦娘子,你还要坚持去巷口等你的丈夫吗?如果你想改变主意,现在还来得及。其实我不赞成你的做法,因为你那做毫无意义——男人,如果他该回来,必定会回来;如果他不该回来,你怎么等也没有用。” 秦氏完全听不进徐夫人的话。她固执地说:“夫人,我要到巷口等我家二郎。” “那就去吧——我虽不赞成你的做法,但是我欣赏你的勇气。”说着,徐夫人从青玉葫芦瓶中倒出一粒白色药丸,放在帕子里包好了,递给秦氏,“如果有危险,就吞了它,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秦氏双手颤抖着接过毒药…… 第15章 大侠是路痴 秦氏双手颤抖着接过毒药。 可真把毒药攥到手里,秦氏忽然不害怕了。也许她是想到,人最后大不了就是一死;如果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秦氏不哆嗦了。她猛地站起来,转身跑出了房门,随后出了院子,向巷子口奔去。 秦氏虽然是女子,却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她的体力还是不错的。 她来到巷口,沿着顶墙的檩条,一点一点向上爬,最后竟然真就让她爬到了墙上。 因为墙很宽,她可以稳稳地坐在墙头上。 她坐在墙头上向东一看——好家伙,刚刚在墙下看不到什么,现在坐在墙头看得分明!东面半个梁州城火光冲天,黑灰顺着风势,向这边扑面而来!天空中的星月都被烟尘遮挡,显得暗淡无光,仿佛它们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人间地狱的一幕。 秦氏被黑灰呛了一口,忙趴下身子,伏在墙头上。 她无声地咳嗽了几下,定了定心神,随后开始犹豫要不要跳下墙,去城东那边找二郎。 她真的很想去找丈夫,可是理智告诉她,墙头很高,她这么跳下去肯定会受伤。还有,如果她跳下去,想再上来可就不容易了!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时,忽然看到街巷那边人影闪动。 秦氏吓了一跳,忙把身子趴得更低,并小心地屏住呼吸。在夜色的掩护下,她跟墙头溶为一体,不易被人察觉。 就在这时,街口那边出现了两个人,看身形是一高一矮。他们急匆匆地向这边跑了过来,却听不到有脚步声。 不一会儿,那两个人秦氏眼皮底下跑过去了。 当他们从下面经过时,秦氏看清了——那其实是三个人,高个的那个人背上,还背着一个人;至于矮个的那个人,看身形分明是个孩子。 那三个人从墙下迅速地跑过去了。可是不一会儿,他们又跑回来了! 隐隐地,就听一个人在说:“二郎,你醒醒——我好多年没回家了,我怎么找不到咱们的巷子了?” 秦氏听到“二郎”这两个字,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就是这一点儿轻微的响动,她被墙下的人发现了。 他们抬头向墙上看过来,那个孩子更是警觉地问了一声:“什么人?” 秦氏知道藏不下去了,而且她也不想再藏。她说:“是二郎吗?我是秦娘子啊!” “莫非是弟妹?”那个大个子的人问,又说,“我是郭凤春。” 如果是前两天,秦氏听到郭凤春这个名字,兴许真不知道是谁。不过今天,她跟邻居们把人家郭凤春家的房子和院子都拆了,所以她对郭凤春这个名字不仅熟悉,而且印象深刻。 “郭大哥?”秦氏叫道,又问,“你背的可是我们家二郎?” “正是,二郎受了伤……幸好你在这里,否则我们要迷路了。” 窘,郭大侠竟然是路痴! 不过秦氏没顾上这个,她听说林二郎受了伤,急得快哭了。她说:“邻居们把巷口堵上了……你们怎么上来,要不我去搬梯子?” “不用。”郭凤春说。 就见他打量了一下墙头,向后退了几步,随后他助跑几步,猛地向上一蹿。他一手扶住背后的林二郎,一手抠着砖缝,几下就蹿上了墙头。 还没等秦氏反应过来,那个孩子也跟着蹿了上来。 郭凤春跳到墙头上,停了一下。随后轻身一纵,跳下了墙头,连点儿声音都没有。 那孩子也跟着跳了下去,动作轻巧优美。 秦氏就没有这么利落了,她抱着檩条,慢慢向下爬。 那孩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跳到檩条上,托了秦氏一把。 秦氏就感觉身子腾空飞了起来,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睁眼一看,人已经稳稳地站到了地上。 “弟妹,快回家——我要给二郎把箭拔出来。”郭凤春低声吩咐说。 秦氏不敢怠慢,一溜小跑,带着郭凤春等人回了自己家。 来到堂屋,隔着西屋的门帘,可以看到西屋里有昏暗的灯光——想来徐夫人正在专心念经礼佛。 秦氏也顾不上跟徐夫人禀报,她找到另一盏油灯,用火匣点着。随后她端着油灯,给郭凤春等人照着道路,把他们引到东屋。 郭凤春放下林二郎,让他面冲下趴到炕上。这时秦氏才看分明,原来林二郎的背上,晃晃悠悠的插着一支羽箭,鲜血从厚厚的衣裳里渗了出来。 秦氏看到这个情景,只觉头一晕,险些跌倒。她凑到林二郎近前,摸着二郎的脸,说:“二郎,你怎么样了?”林二郎双目紧闭,没有回答。秦氏越加害怕,不知道林二郎伤得有多严重。 郭凤春说:“弟妹,快拿剪刀和干净的帕子来。” 秦氏忙把自己平日做活的剪刀,和几方干净的帕子递给郭凤春。 郭凤春用剪刀把林二郎的衣裳剪开,露出二郎的后背。郭凤春让秦氏把油灯拿近,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势。只见这只箭正射中二郎右边后背上,幸好二郎穿着秦氏给他的厚棉袄,箭头只伤到皮肉,并没有伤到里面重要的脏器。 郭凤春说了声“万幸!”他从怀里拿出一只酒葫芦,含了一口酒,喷在林二郎的伤处。随后又从腰间拔出一只匕首,在火上烤了烤,把箭头从林二郎的肉里剜了出来。 “额——”林二郎疼得叫了一声。竟然从昏迷中疼醒了过来。 秦氏忙凑过来,摸着二郎的脸,呼唤二郎的名字,并说:“二郎,你醒醒,你已经回家来了……你可不能有事啊,我和妞妞都指望着你呢。” 林二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秦氏,含混着应了一声,随后又合上了眼,昏了过去。 箭头拔出来之后,鲜血呼呼地从伤口涌出来。郭凤春把酒葫芦里剩下的酒,都倒在二郎的伤口上。他给林二郎上药,又包扎了伤口。 秦氏看林二郎又昏睡了过去,非常不安。她问郭凤春“这可怎么办!” 郭凤春摸了摸林二郎的额头,并没有发烧的迹象。于是他说:“弟妹不要担心,二郎这是又累又吓所致……他只要好好睡上一夜,天亮就没事了。” 秦氏这才稍放宽心。随后她想起来问郭凤春,外面的形势如何。 第16章 漂亮男孩 谢谢星空闪烁闪烁打赏,好甜蜜啊,o(n_n)o~ —————— 秦氏问郭凤春,外面的形势如何。 郭凤春说:“东城门已被鲁王大军攻破,鲁王的军队已经杀进城来,梁州城的守军全军覆没。” 秦氏低低地惊呼了一声,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没有官军保护,梁州城的百姓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虽然她丈夫平安回来了,可她不知道自己一家人接下来的命运会怎样。 她忽然又想到西屋的徐夫人,于是小声问郭凤春:“城守刘大人呢,可还在领兵抗敌?” 郭凤春说:“我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听叛军们喧嚷,刘彦昭已经死了……” “啪!” 郭凤春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西屋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跟着郭凤春来的那个男孩,眉毛一扬,警惕地向西屋看去。随后他用手中宝剑一挑门帘,几步蹿到到了西屋。 秦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她犹豫了一下,因为放心不徐夫人,于是丢下林二郎不管,跟着男孩进了西屋。 西屋里,徐夫人面向佛龛、背对门口坐着,秦氏看不到她的表情。 跟郭凤春来的那个男孩,见屋里只有一位妇人,便把宝剑收了起来。他站在徐夫人身侧,好奇地打量着徐夫人。随后看到徐夫人脚边不远处,有一个青玉质地的葫芦形小瓶。刚才正是它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如今它躺在地上,碎裂开来,几粒雪白的药丸滚落一地。 男孩盯着地上的药丸,看了一会儿。随后他弯下腰,想把药丸拾起来。 “别动——”徐夫人忽然出声,喝住了他。 男孩身形一滞,动作停住了。他站直身,右手下意识地按在宝剑上。 徐夫人慢慢回转过身来,看向身边的男孩,却是微微一楞——眼前这个男孩子长得真漂亮啊! 只见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睫毛细长浓密就像两把小扇子。看年纪,应该跟刘静安差不多大,但是眼神却有几分与他年纪不合的深邃。他穿一身藏青色长袍,腰系红丝绦;乌黑的头发在头上挽了个发髻,发髻用蓝色的头巾包着,干净利落。他的个子没有刘静安高,但是因为练武的原因,骨骼均匀身材挺拔,不像刘静安那般瘦弱。 徐夫人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孩子,你是谁家的?” 男孩楞了一下,说:“我姓胡,叫胡图;东屋里那个人是我舅舅。” 秦氏在旁边听到,男孩管郭凤春叫舅舅,而且姓胡——于是她对上了号。她欣喜地走过来,拉住胡图的胳膊,上下端详了一番,说:“好孩子,原来你是胡掌柜和郭大姐的儿子!” 胡图对着秦氏点了点头,表示秦氏说对了。 胡八斗家的这点儿家务事,半个梁州城的人都知道。秦氏那时虽还没有嫁到林家来,不过她后来没少听人们说起。而且她还听人们说,郭凤春跟胡八斗承诺过,等孩子长大后,就让孩子回来认祖归宗。 秦氏拉着胡图感慨道:“好孩子,没想到你真回来了,而且出落得这么体面。” 胡图淡淡地笑了一笑,对秦氏的称赞表示感谢。不过,他似乎没兴趣跟秦氏叙旧。他回过头来,对徐夫人说:“夫人,您的东西掉地上了,我帮您拾起来吧?” “不用了。”徐夫人说。她动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说,“谢谢你——那是毒药,不能随便摸的。”说着,她缓缓起身,蹲到地上,亲手把白色药丸一粒粒拾起来,用手中的帕子小心包起来。随后她紧紧攥着帕子,重又坐回到凳子上。 “夫人?”秦氏担心地叫了一声。 秦氏想,刚刚徐夫人肯定听到了郭凤春的话,知道城守刘大人已经殉难了……她无法揣测徐夫人此时的心情。她只怕徐夫人一时想不开,服了毒药,给刘大人殉节。 徐夫人看出秦氏的心思,她对秦氏浅浅地一笑,说:“我没事……你去照顾林二郎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心礼佛。”随后她给秦氏使眼色,让秦氏带胡图出去。 秦氏会意,带着胡图回到东屋。她惦记着徐夫人,所以不时回头向西屋张望。 胡图看出秦氏心神不宁,在旁边问:“那位夫人是哪家的?” 秦氏含混说道:“是我经常去帮佣的一户有钱人家的夫人……因为她家街巷敞开,不如葫芦巷里安全,所以避到这里来了。” 这时,林二郎醒了,也许因为失血,他觉得渴,迷迷糊糊地要水喝。 秦氏去厨房的大锅里淘水。厨房的灶下一直有余烬,所以锅里的水一直保着温。 兰香等人在厨房的地窖里,已经听了半天的动静。这会儿听到秦氏进了厨房,又隔着木板门看到秦氏来回走动,拿桶淘水——兰香忍不住了,她推推地窖的木板门,轻声问:“秀姐姐,出什么事了?” 秦氏走过来跟她们说:“没事儿,是二郎回来了。他受了伤,是我家对门邻居郭大哥把他救回来的,我淘点儿热水给他们喝……” 说到这儿,秦氏想起刘大人已经殉难的事情。她犹豫了一下,把柴禾挪开,拉开地窖的门,对兰香说:“锅里的水不多了,兰香你出来帮我烧点儿水……” 兰香一出来,秦氏忙把兰香拉到厨房门外,伏着她的耳朵,悄声告诉她,刘大人已经殉难。 兰香惊得身子一晃,险些跌倒,随后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不敢放声哭,于是伏在秦氏身上,用帕子捂着嘴,呜呜咽咽的,好不难受。 秦氏也陪着她掉眼泪。 就在这时,地窖的门板一响,刘静安也出来了。 秦氏和兰香忙止住了哭泣,假做没事的模样。厨房里只有灶火,光线昏暗,刘静安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 刘静安怀里抱着妞妞从地窖里走出来,他苦着脸对秦氏说:“秦娘子,妞妞尿了……把我也尿了。” 秦氏汗颜,忙把孩子接了过来。 秦氏低头看看孩子,只见林妞妞瞪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一副莫明其妙的模样。 原来,林妞妞同学天一黑就睡着了。她根本不知道梁州城已经被叛军攻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人抱着去地窖走了一圈儿。 秦氏抱起妞妞,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心说——这孩子,真有痴福,外面又杀人又放火,她倒睡得香甜。 第17章 “爹爹回来了” 写到这一章,妞妞的爹爹回来了,恰巧今天是父亲节,父亲节快乐——妞妞的爹虽然胆小怕事,却是个对老婆孩子都非常好的好爹啊! —————— 这还藏什么啊,地窖里的人都出来了! 兰香帮忙把水提到上房,顺便陪刘静安去西屋换衣裳。秦氏抱着妞妞回到东屋。 东屋里,只有胡图在守着林二郎,郭凤春去外面察看敌情了。 秦氏把妞妞放到炕上,她打算先给林二郎喂水,等会儿再给妞妞换衣裳。秦氏倒了两碗水,一碗递给胡图,另一只碗端在手里吹只凉。随后她让二郎侧着身子,扶起他的头,一点一点儿喂给他水喝。 林妞妞坐到炕上,这才惊喜地发现,她爹回来了!可是她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躺在炕上啊,娘亲为什么要喂爹爹喝水啊?她担心自己的爹爹,冲爹爹伸着小手,“爸爸爸爸”叫个不停。 秦氏喂完水,把林妞妞拎过来放到林二郎的枕头旁边——“你爹受伤了,要好好养着呢。”秦氏对林妞妞说。 原来爹爹受伤了啊!林妞妞吃了一惊。因为林二郎盖着被子,她看不到他伤在哪儿。她就用小手摸着爹爹的脸,以示慰问。随后又低下头来,去亲爹爹的脸庞,想让爹爹快些好起来。 林妞妞的年龄太小了,她的双手根本支撑不住自己的体重。当她亲到爹爹脸上时,她忽然“扑通”一下倒了,整个人趴在了林二郎的头上。 林二郎被妞妞砸到,闷声哼了一声。 秦氏忙放下碗,把林妞妞从她爹的脑袋上抱了起来。 “噗噗……” 旁边有人发出奇怪的笑声。 林妞妞这才意识到屋里还有一个人。于是她像个小狮子一样,摇摇晃晃地扬着头,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才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胡图。 秦氏跟胡图介绍说:“这是我们家的妞妞,刚刚把她藏到地窖里了……”她又指着胡图对林妞妞说,“妞妞,这是胡掌柜家的胡图小哥哥。” 林妞妞瞪着一双黑葡萄珠样的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胡图。 胡图?难道他叫“糊涂”? 好奇怪的名字啊!不过名字虽奇怪,人长得却真叫漂亮!他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眼睫毛又长又浓,顾盼之间,别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如果不仔细看,会让人以为他是女孩;可越是仔细看,越觉得他漂亮得真像个女孩。 “噗噗……”胡图再次发出那个奇怪的笑声,就像他本来不想笑,却憋不住要笑一样。 林妞妞忽然明白了——他就是昨天在西城门,笑她卖萌的那个小叫化啊!不过他现在打扮得干净利落,跟昨天的形象真是判若两人。 秦氏从炕上的包袱里,把林妞妞的干净衣服找了出来。她把林妞妞往炕上一放,让她趴在炕上,随后熟练地脱下了她的裤子! 嗷,不要啊,真丢人啊!被帅哥看到尿裤子,而且还光屁屁了!林妞妞窘迫直向炕里蹿。被她娘一把逮住,拎回来后,她只好无奈地用双手捂住脸遮羞。 “噗噗噗……”胡图笑得更欢了。 郭凤春一夜未归,据胡图说,他是去巷口给大家站岗了。如果有叛军向这边来,郭凤春会来给大家报警。 兰香和刘静安也没有回地窖,他们都在西屋陪着徐夫人。 秦氏更是打定了主意——她受不了家人分离的痛苦,如果死的话,干脆一家人死在一起,来世仍然做一家人。 这天晚上,兰香和刘静安陪着徐夫人歇在西屋里。秦氏带着妞妞在东屋照顾林二郎。胡图则睡在堂屋里,昨天给刘静安搭的那张铺上。 秦氏时刻惦记着林二郎的伤势,几乎一夜未眠。她时不时摸他的额头,或者喂他两口水喝。 天亮的时候,林二郎清醒过来。虽然还很虚弱,但是看到老婆和孩子都围在他身边,他欣慰地笑了。 妞妞早就醒了,而且已经吃了秦氏的两口奶。虽然没吃饱,但是看到爹爹回家来了,她高兴得忘了饥饿。她趴在爹爹枕头旁边跟爹爹玩闹。一会儿亲亲爹爹的脸庞,一会儿“爸爸爸爸”地叫爹爹。 林二郎被女儿的亲近举动,感动得哭了。他抹了抹泪儿,说:“妞妞,等爹爹好了,给你打个大烧饼吃!” “欧——”林妞妞把手指含在嘴里,口水又流了下来。 “噗噗……” 又是胡图那奇怪的笑声。 林妞妞抬头一看——只见胡图掀着门帘,正饶有兴趣地看她跟她爹卖萌。林妞妞冲胡图皱皱鼻子,心说,我可是不明白了,你想笑就笑呗,为什么还要忍着,跟笑不出来似的? 这时,郭凤春回来了。他告诉大家,叛军正在城里抢东西,他们就像一群过境的蝗虫,什么都东西抢,尤其是粮食、药材等。他还嘱咐秦氏,千万不要起火做饭,免得被人发现这里有住家、有吃的东西。 秦氏答应。她说幸好昨天她和兰香蒸了饽饽、贴了饼子,足够大家一两天的口粮了。于是她和兰香去厨房找吃的东西,分给大家当做早餐。 郭凤春替林二郎看了看背上的伤,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养即可。 林二郎万分感激郭凤春救命之恩。林妞妞直到这时才听明白,她爹昨天经历多么惊险的一夜。 原来,果然如徐夫人所料,辽王军队至今没有到达梁州城。 前天晚上叛军攻城,只是佯攻,为的试试梁州城的实力。昨天傍晚,才是正式攻城。梁州城的守军,完全是不堪一击,很快就全军覆没了。 林二郎因为秦氏的警告,早就留了心眼。他把身上的二百文,贿赂了看守他们的官兵,随后得了个好差使——在仓库里计算滚石擂木的数量,这活儿不累,而且不用上城墙。 夜里,眼看东城门要失守,林二郎就逃了。可是他刚逃到半路,叛军就如潮水般涌进城来。在混乱之中,他被流矢射中。幸好他穿着秦氏给他的厚棉袄,没有伤到要害。半路上,他遇到了郭凤春舅甥,这才被郭凤春背了回来。 林二郎感谢郭凤春。郭凤春却说:“你要感谢弟妹——昨夜叛军屠城,情形那般恐怖,弟妹竟然不顾个人安危,跑到巷口去等你。说起来,如果不是弟妹在巷口,我根本不认得家了,偏你又昏迷着,我不知道要找多久,才能找到咱们这条巷子呢!” 林二郎点头。又说:“这场兵荒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我们虽躲在这里,暂时无忧,可也怕叛军会扫荡到这里来……” [bookid==《福星嫁到》] 第18章 “我的初吻呢?” 郭凤春安慰大家说:“这里目前还是安全的。昨天我出去侦察了一下,看到叛军的大部队并没有在梁州城停留,而是直奔京城去了。只有小股叛军留在城里,目前驻扎在城守府里,他们是为大部队殿后的,同时为大部队筹集军需物资……” 听郭凤春这样说,大家心里安定了许多。 早饭时,秦氏和兰香从厨房端了饽饽篮子来,她们把食物分给大家。 这顿早饭,没有菜,只有酱;没有汤水,只有白开水。水是昨晚上秦氏烧的,此时灶下冷了,水也已经凉了。 郭凤春拿了两个饼子,喝了碗白开水,又去巷口给大家站岗了。 徐夫人嘱咐兰香,大人都吃粗粮饼子,把为数不多的细面饽饽省给孩子们和林二郎这个伤员吃。她让兰香给她在屋里放了一块饼子和一碗凉水。随后叫兰香不用再管她,去忙自己事去的便是。 秦氏偷偷把兰香拉到一边——问她,徐夫人的情绪如何。兰香说还好。她悄悄告诉秦氏,刘大人的死讯暂时还瞒着大少爷。秦氏点头,她说,这个消息只是听郭凤春那么一说,并未得到证实,也未必是真的。两人不再议论,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兰香去厨房磨粮食,秦氏侍候林二郎。刘静安和胡图两个半大孩子,每人分到了一个白面饽饽。他们坐在堂屋的铺上,默默地啃着饽饽。 若在平时,刘静安看到同龄的孩子,会很高兴。可他此时惦记着自己的父亲,怎么都提不起兴致来。胡图坐在他身边,他却跟没有看到一样。 胡图似乎也没兴趣跟别人套交情。他也视刘静安如无物,沉着个脸,一声都不吭。 这时,秦氏忽然抱了妞妞出来。她把妞妞往堂屋的铺上一放,对两个男孩说:“妞她爹睡着了,我去隔壁找下马郎中,你们帮我看会儿妞妞……” 原来,秦氏忽然想起来,马郎中搬石头的时候伤到了脚,那天她在赵大伯家里,看到他家似乎有治外伤的药。 秦氏说完就走了,两个男孩一边啃饽饽,一边默默地看着铺上躺着的林妞妞。 林妞妞刚刚也分到了一块白面饽饽。她抱着白面饽饽,想大快朵颐。可是冷了的饽饽太硬,她啃啊啃啊,怎么都啃不动。她的嘴累了,手也累了,一松手,饽饽滚到了一边。 刘静安是个干净脾气。昨天林妞妞尿了他一身,他就开始不觉得她好玩儿了。今天看到她把啃得濡湿的饽饽滚在自己床上,更是嫌弃得直皱眉头。 林妞妞正饥肠辘辘,饽饽却忽然跑了。她忙用小手向旁边摸。可是摸啊摸啊,怎么都摸不到。她想翻身,却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急得她直哼哼。 胡图看着林妞妞拙样,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把饽饽拿起来,送到林妞妞嘴边,喂给她吃。 林妞妞欢喜极了,她哦哦叫了两声表示感谢,随后捧着饽饽,狠狠啃。忽然,她被饽饽渣呛到了,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胡图吓了一跳,忙把她拎了起来。他把她竖起来抱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林妞妞险些被那块饽饽渣给呛死!她小脸胀得通红,咳了一会儿,终于把那个饽饽渣咳了出去,呼吸这才通畅。随后她累了,无力地倒在胡图的怀里。 刘静安看不下去了,他对胡图说:“不是这样喂的,你要把饽饽嚼碎了喂给她。” “嚼碎了喂?”胡图看了看手中的饽饽,不可思议地问。 刘静安点头,说:“对,越碎越好,否则她会像刚才一样呛到。” “你来——”胡图把妞妞和饽饽往刘静安那边送。 刘静安忙摇头。妞妞昨天就尿了他,谁知道今天会不会拉他一身?“我有口臭!”刘静安撒谎。 胡图皱眉。他一脸严肃地看看怀中的妞妞——意思是,你一定要这样吃东西吗? “我没有!”林妞妞严正声明。当然了,没人能听懂她的话。 “昨天兰香姐姐就是这样喂她的!”刘静安在旁边怂恿道。 “不是不是,我要自己吃。”林妞妞用小手指着自己的嘴,意思是她坚持自己吃。可惜看在胡图眼里,还以为她饿了,很想吃东西。 胡图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端起碗,认真地漱了下口,随后咬了口饽饽,认真地嚼了起来。 “不要,不要……”林妞妞很绝望地看着胡图。 只见胡图饽饽咀嚼好了,随后闭着眼,低下头,一张俊脸向她靠近过来。 林妞妞顿时石化了。这哪像喂食,这更像接吻啊!而且对方还是一位真正的小美男! 她的小手摸到了他的脸,他的脸温润如玉,摸上去滑滑嫩嫩的。他闭着眼,丹凤眼勾勒成好看的弧度。黑色的睫毛长长的,就像两把小扇子。最奇妙的是,他的气息清雅,有一种淡淡的清芬,让人想起月光下的白莲花。 不知不觉中,胡图的嘴贴上了妞妞的嘴,他轻轻一吻,林妞妞的小嘴不自觉的张开了。他小巧的舌尖轻巧地向里一送,想把食物送进妞妞的口中。 但是林妞妞却下意识地含住他的舌尖,轻吮了一下。 胡图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他猛地向后一撤。 林妞妞也一下清醒过来。她刚才做什么啦?她竟然沉迷于美色之中,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弱小的初吻送出去了吗? “她吃了吗?”刘静安凑了过来,仔细观察。他看看胡图,又看看林妞妞,不知为何,他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不过以刘静安纯洁幼小的心灵,他又搞不明白究竟哪里不对劲了! “偶买噶的!”林妞妞羞窘难言,“这算什么,不仅把初吻送出去了,而且是在别人的旁观下送出去的!” 胡图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窘态。他说:“也许吃了吧。”说着,他端过水来,要喂妞妞水喝。 “你们是一群笨蛋!”林妞妞叫嚷着。她从胡图手中把饽饽夺了过来。在水碗里蘸了蘸,泡软了,随后自己抱着啃了起来。 “妞妞真聪明!”刘静安赞道,“这样用水泡软了,就不用大家给她嚼着喂了。” “就是就是!”林妞妞得意地说。她凉馒头蘸凉水,一会儿就吃了一大块饽饽。 第19章 看到“上帝”了 感谢热恋^^打赏的粽子,么么,好甜蜜啊! —————— 林妞妞自己蘸着水吃饽饽,确实文明卫生;可是她却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古时候没有婴儿食物的时候,大人咀嚼食物哺喂孩子,是有道理的。因为这和动物哺喂幼雏一样,嚼出来的食物,虽然看起来很恶心,可是小孩子吃了却不容易出问题。 至于用凉饽饽蘸凉水,那可就不一样了! 还没过晌午,林妞妞就开始拉肚子,随后又发起高烧来。 在古代,像林妞妞这么大的孩子,如果发烧拉肚子,就等于是判了死刑。 秦氏和林二郎围着生病的孩子,急得直哭。 他们结婚五六年了,秦氏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后来终于怀上这么一个孩子,可谓来之不易。自从妞妞降生,夫妇二人就跟得了个活宝贝一样。就算睡觉都要睁只眼,关注着孩子的动静,一时一刻不敢疏忽。 哪知道,偏偏赶上这乱世,孩子又突然生病了。 现在这个时候,叛军正在梁州城里横行,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他们上哪儿去找郎中啊?而且巷口已经堵上了,就算找到了郎中,也带不到葫芦巷里来啊。 林妞妞的病情发展很快,傍晚的时候就开始神智不清了。 她知道自己恐怕是不行了。其实她心里也说不上有多害怕,就是非常不舍,因为她对自己这一世的爹娘,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她在心里默默念道:“爹,娘——你们都是好人,如果还有来生,我仍然愿意做你们的女儿!” 迷糊之中,她感到有个人在摸她的小脸。她睁了睁,看到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正严肃地注视着她。她定了定神儿,想起来这是胡图。 “小美男,初吻都给你了,给妞笑一个吧?”林妞妞默默吐槽,“幸好初吻送出去了,这辈子算是木有遗憾了吧……” 林妞妞还有好多有趣的想法,可惜她感觉太累了,连胡思乱想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不会让你死的!” 林妞妞听到一个人在对她说话。 恍惚中,她感觉自己回到了现代。她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好多管子。四周是雪白的墙壁,床边有生命特征监测仪。表面看上去,这里就是医院里的一间普通病房。可奇怪的是,门外竟然有许多持枪的军人在来来回回地走动,监视着什么。 林妞妞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不知为何,她的视线无法聚焦,眼前的事物模模糊糊的,而且夸张地变了形。 “林琳,我不会让你死的!” 林妞妞心中忽然一动,她前世的名字,原来是叫林琳啊! 她当时是做什么职业的?她最后是死了吗,死之后又怎么穿越来到大周朝的时空呢? “我会让你在另一个时空里重生……而且,我会送给你幸福的一生。”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这怎么可能?”林妞妞想说。不过她没有说出来。 可是那个人却好像听到了。“这是完全可能的!”他说,“我会让你带一件东西过去,有了它,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不过在这之前我要问你,如果有来生,你想实现什么愿望,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饿……我肚里好难受……”林妞妞心里说,“我什么愿望都没有……如果你是我的上帝,下辈子就让我当个吃货吧!” “我会达成你的愿望的。”那人说。 “汗,你还真是上帝啊?”林妞妞暗中吐槽。 她四下张望着,想看清说话的那个人的长相。可是她努力半天,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随后她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妞妞,你醒醒啊。” 林妞妞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随后她感到嘴里有一股温热的、甜滋滋的液体。 是乳神又光临大地了吗? 林妞妞激动地吸吮起来。 喝了几口,她感觉出来这不是奶。不过把这些液体喝进去之后,她感觉肚里暖暖的,好舒服啊! 林妞妞饱喝了一顿之后,满足地喘了口气,随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 她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爹爹和娘亲慈祥的笑脸。 娘亲俯身在她小脸上亲了口,说:“妞妞啊,昨天真把娘亲吓死了!”又说,“多亏你郭大伯和胡图哥哥,给你找了药来,又找了吃的东西来……” 原来,昨天林妞妞病重,大家都非常着急。胡图走进屋来,看了看炕上的妞妞,忽然问秦氏:“需要什么药材?” 秦氏一楞,没反应过来。 胡图提醒她:“你上午去隔壁找过郎中。” 秦氏这才醒悟过来,隔壁那位马郎中,虽然是半吊子,却怎么也比普通人强啊,说不定能跟他讨张方子来。有了方子,说不定就能找药材来。 秦氏刚要去找马郎中,徐夫人忽然走了进来。 徐夫人对秦氏说:“秦娘子,不用去找郎中,我这里就有药方。只是现在的梁州城,就像地狱一样恐怖,有药方也拿不到药啊。” 胡图说:“我和我舅舅潜到叛军营中试一试,也许能找到。” 徐夫人看向胡图,说:“孩子,这可太危险了。” 胡图淡淡地说:“无妨。” 孩子都这么淡定了,徐夫人不再多言。她叫刘静安回屋磨墨,她要写药方。 不一会儿,刘静安捧着一张素笺纸过来。他把素笺递给胡图,说:“这是药方——上面写着几味药材,怕你们不认识,家母在名字旁边画了图……” 胡图接过一看,只见徐夫人的字为蝇头小楷,端正漂亮。药材名字旁边还画着药材的样子,虽只用墨线勾勒,却是栩栩如生。可见徐夫人确实是位才女。 刘静安又对胡图说:“除了这些药材,最好能顺便找点儿精米、白面,还有红糖、鸡蛋之类的来。家母说,妞妞的病,是从吃上得的。没有适合她吃的食物,就算没病,她也饿不起。” 胡图点头,把素笺叠了两叠,揣进怀中。随后他拿起宝剑,转身要走。 林二郎在旁边担心地说:“孩子,你要小心些。” 胡图回到炕边,看了看炕上的妞妞,摸了摸她的小脸儿,随后一言不发,扭头就走了。 林二郎和秦氏两人,看着胡图消失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们本不该让胡图去冒这个风险,可人是自私的,尤其是关系到自己子女安危的时候。 第20章 暴露身份 感谢热恋^^的打赏,好幸福o(n_n)o~ —————— 林二郎和秦氏两个人,带着内疚和担忧的心情,等待着胡图的消息。 半夜时分,胡图和郭凤春回来了。他们不仅如数带回了药材,而且带回了精米白面,以及红糖鸡蛋。这些精细的食物,对于林二郎他们这样的平民来说,便是平常也极少能见到,更何况在整个梁州城都沦陷的时候。 所以在林二郎和秦氏眼里,胡图和郭凤春简直像神仙一样神奇。 在夜色的掩护下,秦氏点着火炉,熬好了汤药。怕妞妞嫌苦不吃,在药里加了一些红糖。兰香则把精米磨成了米粉,以后妞妞再饿了,可以用热水冲米粉喝。 林妞妞喝了药,睡了一夜病就痊愈了。 第二天早晨,胡图再来看妞妞的时候,妞妞刚刚吃了新鲜的米粉,正在秦氏的怀抱里玩儿呢。她吃得饱饱的,心里高兴,两只黑葡萄样的大眼睛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和活力,两片粉嫩的小嘴唇也跟过去一样鲜艳可爱了。 林妞妞看到胡图,兴奋冲他伸着小手,跟他打招呼。 胡图走过来,拉了拉她的小手,又摸了摸她的小脸儿。他的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左腮上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胡图平时像个小大人一样,总是镇着个脸。这会儿他笑了,温润如玉的面颊微微泛起红晕,两只多情的大眼睛里盛满深深的情义。 胡图的笑颜,看在林妞妞眼里,竟然有种倾国倾城的魅力。于是林妞妞看得痴了,口水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秦氏看到妞妞流口水,忙用帕子给她擦了擦。 看帅哥看得痴迷,而且流了口水!林妞妞窘极了,她害羞地捂住脸,把头往娘亲怀里扎。 还好,没人发现她窘了。秦氏还以为她玩儿累了,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摇晃、给她催眠。 秦氏和林二郎俩口子替妞妞向胡图谢道:“小胡掌柜,多谢你和你舅舅了。” 胡图淡淡地说:“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当胡图不看林妞妞、对着别人说话的时候,就是一张毫无表情的扑克脸。 他说:“现在的梁州城就像一座死城,叛军再想不到有人敢去他们营中偷东西。这些药材和食物,都是从城守府里找到的。叛军占据着城守府,城守府里原来的人们,死的死,逃的逃……” 秦氏和林二郎闻言色变。他们知道徐夫人一家就在西屋里,生怕胡图说出刘大人的死讯,被刘静安听到。 可是他们未及开口阻拦,就听胡图又说:“可怜城守刘彦昭大人也被叛军杀了,尸体被挂在城门上示众……” 听到这句话,秦氏和林二郎的脸都吓白了。 忽然,就听外面脚步“蹬蹬”响,门帘一掀,一个人冲进屋来。不是别人,正是刘静安。 刘静安圆睁着一双眼睛看向胡图,问:“你刚刚说什么?谁被叛军杀了,还被挂在城门上示众?” 胡图没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刘静安。 刘静安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他上前一把抓住胡图的肩膀,摇晃着他,嚷道:“你说啊,你说啊——你是不是在胡说?” 胡图掰开刘静安的手指,轻描淡写地说:“我是亲眼看到的——昨晚我们从东城门经过,亲眼看到叛军喝了酒,向刘大人的尸身射箭取乐……” 刘静安听着,双目圆睁,眼眶变红,似乎要滴出血来。他“啊——”地大叫了一声,转身向西屋跑去。 随后就听西屋里爆发出一阵哭声,并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徐夫人喊了一声:“来人啊,快帮我拦住静安,他要找人拼命呢!” 林二郎和胡图一起跑了出去。 只见刘静安手里拿着一把砍刀,气势汹汹地朝外跑。他头发散乱了,满腔的悲愤和仇恨,让他一张文静瘦弱的脸变了形。 林二郎上前一把抱住刘静安,说:“大少爷,外面太乱,出去就没命了!” “我要去为老爷报仇,就算拼上我这条命也要去!”刘静安大叫着。 这时兰香从西屋里跑了出来,她扑通一下跪在刘静安跟前,说:“大少爷,你要想想太太啊——太太只有你一个,你若有什么事情,将来她可怎么活下去呢?” 刘静安却说:“我今身为人子,若不能为老爷报仇,我有何面目活在天地之间啊!”说着他又向外挣。 林二郎拼命抱住刘静安,不让他挣脱。因为用力过度,林二郎牵动了背上的伤,疼得他直咬牙。 这时秦氏抱着妞妞也出来了。她帮着兰香一起劝刘静安:“大少爷,你若是不顾太太,那也是不孝啊!” 刘静安被一群人围着,挣扎不掉,急得他大吼。 刘静安的声音太大,连在外面站岗的郭凤春都听到了。这两天,郭凤春一直在巷口给大家站岗。恰巧毗邻巷口的那家人逃出城去了,房子空着。郭凤春平时就歇在那里。他听到林二郎家这边有异常响动,纵起轻功,只一瞬就回到了林家。 郭凤春冲进屋里,用手指在发疯的刘静安身上一点。刘静安一下就老实了,他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郭凤春一把将刘静安抱起来,抱到堂屋的床上,让他躺下。 兰香忙跟了过来,她摇晃刘静安:“大少爷,大少爷!” 郭凤春在旁边说:“他没事儿,我只是点了他的昏睡穴。他睡上一会儿,自然就会醒过来。” 兰香用手帕捂着嘴,轻轻抽泣。 这时,徐夫人从西屋里走了出来。她对兰香说:“兰香,别管他了,让他睡会儿吧……” 说着,她走到床铺边,在儿子身边坐下。她看着儿子惨白的面庞,轻轻叹了口气,说:“这孩子,心眼太实诚。他父亲的惨死的消息,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刺激;若任他狂躁下去,他的精神会支持不住,会疯的……” 说到这儿,她抬眼看了看胡图。 胡图的身子颤了一下,那张精致的扑克脸,竟然微微有几分动容。 郭凤春刚刚没在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以询问的目光看看胡图,又看看二郎夫妻。 秦氏则用眼偷看兰香,想问她的意思;可是兰香只顾低头观察刘静安,根本没留意秦氏的眼色。 徐夫人却看到了,她对秦氏,说:“秦娘子,事到到此,也不必为我们隐瞒了。” 于是秦氏上前一步,对郭凤春说:“郭大哥,这位徐夫人便是梁州城城守刘大人的夫人……” 第21章 胡图的义举 感谢热恋^^的打赏,么么。不会总写小时候,长大后的情节也不会少的。 —————— 郭凤春“哦”了一声,似乎非常惊诧。他向徐夫人躬身施了一礼,说:“失礼了。” 徐夫人抬手虚扶一下,说:“不敢当。” 胡图站在旁边,垂着头,充满歉意地说:“我不知道夫人和公子在此,冒昧地说出了城守大人惨死的事情,让夫人和公子受惊了。” 徐夫人摆摆手,表示她并不介意。 胡图又说:“夫人,我愿意和我舅舅一起去把刘大人的尸身取下来,暂时找个地方存放;等将来世道平稳了,再让刘大人入土为安。” 郭凤春诧异地看向胡图,似乎觉得胡图的建议有些匪夷所思。他迟疑了一下,说:“盗取药材什么的,还不算太引人注意;可如果去盗刘大人的尸身,就太招摇了吧?叛军一定会察觉到,随后可能会在全城展开搜捕……” 徐夫人说:“郭大侠说得是。如果叛军展开全城搜捕,肯定会有许多无辜百姓受牵连。我们家老爷本是为守卫梁州城殉难;如果在他殉难后,还让百姓因为他遭殃,却是违反了他的本意。” 胡图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刘静安,淡淡地说:“如果不能保全刘大人的遗体,恐怕刘公子将来会留有遗憾的。” 听胡图这么说,徐夫人也皱眉。她明白,对于刘静安来说,他父亲做为城守,为梁州城牺牲,还不是最难接受的事情;可是父亲的遗体被悬挂城头,甚至将来死无全尸,却是他无法接受的。刘静安自小柔弱,不知道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胡图又说:“任何事情都有解决之道——我们一定能想出个办法,既保护好刘大人的遗体,又不会引起叛军对百姓的报复。”说到这儿,他叫郭凤春和他一起走——“舅舅,我们去想个办法。” 郭凤春似乎拧不过胡图的意思,他无奈地点点头,跟着胡图走了。 刘静安苏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躺在西屋的炕上,睁眼先看到的,是桌上油灯发出的黄乎乎的光晕。 起初他还以是在乡下的老家——那时候,每天晚上,母亲和兰香姐姐在灯下做针线,他则躺在被窝里,听母亲给他讲历史掌故。 但是很快他反应过来,他正在跟母亲逃难,而他的父亲已经…… 刘静安忽然感觉胸口像刀剜一样疼,他猛地坐起来,嗓子眼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来。 “静安——”徐夫人吓了一跳。她说,“儿啊,你可不能有事,我在刘家隐忍多年,还不是因为有你!”随后她说不下去了。她抱住儿子,哽咽起来。 兰香也被唬得两手直抖。她忙给刘静安擦净血迹,又递水让他漱口。 “娘……”刘静安偎在母亲怀里,叫了一声娘。 徐夫人摩挲着儿子的头项,说:“儿啊,如果难过你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刘静安泪如雨下,他说:“娘——老爷他从来没有亲近过我,只有那天在城墙上,他摸着我的头,说我做得很好……” 徐夫人哽咽,说:“安哥儿,你是嫡长子,老爷对你的期望很高……所谓严父慈母,他对你的态度,自然和为娘对你的态度不同……他还总怕我惯坏了你呢……” 兰香站在旁边,听自家夫人说着违心的话,心中更是难过。她用手帕子捂着嘴,陪着徐夫人母子落泪。 天快亮的时候,郭凤春和胡图回来了。他们已经把刘大人的遗体从东城门上偷了下来,暂时寄放在城外的一座义庄里。他们本想拿刘大人身上一件信物作凭证,但是刘大人身上可能被叛军搜过了,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当作凭证的东西。他们只得把刘大人穿的官袍割下来一角,以做凭证。 刘静安捧着那角官袍,跪地哭倒,伤恸不已。其他人在旁边陪着他抹眼泪。 徐夫人却没有落泪,她仍然面容严肃、情绪镇定。似乎刘静安哭的那个人,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徐夫人让兰香把紫檀木匣腾出来,将那角官袍装进匣子里去。她说,因为是借住在别人家,不是自己家,不可以摆设灵位。一家人只需要对着匣子磕个头,便算是全了礼。 等大家都行完了礼,徐夫人让兰香把木匣藏在包袱里,等世道安定了再做处置。 随后,徐夫人让刘静安给郭凤春跪下磕个头;郭凤春连忙抱住刘静安,不让他磕头。 徐夫人说:“郭大侠、胡公子——你们全了我们一家人伦之义,这样的义举足以昭炳千秋。可惜我们母子是逃难至此,身无片瓦,无法还报二位的大恩;如果我们母子将来能回到城守府,必有回报。” 郭凤春忙说:“行侠仗义是学武之人的本份。更何况刘大人尽忠职守,为梁州城殉难,是让人敬仰的好官。我们舅甥二人,是自己想做这件事,从没想过跟夫人要过什么回报,所以还请夫人不必为此事挂怀。” 徐夫人点头,说:“二位施恩不图回报,确实是侠义风范。” 徐夫人又关切地问郭凤春,昨晚去城门盗尸,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郭凤春说:“我和胡图分头行动,在梁州城四周布下疑阵,骚扰叛军,让叛军以为是辽王的先锋部队来袭。随后我们去城门盗走尸体,叛军只以为是辽军所为,同时又提防着辽军攻城,便不会在梁州城内报复百姓。” 徐夫人点头,说:“好计策。” 林二郎在旁边听着,想到一个问题:“究竟辽王的军队什么时候能来,能把叛军赶走啊?” 郭凤春皱眉摇头,意思是不知道。 徐夫人淡淡地说:“辽王的军队是不会来梁州的。” “夫人,为什么这么说啊?”林二郎问。 秦氏也很好奇,因为梁州城被困的第一天,兰香就告诉她,夫人说了,辽王的军队不会来。 徐夫人说:“此时正是秋季,我们这里天气初凉,可是辽地偏北,比我们这里寒冷得多。此时的辽河水,刚刚结冰,既不能行舟,冰面又无法承受马匹辎重的份量……” 听徐夫人这么一说,众人忽然明白过来,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第22章 是搞基的节奏吗? 感谢热恋^^和梦幻海底两位朋友打赏,么么,爱你们啊! —————— 徐夫人依次看了看屋里众人的脸色,又说:“其实,鲁王选择此时造反,正是看准辽王的军队在这个时候无法通过辽河。他把辽河上的几座大桥烧毁,就等于把辽王困在了辽地。随后他的大军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长入京城。等他取得帝位,辽王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众人听到这里,皆有惊怖之色。 林二郎最是胆小,他不在乎谁当皇帝,他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天下太平,让他这小老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所以他问:“夫人,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啊?” 胡图在一旁冷冷地说:“不好说。就算鲁王在京城登基,他背负着叛逆之名,恐难服众。西有晋王,北有辽王,实力皆不可小觑。到时候三王争天下,天下就要大乱了。” “哦——”众人惊呼了一声。 唯有徐夫人,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她冷冷地看了胡图一眼,说:“胡公子,你分析得虽然有道理,但是事实不会按这个方向走。” 胡图眼眉一挑,扭头看向徐夫人,问:“为什么?” “因为在很久以前,就有一个人预见到了这种可能。他认为,先皇为防范东、西、北三方向的外敌,分封鲁、晋、辽三地的蕃王,是种非常错误的做法。所以他提前做了安排,改变了今天这个故事的结局。” “那会是什么结局?”胡图闻言动容,不由追问。 其他人也想知道战争的结局是什么,于是都一起看向徐夫人。 哪知道,徐夫人却不肯说了。她以眼观鼻,表情端肃,说:“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众人一楞。 徐夫人叹了口气,又说:“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历史的发展,从不在意个体的生死存亡、悲欢离合——就算我们猜到了天机,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 说罢,她站起身来,向西屋走去。 刘静安看看众人的脸色,随后轻手轻脚地跟上自己的母亲,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母亲衣袖,说:“太太,我们还要在这里藏多久?” 众人都觉得刘静安聪明——徐夫人不肯直接回答,这场战乱的最终结局是什么;于是刘静安迂回着问,他们要在这里藏多久——其实是一个意思。 对于儿子的问题,徐夫人不能敷衍。可她还是没有明说,她只说:“不会太久。” 说到这儿,她又回转身来,看了看胡图,似乎是在提醒他,说:“辽王不是傻子,他早就明白,在初冬和初春的几个月中,辽河像个牢笼困住了他。所以他一直在暗中寻找能人异士,解决在薄冰期渡过辽河的难题。我猜想,他已经找到办法了。” “可他还是没到梁州城来!”胡图说。 徐夫人嘴角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人心都是一个道理——有时候他没来,不是他不能来,而是他根本不想来!”随后,她不再说什么,转身回西屋去了,再不理众人。 徐夫人的话说得莫明其妙,大家都陷入沉默之中。 多年之后,林妞妞把徐夫人的话篡改了一下,当做自己的名言:“男人就像大姨妈,想来就来——不来的时候惦记得慌,来了又麻烦得慌。” 稍后早饭时,林妞妞喝了一碗米粉,吃得心满意足。 她吃饱后,窝在秦氏的怀抱里,冲胡图拍着小手,细声细气地“哦哦”叫着,意思是对胡图表示感谢——感谢小美男找来了婴儿食品,好美味哦! 胡图以为林妞妞想找他玩儿,他伸手,把她从秦氏的怀里接了过来。 秦氏提醒:“小胡掌柜,仔细她尿到你身上。” 胡图微微一笑,说:“无妨。” 秦氏便把林妞妞交给胡图,她想趁这个功夫把房间收拾一下。 胡图抱着林妞妞,来到堂屋的床上玩儿。 秦氏是个干净利落的女人,虽然小妞妞经常拉、尿,不过她却总能把小妞妞打扮得干干净净的,惹人喜欢。 胡图看着怀里的小妞妞,她个子小小的,脑袋圆圆的。身子香香软软的,让人不敢用力抱她。大脑袋上胎发已落、新发未生,光秃秃的样子很可笑。她的小圆脸儿胖嘟嘟的,皮肤白嫩滑润,让人看着好想亲上一口。她的大眼睛像两粒黑葡萄,两撇小眉毛淡淡的惹人怜爱,鼻子小巧,小嘴唇粉红娇嫩。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这么能激发人爱心的小东西啊! 她不淘气,也不爱哭。正因为她平常不爱哭,如果她哭了,会很让人心疼…… 胡图把自己的食指送到她的小胖手里,她便紧紧地握住他的食指,想往嘴边送。 胡图笑了,他被小妞妞稚拙的模样逗笑了。 而林妞妞躺在胡图的怀里,近距离地欣赏着小美男的俊美容颜,更是迷醉。这个小美男,小时候就长得这么妖孽,长大了会变成什么祸害啊!常言说秀色可餐,让妞咬你一口,咬你一口——啊呜! 这时,刘静安从西屋里走出来。他没说话,默默地坐在胡图身边。 胡图也没理他,只顾逗着妞妞玩儿——把手指放到她嘴边,又向忽然向旁边拿开,让她怎么咬都咬不到。 忽然,刘静安对胡图说:“我没敢问你,我父亲他……他最后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胡图一楞,说:“没你想得那么难堪。”又说,“刘大人是梁州城的城守——梁州城破、他身死,可谓死得其所——所以,他应该去得挺安详。” 刘静安喘了口气,似乎觉得心安了。他又说:“其实,我自从记事起,就跟家母住在乡下,没怎么见过我父亲;而且家母信佛,她说人身不过是一副臭皮囊,不需要介意身后那些事……可是当我听说,父亲死后还被叛军曝尸城门,我都快疯了。”说到这儿,他抬头看向胡图,说,“所以,我真诚地谢谢你。” 胡图却淡淡地说:“不用谢。” “对了——我今年十岁,你多大了?”刘静安似乎很想跟胡图套近乎,他说,“我该管你叫仁兄,还是贤弟?” 胡图犹豫了一下,回答:“我九岁。” “原来是胡贤弟。”刘静安冲胡图拱手。 胡图仍然是一副扑克脸,不动声色。他客气了一下,说:“不敢当。” 林妞妞在旁边含着手指,坏兮兮地旁观两位小帅哥聊天——心说,想搞基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吧,这里可是有妞在旁观哦! 说起来,刘静安虽然长得也挺帅,但是跟胡图一比就差远了。其实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刘静安只能叫长得帅,而胡图本人简直就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所以林妞妞在猜测,究竟谁攻谁受呢?虽然胡图更漂亮,但是刘静安偏瘦弱些,似乎更有“受”相! 第23章 无齿下流的人 感谢热恋^^的打赏,蹭蹭,幸福中~ —————— 这时,胡图忽然问刘静安说:“夫人说辽王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含义?” 刘静安说:“我不太懂,也许是说辽王没来梁州,是因他不想勤王,想在辽地按兵不动、保存实力吧?” 胡图皱眉,对刘静安的回答并不满意。 林妞妞在一旁看着着急,她拉着胡图的衣襟,说:“你笨蛋啊!辽王既然有渡过辽河的办法,岂会在辽地按兵不动?” 可惜,林妞妞的话一出口,就是一阵“咿呀”乱叫,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刘静安戳戳林妞妞的小胖脸,说:“小妞妞又唱歌了。” 林妞妞不满刘静安又戳她的脸蛋,她绷起小嘴,冲刘静安“不不不……”地说了一通话。 她的意思是说“你放屁!”因为大家听不懂“婴语”,所以她只能用小嘴吐出一串象声词,并伴随着唾沫泡泡。 胡图被林妞妞逗得“噗哧”一笑。他把林妞妞举到跟自己眼睛齐平,问她:“你好像什么都懂哦?” 林妞妞很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意思是说:“你动脑筋想一想——辽王没有带兵进京,必定是去抄鲁王的后路了!” 胡图饶有兴趣地看着林妞妞表演。忽然,他感觉到大腿上一热,低头一看——只见林妞妞的棉裤腿儿里,流出一股“热水”来!他吓了一跳,忙举着林妞妞向外一撤,剩下的多半“热水”洒到了地上。不过他的裤子还是湿了。 胡图楞了一会儿,忽然把林妞妞往刘静安怀里一塞,起身就走了。 刘静安下意识地用双手接住妞妞。反应过来后,他冲着胡图的背影说:“喂,喂——你去哪儿啊?” 胡图没说话,连头都没回一下。 刘静安叹了口气,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林妞妞,说:“你可真行啊,逮着谁尿谁!” “不不不……”林妞妞恼羞成怒,再次对刘静安吐出一串泡泡,并用小手拍打刘静安的脸。 “丢死人了!”林妞妞心中羞恼。 上一秒她还在得意自己聪明过人,猜透了徐夫人话中玄机;可是下一秒,她就尿裤子了! 无耻(齿),下流!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叛军破城之后,梁州城遭受大劫,城内居民死伤无数。不过葫芦巷内的居民,却因为得天独厚的地形条件,幸存了下来。但是他们的生活,是在极端恐怖的情绪下渡过来的。 他们躲藏在屋里、地窖里,苟延残喘地活着。连孩子都不敢放肆的吵闹玩耍。就算吃饭,也是半夜的时候,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下进行。 胡图自从那天离开后,就和他舅舅一起消失了。他们来的时候就很神秘,走的时候更是神秘,连说都没跟大家说一声,就像他们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林二郎和徐夫人两家人,都受过郭凤春舅甥的恩惠,所以很惦记他们两人的下落。不过想他们武功高强,应该不会有什么令人担忧的。 只有林妞妞觉得遗憾,莫非胡小哥是被她的“大水”冲跑的?(不用担心,广告之后,不,几个月之后,胡小哥就会回来。因为男人就像大姨妈,早晚会回来的。) 终于有一天,巷子外忽然有铜锣声响起,随后有人喊话:“鲁王叛逆已伏诛,天下太平了!” 起初人们还不敢相信,这场恐怖的战争真的结束了。他们试探地从家里出来,藏到巷口的高墙后面,侧耳向外倾听。 还是赵大伯胆子大,他听了一会儿,就搬了个梯子来,爬出墙去,到街上转了一圈。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兴奋得涕泪交加。原来,晋王大军在京城外包围了鲁王大军,鲁王战败自杀,战争就此结束了。晋王麾下一位姓李的将军,带着一支军队入驻梁州城,维护城中秩序。 赵大伯还说,官府贴了告示出来,征用民夫劳力,不拘男女老少,只要肯去做工,每人每日都可领官粮一升。 在这半个月里,大家每天只能吃个半饱,现在还是家家米缸见底,断了炊粮。听说有官粮可以领,于是群情踊跃。 大家齐动手,先把巷口的墙拆掉。 修筑这座“防御工事”用的砖和檩条,都是郭凤春家的。林二郎受过郭凤春的救命之恩,所以他不辞辛苦,看着大家把砖和檩条都搬回郭家的院子里。他生怕大家拆墙的时候,趁机昧下郭家的东西。 拆完围墙后,大家欢笑着冲出巷口,就像困笼中的鸟儿终于得到了自由。就连脚伤未愈的马郎中,也在儿子马拴柱的搀扶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大街上。他和瘸腿的孙大叔走在一起,让人看了又好笑、又可怜。 林二郎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跟家里人报告外面的消息。 “真的天下太平了,人们都到大街上去了!现在是晋王手下一位姓李的将军在镇守梁州城,他老人家就住在城守府衙门里。大家都说,等会儿就去城守府做工,做一天的工可以领一升的官粮呢……”林二郎兴奋地跟大家描述外面的情景。 众人听着,也都激动极了。经过种种惊吓担忧,终于幸存下来,他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秦氏和兰香都掉下了眼泪。 刘静安“扑通”跪倒在徐夫人跟前,他哭着说:“太太,我们可以让老爷入土为安了!” 徐夫人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变化来,似乎外面的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她让刘静安站起来,说:“孩子,你父亲是为梁州城殉难,他应该得到朝庭的褒奖。你现在就去找那位李将军,求他帮忙,让你父亲入土为安。” “是!”刘静安答应。 兰香和秦氏为刘静安准备孝服。 当初兰香让秦氏买了一匹蓝布,半匹白布和十斤棉花。后来给徐夫人和刘静安做了两床新棉被,还剩下不少的白布。她们恰好用这几尺白布,给刘静安做了件孝袍。 刘静安穿好孝袍,给徐夫人磕了个头。他说:“太太,儿子这就去求那李将军,让他彰表老爷的功绩,给老爷一个风光的葬礼。” 徐夫人点头。她取出一柄折扇交给刘静安,说:“这是晋王爷赐给你外曾外祖父,也就是我的外祖父的扇子。你把扇子呈给那位姓李的将军看。他看过便明白,你跟黎氏有渊源。他既然是晋王手下,必不会难为于你……” 第24章 “你才太平呢”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哟。 —————— 徐夫人让林二郎陪着刘静安一起去找李将军。因为刘静安之前一直住在乡下,后来来到梁州,也只在家中闭门读书,根本不认识哪儿是哪儿。 林二郎爽快地答应了,他带着刘静安去城守府找那位李将军。 刘静安年纪虽小,行事作派却很大气。他和那位李将军素不相识,也不知道人家脾气禀性,却一点儿都不怵头。 刘静安在林二郎的指引下,来到城守衙门外。林二郎要替他去求中军通禀,他却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办。” 说罢,他向前走几步,对着城守府的正门一跪,随后把折扇举过头顶,朗声说道:“烦劳中军大人代为禀告李将军——学生刘静安,前梁州城守刘讳彦昭之子;先父为梁州城捐躯,惨死于叛军之手,求李将军恩典,体恤学生,让学生安葬先父,入土为安。” 中军听明白刘静安的话后,忙向内传禀。 不多时,中军出来,说:“刘公子,李将军相请。” 刘静安跟着中军步入府门,一直来到大堂后的书房内。李将军正在这里等着他。 刘静安进屋,跪下磕头,自报家门,同时将折扇呈上:“这是晋王爷赐给学生的外曾外祖父的。” 李将军听说是晋王赏赐,不敢怠慢。他起身离座,双手恭敬地接过折扇。打开一看,上有晋王的提字和印章,是赠给一位名叫“砚田先生”的人的。 这位李将军是晋王手下的得力之人,名叫李学厚。他是位儒将,颇有些见识,并非只会武功的莽夫。他看到“砚田先生”四个字,不由一楞。随后他问:“请问刘公子,令外曾外祖父贵姓?” “姓黎。” “噢——原来是钦天监黎大人!”李将军恍然大悟。他把折扇地放在桌上,对着扇子恭敬地拜了两拜,随后又交还给刘静安。 李将军亲自把刘静安搀扶起来。他打量了一下刘静安——这孩子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虽然长得纤细瘦弱,举止却落落大方,是大家气度——李将军暗中赞许,不由点了点头。 李将军又说:“曾听人说,黎大人善观天相,能演过去未来之变化。只可惜,吾辈生之晚矣,不得亲睹黎大人神乎其技。” 随后,李将军让人给刘静安看座。 刘静安告座,重又跟李将军说明来意。 事情果然如徐夫人所料,李将军态度十分客气。他说他会派人去义庄取回刘大人的遗体,在城守府衙门内摆设灵堂,供全城百姓祭奠。同时,他还会上表皇帝,说明刘大人以身殉城的忠义刚烈,请朝庭表彰并抚恤遗属。 李将军还说,他会让人把城守府后宅尽快收拾出来,再派车马仆役将徐夫人迎回府来。 稍后,刘静安告辞的时候,李将军又命手下亲送刘静安回去。 刘静安回到葫芦巷,把他此行的经历,原原本本地禀告给母亲得知。 兰香在旁边听着,替她家夫人欢喜得直掉眼泪——夫人这些年没有白熬,大少爷年纪虽尚小,行事作派却已经像个男子汉了,夫人终于能指望上他了。 徐夫人听着儿子的讲述,也欣慰得直点头。 隔了两日,李将军便派了车马仆役来接徐夫人和刘公子。 徐夫人母子,在半月之前是半夜三更偷偷跑过来的,今天却是风风光光坐马车走的。只是葫芦巷巷口狭窄,马车只能停到巷口外,徐夫人母子只能步行出巷。 整条街巷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但是因为惧怕官兵,大家都躲得远远的,不敢过来。 只有林二郎一家人,跟着徐夫人一家出来,到巷口送别她们一家人。 “小妞妞,改天要去城守府里找我玩儿啊!”刘静安跟秦氏怀抱里的林妞妞告别。 林妞妞问他:“去了有好吃的吗?” 刘静安听不懂林妞妞的意思,却还是喜欢听她咿咿呀呀。他拉着她的手,说:“你快些长大啊,可不要再随便尿人一身了。” “不不不……”林妞妞冲刘静安吐泡泡,心说,等我长大后,你会明白这句话是说“你放屁!” 刘静安忽然说:“小妞妞,你还没有学名,我帮你起个怎么样?不如就叫林太平!” “太平?!”林妞妞一楞。随后她大骂,“你个二货,不知道管女人叫太平是骂人的话啊?你才太平呢,你全家都太平。” 可是旁边林二郎等人却一齐点头,赞道:“这名字好,天下太平啊!” 林妞妞撇了撇嘴,终于哭了。 刘静安却说:“小妞妞舍不得我们走呢!” “你个自作多情的二货!”林妞妞哭着骂道。 林二郎夫妇回到家,又开始管林妞妞叫林太平。 林妞妞又撇嘴。 秦氏端来了米糊,说:“太平,吃饭了,吃饭长大个儿啊!” 林妞妞把眼泪憋了回去——那个什么,好好吃饭长大个儿;那个什么,她娘是“乳神”,她怎么也不会太“平”了……吧? 林二郎本想去城守府找点儿事情做做,每日领一升官粮回来。可是他听邻居赵大伯说,城守府征的民夫,现在没什么好活儿,不过是清理东城边那片废墟。他又听正在做这个差使的人说,有时会从废墟中挖出死人来,非常恐怖。 林二郎向来胆小,他可不想去做抬死人的差使。 秦氏说:“哪有那么多死人,怎么恰巧就会赶上?再说了,干活儿的人那么多,大家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林二郎还是直摇头。他说:“你可不知道,当天城破之后,叛军见人就杀。还把东半边的城点着了。看到有人跑出来,就用箭射杀,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的,肯定就被烧死了!” 秦氏没话说了,虽然叛军大部没在梁州城停留,但是城破那夜,确实是梁州城最伤痛、最恐怖的记忆。 秦氏猜想,林二郎那夜肯定是受了惊吓,所以才这般胆小。她不敢十分难为他,叹了口气,去厨房准备晚饭。可是她到厨房里掀了掀米缸,又开始上愁——不知道这点儿粮食还能维持多久。 林妞妞看看所剩不多的米粉,也含着手指发愁——“乳神”已经彻底断流了,会偷粮食的胡图小哥也走了,等米粉吃完后,妞吃什么啊? 第25章 今时不同往日 感谢热恋^^的打赏,么么,爱你哟! —————— 秦氏合计了一夜,觉得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 早晨起来,她跟林二郎赌气,说:“你不敢去抬死人,干脆我去!你在家看孩子!” 林二郎见妻子赌气,忙说:“算了算了,这种晦气的事怎么能让你去!我去还不成吗?” 秦氏见林二郎回心转意,这才高兴起来。她安慰林二郎:“我听赵大伯说,当日叛军烧得是东城的军营,只是后来殃及到了一些百姓……现在天下太平了,不少东城的百姓都回自己的家了,就连马郎中也跟老婆回去收拾房子,准备搬回自己家呢。” “好吧好吧。”林二郎无奈地答应。 俩口子一边担忧着未来的生计问题,一边开始吃早饭。 正吃着,忽听院外有人敲门:“这是林二郎的家吗?” “谁啊?”林二郎应了声,出来开门。 开门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官差模样的人。林二郎吓了一跳,自己本分小民,怎么会有官差找上门呢?他忙跪下行礼,说:“哎哟,官老爷,小民是本分人啊!” 官差被林二郎逗笑了,他一把抱住林二郎,没让他跪下,又说:“林大哥,我可当不起你的大礼……”随后,他告诉林二郎,他是城守府里的兰香姑娘派来的——兰香姑娘请林二郎一家人,去城守府里做客。 “去城守府里作客?”林二郎傻楞楞地问。 “是啊。”官差回答,又开玩笑说,“您说说,您老哥哥是城守府的贵客,我敢让您给我磕头吗?我要求您照应才是啊!” 林二郎忙道“惭愧”。随后他请这位官差大哥到屋里坐。 官差说不坐了,怕兰香姑娘等着急了,还请林二郎一家早些跟他动身。 林二郎忙跑回屋去叫秦氏。 秦氏在屋里,早把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林二郎进屋的时候,秦氏已经在找出门的衣服,准备出门了。 不多时,一家三口换上了出门作客的衣服。 秦氏给林妞妞穿了一身蓝缎子面的棉袄棉裤。当时的普通百姓,极少有人用这种上等布料的。这是秦氏给一位主顾裁衣裳剩下来的。因为剩下的布料太零碎,人家就不要了。可是这些零碎布料放在秦氏这位巧手裁缝手里,就拼出了一身婴儿穿的小棉袄小棉裤。 秦氏给林妞妞穿好衣服,戴上银锁片和银镯子,又在她脑门上点了个红点儿。 林二郎在旁边把老虎头帽递过来,给林妞妞端端正正地戴上。 “咱家妞妞真俊啊!” 夫妇俩夸奖了一番自己的“作品”。随后,林二郎拎着包袱,秦氏抱着孩子,跟着那位官差大人出了葫芦巷。出来一看,却见巷子口停着一辆青布棚子的马车,是兰香派来接他们的,只是巷口狭窄,马车驶不进巷子里来,只好等在外面。 林二郎和秦氏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同时想到——兰香在那府中的地位,可见是跟过去不同了,不仅能支使官差过来找他们,还能派辆马车来! 稍后,马车载着一家三口,有节奏地驶在梁州城最繁华的翡翠大街上。 透过车帘看出去,只见两旁的店铺毁坏了不少,但是也有保存完好的。有些店铺,竟然已经开门做生意了。 行走在大街上的人们,虽然不如以往多,而且个个脸上都有几分憔悴和狼狈。不过他们毕竟都敢从家里出来,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街上了。 一家三口同时长舒了口气,还是太平年间的日子好过啊! 马车很快来到城守府的门前。只见城守府大门上挂着白绫,显然城守府里在办丧事。据说,刘大人的棺材要在城守府的灵棚内停放七天,随后送回刘家庄的乡下安葬。 不过他们的马车没在府门前停留,而是直接绕到城守府的后院外,在后院的一个角门前停了下来——正是上次秦氏找兰香时,走的那个角门。 可这次跟上次不同,秦氏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马车停稳后,官差从马车的前辕上跳下来,前去敲门。 角门一开,一个婆子出来应门。这个婆子也不是上次那个一脸横肉的婆子。原先城守府的仆人死的死,逃的逃。现在的仆人,多是李将军帮徐夫人新找来的。 官差对婆子说:“兰香姑娘请的客人到了。” 这时,林二郎一家人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 婆子忙过来行礼,对秦氏说:“秦娘子里面请,兰香姑娘等得都着急了,几次派人过来打听您到了没有。” 秦氏抱着孩子,从林二郎手中里接过包袱,跟着婆子进了角门。 后院是不许外男入内的,所以官差和林二郎都不能跟着秦氏进后院。他们看着角门关上,官差对林二郎说:“林大哥请到前面用茶。”于是林二郎重又上了车,跟着官差去前衙里享用茶饭。 秦氏进到院里,另外有人指引前行。她们又穿过一道门,这才来到真正的内院。 秦氏一路上悄悄打量,发现内院的房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坏,雕梁画栋仍在,只是有的门窗缺少了,显得有几分窘迫。这时的季节正是冬日,院内草木凋疏,显得有些荒凉。 林妞妞在想,从前这院里锦绣成堆、绮丽奢靡;现在却是冷风萧瑟、草木萧条。可见人世间世事难料,神马都是浮云,都不如吃到肚里的实惠。 忽然一阵风吹过,路边荒草摇动。林妞妞不由紧紧揪着秦氏的衣襟,生怕荒草丛中蹿出什么怪物来。 稍后,来到徐夫人所在院子。这里不时有丫环婆子来往穿梭忙碌。林妞妞这才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了几分生气,松开了母亲的衣襟。 早有人先去给兰香报信。秦氏母女刚到院门口,就见兰香带着两个婆子迎出了门来。 “秀姐姐,妞妞——” 兰香热情地跟她们打招呼。 秦氏和林妞妞打量兰香。只见兰香穿一身素服,鬓边插着白绒花。虽然是孝服,人却显得比之前在葫芦巷的时候,眉眼舒展、更有青春活力。 兰香把妞妞从秦氏怀里接过来,逗弄了一下,随后又说:“秀姐姐,先来见过夫人……” [bookid==《多宝佳人》] 第26章 封赏 感谢热恋^^和归宝两位朋友打赏,么么,爱你们! ———————— 秦氏跟着兰香穿过院子,来到上房。 进门一看,堂屋里只有桌椅,再无其他陈设。西屋是佛堂,供着那尊白玉观音像;东屋是徐夫人是日常起居之处。 婆子打着门帘,把秦氏让进东屋。 只见东屋里也没有什么陈设。就连临窗大炕上的两床蓝花被子,还是当日在葫芦巷时,秦氏帮忙做的。 徐夫人坐在北面正首的椅子上,她穿一件银灰色的褙子,内衬莲青色的缎面袄。虽然换掉了粗布衣服,头上却仍然没有什么首饰,整个人显得非常朴素。 秦氏跪下,恭恭敬敬地给徐夫人请安。 “免礼——”徐夫人虚扶了一把。 秦氏起身,把妞妞从兰香手里接回来,示意妞妞也给夫人请安。 林妞妞顾左右而言他,完全不给大家面子。不过大家却认为她已经请过安了。林妞妞窃笑,当小孩子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几天没见,妞妞似乎长大了不少呢!”徐夫人和颜悦色地说。 “是啊,是啊。”兰香在旁边附和,“小脸又白又胖,头发也长出来了……”她还向林妞妞嘴里看了看,说,“好像还长了一颗牙呢!” “嘿嘿,算你有眼力!”林妞妞咧着嘴笑了——长牙是一个令人欣慰的消息,意味着她可以吃更多东西了有没有? 徐夫人让人给秦氏看座。 秦氏不敢坐。她谦让再三,这才抱着孩子坐下。 虽然秦氏是兰香的客人,但是看徐夫人这态度,似乎更像是她的客人。她跟秦氏话起家常来,告诉了秦氏一些事情。 原来,李将军已经将梁州城在鲁王叛乱中的损失,以及城守刘彦昭以身殉城的英勇事迹等,上表了朝庭。 皇帝看过奏表后,大为感动。皇帝在朝堂上说,梁州城百姓为大周江山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城守刘彦昭更是梁州城的英雄、大臣们的表率。皇上当场下旨,要抚恤梁州城百姓,追封刘彦昭为忠义侯。刘彦昭的正室夫人徐氏,封节孝夫人,受朝廷二品俸禄,赐居忠义侯府。 其实,只要刘彦昭被封侯,他的正室夫人便是朝廷外命妇当中的侯夫人。只是这侯夫人只有虚名,并没有俸禄。皇帝另外又给徐氏加了个封号,明确她可以享受朝廷二品俸禄,这是皇帝对徐氏的格外恩赏。 徐夫人对秦氏说:“今天早晨,李将军叫人传话来,颁旨钦差明日就到。” 秦氏一边听徐夫人说话,一边感慨落泪。她说:“皇上真是圣明……”又说,“民妇嘴拙,不会说话——还请夫人节哀,刘大人封了侯,这是了不起的事啊。” 徐夫人点头,说:“正是。老爷为梁州城殉难,是不幸;皇上抚恤了百姓,是万幸;皇上将老爷的德泽绵延给我们,是侥幸;我们都能从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是庆幸。” 徐夫人用了一串排比句,秦氏插不上话,只能连声附和说“是”。秦氏偷观徐夫人的表情——虽然表面看去,徐夫人跟往日一样不苟言笑;但是在徐夫人眼睛深处,却闪烁着一抹得意之色。 秦氏暗中诧异,按理说,城守大人死了,徐夫人应该万分悲痛才是。可是为什么,徐夫人却有一种拨云见日的兴奋呢?这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她母子在战乱中幸存下来吧? 徐夫人给兰香使了个眼色。兰香悄声吩咐左右的婆子们,让她们先出去。 这时,徐夫人才对秦氏说:“秦娘子,话说回来,若不是当日令夫妇高义,收留了我们母子,我们母子早已死在这个院子里了,哪能活着等到皇上的封赏?” 秦氏忙说:“民妇惭愧——夫人当日在民妇家中受苦了,求夫人再莫提起当日之事。” 徐夫人摆手,说:“还是令夫妇忠厚。当日那样的形势,除了你们,谁敢收留我们母子?”她又说:“我今备了份薄礼,答谢令夫妇高义……”她示意兰香,把准备好的东西给秦氏。 秦氏忙推辞:“夫人和大少爷来民妇家里做客,已是民妇的荣光,民妇万万不敢要夫人的东西。” 徐夫人微笑道:“你先别推辞,看看是什么再说。” 兰香手拿着一封文书过来。她对秦氏说:“秀姐姐,这是一份房契,是翡翠大街上的一间店铺,前面有两层楼,后面有座院子……说起来,这地方你可能不陌生,那里原来是一家绸布店,东西让叛军抢光了,老板把铺子卖了回乡下去了。” 秦氏听得目瞪口呆,这正是她从前常去的那家绸布店啊!没想到,徐夫人把那家绸布店买了下来,要送给她! 林妞妞啃着小胖手,口水流了老长——他们家以后有门市房了,开间咖啡厅好不好? 兰香用帕子擦了擦林妞妞的嘴角,把房契塞到秦氏手中,说:“太太说,你们俩口子都会过日子,以后有了这间铺子,或者租出去,或者自己开个店,都很便宜。” 秦氏的手都哆嗦了,比她那晚从徐夫人手中接过毒药时,哆嗦得都厉害。 “夫人,这个我不能要啊!”秦氏拿着房契,不知所措。 “收下吧,若你不收,反叫我心不安。”徐夫人说。又笑着说,“这点儿东西不算什么……兰香知道,我父亲一生为官清廉,母亲去得又早,没给我留下什么东西。我当初嫁到刘府来的时候,便没有什么陪嫁,让老太君好生报怨……现在我只能置办这点儿薄礼,等来日我们静安有了出息,另行回报。” 徐夫人这话承诺许得更长远了,可见其心中确实得意非常,甚至对未来都已经有了明确的规划。 秦氏惶恐,手拿着的房契,不敢收,又不敢不收。 兰香笑着推了她一把,说:“秀姐姐,你快收下吧。你若不收,夫人会叫我送到你家里去的!”随后给秦氏使眼色,让她谢恩。 秦氏跪下谢恩。同时称赞大少爷聪明孝顺,是人中龙凤,将来必定飞黄腾达。 徐夫人欣慰地点头——对于自己的儿子,她确实非常满意。 徐夫人又问秦氏,郭凤春舅甥二人可回来了。 秦氏摇头。她曾听人说,郭凤春和胡图去城外找胡图的父亲,胡八斗一家人了。可是既没看到胡八斗一家人回来,也没看到他们二人回来。 徐夫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秦氏猜测,徐夫人打听郭凤春舅甥二人的消息,是想谢他们当日的恩情。但是当着她的面,徐夫人自然不能透露她会给他们二人什么厚礼。所以这话便就此打住。 第27章 老夫人要回来了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哟! *************** 兰香又对秦氏说:“夫人明日接旨后,后日便要陪着大少爷,扶老爷的灵柩还乡。等忠义侯府建好后,再移居忠义侯府……” 原来,兰香今日叫秦氏过来,不仅是因为徐夫人要送秦氏东西,她还要跟秦氏告别。她要跟徐夫人返回刘家庄的乡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秦氏听明白了,她一把拉住兰香的手,眼中有不舍之意。 秦氏和兰香两个人,幼年时常在一起玩耍、学做针线,虽是表姐妹,却像亲姐妹一样。后来秦氏父母放出府来,成了自由人;而兰香却被黎府送到徐府,做了徐夫人的陪嫁丫环。 当日兰香跟徐夫人来到刘府的时候,是十来岁的年纪,如今已有二十多岁了。这个年纪,已经是老姑娘了。按理说,徐夫人不应该让兰香继续在她身边耽误下去。 秦氏想给兰香求个恩德,让徐夫人放兰香出去嫁人;但是她这之前并没问个兰香的意思,所以她又无法启口。秦氏两眼殷殷地看着兰香,欲言又止。 这时,忽听外面有婆子禀报:“太太,邱不三家的回话来了。” 徐夫人忙说:“快让她进来。” 秦氏扭头再看徐夫人,只见徐夫人的脸色登时跟刚才就不一样了——徐夫人好像特别紧张。 秦氏是有眼力的,连忙站起来求回避。 徐夫人挥挥手,兰香会意,拉着秦氏说:“秀姐姐,到我房中坐一会儿,我还有话跟你说。” 于是秦氏抱着孩子,跟兰香出来。 出来的时候,恰巧看到门上的婆子引了一个中年妇人进来。那妇人虽也是婆子打扮,却不像一般下人那样畏缩,她昂着头,走路也颇有几分气势。 那妇人进屋后,就听她向徐夫人请安,又说:“回禀夫人——我们当家的奉了夫人之命,去南方寻找老夫人、莲夫人和二少爷,已经有了回信……” 秦氏这才明白,原来那妇人的男人叫邱不三,徐夫人是派他去南方找人的——鲁王围城之前,城守刘大人连夜把老娘、爱妾和幼子送出了城;这会儿梁州城太平了,徐夫人便派人去找他们回来。 兰香来到堂屋,没有继续往外走,而是拉着秦氏避进西屋的佛堂。在西屋里,能隐约听到东屋里说话的声音。 看来,兰香是想听听邱不三家的跟夫人说些什么。 秦氏却有些尴尬,她跟这府上没关系,知道人家太多隐私反为不美。但是兰香不引着她走,她又不能到处乱跑。 这时,就听邱不三家的对徐夫人说:“说来真巧,我们当家的刚出梁州城二百里,就遇到了老夫人她们——她们知道梁州太平了,正赶着回梁州来呢。我们当家的怕夫人在家里惦记,于是叫人骑快马回来,报信给夫人知道。” 徐夫人问:“老太太身体可好,这些日子可受惊吓?” 邱不三家的说:“夫人放心,老夫人身子骨硬朗着呢。” “虽如此,毕竟也是老人家了——你叫快马回报给老邱,给老太太雇最好的车马,安安稳稳地回来,千万不要着急。” “夫人可是不知道,老夫人着急着呢!我们当家的也是用夫人这话劝老夫人,却差点儿被老夫人打了!幸好旁边人提醒,这是新城守府大人的家人,她可打不得!”邱不三家的说着,话语里带着几分冷嘲的意味。 原来皇上已经下旨,让李将军暂任梁州城的新城守。只是刘大人的灵柩尚未离开,徐夫人又住在后宅,李将军没办法入驻城守府的府邸,他目前借住在某位富商的私家宅邸里。不过李将军还是从老家弄了几房家人过来,打理府上的一些琐事。这邱不三家的,便是徐夫人向李将军借来的家人。想来这邱不三俩口子,在李将军府上是有头有脸的佣人,所以她说话才这样直爽又硬气。她的话,既嘲笑了老夫人,也让徐夫人面上不好看。 那屋里说话的声音低下去了,不知徐夫人和邱不三家的又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又听徐夫人使人找兰香。 兰香忙从西屋走出来,到东屋里去。随后就听徐夫人命兰香开箱子,拿了银票之类的东西出来,送给邱不三家的。 接着便听到邱不三家的谢赏,并谄媚地说:“夫人请放心,我家那老头子肯定会照顾好老夫人她们。” 秦氏在西屋里,透过门帘的缝隙向外窥探。只见东屋的门帘一挑,邱不三家的走了。 不多时,兰香回来了。她这次才引着秦氏出了正房的门,去了东边的厢房。 兰香是徐夫人身边最高等的仆人,有自己独住的房间。徐夫人不需要她上夜的时候,她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一番。 秦氏打量了一下房间内的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通土炕,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想那徐夫人屋里都没什么东西,更不说兰香这当丫环的了。 兰香从炕上的包袱里找了找,找出两块布来,一块是绿松石底的织山水楼阁的软锻,一块是天青色的府绸。她对秦氏说:“那位李将军真是周到,不仅让人收拾出好院子,还找了家俱和佣人来。此外,又送了几袋子粮食和几匹上等布料来。太太赏了我好几块料子。我哪用得了那么多,你拿两块吧。另外还有一袋精米,留着给妞妞磨米粉吃。” 秦氏推辞,不肯要兰香的东西。 兰香打开秦氏的包袱,替她把布料包起来,又说:“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她叹了口气,看了看妞妞,又对秦氏说,“本来今天想留你们娘俩儿在这吃顿饭,可看现在这样子,是吃不成了。我去叫人把马车赶到角门,车来了就送你们娘俩儿回去。” 兰香出去吩咐下人,把秦氏的马车赶到角门上来。过了会儿她回来了,仍然坐在炕边上,看着秦氏苦笑。她说:“秀姐姐,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面了。” 秦氏想起刚才的念头,说:“兰香,你对自己的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兰香困惑,说:“我能有什么打算?” 秦氏说:“你家老爷既然没了,你也不可能做姨娘了……” ************* [bookid==《重生名门千金》] 第28章 侯门深似海 感谢热恋^^朋友的打赏,么么,爱你哟! ********** 兰香面上一红,嗔秦氏:“秀姐姐你胡说什么呢?我从没打算做姨娘,太太把我放在她身边,也不是这么打算的!” 秦氏被兰香说得也不好意思,她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该为你自己的前途考虑一下。你年纪不小了,夫人这般仁慈的人,该把你放出去嫁人了。” 说着,秦氏从包袱里把刚才徐夫人送的房契掏了出来。她对兰香说:“你若不好意思开口,我替你去求——我宁可不要这店铺,让夫人重施我一个恩德,让我带着你离开。” 兰香感动,她眼中含泪,握住秦氏的手,说:“秀姐姐,我就知道——自从我爹娘都没了,这世上只有你是我的亲人,只有你最疼我了……” 秦氏听这话眼圈也红了。她又劝说:“兰香,你要早拿主意啊。我刚刚听这意思,老夫人和莲夫人又回府上来了,恐怕你以后的日子又不好过……还不如今日求了恩典,就跟着我走吧?” 兰香闻言,咬着嘴唇,似乎在犹豫什么。忽然,她伏在秦氏耳边,悄声说:“实不相瞒,从前我们老爷的铺子和田产,都在莲夫人手里,由莲夫人打理……你这间店铺,是夫人用城外的田产折变来的——如今莲夫人回来了,恐怕会找后帐呢!” 秦氏一楞,原来,虽然她拿着这间店铺的房契,这间店铺却未必就是她的呢! 林妞妞也好失望,刚刚还想开咖啡厅来着,转眼又要飞了!她心说,这徐夫人办事怎么这样不靠谱啊,没落准儿的东西就送人? 秦氏忙把房契向兰香手里塞,说:“你去还了夫人吧,就说我不要!” “万万不可!”兰香说,她替秦氏把房契塞回包袱里,说,“夫人做事一向自有主张。她既然给你,你万不能推辞……”她又叹了口气,说,“虽然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氏倒不在乎房契的事。这间店铺本来就不是她的,若将来莲夫人追究出来,非要拿回去,她也无所谓。她只是替兰香担忧。她问兰香:“那你究竟要不要我去替你求恩典?” 兰香摇头,说:“我十岁就跟着太太,太太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我不能离开她。” “可是你这一生,总要有个结果啊?”秦氏说。 “什么叫结果呢?”兰香苦笑,“嫁人就是结果吗?你看太太嫁的男人,不能不算好人吧?他尽忠职守,以身殉城……可是他对太太呢?每每想到太太的遭遇,我就觉得嫁人还不如一个人生活更清静!” 哦,原来兰香是立志当剩女啦! 林妞妞在一旁默默吐槽。 她不记得自己上辈子,有没有恋爱结婚过。不过她却觉得兰香说得有道理。男权社会的男人,可以忠于家族、忠于朋友、忠于职守,却唯独不会忠于女人!所以,嫁人还不如一个人生活清静。不过这前提是,你要有能力自己生存下去。 兰香当然可以,因为她有徐夫人这棵大树! 不过,兰香现在也面临一个问题——徐夫人这棵大树还不够大,徐夫人还要对付老夫人和莲夫人那两个敌人! 其实,莲夫人本身不足道,不过是刘彦昭的一名小妾。如今刘彦昭已死,不管莲夫人原来有多得宠,现在也没用了。这就好比汉朝的吕后对付戚夫人,等男人一死,还有谁给小妾撑腰?当初越得宠的,只怕最后会死的越惨! 可惜徐夫人不是吕后,她不是刘家地位最高的女人!她上面还有位老夫人!莲夫人是老夫人的妹妹的女儿,老夫人一向把莲夫人当自己人。当初莲夫人能进刘家的门,也是老夫人一手操纵的。 徐夫人可以对付莲夫人,却不能不听老夫人的话。如果她敢违抗老夫人,那就是不孝,是会被御史参奏的。 秦氏陪着兰香叹气。因为她们刚刚都听到了,老夫人她们正向这边赶。就算徐夫人贿赂了邱不三,让他尽量拖延老夫人的行程,她们一两天之内也会赶到的。 等到老夫人她们一来,徐夫人的日子就又不好过了,兰香也会跟着倒霉! 这时,忽然门外有婆子禀报,说秦娘子的马车到了角门外。 兰香送秦氏出房来,婆子却又说:“太太请秦娘子稍后——太太要让兰香姑娘去办一件事情,正好跟秦娘子一路。” 秦氏和兰香都是一楞,互相看了一眼,却都不知道徐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兰香让秦氏稍等,她去屋里见徐夫人。 不多时,兰香出来了。只见她手上拿着一件包袱,面色阴晴不定。但是她什么都没跟秦氏说,只让秦氏跟着她走。 来到二门外,两人略停了停。秦氏在假山下给妞妞把了泡尿。林妞妞这次不简单,一泡尿憋了这么久,而且没尿裤子。 兰香看看四下无人,悄悄跟秦氏说:“太太让你陪我去见二老爷。” “二老爷?!”秦氏一楞。 秦氏知道,兰香所说的二老爷,就是刘大人的弟弟,徐夫人的小叔子,名叫刘彦昌。 刘彦昌不像他哥哥刘彦昭那样喜欢读书。刘彦昭考中举人出来做官,刘彦昌却一直在刘家庄乡下种地。说是种地,其实他们家是大地主,有四十亩的良田,只需按季收租便可,日子过得很滋润。 “我们二老爷现在城中驿站内。”兰香说。 原来,徐夫人回到城守府后,马上开始给刘彦昭办丧事,所以她不仅派人去寻找老夫人她们的下落,还要派人去刘家庄报丧。 这次鲁王叛乱,并没有波及到刘家庄村,刘彦昌一家都好好的。 刘彦昌接到信后,便带了儿子刘静修,还有族内的几个本家,一起来到了梁州城。 因为城守府中只有徐夫人一个死了男人的妇人居住;为避嫌,刘彦昌带着儿子和族人去驿站暂住。反正城守府已经被叛军洗劫一空,住那里还不如住驿站舒适呢。 按说,刘彦昌应该带着刘静安和刘静修等人为刘彦昭守灵。可是他生性懒惰,把事情都推给刘静安一个小孩子,他却称病,整日窝在驿站里。 梁州城虽然遭了劫难,却仍旧比刘家庄的乡下繁华。这日,刘彦昌叫了个会唱曲儿的粉头来陪他。他喝着小酒儿,听着小曲儿,觉得这样才不枉他跑二百多里地来梁州一趟…… 第29章 二老爷 感谢等飞的燕子送的评价票和打赏,么么,爱你哟。 *********** 一曲听罢,刘彦昌对着身边娇媚的妇人赞道:“难怪人说梁州是‘小京城’,你这口小调儿,不比京城胭脂楼的姑娘差!” 粉头笑道:“二爷好耳力!奴家这曲儿,正是胭脂楼的师傅教出来的。” 做粉头营生的,总有办法把客人的来历打探清楚。这粉头知道,眼前这位爷,是前城守大人的亲弟弟。于是她笑道:“人们都说,皇上要封刘大人做忠义侯……二爷您是刘大人的亲弟弟,岂不是小侯爷?” “净胡说!”刘彦昌笑骂了一句,说,“‘小侯爷’是指我的侄子!” 粉头忙告罪,说:“奴家是没见识的,二爷莫怪。”又笑问,“那二爷是什么,是二侯爷吗?” 刘彦昌被粉头故意装傻卖痴,逗得哈哈大笑。不过笑罢之后,他又叹了口气,说:“嗨,我什么都不是,也什么光都沾不上!” 原来,刘彦昭最初当官的时候,官小清贫,时不时要家里接济。刘彦昌颇看不起当官的哥哥,时不时嘲笑哥哥几句。后来刘彦昭的官越当越大,而且慢慢置起了房产和田地,刘彦昌这才羡慕起当官的哥哥来。 刘彦昌几次想让哥哥帮他疏通,也弄个小官过过瘾。但是大周朝选拔官吏的制度严格,多是以举入官,少有恩选的。若是凭贿赂,也只能当个九品小官。 所以刘彦昭却一直没帮刘彦昌办好这件事,这让刘彦昌对刘彦昭颇有意见。 “二爷,还是喝酒吧?”粉头惯会见风使舵,见刘彦昌面有不悦,忙劝喝酒。 刘彦昌笑着端起酒杯。 嘴唇刚沾到酒杯,却听门外有人禀报:“二老爷,大太太那边派人过来了。” 刘彦昌吓了一跳,酒杯差点儿掉地上。 说起来,刘彦昌一直有些怕这位大嫂。因为徐氏平日不苟言笑,也不喜欢多说话;但是每说一句,必落在关节上,让人不得不敬畏。 而他在大哥治丧的期间,却在驿站里跟粉头喝酒,实在跟礼仪不合。这要是被大嫂逮住,不知会怎么跟他闹翻天。 于是他忙示意粉头不要出声;自己整了整衣裳,漱了漱口,闻着没有酒气了,这才来到外屋。 他出来在八仙桌旁坐好,随后才让随从把来人唤进来。 人进来了,一共有两个。前面一个穿着戴风兜的斗篷;后面一个,看打扮是个婆子。 前面来人把风兜摘下来,刘彦昌一看,小小地吃了一惊——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徐夫人的贴身丫环兰香。 兰香出现,就等于徐夫人亲自出现。而且,没有特殊情况,兰香是不可能出内院的门的。所以刘彦昌心里没底,怕真是自己在驿站偷懒的事情被大嫂知道了。 他又看看兰香后面的那个婆子,却不认识。他以为是徐夫人新雇的下人,便不以为意。 其实,这个婆子是秦氏扮的。 秦氏穿了一身肥大的衣服,用头巾包了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她低着头,就算熟悉她的人都认不出她来了,更不要说刘彦昌,他从来没有见过她。 兰香带着秦氏,给刘彦昌行礼。 刘彦昌在兰香面前,还是要摆摆二老爷的架子的。他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说:“我这几日身上不自在,没在灵棚那边……大太太叫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兰香低着头,恭敬地说:“太太让奴婢请二老爷安——太太说,二老连夜赶路累到了,又因心中悲痛,多半是上火了。太太让二老爷一定好好静养,如今刘家再无别人,全都仰仗着二老爷呢。” 听罢兰香的话,刘彦昌作出一副悲痛的模样,低头掩面泣道:“我那兄长,自小就比我有出息……可惜的是,他竟然这样命薄,英年早逝!这让老太太怎么承受得了!” 兰香说:“说到老太太——太太让奴婢转告二老爷,老太太她们大概明天就回来了。” “噢?”刘彦昌忽然停止悲痛,他抬起头来,问,“找到她们的下落了?” 兰香回答:“正是,她们确实是奔南方去了。莲夫人娘家哥哥在南方有位朋友,是位富商,她们正是投奔那人去了。如今听说北方战乱平息,她们便回来了。恰巧和太太派去寻她们的人,在半路上遇到了。” 刘彦昌想了一想,悻悻地“哼”了一声,说:“她们倒知道向南跑,当时怎么就不告诉我一声?”他又说,“幸好咱们刘家庄地方偏了些,这才没遇到叛军。听说叛军经过的村子,被杀得鸡犬不留呢!还有我那十多亩麦子,刚出青苗,全被叛军的马队踏烂了!” 兰香低头不语,只听着刘彦昌报怨。 等刘彦昌说够了,兰香又说:“奴婢此来还有一事——”说着,她回身从秦氏手上拎的包袱里,拿出一只檀木匣子,双手捧着,放到刘彦昌身边的八仙桌上。 “这是什么?”刘彦昌好奇地问。 “这是我们那房里,所有房产和地产的文书……”兰香说,“因为战乱,文书都不见了,太太刚请新任城守李大人帮忙补办的。” “噢?”刘彦昌挺感兴趣。他知道自己哥哥在梁州置办了不少家业,但是具体都有些什么,他并不清楚。 他打开匣子,把文书拿出来翻了翻。这才发现,自己大哥还真有敛财的本事。不仅在梁州城里有房产和店铺,在梁州城和京城交界的乡下还有田产,甚至在京城里还有住宅。 刘彦昌看得两眼直放光。他哥比他想像得还要肥。说来也是,人们不是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吗?他哥刘彦昭,可是在有“小京城”之称的梁州城,当了三年的最高行政长官。更何况这之前,他哥还在其他地方做了十多年的官。 “给我看这些做什么?”刘彦昌被这些财产晃得眼发花,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兰香说:“太太说,她早就一心向佛,两耳不闻窗外之事。如今老爷没了,她更应该谨守门户,专心教养大少爷成材……”说到这儿,兰香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刘彦昌脸眼色,随后她又垂下眼睛,说,“太太拿着这些东西根本没用,也不会用。而且太太受封节孝夫人,如果抛头露面打理这些产业,恐怕会被外人笑话,给咱们府上抹黑。所以太太教奴婢拿过来,送给二老爷……” 第30章 大馅饼 感谢热恋^^的打赏,么么,爱你哟。 ******** 刘彦昌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匣子里厚厚的文书。 难道说,这些东西,以后都是他的了? 这个大馅饼,掉得太突然了,一下砸得刘彦昌找不到北了! 这时,兰香又拿出一纸字据,对刘彦昌说:“二老爷,这张字据是我们太太亲笔写的,指明把这些房产田地交给二老爷保管,后面附有这些房产田地的名录……我们太太已经在字据上按好了手印。至于需要二老爷签押的地方,二老爷自己签上即可。还有保人的名字,写得是刘氏宗族的族长刘宗保老太爷的名字——听说保老太爷已经来了,二老爷找他来,让他老人家按个手印即可。” 刘彦昌把字据接过来看了看,果然一切齐备,只剩下他和族长按手印了。 只要他和族长按了手印,这些房产和田产就由他管了! 他喜不自胜,可是又不敢得意忘形。他双手抱起檀木匣,故作正经说:“大嫂顾虑得对啊,节孝夫人哪能再随便抛头露面呢?这些外务,当然要有个信得过的人替她打理啊!”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盘算好了。这些宅子、铺子的收益,还有田租,每年的收入都不一定;徐氏既然从没管过,对这些收入当然也没什么估算。所以,将来他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他想跟徐氏报多少帐就报多少帐。他从手指缝里随便落点儿给徐氏,徐氏还得承他的情。 这,就是刘彦昌——他读书不行,但是关系到钱财,脑筋却转得飞快! 刘彦昌抱着檀木匣看了看,随后放下,随后又拿起来。 如此两三回,他情绪稳定了些。他再次把檀木匣放下,干咳了两声,有些不情愿地说:“可是这个事儿,要回过老太太吧?” 兰香垂着眼皮,淡淡地说:“老太太早就是老佛爷了,何曾管过这些俗事?”又说,“从前在我们大房里,是莲夫人在管着这些东西……” 说到这儿,秦氏忽然在旁边插言:“二老爷,奴婢插句嘴——莲夫人的哥哥名叫宋英豪,人称宋大官人,是梁州城里有名的富商。他管着南北药材交易。在鲁王叛乱前,他是我们梁州城的一霸——城里最大的药铺是他的,剩下那几家虽然不是他的,却也要用他进的东西……” “这事我自然知道,你多什么嘴?”刘彦昌不耐烦地说。他当然听到过风声——刘彦昭活着的时候,跟宋英豪官商勾结,捞了不少好处……所以,刘彦昭才这般宠爱莲夫人,让莲夫人管着家里所有的财产。 兰香也回头训斥了秦氏一句,说:“邱嫂子,你可真是多嘴,没规矩!”随后她又跟刘彦昌道歉,“二老爷莫怪,这是我们房里新雇的婆子,还没调|教好呢!” 兰香这样说秦氏,秦氏却没有闭嘴,反而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兰香姑娘,不是奴婢多嘴,奴婢是要提醒二老爷——如果这匣子文书交到莲夫人手里,将来它们还能姓刘吗?你们就不怕被宋大官人想法子唬弄过去?” 刘彦昌闻此言,眼睛一亮。他拍手笑道:“说得对,说得好!” 刘彦昌当然想掌管这匣子文书,他才不想给莲夫人呢。但是他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而秦氏的话,正好给他搭了个台阶。 秦氏又趁机劝道:“二老爷您想——我们刘家的财产,当然要由刘姓子孙掌管。就算大太太不喜欢打理这些俗务,也不能交给房里的小妾啊!” 刘彦昌连连点头,随后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对啊——大嫂是个妇道人家,静安年纪还小,可不能让外人算计了他们。在这个时候,我必须站出来保护他们!” 兰香点头,趁机拍马,说道:“怪不太太一直说,我们以后全指望二老爷了……果然是这么回事。” 刘彦昌骄傲地一挺胸脯,说:“兰香你回去告诉你们太太,这匣子东西我收下了。等静安将来长大了,我自然会还给他,决不会让它落到外人手里!” 兰香听这话连忙跪下,说:“二老爷真是仁义,奴婢听了也觉得感动。请二老爷放心,奴婢回去一定回禀太太,叫太太放心。” 刘彦昌“嗯”了一声,随后摆摆手,让兰香她们走。 兰香转身刚要走,忽然又想一件事来。她回转身来,对刘彦昌说:“太太还交待了一句话,差点儿让奴婢忘了——明天老太太就要回来了,她老人家必然十分悲痛,还要请二老爷劝着她一些。” “好,我知道了。”刘彦昌痛快地答应。至于对付他自己那位老娘,他还是有把握的。 兰香见刘彦昌满口答应,这才福了一福,带着秦氏离去。 姐妹俩人出了驿站,回到马车上。秦氏脱掉婆子的衣服,解下包头巾。兰香把衣服收拾回包袱里。 兰香对秦氏说:“秀姐姐,这次多亏你了——二老爷这个人,胆小多疑,若那些话由我来说,二老爷一定会起疑的。” 秦氏苦笑。她越不想搅进别人家里是非中去,却一次又一次身不由己地卷进去。她说:“兰香啊,我有你这么个妹妹,真让我没话说。” 兰香被秦氏说得不好意思。她臊着脸,说:“秀姐姐,我知道今天的事让你为难了。可是今天这件事,关系着太太的后半生,还有大少爷今后的前程,说什么都不能办砸了。”她又半开玩笑地说,“这次,你可以坦然地接下太太给你的东西了——你也看到了,太太送给二老爷的更多,她把我们大房名下所有的财产都送出去了!” 秦氏不解,她问:“你们太太这手笔也太大了吧?她把所有财产都给了你们二老爷,她和大少爷以后可怎么生活?” 兰香说:“我们太太求的,从来不是眼前这点子东西。她总是比别人看得长远。” 秦氏哂笑,说:“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让二老爷牵制住老夫人……可是,她明天就受封为节孝夫人了——这可是皇帝亲封的,还是有品、有俸禄的——谁还敢欺到她头上?” 兰香摇摇头,说:“我也不明白。但是我相信,太太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那也多少留下一两样啊,好让你们以后的日子宽裕些。”秦氏不满地嘀咕。 第31章 富贵险中求 兰香觉得秦氏的说法好笑,她说:“秀姐姐,你出了诚国公府,却是学得锱铢必较起来。你应该明白,在太太他们这些主子的眼里,衡量一件东西的价值,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秦氏不屑,说:“但我却知道,他们也是算计——虽然算计的方式跟我们不同。” 兰香笑着抱了抱秦氏,说:“好姐姐,今天的事多亏你帮我……”又说,“你明天还过来吧?我怕明天老太太她们回来了,我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呢。” “还要我去?!”秦氏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地问,又说,“你是在开玩笑吧?” 兰香脸上虽然还带着笑纹,语气却郑重起来。她说:“我没跟你玩笑。我们太太本来就没有自己人。原来府上的人,多半是惧怕老太太和莲夫人的;后来新买的下人,还没有调|教出来……我想让你明天过来,仍旧冒充新买的婆子,跟我一起见机行事。” 秦氏不高兴了,说:“我的好妹妹——刚我还想让你早点儿从这个是非坑里脱身呢;你倒好,反而拼命把我向里面拉!” 兰香面色转忧郁,说:“秀姐姐,我也不想让你多事。可是除了你,我真的再找不到别人了。我知道你行,太太也知道你行,因为你是有过大见识的……”她又劝说道,“秀姐姐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明天之后,我们就扶老爷的灵枢回乡了,没有人认识你,也不会有人记得你曾在府上出现过。” 秦氏叹了口气,她今天接受了人家送的铺子,再想推脱什么,怕是不可能了。 也罢,人们说“富贵险中求”——这次就狠下心来,帮徐夫人一把;眼前已经得了一处宽敞体面的店铺,日后肯定还有别的光沾。 再说了,因为有兰香在,她跟徐夫人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秦氏中途下车,回了自己的家。 刚刚她和兰香坐车去驿站的时候,她让林二郎下了车、先抱着妞妞回家了。她到家一看,林二郎和妞妞正在焦急地等着她。 林二郎埋怨秦氏:“每回你跟你表妹在一起,都要做些神神秘秘的事……让人惦记得慌。” 秦氏知道林二郎胆小,便没说实情。她含混说道:“我不过是陪她跑一趟——她一个姑娘家,又是太太身边的人,不好一个人去驿站那种地方……”说着,她从包袱里把房契拿出来。她把房契给林二郎看,说,“二郎,你看这是什么?” 林二郎接过文书看了看,说:“这是一张房契——是一间店铺,有二层楼,后面还带个院子呢。” 秦氏一本正经说道:“当家的,你可拿好了——这间店铺,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了!” “咱们家的?”林二郎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秦氏笑着反问,“你不是说,你们祖上是做大买卖的,这整条葫芦巷都是你们家的?” 林二郎说:“确实是那样的啊,你看这葫芦巷里,不是数咱们家的房子最好吗?因为到最后就剩这几间房了。”说着,他又看向手中的房契,说,“可这是怎么回事啊?” 秦氏这才告诉他,这是徐夫人送给他们家的谢礼,为的是感谢他们在战乱时收留了她们母子。 “这样重的谢礼,我们能要吗?”林二郎胆小,捧着房契不知所措。 秦氏想起自己和兰香做的事,无奈地摇摇头——事到如今,不想要也不行了。 不过她还是不想让丈夫担心,所以她没说实情。她假做不屑,说:“咱们觉得这是一份大礼,可是在人家眼里,真不算什么。”她又开玩笑说,“反正你也不愿意去领那一升官粮,不如从明天起,你就去收拾铺子——看看我们是租出去合适,还是自己开个买卖合适?” “好哇!”林二郎高兴地回答。 凭空得到一处临街的铺面,林二郎兴奋得两眼直放光。他把房契正着看看,又倒着看看,嘴里不停地嘀咕:“这真是咱家的了?咱也可以当老板了?” 秦氏觉得他好笑。她说:“这样吧,等会儿我们早点儿吃饭,吃过饭我们一家人就去看房——看看房子是否被叛军损坏,需要收拾什么。” 林二郎连声说“好”,随后主动去厨房烧水做饭。 林家这些天为了节省粮食,一天只吃两顿饭。今天为了去看房,他们把晚饭提前了。在林妞妞看来,这正是吃下午茶的时间。 林妞妞一勺一勺吃着米糊,一边设想着,将来开个咖啡厅吧?每天下午这个时候,悠闲地喝喝下午茶什么的,多享受啊。这是古代又怎么了?古代人生活节奏慢,这种悠闲的生活方式更好推广嘛。说不定将来下午茶会成为一种时尚,整个大周朝的人民都会习惯喝下午茶呢。 吃过“下午茶”,一家三口出了家门。他们穿过两条街巷,街口外面就是翡翠大街。 翡翠大街自东向西,横穿整个梁州城,它是梁州城的主干道,也是梁州城最重要的商业街。 那家店铺位于翡翠大街的北面,正是秦氏常去的,也就是孙有财当伙计的那家。他们出了街口,向右一转,沿着翡翠大街再走十几步就到了。 店铺坐北朝南,两层楼的结构,二楼临街是个走廊;一楼没有窗,是六扇活动的门板,把门板卸下来就能做生意了。 再看楼房右侧,有一座门楼,是通向后院的院门。院门恰好开在院子的东南角,布局规整。院门有两扇,很宽很高,通过一辆小型马车没有问题。大门漆成了黑色,门上有铜扣环,门下两边有抱鼓石。 整栋房子从外表看上去,保存还是挺完好的,只是不知道里面如何。 林二郎走到院门前,扣动门环。 不多时,门开了,出来一个老头,看上去六七十岁的年纪,头发花白,衣烂破衫,跟叫花子似的。 老头问林二郎,是做什么的? 林二郎给他看自己手中的文书,说自己是这栋房子的新主人。 老头没看文书,他摆摆手,说:“我也不识字,你说是就是吧……” 原来,这老头是被雇来看房子的。他说自己姓高,在街后的巷子里住。前些日子有人给了他三十文钱打酒,让他帮忙看几天房子,于是他就搬过来了。他还说,雇他的人告诉他,等新主人来了他就可以走了。 林二郎和秦氏猜想,应该是徐夫人买房的时候,叫人雇了这老头来看房。 老头让林二郎和秦氏自己随便转转,他去收拾自己的铺盖,准备离开。 林二郎抱着妞妞,秦氏跟在旁边,一家三口走进了院门。 第32章 猜对天机又如何? 感谢热恋^^打赏,么么,感谢支持! ******** 一进院门,是道砖砌的影壁墙。一家人绕过影壁墙,来到后院之中。 林二郎他们发现,这个院子比他们家在葫芦巷的院子要大很多。北面有四间正房,房前有个三层高的台阶,台阶边上砌着花墙。 据秦氏所知,从前的主人并不住正房之内,而是住在临街的二层楼上。北面正房做仓库用,平时有伙计住在这里,看着仓库里的东西。 再看院子东面,是两间厢房,从前是当厨房用的。 西面则是一间马厩。马厩里有两个石头马槽,养上两三匹马没问题。不过林二郎他们这会儿还买不起马。秦氏提议在马厩里砌个狗窝,或者搭个鸡舍什么的。林二郎说再说吧,因为还没想好把这铺子做什么用呢。 院子里有青砖铺的甬路,连通着店铺和后院的各个屋子。因为好长时间没人打扫,院子里散落着被风吹掉的乱树枝子,还有一丛丛干枯的杂草,甬路上也都是灰土。 一家三口把各个房间都进去看了看。他们发现,虽然门板和窗户有所破损,但是房屋的大结构却没有损坏,只要略为修葺一下,就可以住人了。 看过后院,他们又去看前面的门市楼。楼房西侧有个后门,联通着后院和前面的铺子。他们从后门来到铺子里,看到刚才那个看房的老头正在收拾铺盖,他这几日就住在铺子里。 看到林二郎他们进来了,老头跟他们介绍说:“店铺面阔三间,进深一间半。楼下三间没有隔开,打通成一间。东边柜台后边有个楼梯通楼上,楼上还有三间住人的屋子。” 说着,他把铺子的门板摘了一扇下来,店铺里顿时亮堂了许多。 林二郎帮老头把六扇门板都摘了下来。他拿着门板看了看,发现这间铺子的门板,跟胡八斗家粮铺的门板一样,都是从里面摘卸的。 老头看林二郎掂量门板,说:“原来的门板都被叛军给砸烂了。我过来后,怕门户不严,从柜台上拆了几块木头下来,重新做了几块。” 林二郎和秦氏这才发现,房屋墙角处有斧凿等工具,地上还有木屑,是做过木工活儿的痕迹。 林二郎好奇地问:“老伯,你会做木工?” 老头摆摆手,说:“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年青时,我凭着这点儿手艺,走乡串户混口饭吃。” 秦氏听老头这么说,心中一动——他们收拾房子,正需要这么一个人啊。只是不知道这老头的要价高不高。 于是秦氏试探着问:“老伯,您贵姓啊?” 老头说:“我是贱民一个,贵什么姓啊!我姓高,你们以后就叫我老高就行了。” 林妞妞在旁边听了,偷着一乐:“原来是高老头啊!”不过没人留意她的表情。 秦氏又问:“老高,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老头叹了口气,说:“没旁人了——闺女嫁了,老伴没了,就剩我一人了!”他又开玩笑说,“这不,叛军来了我也没跑,就藏在我那间破草房里。真是命硬啊,叛军竟然没要我这穷老头的命!” 林二郎和秦氏听老高自嘲,都笑了。 秦氏拉着林二郎上楼,说去楼上再看看。 二楼临街是条走廊,楼上三间屋的房门都是通向这条走廊的。从前的主人是南方人,保留着南方人生活的习惯,不喜欢烧炕,喜欢用火盆,所以他们一年四季就住在楼上。 但是林二郎和秦氏都是北方人,喜欢睡火炕。所以秦氏跟林二郎商量,还是在北屋里盘个火炕,住北面的正房。对于这点儿,林二郎完全同意。 林二郎和秦氏把三间屋都进去看了看。跟后院的屋子一样,屋里全是四个旮旯空。因为叛军把能抢的东西都抢走了;后来,原主人又把剩下的、能带走东西的都带走了。 这时,秦氏对林二郎小声说:“二郎,我看那老高会点儿手艺,不如让他帮咱收拾一下房子吧?” 林二郎觉得秦氏这个主意不错,他说:“也好,省得再找别人。”又说,“等会儿我下楼去,跟他商量一下价钱。”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呜呜的号角声响起。他们奇怪,跑到走廊里向外一看,就见大街上,从东边乌乌鸦鸦地过来一支队伍。 因为刚经过战乱,梁州城的人都变得胆小如鼠,听到点儿动静就心惊肉跳。街上众人如惊弓之鸟散开,同时听到楼下的老高在慌慌张张地上门板。 林二郎把妞妞交给秦氏,下楼去帮老高上门板。他们上好门板,插上大门,随后又一起上楼来。 大家站在楼上的走廊里,正好观察楼下街道上的动静。 只见从街东边走来了一支队伍。前面有两个官兵吹着长角开道,随后有八匹马,马上坐着明盔明甲的士兵。 再往后看,是五六辆大车。大车走近后,众人吓了一跳——原来每辆车上拉的东西,竟然都是棺材! 这时正是黄昏,夕阳把这只队伍的影子拉得很长。黑色的棺材在薄暮中,给人一种怵目惊心的感觉,尤其是同时有这么多口棺材在街上经过。 秦氏害怕,她用手遮着妞妞的眼睛,抱着妞妞向后直躲。 林二郎和老高这两个男人却是胆大,他们悄悄数了数,互相交换了一下数字,低声说:“三十六口!” 随后,他们有个疑问,这是谁家在出殡哪,竟然同时死了这么多口人! 不多时,拉着棺材的马车走过去了。跟在棺材后面的是一队士兵,个个扛着刀枪。那队士兵也很快就走过去了,大街上又恢复了平静。 老高好奇,他下楼开了大门,跑到街上打听。 不多时他回来了,告诉林二郎他们:“刚刚过去的是辽王的兵,他们去围攻鲁城,把鲁王一家都杀了!因为鲁王毕竟是皇子皇孙,所以皇上叫辽王把鲁王一家的尸体运到京城,验明正身后再行埋葬。” 林二郎惊得倒吸一口冷气。秦氏是个妇人,心软,忍不住掉下泪来——想那鲁王杀了梁州城不少人,可是他一家人却也被辽王杀光了。 林妞妞更是皱起了眉头。她发现自己真就猜对了徐夫人所谓的“天机”——辽王既然能过得了辽河,便不会不出来凑热闹;他不到梁州来,必是杀到鲁城去了。 可是,猜对了又有什么意思呢?梁州和鲁城还是死了好多人。 林妞妞终于明白徐夫人的感受——看清历史的走向又有什么用,个人的命运还是无法掌握!林妞妞顿时觉得心灰意懒,她叹了口气,把头向母亲怀中藏去。 秦氏以林妞妞被吓到了,因为她刚才看到那些棺材的时候,就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她忙在妞妞头上摸了摸,随后叫着二郎快回家…… 第33章 有人来捣乱 感谢热恋^^朋友的打赏,么么,幸福哟! ********* 回家之前,林二郎跟老高商量:“老高,你回家去不是也一个人吗?要不你再帮我看几天房,顺便帮我收拾一下房子——价钱咱好商量。” 老高听了,想了想,说:“行,我自己回家去也没意思……”又说,“钱不钱的没什么,只要管吃住、有壶酒喝就行了。” 林二郎听了高兴。他说:“吃住好说,打酒的钱肯定是有的。” 跟老高说好后,一家人回了家门。林二郎去厨房烧了点儿热水,顺便把炕暖了暖。秦氏给妞妞又沏了回米粉,加了一餐。之后,一家人洗了洗,上炕休息。 秦氏想着刚刚街上过棺材的情景,总是觉得心惊肉跳。她对林二郎说:“今天去看房是喜事,却正赶上鲁王一家出殡——真是晦气。” 林二郎安慰她,说:“没关系——街道是大家伙的,人人都走得;平常人家出殡,也要从翡翠大街上过啊。”又说,“若是家里住的房,可能显得晦气;可这是做生意的铺子——人们都说棺材代表着‘关财’,看到了不是晦气,反而意味着要发财呢。” 秦氏笑了,说:“就你道理多。”不过听林二郎这么一番解释,她心里确实安稳了许多。 秦氏明天还要去帮兰香“见机行事”;林二郎则要去收拾铺子。于是两人不再闲聊,早早睡了。林妞妞躺在秦氏一侧,胡思乱想了一番,也睡了。 林妞妞做了个古怪的梦。 她梦见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一群人围着圆形会议桌开会。 有个人站在前面,一边放幻灯片,一边说:“地球上的资源接近枯竭,我们必须寻找到适合人类生存的新环境……我们发现了一种类似于灵魂转世的技术,可如果使用这种技术,就必许放弃我们的肉体……于是就有了一个哲学问题——如果我们的肉体消失了,我们还是原来那个人吗?” 林妞妞看不清讲话的那个人的长相,但是听声音很熟悉,正是她上次昏迷后遇到的“上帝”。 她冲那人走过去,想看看他究竟是谁。 可是不管她怎么走,她距那个人还是很远,还是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 她拔腿奔跑起来。奔跑中,她看许多五颜六色的光在她身边闪过。可她跑了半天,还是无法靠近那个人。 “喂,上帝——”林妞妞冲那人大声喊道,“请你告诉我,我是谁啊!” “你从前是林琳,但现在是林太平了。”那个人说。 去年买了个表的太平!不知为什么,林妞妞听到太平这个名字就恼火,还不如妞妞这个名字可爱呢! 当然了,她没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虽然她肯定那人不是“上帝”,因为他在讲科学技术方面的事情——不过貌似她得罪不起。 林妞妞问那人:“你说过,要送我什么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那人说:“是好东西,它会保护你,还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这么好的东西?! 可究竟是什么呢? 林妞妞醒来之后,还在琢磨“上帝”的话——她的穿越福利是什么?是神奇空间,还是超级异能?是不是让她在当个吃货之余,顺便修仙? 这么想着,林妞妞开始试验自己有什么超能力。 “咖啡牛奶巧克力,葡萄香蕉大苹果——哇呀呀,芝麻开门哪!” 林妞妞躺在炕上,小手挥舞着,脚蹬腿踢,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念咒。 两张大脸出现在她的上空—— “瞧这孩子,一大清早就这么欢腾。” 原来是秦氏和林二郎夫妇俩人。他们正坐在炕上,充满慈爱地俯视着她。 林妞妞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好像要尿了,我把把她……”秦氏说。 随后,林妞妞被秦氏从被窝里一把拽出来。 “哗哗哗”,尿完了,重又塞回被窝里去。 顿时,林妞妞被打击到了,放弃了修炼——修仙也是浮云耶,还是当个吃货最正经哈! ******** 昨天,鲁王一家出殡;今天,刘大人的灵柩还乡。 世事就是这样难以说言。 城守府里灵棚高搭,正中摆放着刘彦昭的棺木。刘彦昭的嫡长子刘静安,已经在这里陪了七天的灵,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去。 秦氏远远地看到了刘静安,替徐夫人觉得心疼。 不过刘静安并没有看到秦氏,因为秦氏已经换了肥大的衣裳,改变了体形,混在一群婆子里,他认不出来了。 秦氏和其他婆子一起,伴着徐夫人向灵棚西侧的静室走了过去。徐夫人平日并不到前边来,今天来这儿,是专为恭候钦差大人的。 皇帝的旨意,早在几天前就下来了。今天钦差过来,不过是走个过场。 大家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钦差大人就到了。徐夫人连忙整装,出来与刘彦昌、刘静安等人汇合,去前院的小广场上迎接钦差大人。 新任城守李学厚,已经带着手下官员迎到了大门外。 不多时,钦差大人在李学厚等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徐夫人等人,忙跪地相迎。 旁边有差役摆案焚香,恭请圣旨。随后,钦差大人开始宣旨。 第一道旨,皇帝任命原晋王手下左道将军李学厚为梁州城新任城守,安抚梁州百姓、护卫京师安全——李学厚忙出列谢恩接旨,从此卸了军职,不称李将军,改称李大人。 第二道旨,皇上抚恤梁州城百姓,免三年徭役赋税——李大人做为梁州城的父母官,再次出列,代表梁州城百姓谢恩接旨。 第三道旨,皇上感念原梁州城守刘彦昭,尽忠职守,以身报国,特追封为忠义侯——刘静安出来接旨谢恩。 随后,刘静安带着圣旨去灵棚,在灵前焚化,告慰刘彦昭的英灵。刘静安心中悲恸,跪在灵前大哭,最后竟然昏厥过去。刘彦昌等人跟在旁边,忙命人把刘静安抬到静室,请大夫诊治。 徐夫人在院子里,看到人们把刘静安抬出灵棚,得知儿子哭得昏厥了,心疼得直掉眼泪。但是钦差的旨意尚未颁完,她只能跪在原地等候,等到所有仪式都结束后,她才能去看儿子。 灵棚那边的小慌乱,没有影响到这边宣旨的大局。钦差稍微停了一下,取出第四道旨意,这道圣旨是恩封徐夫人的。 这篇圣旨赞扬了徐氏的高尚品行,等于是徐氏的一篇小传记。开篇先称赞徐夫人的娘家——因为徐家的家风好,所以才教育出这样优秀的女儿。随后又赞扬徐夫人嫁人之后,相夫教子、孝敬老人,这媳妇当得是多么优秀。最后又提到在梁州城叛乱中,徐夫人让婆婆和庶子先行离开,而她则带着嫡长子,勇敢地陪伴丈夫守城。 圣旨中称赞徐夫人,“忠义可嘉、节孝双全”,故而封为节孝夫人,享受朝庭二品俸禄,赐居忠义侯府。 钦差宣旨完毕,请节孝夫人接旨。徐夫人出列,跪倒接旨。 可就在她的双手伸出来,要接还没接到的时候,忽然听到大门外一阵骚乱,有人在门外高声喊道:“不能让那贱妇做节孝夫人!” 第34章 闹事的人 徐夫人被封为节孝夫人,正要接旨;却有人在大门外高喊:“不能让那贱妇做节孝夫人!” 钦差当即色变,周围的人也都吓了一跳,引起一阵骚动。 新任城守李学厚,听到外面有人来捣乱,很生气。他对左右说:“何人敢在这里喧哗,惊扰钦差?速速拿下,关入大牢。” 外面马上有人回报:“来人自称是刘大人的母亲。” 李学厚顿时一惊,周围人群则是一阵喧哗。 既然是刘彦昭的母亲,李学厚可不能乱抓人,他一下给难为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人们看向徐夫人,却发现徐夫人很淡定,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发生。她仍然跪着,没有起身,只稍稍地向后回了下头。她对后面人群中的刘彦昌说:“二叔——咱们老太太回来了,烦劳你去把她老人家接进来吧。” 刘彦昌告罪起身,带着他的儿子刘静修,去接他的老娘。兰香在人群中,给秦氏使了个眼色,叫秦氏带着几名婆子一起出去见机行事。 外面,一群官兵围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把闹事的那几个人围在了当中,就等李大人发话处置。 刘彦昌一路给人家作着揖,领着刘静修和兰香等人进入到包围圈之中。 刘彦昌进到里面一看,果然是自己老娘——只见她老人家正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又哭又闹的,在撒泼呢。 刘彦昌忙上前跪倒在地。他眼中含着泪,对自己老娘说:“娘啊,你们逃命也不知道叫上我——你知道不知道,我差点儿就没命了——叛军经过的村子,都被杀得鸡犬不留呢!” 刘家这位老夫人姓袁,人称袁老太君。她正坐地撒泼,哭她的大儿子,忽然听到二儿子来了,止住了哭声。只见二儿子在她眼前一跪,别的话不说,先怪她只顾自己逃命不叫上他——她一下闹不起来了,同时这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袁老太君讪讪地对儿子说:“你不是住在乡下吗?我觉得乡下没事儿啊!” “那你们怎么不去乡下投奔我呢?”刘彦昌反问。意思是,如果你们觉得乡下没事,怎么不回老家乡下,却跑到南方去了呢? “这个……”袁太君一时没话儿说了。 这时,莲夫人在旁边插言,说:“太君没去过南边,这不正好带着太君去南边看看吗?” 刘彦昌险些没让莲夫人气笑了。心说,合着我哥在这里博命,你们却有闲情去南边游山玩水吗? 不过,周围都是官兵,刘彦昌不想跟着那两个无知的女人丢人。他没理莲夫人,只对自己母亲说:“娘啊,你知不知道,我哥死得惨啊!他被叛军杀了,还被人挂在城门上示众……” 刘彦昌话没说完,袁太君“啊”地大叫一声,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刘彦昌被吓了一跳,这才后悔自己莽撞——不该把他哥惨死的样子告诉老太太!他抱着母亲边声叫“娘”,不知怎么办才好。 兰香忙挤了过来。她蹲下身,凑到老太君近前,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白玉小瓶——据说,这是海外商人带来的凉药——兰香用小手指,从瓶子里挑了一点凉药出来,抹袁太君鼻下的人中处,又使劲给老太太胡噜前胸和后背。 不多时,袁太君苏醒过来。 官兵让开一条道路,刘彦昌让人背起袁老太君,其他人跟在后面,一起走进城守府的院子。 因为袁老太君是刘大人的母亲,众人格外尊重。李学厚教人搬了把椅子过来,给老太君坐。 刚刚刘彦昌出去接老太君的时候,李大人示意钦差大人快颁旨。所以,徐夫人此时已经领了旨、谢了恩,成了朝庭有实俸的二品外命妇。 圣旨颁发完毕,众人随着起身。这时,大家的关注点都转移到袁太君这里。 李学厚和钦差两位大人,想过来跟袁老太君见下礼。可是这位老太君“儿啊肉啊”地哭闹个不停,弄得两人没法上前。 徐夫人整整衣裙走过来,跪倒在袁老太君跟前,给老太君请安。她说:“媳妇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一路辛苦了,请老太太保重金躯,切勿过分悲痛。” 老太君听到徐夫人说话的声音,止住了悲声。她擦擦眼泪,睁开眼看看徐夫人,忽然抬手就要打徐夫人,嘴中骂道:“我儿都死了,你这贱妇怎么还活着?!” 兰香忙上前护住徐夫人,替徐夫人挨了两下。 在场众人,顿时一片哗乱,没想到袁老太君这般泼辣。 秦氏一直站在刘彦昌身后,她低着头,小声提醒:“在钦差面前放肆,就是对皇上不敬,是要被满门抄斩的!” 刘彦昌一惊,也没顾上看身边说话的是谁,忙上前抱住自己的老娘,不让她再撒泼。他说:“娘,这不是在咱乡下——钦差大人看着你呢,你再撒泼,就要砍你的头了!” 袁老太君并非名门闺秀,她只是一个乡下土财主的女儿。家里虽有良田千顷,却终究是缺少相应的教养和见识。当日刘府的太老夫人在的时候,就十分的看不上她。不过因为她嫁妆丰厚,才同意了这门婚事。 袁老太君听儿子说,钦差正瞪着她呢,再闹就砍她的头!她胆小了,登时不言语了,也不哭闹了。 趁着袁老太君保持安静的这个功夫,李大人和钦差大人过来冲她作了个揖,算是见过了礼。 袁老太君也没见过什么官,唬得她手足无措。她想站起来福一下还礼,又觉得脚下没根,摇摇晃晃地险些跌倒。最后还是被她小儿子刘彦昌摁回到了椅子上,没让她继续丢人现眼。 李大人和钦差大人皆说:“请老太君善自珍重。” “是,是。”袁老太君连连点头。她的小儿子刘彦昌在旁边替她作揖还礼,谢过两位大人关心。 随后,两位大人转身,准备去刘彦昭灵前上香。过会儿,他们会看着刘彦昭的棺材起棺,由刘氏族人送回刘家庄安葬。 刘彦昭此时已被追封为忠义侯,葬礼的规格自然提升了一个档次。李学厚目前的品秩没有刘彦昭这会儿的品秩大,所以他要以下级的身份送一程;而钦差大人则是代替皇上表示抚恤之意。 两位大人安慰过袁老太君,转身就要去灵棚;这时,却听旁边有个女人娇滴滴地说了一声:“两位大人,请留步——” 第35章 好一朵小白花 感谢热恋^^打赏,吼吼,快乐啊! ****** 李学厚陪着钦差大人,正要去灵棚那边祭奠;忽然有个女人出声阻拦。 大家扭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年青妇人。她穿一身白衣,鬓边插一朵白莲花,身姿袅袅娜娜,行动处别有风|流。她正是刘彦昭的爱妾,名叫宋秋莲,也就是所谓的“莲夫人”。 宋秋莲其实是袁老太君的妹妹的女儿,跟刘彦昭是两姨兄妹。宋秋莲自幼爱慕表哥一表人材;而宋家当时只是普通的小商人,还不像后来这般豪富,他们巴不得结上一门官姻。于是在袁老太君的搓和下,宋秋莲来到刘家做妾。因为有袁太君的支持和刘彦昭的宠爱,宋秋莲这个妾一直当得很大,府内众人不称姨娘,却称夫人。 李学厚和钦差大人不认识莲夫人,见有个娇滴滴的小妇人唤住他们,感觉十分不悦。心说这刘府上的规矩也太差了吧?老的当街撒泼;年青嫩妇也不顾颜面,随便跟外男讲话!不过,两位大人都十分有涵养,还是停住了脚步。 只见宋秋莲凑到袁老太君身边,把一纸文书塞到老太君手里,示意让老太君跟两位大人说话。 袁老太君这才醒悟过什么来,她举着文书冲两位大人嚷嚷:“我儿早就写了休书,这徐氏已不是我们刘家的媳妇了,她不能当什么夫人了!” 袁老太君文化水平低,不会说文词,连个“节孝夫人”的称号也记不住;可是旁边众人都听懂了,不由都吓了一跳,刘彦昭竟然早就把徐氏休了! 一时之间,满场鸦雀无声。徐夫人本来一直跪在袁老太君身边,根本就没起来。她低着头,人们看不到她的脸色。但是可以看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她的手紧紧攥帕子,指甲都扣到了肉里,似乎要剜出血来! 秦氏心里也忽悠一下子。她总算明白,为何徐夫人昨天下那么大本钱,去收买刘彦昌当同盟……原来,就是防着莲夫人另有阴谋! 想到这里,秦氏悄悄抬眼看向她前面的刘彦昌,心说,二老爷,这个时候该看你的表现了——你若支持徐夫人,就可以得到你哥的万贯家财;你若支持莲夫人,你就什么好处都没有。 这时,兰香忽然在旁边跪地大哭,说:“这封休书是假的!若老爷已经休了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怎么还会跟着老爷滞留在梁州城?我们小姐又怎么会在老爷殉难之后,求义士把老爷的遗体从城门下偷下来,送到城外的义庄存放?” 众人一听,觉得兰香说得有道理,低声悄悄议论起休书的真假来。 兰香一边哭,一边向用帕子遮着脸,向刘彦昌这边瞄过来。 秦氏明白,兰香其实是在给她使眼色,让她赶紧行动。于是她以极低的声音,在刘彦昌背后怂恿道:“徐氏若是被休,就不能受封了。整个刘家就犯了欺君之罪,就会被诛灭九族,二房一家也要受牵连!” 刘彦昌猛然醒过味来。他一步蹿到前面,将休书从袁老太君手里一把抢过来,几下就撕烂了。随后他指着宋秋莲说:“来人啊,这把胡说八道的疯妇人捆起来,堵住她的嘴!” 秦氏跟其他几个婆子一拥而上,把宋秋莲摁到了地上。不知是哪个婆子,用一块脏帕子塞住了宋秋莲的嘴,随后有两个婆子架起宋秋莲的胳膊,向静室那边拖去。 宋秋莲娇滴滴的一个小妇人,哪敌得过身强力壮的婆子。她挣扎了几下,头发也散了,鞋子也丢了。一双三寸金莲上,本来穿着雪白的袜子,不一会儿袜子上就沾满了灰土,真是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宋秋莲的儿子刘静玉一直由奶母带着,跟在他娘身后。他看到自己的娘被人捂上嘴拖走了,顿时吓哭了。他一边哭,一边喊着“娘——娘——” 刘彦昌不耐烦地向身后摆摆手,说:“把他也带下去!” 于是有小厮过来,一把捂住刘静玉的嘴,抱着他也向静室那边去了。 秦氏起初还怕在场的下人们跟徐夫人不贴心,在制服宋秋莲母子的时候不肯尽力。却不想这些婆子和小厮动起手来这么干脆利落!后来她想明白了,这几个人是二老爷刘彦昌带来的。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刘彦昌既然发了话,动手当然干脆利落!于是秦氏稍稍松了口气,这样倒省了她的事了,她不用动手,只要在关节上稍稍动动口就可以了。 袁老太君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傻了。她手中的休书已经被小儿子抢走了,胳膊却依然向前伸着,呆楞楞地不知所措。 刘彦昌喘了口气,对旁边的人说:“老太君伤心过度,已经糊涂了。你们快送老太君去上车,等会儿我们就要回刘家庄了!” 于是有人过来,搀起袁老太君就走。袁老太君还要说什么;刘彦昌悄悄伏在她耳边说:“我说娘啊——大哥已经不在了,你以后就指望我了——你不想把我也搭进去吧?” 袁老太君还不明白小儿子的意思,她傻傻地问:“你怎么了?” 刘彦昌冷笑,说:“你要是跟你外甥女亲,就等着跟她一起被钦差大人砍头吧!你要是跟我亲,就跟我回刘家庄享清福!” 袁老太君眨眨眼,她就算再糊涂,也明白保命要紧。而且有亲生儿子在眼前,哪有不疼自己的亲生儿子,反而偏向外甥女的?她刚才只不过是习惯性的,觉得大儿子家里的事,事事都要听宋秋莲的,不听徐氏的。现在大儿子不在了,只有小儿子了,她以后自然事事都要听小儿子的! 于是袁老太君用帕子一遮脸,嘴里哭着“儿啊肉啊”,由众人扶着走了。 现场终于平静了下来。二老爷刘彦昌松了口气。李大人和钦差大人也松了口气。 李大人和钦差大人偷偷交换了下眼色,各自抹了把汗——从没见过传圣旨的时候,场面这么混乱的,而且是褒奖,又不是抄家! 他们都在想,这位刘彦昭大人,也许真是以身报国的典范,但是德行却有亏。至少在治家方面很无能,他们家简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嘛!而且他明显有宠妾灭妻的迹象,这若是被御史察到,向上参一本,他说不定还会丢官呢!还好,他已经死了,一死百了,还落个好名! 第36章 给力的盟友 感谢热恋^^打赏,么么,爱你哟。 ******** 李学厚和钦差大人,冷眼看着刘府上的闹剧,面上皆有嘲笑之意。 刘彦昌忙过来向二位大人请罪:“小民有罪,惊扰到两位大人了!” 钦差大人是京官,偶尔出京当回钦差,肯定是要被下面的人当神尊敬的。今天遇到这么混乱的场面,觉得很没面子。所以他故意问:“那封休书是怎么回事啊?” 刘彦昌忙跪倒说:“小民刚刚看了,休书是假的。我大嫂自从嫁到我们刘家,相夫教子、孝敬父母、勤俭持家,有口皆碑!我大哥一向敬重她,才不会休掉她呢!”又说,“还请钦差大人明鉴!” 钦差大人当然明鉴。不过他心中毒气不出,所以想难为难为众人。于是他说:“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辞。我总要把事情察明了,才好回京向皇上复命啊!”他边说,边用目光扫了李学厚一眼。 李学厚心中叫苦,心说我这个新城守大人当得容易吗?前城守大人后院闹翻天,我却要替他收拾烂摊子!看如今这情况,如果我不好好打点一番钦差大人,连我都要被这几个蠢材连累了——因为当初是我替刘家上表,请皇上抚恤的;如果钦差回京告我个不察,我反而成了欺君! 想到这儿,李学厚看了看仍然跪在地上的徐氏——徐氏跪了这半天,一直低着头,看不出面部表情的变化来;但是她的背始终挺得直直的,保持着大家风范。 李学厚不由感叹,人们说黎大人上通天文、下晓地理,知过去未来五百年的变化!为什么他却给自己外孙女选了这么一户人家?这家人,简直就是人间极品啊! 感叹归感叹,他还是要想办法把眼前这场乱子平息下去。 他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一个让大家都能下台阶的办法。他假装严肃,问刘彦昌:“刘氏宗族的族长何在?” 刘彦昌一楞,随后忙回答:“在在在!”又说,“我们族长是族内辈份最高的一位叔祖,前几天就跟着我从刘家庄过来了。”说着,他向身后示意,让族长刘宗保快到前面来。 刘宗保是个小老头,六十多岁的年纪。他平时在村里挺威风,但是让他出来见官,而且是见钦差大人这样的大官,可把他吓坏了。他哆哆嗦嗦的,路也走不稳了。来到前面,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先给两位大人磕了仨头。 “老人家,你便是族长?”李学厚特意放柔声音,向族长问话。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和颜悦色些,免得把这个小老头吓得说不出话来,或者胡言乱语。 族长结结巴巴地说:“小民,小民叫刘宗保,是刘家庄刘氏家族的,族长。” “老人家不要害怕,本官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尽可如实回答。”李学厚慢悠悠地说,他尽量拖延时间,给小老头一个缓冲,让他心里镇定下来。 “是是,小民定然如实回答。”刘宗保见眼前这位大人,和颜悦色,心情总算平静了许多。他找到了一点平日在村里的感觉,脑筋转得快了,身子也不那么哆嗦了。 李学厚继续问:“老人家,你来说说,节孝夫人的妇德如何?” 刘宗保一时没听懂。刘彦昌在旁边解释:“大人的意思是,我大嫂在咱们村里,这媳妇当得好不好,有没有不懂事的地方?” 这回刘宗保听懂了,他大声回答:“没有啊,昭儿他媳妇没有不懂事的地方……”原来,刘彦昭在村子里的小名叫昭儿,所以刘宗保按村民的习惯,称徐氏为“昭儿他媳妇”。只听他又说,“昭儿他媳妇好啊,会认字,懂大道理;不像杠头的媳妇混不说理,滚刀肉,杠头揍她她也不听……” 刘宗保说了一串的村话,惹得在场的人掩口窃笑。连李学厚和钦差大人都差点儿绷不住,笑了场。 刘彦昌忙提醒这小老头:“让你说我大嫂哪里好,你提杠头的媳妇做什么?” “噢噢噢,我知道了!”刘宗保忙答应,又对两位大人说,“昭儿他媳妇是从京城来的,可是到了我们村之后,穿得跟我们一样,吃的也跟我们一样,从来没有瞧不起我们乡下人。还有啊——她学问高,我们村里请不起先生的孩子,都跟她学认字儿——我孙子就跟她学认字来着,现在已经会背好几本书了。来前儿,我孙子还问我,昭大娘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一年多没跟昭大娘学写字了,他天天在地上画,就怕时候长了忘了……” 徐氏在一旁听刘宗保提到村里的孩子们,忍不住拿起手中的帕子,悄悄抹了抹眼泪——也许对她来说,与其在梁州城里跟莲夫人玩儿宅斗,还不如在村里陪伴那些朴实的孩子们。 在场众人听了刘宗保的讲述,也都十分感动。小老头的话虽然村,可是越朴素的话语越能感动人。他们通过小老头的话语,完全能想像出徐氏在刘家庄里安于清贫,温柔善良的良媳形象。 就连李学厚和钦差大人听了,也一头,觉得皇上封这位节孝夫人,没有封错人,徐氏品行俱佳,堪称妇人的楷模。 刘宗保说得差不多了,刘彦昌在旁边总结:“两位大人明鉴——我们刘氏宗族的人,只承认我大嫂是我哥的正妻,再无旁人!” 这回,钦差大人满意了,他说:“既然你们刘氏族人一起力保节孝夫人,本大人便如实回禀皇上。” 钦差大人这话说得尚有余地——他既可以跟皇上把今天这个小插曲实话实说,又可以选择性地遗忘了今天发生的这个小插曲。 李学厚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要好好打点,务必要让钦差大人满意,最好让他选择性地遗忘吧! 这一幕终于揭过去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两位大人去刘彦昭灵前上香。随后在鼓乐声中,众仆役一拥而上,将刘彦昭的棺材抬起来,抬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一众亲眷族人也是该上车的上车,该上马的上马,摆开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城守府。 外面路边早已设了祭棚。队伍几步一停,撒纸钱、奏鼓乐,迤逦出了梁州城的西城门,向刘家庄方向行去。 等刘彦昭的灵柩到了刘家庄之后,还要停灵三日,供各方亲友来祭奠,随后才能入土为安。具体程序繁复,暂且放下不提。 至于徐夫人的两大劲敌,袁老太君和宋秋莲,暂时有刘彦昌控制着。刘彦昌已经打定主意,不等到刘彦昭的丧事办完,他是不会放她们自由的。 第37章 判若两人 感谢热恋^^打赏,亲亲。 ********* 刘彦昌一边骑着马往家走,一边在心里美——跑一趟梁州城,他哥的万贯家财就是他的了!从今之后,他在京城有宅子,在梁州城有铺子,在京城和梁州城的乡下还有土地!这京城周边几百里范围之内,他也是数得着的富户了! 但是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之前大房的财产全由宋秋莲掌管着,那么大房所有的房契和地契,应该全在宋秋莲手里啊!而且徐氏既然没掌管财权,恐怕也不知道大房有哪些房产和地产吧? 那么,兰香给他的这一匣子东西,不会是假的吧? 刘彦昌越想越担心,队伍还没到刘家庄,他就暗中找到兰香,向兰香求证这个问题。 兰香听罢,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奴婢跟二老爷说过——原来的房契和地契都在战乱中毁掉了,现有的文书是太太托李大人在官府里查证之后,重新补办的……” 原来,大周朝的私有财产制度比中国历史上那些朝代完善。房契和地契立好后,会在地方政府里立档。地方政府每年会把这些档案抄一次,送到京城户部衙门里再存档。鲁王之乱中,叛军虽然攻破了梁州城,却没有打进京城。京城里的各府衙门没有损失,所以那些档案都还是好好的。 所以,徐夫人只要说出她家有哪些不动产,李学厚自然能帮她去户部衙门查档,随后补上合法的契约。 至于徐夫人没掌管着大房财产,却知道有哪些不动产,那全是因为宋秋莲之前太骄横了,自己泄露的。 宋秋莲一直以为,刘彦昭对她的宠爱是天长地久的。上面还有姨母护着她,她还怕谁?自从生了刘静玉之后,她便开始以正室自居了。她就等刘彦昭正式休了徐氏,堂而皇之地做正室夫人。她有财产大权在手,又有丈夫和姨母做主,对人生充满了自信。她从没想过要防范徐氏。她跟下人们交待那些铺子和田租等事时,从来没想过要背着徐氏等人。说不定她还巴不得让徐氏知道,想把徐氏活活气死呢!她哪知道,徐氏貌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却是有心计的人。徐氏听到过的事情,都暗中记了下来。 实际上,因为京城距梁州不过二百里,李学厚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帮徐夫人把这件事办好了。 如今,有了补办的合法契约,从前那些契约这时便作废了。也就是说,宋秋莲手里那些契约,即使还在,此时也是废纸一张,全无法律效力。 更何况宋秋莲不过是一个小妾,就算她拿着从前的契约到衙门打官司,人们也不会相信,这么重要的东西会在她手里。就算相信她手里的契约是真的,当朝法律也不认可家庭财产是小妾的,因为小妾本身就是这个家庭的一部分财产。所以最后这些财产,还是要落到徐氏这个正妻的名下。 所以,徐氏只要拿出正妻的身份,就可以把宋秋莲压得死死的,让她永远翻不过身来。 这就是之前为什么,宋秋莲不惜在钦差大人面前抛头露面,拿出休书来,说徐氏已经被休掉。至于那封休书究竟是真是假,却没人知道,因为刘彦昌连看都没看,就把它撕掉了。 如今,兰香句淡淡的一句,“原来的房契和地契在战乱中毁坏了……”刘彦昌顿时就醒悟过来——宋秋莲手里的契约就算是真的,此时也成了假的了;而他手里这一匣子东西,就算是假的,也是真的了! “高明啊高明,原来大嫂是这么高明!”刘彦昌赞道。 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真正了解徐氏!以前只觉得宋秋莲精明算计;现在却觉得,徐氏比宋秋莲手段更高、心更狠! 不过他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才不会同情宋秋莲,即使她是他的表妹。他想,这都是宋秋莲一直以来骄横得过头了,得到的报应,纯属活该! 但是,刘彦昌是个胆小多疑的人,他想到徐氏可以逆袭宋秋莲,就马上想到徐氏会怎么对付他。 于是,他充满狐疑地问兰香:“兰香姑娘,你们太太会不会再找人补办一次契约呢?”他的意思是,如果徐氏再补办一次契约,那他手里这一匣子东西就也作废了! 兰香见刘彦昌怀疑自家太太,不高兴了。她略带讽刺地说:“二老爷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太太是给您立过字据的,难道您把那些字据弄丢了?” 刘彦昌眨巴眨巴眼,这才想起来,他接收那匣子文书的时候,已经拿到了徐氏立的字据!而且那字据上面,证人是族长刘宗保,他在梁州城就让刘宗保摁了手印! 这时,刘彦昌意识到一个巧合——能代表刘氏族人,力保徐氏为正妻的,正是族长刘宗保;而徐氏在字据上写的保人,也恰恰是刘宗保! 难道说,徐氏连这个刘宗保这个细节都算计到了? 如果徐氏这么会算计,那也太令人惊悚了吧? 凭白无故地,刘彦昌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寒战——徐氏这个人,怎么跟之前的印象,判若两人呢? 不过他又安慰自己,这应该只是巧合。如果徐氏比宋秋莲更精明、更狠毒,怎么会一直被宋秋莲欺压呢?所以,徐氏应该只是顺势而为,并不是提前算计的。 刘彦昌想通前后关节,总算松了口气。他放心地把那一匣子文书,都塞到自己的包袱里。 回到刘家庄,所有事务自有管家和下人们忙碌。刘彦昌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袱,回了自己的家门。有多事的下人想帮他拎一下包袱,被他一脚踹跑了。 “滚——该干嘛干嘛去,少在爷跟前献殷勤!” 想拍马的下人被说得一脸臊气,灰溜溜地跑了。 他的太太邢氏迎出房来,不满地说:“刚进门就训下人,哪来这么大火气?” 刘彦昌不说话,抱着包袱进了房。他先把下人们都支出房去,随后才跟邢氏显摆,自己这趟梁州之行的收获。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邢氏跟刘彦昌都是见财眼开的脾气。旁的事情上不用脑子,唯独在钱财上,脑子比旁人动得快! 她立马就明白,虽然这些东西名义上还是大房的,但是实际上,却已经是她们家的了! 她兴奋地说:“这才是老天有眼——你哥这个贪官,搜刮了这么多民脂民膏,却该不着他享用! 第38章 二太太邢氏 感谢热恋^^朋友的打赏,多谢支持! ******** 刘彦昌嗔了邢氏一句:“你胡说什么呢,那可是我亲哥!” “亲哥?”邢氏冷笑,说,“亲哥又怎么了?也没见他给你办成过什么大事啊!” 邢氏又怂恿刘彦昌——将来就跟徐氏说,有的铺子收益不好,亏本变卖了;有的田地荒了,倒卖别人了——“随后三倒两倒,这些家财不就全是咱们的了?” 邢氏嘴里说着,两眼炯炯放光。 刘彦昌干咳几声,心说,这娘们儿比我更狠、更精明啊! 他含混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东西在这儿呢,还怕它们飞了?”又说,“大嫂从来不挑吃穿,她又受着朝庭二品俸禄,不会跟你争什么——你着什么急呢?” 邢氏一想也是。她说:“幸好大房里最后剩下的是大嫂,如果换成你宋秋莲那狐狸精,咱们可捡不着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刘彦昌冷笑,说:“谁说不是呢!所以我们只承认大嫂是我们刘家的长房媳妇……”说着,刘彦昌把今天在城守府发生的事情,跟邢氏学了一遍。 邢氏兴致勃勃地听着,同时懊恼自己因为偷懒,称病躲在家中没有去梁州——这样的大八卦,百年难得一遇啊,怎么就有去看现场呢?! 刘彦昌让邢氏把文书藏好了,他洗漱、吃喝一番,上炕歇了,叫邢氏自去料理其他事情。 邢氏本该先去看一眼婆婆,但是她按捺不住熊熊八卦之心,她更想去看看今天八卦的女主角徐氏。而且,徐氏送她们二房这么大的大馅饼来,她也有责任去大房表示一下亲善友好。 刘家两兄弟在刘家庄的房子,大多数都被刘彦昌占了。不过因为之前徐氏曾陪婆婆住在庄子里,所以她也有一处小小的院子。虽然不大,却也周正,正房厢房齐全。 邢氏带着婆子丫环们,来到徐氏的院子。她说是来看望徐氏的;可是她满面春风,真不像来慰问苦主的。 徐氏却跟以往一样,不苟言笑,却也不拒人千里。她依礼,请二太太落座,让兰香烧水奉茶。 邢氏看看徐氏房中,摆设依如从前,简陋得跟一般农户一样,没有什么好东西——做了二品节孝夫人竟然还是如此,看来徐氏就是这穷酸脾气了!这样也好,徐氏肯定不会跟她争什么了。 邢氏看完四周,热情地对徐氏说,她这会儿过来,带来了一些家用的东西,还拨了几个老实的婆子丫环过来,听凭大太太使用。说着,她把带来的东西,还有婆子丫环,都让徐氏看过。 徐氏感动地说:“二太太有心了。” 邢氏拉住徐氏的手,真诚地说:“大太太你放心——虽然大老爷不在了,但是只要有我的,就有你的,断不会让你和安哥儿吃了亏。” 徐氏点头,低下头用帕子擦了下眼泪。 邢氏又问:“安哥儿呢?” 徐氏回:“此时去灵棚那边了。”又说,“他倒熬得住,先前在梁州城已熬了七天了。” 原来,刘静安之前虽在灵棚里哭昏了,但是后来经医生诊治,发现并无大碍。回到刘家庄之后,他还要继续守灵。不过既然回到庄子上,是他从小熟悉的环境,他也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邢氏关心地说:“可不能把安哥熬坏了——回头我叫人煲点儿降火滋润的汤水,给他补一补力气。” 徐氏连忙谢过。 邢氏又唤兰香:“兰香,你们离开这院子有一年多了,东西难免不全,缺什么就让人去我那边找。还有,你们大老爷断七之前,就不要自己起火做饭了,都去我那院里吃。” 兰香不敢贸然答应,偷偷看徐氏脸色。 徐氏对兰香说:“若人都去二太太院里,只怕太叨扰了。还是缺什么就去拿什么——若赶上二太太院里做好吃的,你们就顺便捎些来解馋。” 徐氏的话里,颇有玩笑的意思。把邢氏逗得一笑。 两妯娌的手紧握在一起——从今日起,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开始了一段短暂的蜜月期。 邢氏惦记着大房里的八卦,她又问徐氏怎么处置宋秋莲。她试探着问:“不过是个妾,不如打发出去算了?” 徐氏淡淡地说:“她也跟了老爷好几年,又有了静玉,不能轻率打发出去。再说,她是老太太的外甥女,就算打发出去了,还是亲戚。” 邢氏连连点头,觉得徐氏顾虑得有道理。她义愤填膺地说:“当初老太太就不该起这个糊涂心思,把自己的外甥女纳成妾!若是从外面买来的,又听话又好打发!” 徐氏怕邢氏说得太直白,含混说道:“有老太太在呢,全凭老太太处置吧……” 邢氏觉得徐氏这皮球踢得好,她说:“好,等会儿我去给老太太请安,顺便叫人把她送到老太太院里去!” 邢氏主动替徐氏出头解决问题,徐氏巴不得。徐氏先谢过邢氏,又说:“二太太,我以前就没当过家,以后更不好出头露面。以后我们大房的事,全仰仗你和二老爷了。” 邢氏拍着胸脯,一口答应。 稍后,邢氏离开徐氏的院子,便去袁太君那里请安。宋秋莲仍然被绑着。邢氏也懒得理她,看也没看一眼。只吩咐下人们,等她从袁太君那里出来后,便把宋秋莲送到袁太君那里去。 “这里是刘家庄,不是梁州城,我也不吃斋念佛的大太太,可不许她随便耍疯……”邢氏吩咐底下的人们,“若她说错什么,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祸,连你们的脖子上都逃不了那一刀!你们一个个的,可都给我放只眼睛盯好了她!” “是!”下人们对邢氏的吩咐,无不遵从。 以上刘家庄里发生的各种热闹,都是兰香后来告诉秦氏的。 当日刘彦昌的棺材抬上车之后,秦氏见大局已定,便悄悄地撤了。 她出了城守府,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脱了婆子的衣服,解了包头巾,恢复了本来面目。 她把脱下来的衣服塞到包袱里,刚要走,却见前面闪出一人。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人盯上了;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林二郎,他怀里还抱着妞妞。 第39章 生意起步 感谢暗夜沉吟送的pk票,谢谢支持。不过,pk榜是有钱人的地盘,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 “二郎,你吓到我了!” 秦氏嗔了丈夫一句。 她走过来,从林二郎怀里接过妞妞,习惯性地摸摸妞妞的屁股,看她尿没尿裤子。 林妞妞羞得满脸通红。 秦氏一向认为,脸红就是妞妞要尿尿的征兆,于是她拿掉尿布,躲在一个旮旯里,给妞妞把尿。 把完尿,秦氏给林妞妞塞好尿布,搂在怀里,叫着林二郎一起往家走。 秦氏有些好奇地问林二郎:“二郎,你怎么跑这里来找我了?” 林二郎悻悻地说:“每次兰香找你,我都怕有坏事发生……”原来,林二郎惦记自己的老婆,秦氏前脚刚出门,他后脚就抱着妞妞跟出来了。 林二郎告诉秦氏,好多人都去城守府门口看热闹,他就混在人群中。他看到袁老太君在门外撒泼了,还看到秦氏跟着兰香出来。 “你看到我了?!”秦氏有些惊诧。她说,“我换了衣裳,你也认得?” 林二郎说:“你是我老婆,我怎么会不认得?” 秦氏有些担忧,说:“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认出我来?”虽然秦氏明白自己跟兰香和徐夫人是撇不清关系的,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是想尽量低调点儿,否则她也不用特地找了身肥大的衣裳用来改变体型了。 林二郎问:“怎么了娘子,莫非兰香又让你做什么事了?” 秦氏忙说:“没有没有,你别瞎想。”她又说,“当日李大人派马车来葫芦巷接徐夫人母子,邻居们都知道我们在战乱的时候收留了她们——我们跟徐夫人一家,很难撇清关系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林二郎问。 秦氏苦笑了一下,说:“应该是好事吧?徐夫人现在是二品朝廷命妇,便是城守李大人都敬重着她——我们跟她攀上关系,梁州城里也就没人敢惹我们了。” “对啊,我们以后有靠山了!”林二郎高兴地说,又说,“以后我再走街串巷卖烧饼,小混混也不敢抢我的烧饼了!” 秦氏听这话“噗嗤”一笑,说:“你还用走街串巷吗,咱不是有铺子了?” 林二郎笑了,说:“瞧我这脑袋,竟然忘了自己也有铺子了!”又一拉秦氏,说,“走,收拾咱家的铺子去!” 林二郎和秦氏经过几天的忙碌,终于把自家的铺子收拾出来。老高头的木匠手艺不差,帮他们修补了门窗。柜台和货架子也整治好了。此外,北屋的盘上了大炕,东厢房里的灶台也安上了。 房子装修好后,夫妇一起动手,把院子里和房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夫妇俩并肩站在北屋前的台阶上,看着自家焕然一新的铺子,心里过日子的兴头足足的。他们开始商量这铺子做什么用场,是自己开个店,还是租出去。 林二郎跟秦氏商量,由秦氏开个裁缝铺,他则在铺子门前卖烧饼,两人各有各的活儿干,还可以互相照应。一家人干脆搬到铺子这边来住,至于原来的房子,因为那是林家的祖宅,当然不能卖,不过倒可以考虑租出去。 秦氏觉得二郎的提议不错。于是他们把一楼面阔三间的大房间,隔成一大一小两间。小的那间砌上打烧饼的锅灶,二郎在里面打烧饼,在门口出摊叫卖。大的那间摆上柜台、货架和案板,给秦氏当裁缝铺用。 房子收拾好后,他们请了邻居们来帮忙,帮他们把家搬到铺子里。 搬家那天,林二郎夫妇放了一挂炮仗,请邻居们吃了一顿饭,既庆贺乔迁之喜,同时又是庆贺他们的店铺开张。 铺子开张后不久,恰好邻居孙有财从南方回来了。他替原来的东家贩了一批上好的布料来。原来那位东家,已经把铺子卖了,没有铺面来发卖这批布料。而且最近市面上的生意不好做,他也找不到肯接手这批布料的店铺。 孙有财帮忙从中说项,让原东家把这批布料放在秦氏的裁缝铺里寄卖。卖出去之后,秦氏可以从中抽取五成的费用。 这样,秦氏不用成本,就有了现成的布料。她裁衣的同时,带卖布料;她的铺子,不仅是裁缝铺,也是绸布店。 秦氏让老高在西屋里打了几个木头架子,用来存放布料,铺子里只摆放样品。 林二郎夫妇搬过来之后,那位老高头也没走。因为他手艺不错,战后需要修理门窗家俱的人家挺多。于是他晚上给林二郎家看铺子,白天就在林家铺子门口招揽生意。 老高头就睡在打烧饼的那间屋子里。因为打了一天的烧饼,灶膛到夜里还是暖的,所以就算是冬天,晚上睡在这里也不冷。 老高头睡在这里,连带着给林家的铺子看家。不过他要求不高,林家给了他地方住,他也不跟林二郎要看铺子的工钱。 秦氏是个善良的女人,每次做了饭,都会分一份给老高头,她们一家吃什么,就给老高吃什么。眼看冬天到了,天冷了,她把林二郎的旧衣服改了改,做成厚厚的棉衣送给老高头穿。 老高头穿上干干净净的新棉衣,人也显得精神利落起来,不再像个叫化子了。他是个实诚人,知道林氏夫妇是好人,他便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回报着林氏夫妇。每天早晨起来,他总是把铺子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有时还用自己出去做木匠活儿挣来的钱,给家里添几样菜。 久而久之,他简直就是这个家庭的一员了。 过年的时候,老高头把自己这几个月挣来的钱,拿出两百文来让林二郎去置办年货。 林二郎不接,他和秦氏觉得,用人家一个孤老头挣来的钱不好意思。 老高头说:“你们既然没把我当外人,还跟我客气什么呢?”又说,“二郎啊,其实你们家的情况我明白,别看你们有个铺子,却不是有钱的人。” 林二郎和秦氏羞窘,虽然他们有了铺子之后,容易招揽生意;但是生意却还不如过去好。因为战乱之后,人们的生活都很困窘,有闲钱吃烧饼的人少,做新衣裳的人更少。即便是过年这样的大节,生意也不见什么起色。为了维持两人的生意,秦氏已经拿着自己的首饰几次出入当铺了。 第40章 战乱后的新生活 老高头安慰林二郎和秦氏:“你们别着急——这会儿大家都难,等过了这一段,咱们梁州城还会跟过去一样热闹的,你们的生意会也越来越好的。” 林二郎和秦氏点头。虽然梁州城遭受了战乱,但是大周朝的根基没有动,老百姓们还会像过去一样过日子的。他们也是确信这一点儿,所以不管现在多难,他们都努力维持着生意。 老高头又说:“你们听说了吗?天启皇帝禅位了,原来的晋王做了皇帝。” 林二郎说:“听到是听说了。可是谁当皇帝,还不都是一样吗?” 老高头摇头,说:“这回可不一样,听说新皇帝要开海禁呢!” “要开海禁吗?”林二郎和秦氏惊奇的说。 大周朝因为防范海盗侵扰沿海百姓,已经近百年没开过海禁了。但是人们都在私下传说,鲁王一直暗中跟海外有贸易往来,跟海盗也有勾结。所以鲁王是三位藩王中最富有的,兵力也是最强的,据说比朝廷的军队都厉害。可惜他谋反未成,人被晋王杀了,老巢被辽王扫荡了。听人们,鲁王府上的海外奇珍,都被辽王抢跑了。 “开了海禁,会不会有海盗打进来啊?”林二郎担心地问。 老高说:“朝廷也怕海盗侵扰。自从撤了鲁王的藩地后,朝廷就在鲁地设州置府,增派重兵驻守沿海港口——对了,听说咱们的城守李大人,已经升任齐州和鲁州两省的总督了。” 看来,老高头最近去各家做活儿,了解到了不少信息,简直就是搜狐视频《刨根问底》刨个稀烂啊! 听着老高头的讲述,人们不禁在想,如果开了海禁,会怎么样?是不是有很多海外的客商来中土做生意?做为京城门户的梁州城,会不会更繁华了?听说海外有各种奇珍异宝,海外的人长得跟中土的人也不一样——红头发、蓝眼睛,长胡子——那岂不是跟妖怪一样? 林妞妞也很兴奋。原来这个大周朝,比中国历史上的朝代风气开放,不是固步自封的老大帝国。想来以后的日子,会很丰富多彩,不会感到乏味无聊的。 转眼,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林妞妞会自己站着了,而且开始学走路了。 她跟所有的小孩子一样,总是迫不及待地想长大——想自己吃东西,想自己到处乱跑。 可是生理条件制约着她,她欲速,却不达。 她总是挣歪着,要去地上走路。可是等她的双脚一落地,大人越是牵着她的手怕她摔倒,她越是想飞奔起来。这才是“还没学会走,就想先学跑了”。 秦氏被她累得腰酸腿疼,抱怨说:“这学走路的孩子真累人!” 老高头忽然想起来,他女儿小的时候,他给女儿做过一种木头小推车,可以让孩子推着学走路。 “学步车,那是学步车!”林妞妞很兴奋,身子一蹿一蹿的,嘴里嚷嚷道,“我要,我要!” 当然了,她还是不会说话,没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不过,她的迫切愿望还是被大家理解了。 老高头说做就做,他找了几根木条来,又锯又凿。用榫卯结构把几根木条连接成一个三棱锥的形状。随后在一个侧面上安了三个木轮子,又在对应的一端按上横梁,一架简易的婴儿学步小推车就成型了。 林妞妞看到她的新玩具,兴奋极了。秦氏把她放到小推车后面,教她把双手搭在横梁上——“妞妞,这样慢慢推啊!” 林妞妞汗颜,人家有驾照的好不好! 她不耐烦地推开秦氏的手,自己扶着横梁向前推。她以为这东西很轻巧,费不了多大力气。哪知道,甬路地面坑洼不平,木头轱辘也不够灵活。她一推没推动,身子向后一仰,当即来了个屁墩。 不会吧,驾驶婴儿小推车都要学习? 这时,林二郎发现了问题所在。他把小推车放到较为旁边平整的土质地面上,让秦氏把妞妞抱过来,再试一次。 果然,这回林妞妞可以平稳驾驶了,她摇摇晃晃地推着小推车走动起来。 成功地推了一段路之后,她停下来,手扶着横梁,得意地冲大家摆了个pose——意思是说:“这是我的蓝博基尼,帅吧?” 林二郎夫妇和老高头三个人,被她稚拙的模样逗得一齐大笑起来。 林妞妞低头仔细观察小推车的工艺。这时的技术水平当然无法跟林妞妞前世的时代相比。不过老高头做得很用心——每根木条都用刨子刨过,还用笈笈草打磨了表面,生怕有木刺扎到妞妞。 林妞妞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老高头确实用心了。但她还是认为,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她抬头四周看看,看到北屋台阶上放着秦氏做活儿的匣子。她指指匣子,说:“我要那个——” 可惜,没人能听懂。 她急得直跺脚。 秦氏最了解她,知道她这样的表情,就代表她想要什么。忙走过来抱起她,问:“妞妞要什么?” 秦氏顺着林妞妞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木匣子。 “你想这个吗?”秦氏问。 得到肯定回答后,秦氏却摇头,说:“这里面有针、有剪刀,会扎到妞妞的。” 妞妞用哭闹表示抗议。 秦氏无奈,只好把针线和剪刀腾出来,把空匣子给了她。 林妞妞抱着匣子,又指向她的“蓝博基尼”—— 秦氏把她抱回小推车边,她挣歪着,把空匣子放在小推车的底架上。于是,她的“蓝博基尼”有了一个“车厢”。 林妞妞推着改造后的“蓝博基尼”,走了几步,蹲下身子,在地上揪了两片草叶,笨拙地扔到“车厢”里,随后又推着走了起来。 众人直到这时才明白她的意思,原来她是要一辆能载物的小推车! “妞妞真聪明!”老高头由衷地赞叹。 林二郎夫妇对自己女儿的超人智慧,更是感到得意。 老高头在林妞妞的创意启发下,把小推车做了改造。他打了个长方形木匣子当车厢,在车厢下安了四个轱辘,随后安上个扶手,就成了标准的婴儿学步小推车。 林妞妞对老高头的革新结果做了验收。她认为,因为地面不平坦,轱辘可是做得更大些,增加越野性能。为避震,要在车轱辘上绷上废旧的兽皮。 至于车厢嘛,她希望除了可以放她的玩具,她更想把自己放上去,让父母可以推着她去逛街…… 第41章 二萌境界欢乐多 林妞妞年龄太小,不会说话。就算会说话,她也不能让别人发现她聪明得不像个人类。 她只能用比划的,而且是很笨拙的样子,让老高头理解她的意思。 本来是个成年人,却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做些幼稚可笑的举动,实在是太别扭了。 不过,好像人们都很喜欢看她稚拙的样子哦?本来是很普通的动作,看在大人眼里就是卖萌,把大人们的爱心都勾起来了。 嘿嘿,那么“卖萌”这种恶趣味,好像还是可以保留的哟! 几经周折,老高头终于领会了“领导精神”,对小推车再次做了技术改造。第三版小推车终于设计制造成功。它是学步、乘坐两用车。同时,为了保证孩子用它学步的时安全性,不能让车厢太沉了,老高头把车厢换成了柳条筐。而秦氏则在柳条筐里铺上了小棉褥,以保证乘坐的舒适和外表的美观。 这回,林妞妞满意了,她把第三版小推车命名为“劳斯莱斯”。 当林妞妞带着她的“劳斯莱斯”出行时,顿时成了翡翠大街上的焦点。她一会儿推着它蹒跚学步,一会儿坐在上面让父母推着她代步。大人们看着新奇有趣,小孩子们看着羡慕不已。 林妞妞认为,自己可以引领这个时代的时尚潮流了。 她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和老高头合作,说不定可以用学步车来赚钱?她知道自己家的生意不是太理想,爹娘几乎是勒紧腰带,省下他们的口粮来给她买吃的,她很想帮爹娘挣钱,减轻家里的负担。 于是,她每天带着她的“劳斯莱斯”在自家铺子门口摆pose,希望引来很多人订做、购买。 可是,虽然有人围观,但她和老高头却没有得到一份订单。 “特么的,有这么可爱的车模也卖不出车去!难道非要用脱的?可你们不知道我是‘太平’吗,脱了也没什么可看的啊!”林妞妞默默吐槽。 后来她才明白,因为经济条件所限,以及思想观念落后,这个时代的大人们,不像她原来那个时代的大人,舍得花钱给孩子买很多新奇却无用的玩具。 她的“劳斯莱斯”虽然气派,一般人家也只是当稀罕看看。少数有钱人家,虽然愿意满足自家孩子的愿望,但是也不会买,他们会让家里会木匠手艺的下人们,给自家孩子仿制一架。 林妞妞只能安慰自己,她不是普通人,她的“劳斯莱斯”是限量版的:“没办法啊,并不是人人都开得起劳斯莱斯啊!” 此外,如果她在大街上遇到别家仿制的婴儿车,她会摆出一副不屑地的模样,指着坐婴儿车里的小孩说:“你是山寨的哦!”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 就这样,“怀才不遇”的林妞妞,在二萌的境界里,自娱自乐着。 某天,林妞妞就像往常一样,坐在婴儿车上,在铺子门口无聊地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同时趁林二郎忙着打烧饼的时候,在盛果仁的笸箩里摸一粒核桃仁吃。 秦氏从铺子里出来,送走了一位相熟的主顾,顺便把盛果仁的笸箩向高处挪了挪——因为她发现林妞妞偷吃了。 可是等秦氏回到铺子里之后,林二郎又把笸箩拿回原来的位置——他冲妞妞挤了下眼睛,意思是,“吃吧妞妞,别让你娘逮着就行。” 林妞妞拍拍小手,小声“哦哦”叫了两声,对她爹表示父女俩的默契。 就在这时,葫芦巷里的旧邻居赵大娘来了,她还带来了她的外孙马拴柱。 赵大娘老远就对林二郎说:“二郎,有人找你们俩口子……”又问,“秦娘子呢?” “在店里呢……”林二郎随便答应了一句。今天生意好,买烧饼的人围了一圈儿,林二郎一会儿做烧饼,一会儿给人拿烧饼,忙得不可开交。 赵大娘想再说什么,看林二郎正忙着,不好打扰他生意,于是走进裁缝店去找秦娘子。 赵大娘把马拴柱留在门口,让他跟林妞妞玩儿。又或者说,是马拴柱看上了林妞妞的“劳斯莱斯”,他想跟这件新奇的玩具玩儿。 马拴柱趁林二郎不注意,把林妞妞从车里拎了出来,放到店铺门口,让她扶着门框站着。随后他开始鼓捣林妞妞的“劳斯莱斯”。一会儿,他推着它在周围转两圈;一会儿,他又试图把自己肥胖的身躯挤进那只仅供婴儿乘坐的柳条筐里去。 “熊孩子,住手!”林妞妞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指着马拴柱喝道。这确实是泼妇骂街的形象,只是她身子摇摇晃晃的,没有任何威慑力。 林二郎没有发现妞妞的不满,马拴柱则根本不听她的。 后来,马拴柱发现了一个新玩法儿——他猛冲几步,随后趴在婴儿车上,让婴儿车带着他跑出去好远。 “熊孩子,那不是滑板!”林妞妞大叫。 林妞妞话音未落,婴儿车倒了。车轱辘掉了,车厢烂了,马拴柱也摔倒在地上,弄了个嘴啃泥。 “哇——”响亮的哭声在翡翠大街上回响起来。 但不是林妞妞在哭,而是马拴柱哭了起来——不知道他是因为摔疼了,还是因为弄坏了人家的玩具,怕人家吓唬他。 马拴柱响亮的哭声把赵大娘从铺子里叫了出来,她颠着一双小脚,急匆匆跑了出来,手里还攥着刚跟秦氏要的一块碎布头。 林二郎也放下生意,过来干预。他把马拴柱从地上扶起来,替他掸掸身上的土,问:“摔疼哪儿了?”又安慰他说,“车子坏了没关系,等老高回来叫他修上就行了。” 赵大娘几步颠过来,笑着对林二郎说:“没事没事,这孩子,就是皮!”说着,她一把拉起马拴柱的手,喝斥道,“走——跟我回家,看你老子娘扒了你的皮!” 赵大娘领着马拴柱走了,林二郎这才回过来安慰自己的女儿。 林妞妞仰着小脸儿,跟爹爹告状:“熊孩子把妞的‘劳斯莱斯’弄坏了。” 虽然林二郎一个字都没听懂,但是他仍然明白女儿的意思,他笑着摸摸妞妞的头,安慰她:“车坏了没事儿,回头叫老高给妞修好了。”说着,他从旁边的匣子里捏了一粒核桃仁,塞到林妞妞手里。 得到食物贿赂的林妞妞不吭气了。 这时,秦氏忽然从铺子里快步走出来。她对林二郎说:“刚听赵大娘说有人找咱们,好像是兰香来了。还有郭大哥也回来了,他要把他家的檩条搬走……” 第42章 都回来了 林二郎和林妞妞听了都是一楞——兰香回来了,郭凤春也回来了?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秦氏顾不上跟林二郎详细解释,她把手中的钥匙给林二郎扬了扬,说:“我先回老宅给他们开门;等会儿你忙完了也过去看看……”原来,她刚是去找老宅的钥匙了,否则不会比赵大娘晚出来一步。 林二郎答应着,继续忙生意。林妞妞则冲秦氏伸着两只小胳膊——有八卦的时候,一定要叫上妞去看现场哦! 也不知秦氏是听懂了妞的意思,还是她不放心把妞交给林二郎,反正她一把抱起妞妞,带着妞妞向葫芦巷去了。 刚到街口,就看到两辆马车停在葫芦巷巷口外的小街上。 前面一辆马车,有封闭的车厢,是载人的;后面一辆马车,敞着车厢,是拉东西的。两辆车虽然一前一后停在一起,但是气质完全不同——封闭车厢的那辆,像是从外地过来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而敞着车厢的那辆,一看标记就知是梁州城梁记车马行的。 封闭车厢的那辆车旁边,放着一只上下车用的长凳,长凳上坐着两个婆子。稍远处还站着几名家人。 看到秦氏从街口走过来,长凳上的婆子忙站起来,凑到跟车厢的门帘旁边,跟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随后就见车厢的门帘一挑,一个人探出头来向街口望了望。看到确实是秦氏来了,她叫婆子把长凳拿过来,踩着长凳下了车。 秦氏隔老远就认出那人,正是她的表妹兰香。 秦氏惊喜不已,她抱着妞妞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兰香妹妹——” “秀姐姐,妞妞——” 两人隔着老远就开始打招呼,走到近前后,更是紧紧拉住对方的手,仔细打量对方——秦娘子没什么变化,仍然是身材圆润,敦厚可亲;兰香却比之从前更瘦了,不过精神却是很好。 “兰香,你瘦了……莫非乡下日子太苦?”秦氏忍不住问。 兰香没回答秦氏,却笑着逗秦氏怀里的妞妞:“妞妞,你也瘦了,小脸蛋上的肉没以前多了,下巴倒是更圆了。” 这时,车帘一动,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是个十来岁的男孩。他身材瘦削,面庞白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不是别人,正是刘府上的大少爷刘静安。 “太平,你还记得我吗?” 刘静安下车来后,先冲着林妞妞过来了。他笑嘻嘻的,伸手就去捏林妞妞的小脸儿。 “不不不……”林妞妞叫着,忙把脸向娘亲怀里藏,不让那二货正太得逞。 秦氏惊喜地说:“原来大少爷也来了?”随后她想到,刘静安既然在,恐怕徐夫人也回来了。 果然,就听车厢里有人唤她:“秦娘子,一向可好?” 秦氏忙抱着妞妞,冲着车厢跪下行礼,说:“民妇林秦氏,给节孝夫人请安——夫人万福金安。” 只听徐夫人说:“秦娘子快请起,你我不是外人,无须这么客气。”说罢,她叫兰香扶秦氏起来。 秦氏起来后,又冲刘静安福了一福,说:“小侯爷安好。” 刘静安忙拱手还礼,说:“秦娘子好。” 徐夫人在旁边插言,说:“他还是个孩子,还是叫他安哥儿吧,别叫什么小侯爷,怕纵坏了他。”还说,“你今后便当他跟妞妞一样就好。” 秦氏忙谦道:“这怎么能行。” 大家互相问候过,兰香这才告诉秦氏,虽然梁州城里的忠义侯府还未盖好,但是徐夫人却想带着刘静安提前回来。因为而刘静安今年已经十一岁了,虽然在徐夫人启蒙下,已经读了几年书;但是为将来举试着想,还是要找个正经的书院,学学怎么写应试的文章。 原来,徐夫人是为了儿子的教育回来的。 秦氏觉得在外面说话不礼貌,她对着车厢躬身说道:“请夫人去铺子里坐吧?夫人给民妇的那间铺子,如今已收拾出一些模样来,还算见得人。葫芦巷的院子半年没人住了,尘土积了不少,不敢请夫人过去。” 徐夫人没答话。兰香对秦氏说:“秀姐姐,年前接到你的信,你说葫芦巷这边一直没租出去……现在还空着吗?” “一直空着呢。”秦氏说。 兰香一笑,说:“太好了——是我跟太太说,我们还住你这里便好,不必去外面租房了。” “夫人要住这里?”秦氏小小地吃了一惊,她看向兰香,有些嗔怪之意,说:“如今夫人身份不同,住在这里,只怕被外人知道了笑话。” 徐夫人在车厢里插言,说:“我觉得葫芦巷这里不错,很僻静,适合静安读书……只是又叨扰你们夫妻了。” “夫人说哪里话来,夫人随便往这里走一走,我们整条巷子都觉得荣光,更不要说住在这里了……”秦氏谦恭地说。 “那就这样定了。”徐夫人不等秦氏再说出别的来,便吩咐兰香从车上搬东西。 秦氏忙抱着妞妞去前面去开院门。 家人们拎着东西跟过来。一路上,叫外男回避。随后徐夫人由兰香和刘静安搀扶着下车,换乘软轿,由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抬进巷子,直接进到院里,这才下轿。 秦氏抱着妞妞在旁边看着,心中不由感叹,徐夫人的架子一次比一次大——上回来的时候是半夜自己偷着跑过来的,离开的时候也是自己走出的巷子;这次就由软轿直接抬进院子了。 林家在葫芦巷里的房子,基本上搬空了。稍微像样的家具都搬到铺里去了。不像样的家具也搬去让老高头修理,或者直接拆了,回收再利用了。 秦氏看看自己家“家徒四壁”,忙去隔壁的孙大叔家里借了两把椅子来,徐夫人这才有个地方坐。 徐夫人没进屋,她让兰香把椅子放在正房前面的台阶上。随后她坐下,向周围扫了一眼,问兰香:“车上的东西可都搬下来了?” 兰香回:“都搬下来了。” 徐夫人说:“那就叫他们回刘家庄吧。” 原来,马车和家人都是从刘家庄带来的。兰香叫人把东西都往屋里的炕上放,随后便打发那些人都走了。她们只留了两个粗使婆子,供他们日常使唤。 随后,兰香指挥着婆子们到院外水井里提水,她要先把屋里的大扫除工作做好。 这时,秦氏想起郭凤春他们来——刚刚赵大娘说,郭凤春也回来了,要搬他们家的檩条…… 第43章 重逢 感谢热恋^^朋友的打赏,么么,多谢支持! ******** 原来,葫芦巷巷口的防御工事拆除后,林二郎就把属于郭家的东西都归敛到郭家的院子里。后来林家要搬到铺子那边去住,林二郎怕那几根檩条还有几扇门窗被人偷走,就都搬到自家院子里来存放。 秦氏对徐夫人说:“夫人,民妇家的对门邻居,郭大哥回来了——也是今天刚回来。” 徐夫人眉毛一扬,问:“是那位郭义士吗?” “正是。” “哦,这么巧?”徐夫人说。 “他似乎是回来翻修他们家房子的。”秦氏猜测道。她还没看到郭凤春,并不太清楚郭凤春的来意。 站在旁边的刘静安,听说郭凤春回梁州来了,他兴奋地追问:“那位胡贤弟可也回来了?” 秦氏说:“我还没见到人,不知道胡小哥是不是也回来了。刚才是西邻的赵大娘叫我来开院门,因为郭大哥家的檩条和门窗都在我家院子里放着呢。刚跟夫人一起进院时,没看到外面有人,我猜他们应该是避到赵大娘家里去了。” “郭义士是共过患难的人,又是我们家的恩人,你尽管叫他过来见我。”徐夫人说,又说,“若那位胡公子也来了,叫他一同过来。” “是。”秦氏答应着,把妞妞交给兰香暂时抱着,她去找郭凤春和胡图。 刘静安听说胡图可能也回来了,很是兴奋。他不去台阶上陪母亲坐着,而是凑到兰香这边来,逗弄兰香怀里的妞妞。 他捏着妞妞的嘴巴,向她嘴里看去:“太平,你长牙了……” “你才太平呢,你全家都太平!”林妞妞被他捏着嘴,嘴唇合不到一起,她像一条搁浅的鱼,只能用口型骂刘静安。 说起来,都怪秦氏太干净利落,她总是把小妞妞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这样香香软软的小妞妞,谁看到了不喜欢啊?如果妞妞像其他小孩子那样,身上都是鼻涕和口水,刘静安才不想跟她玩儿呢。 刘静安几经争取,把小妞妞从兰香怀里接过来。 林妞妞生气二货正太刚才捏自己的嘴,她反手一把,抓在刘静安的脸上。 登时,刘静安白皙的小脸上,出现一片红印。幸好秦氏刚刚给林妞妞铰了指甲,否则小少爷的脸就被林妞妞挠花了。 正在这时,院门一响,秦氏引着郭凤春和胡图进来了。 “图图——”林妞妞眼尖,最先看到了跟在郭凤春后面的胡图,她指着胡图叫道。 胡图听到了妞妞的叫声。但是他只淡淡地向林妞妞看了一眼,就立即把视线挪开了。他目光望着别处,似乎根本不想搭理林妞妞。 “哦,我的天哪!难道我变丑了吗,为什么不能吸引美男的注意力了?”林妞妞惊慌失措地摸着自己的小脸,叫道。当然了,别人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胡贤弟!”刘静安则比林妞妞直接多了——他热情地招呼了一声,随后走过去,一把拉住胡图的手。 胡图若有似无地答应了一声,便不着痕迹地把手从刘静安手里抽出来,随后低下了头——看来,他也不想理刘静安。 “灭哈哈——这样我心里就平衡了!”林妞妞邪恶地说。 但是,刘静安却像只狗皮膏药,粘上了就不撒手。他再次拉住胡图的手,说:“胡贤弟——自从上次你不告而别,为兄想念得紧,几次做梦都梦到你呢!” “恶不恶心啊,做梦都梦到!难道这是要搞基的节奏吗?”林妞妞在旁边不屑地吐槽。 就看刘静安一手抱着妞妞,另一手紧紧拉着胡图。他继续说道:“我每每想起贤弟惊才绝艳,天下恐怕难逢对手;我刘静安此生能认识贤弟这样的人,真是三生有幸。我总是想着,刘家庄那样偏僻的地方,怎么也不能遇到贤弟这样的人,便盼着早日回到梁州来。想不到我今儿刚回来,就遇到贤弟了——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越说越露骨了,连‘有缘千里来相会’都整出来了,果然是搞基的节奏啊!”林妞妞坐在刘静安的小胳膊上,一脸不屑地摇头咂舌。 林妞妞听刘静安抒发完心中感慨,又扭头看向胡图,说:“小图子,小安子都表白了,你感动了没有?” 胡图没有任何反应。他低着头,一张精致的扑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有曲折啊有曲折——“痴情受”遇上了“别扭攻”,这样的基情不好搞啊!林妞妞一边品评,一边笑到爆棚。 刘静安感到了胡图的冷漠,他有些尴尬。他忽然想到了怀里的妞妞,想借妞妞引出更多的话题。于是他把林妞妞向胡图面前一送,说:“贤弟你还记得小妞妞吗?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太平’。她现在一周多了,不尿裤子了——听秦娘子说,只要看到她脸一红,就赶紧给她把尿,她就不会尿裤子了!” 混蛋啊混蛋!你想勾搭男人,凭什么拿妞当引子,而且还把妞尿裤子的事大肆张扬?难道你想让男人知道,你温良贤淑很有母爱?可是这个世界好像还是男尊世界,木有男人生子的啊好不好! 林妞妞憎恨刘静安叫她“太平”,还总提她尿裤子的事。她“咿咿呀呀”地骂徐静安。 刘静安的计策成功了,林妞妞引起了胡图的注意——只见他抬起好看的丹凤眼,深深地看了林妞妞一眼,好像在问她,你真的不再尿裤子了吗? 干嘛,难道真还记得她用“大水”冲走他的事?林妞妞一窘,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随后就听刘静安大叫:“秦娘子,快快——太平的脸红了,她要尿了!” 秦氏忙把妞妞接了过去。随后她紧走几步,躲到院子的角落里,一把抻掉林妞妞的尿布,想把把她。 林妞妞哇哇叫着抗议,使劲打着挺,不让秦氏把她——院子里这么多的男人,她才不要露屁屁、撒尿尿呢! 秦氏无奈,重给她塞好尿布,又紧了紧被她挣松了的屁帘,抱着她重回人群中。 这时,郭凤春带着胡图过来,给徐夫人见礼。 徐夫人起身虚扶一把,说:“郭义士、胡公子——许久不见了,看到你们都平安,我和静安都放心了。” 郭凤春简单跟大家说了说,他跟胡图那日离开后,都去做了什么。 第44章 不需要谢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感动哦。 ******** 原来,郭凤春当日打听到胡八斗一家逃出城去了,便带着胡图出城去寻找。 前些天,他们终于在几百里外的夏家村找到了胡八斗一家。 夏家村是胡八斗后娶的妻子,夏氏的祖籍。夏氏家族,人丁兴旺,夏氏的几个兄弟都住在村子里,以种植鲜花、制作胭脂为业。 鲁王围城前,胡八斗带着老婆孩子,跟着老丈人和老丈母娘来到夏家村躲避战乱。 鲁王之乱平息后不久,胡八斗就知道梁州城太平了。但是他听说自家粮店被叛军抢光,而烧得片瓦不留,顿觉心灰意懒。夏氏也怕回梁州后,家里一穷二白,跟着胡八斗受苦,于是他们一家干脆赖在夏家村,不走了。 夏氏的哥嫂们虽看不上他们好吃懒做,可他们的老爹老娘一向偏疼夏氏这唯一的女儿,他们也拿这一对惫懒夫妻没有办法。 幸好郭凤春带着胡图找来了。郭凤春手中有些积蓄,他愿意资助胡八斗回梁州,把粮铺的生意重新做起来。 夏氏的哥嫂们一看,这可是唯一的机会,把赖在他们家里吃白饭的小姑子一家赶走。于是一个个的怂恿老爹老娘,赞助小姑子一些钱和粮,让小姑子一家回去继续把生意做起来。 即便这样,也是胡八斗一个人先跟着郭凤春和胡图回来了。夏氏要等胡八斗把梁州城里的家安置好,才肯带着孩子们回来。 胡八斗回到梁州城的家一看,这才叫家徒四壁呢——不仅房顶烧没了,连破窗框子、烂家具,都让人当柴禾拾走了。 这时,郭凤春想到了自家的房子——他并不介意邻居们为了自保,拆掉他的房子,因为那房子本来就破烂了,而且他并没有打算回梁州来住——他想到的是,自家房子里有几根上好的檩条,可以送给胡八斗翻盖他的粮铺。 于是,郭凤春带着胡图来到葫芦巷来搬檩条。巷子口那辆敞棚的马车,正是他来搬建筑材料的。 徐夫人对郭凤春说:“郭义士、胡公子——我当日说过,若我能回到城守府,必有回报。人不可言而无信。我们家有不少的房产和田产,只是因为我不方便出面打理,现在全交给给了二房。你等我明日使人送信回刘家庄,让二老爷找张梁州城的房契送来,也省得你们再翻盖旧房。” 郭凤春还未答话,胡图先就在旁边冷冷地说:“不必了!我们先前做那件事,既不为谋利,也不为扬名,夫人不必总把那件事挂在心怀。” 刘静安在旁边拉了胡图一把,焦急地说:“我知道你们舅甥不为名利——可这是我们的心意,贤弟切莫拒绝。” 胡图侧过头,用漂亮的凤眼瞟了刘静安一眼,说:“若你觉得那件事是份情义,便请忘了当日的事,对大家都好。” “你——”刘静安“你”了一声,随后嘟起了嘴,表情又委屈又生气。 林妞妞看着胡图,又看看刘静安,她幸灾乐祸地想——刚刚这段情节好有爱啊!“别扭攻”惊艳一瞥,秒杀普罗大众;“痴情受”嘟起小嘴,既让人心疼,又让人恨得牙痒痒——美男如果都爱帅哥,女汉子们还怎么活! 嗷——林妞妞恨不能化身为狼,狂啸一声。 这时,徐夫人在旁边打圆场,说:“是我考虑欠周详——之前并未想到,此番回梁州城来,会遇到你们舅甥。” 郭凤春说:“夫人,我和胡图确实什么都不想要。再者,我听江湖上传说,鲁王虽伏诛,但余孽犹在。这个时候,大家还是小心行事为好——我即将离开梁州城,只剩胡图一个孩子在这里,为避免招惹是非,从前那件事就请不要再提了。” 郭凤春的话说到这份上了,徐夫人自然不能再提赠房的事情。她尴尬地笑了笑,又问:“郭义士要离开吗?” 郭凤春点头,说:“我要回京城的镖局里去……”说着,他扭头看了看胡图,说,“我兑现了当日承诺,把胡图送回胡家认祖归宗,从此了却一件心事。只是胡图以后要留在梁州城了,还请各位高邻多多关照——”他这最后一句话,是对秦氏说的。 秦氏忙在旁边应道:“那是自然。” 徐夫人又说:“郭义士武功超群,回镖局岂不是大材小用?我有意向李学厚大人写封荐书——圣上钦点了李大人任齐鲁两省的总督,统兵十万——郭义士可去李大人的总督府谋份差事,将来也可成就一番功业。” 郭凤春笑着摇头,推辞说:“这却不劳夫人费心了——我本闲云野鹤,受不得官场上繁文缛节的束缚。” 徐夫人为郭凤春惋惜。她又看向胡图,说:“我此番回梁州,便是打算送静安去梁州书院读书。胡公子可愿读书?我会把你和静安一样看待,送你和静安同去梁州书院就读。” 刘静安在旁边一听,高兴起来,他拉着胡图的胳膊,说:“这样最好,我们以后可以一起读书了!” 哪知胡图却冷冷地推开了刘静安的手,说:“我不喜欢读书。”随后他看了郭凤春一眼,说,“舅舅,我们搬东西吧,只怕我爹在家里等着急了。” 郭凤春冲徐夫人一拱手,表示告退,便跟着胡图去搬檩条。 这时,林二郎把生意告一段落,正好赶过来帮忙。三个人很快将檩条和拆下的门窗等都搬到车上,随后把东西运到胡八斗的粮铺那边。 自始至终,胡图都没再看刘静安一眼。 刘静安小少爷倍感失落,他偎在母亲身边,默默地看着胡图干活。 林妞妞在旁边一路旁观,幸灾乐祸地说:“闷骚是真爱,对吧?” 这时,秦氏忽然在林妞妞屁股上打了一下,轻声嗔道:“刚才把你你不尿,现在尿裤子吧?” 林妞妞“哇”一声就哭了,委屈道:“人家要保持淑女形像嘛,谁让你大庭广众之下给人家把尿的!” 听到林妞妞的哭声,正在搬东西的胡图扭头看了她一眼——不过也仅仅是一眼,他继续绷着脸,跟他舅舅搬东西。 “嗷嗷,人家被小美男嫌弃了!”林妞妞撇着小嘴,继续飙泪。 第45章 打了后娘?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哦,么么,爱你哟! ******** 梁州城的人们,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渐渐忘了鲁王之乱带来的伤痛。梁州城免了三年徭役赋税,生息得到了休养。春天到来的时候,梁州城的百姓们对新年景和新生活充满了新希望。 这年春天,雨水不少,预示着今年风调雨顺,是个太平丰收年。梁州城里,有钱人家陆续搬了回来。翡翠大街上,南来北往的客商也日渐增多。 林二郎和秦氏的生意明显好做多了。 林二郎除了卖烧饼之外,早晨还搭着卖米粥,上午和中午还提供茶水、果子零食等。 林二郎一个人有点儿忙不过来了。幸好还有老高头。老高头最近不大出去做活儿了,就在家里帮林二郎烧烧火、涮涮碗什么的。可是他年纪大了,行动迟缓,林二郎也不忍心多支使他。 林二郎想让秦氏关了裁缝铺的生意,干脆跟他一起开个小吃店。但是秦氏那边生意也很好,秦氏舍不得放弃。 秦氏对林二郎说:“你那边还有老高帮你,我这边可是全靠我自己——上次有两个女人,说是来裁衣服的,可是我一没注意,竟然让她们顺了我一块布料去!” 说到这儿,秦氏抱起妞妞,说:“什么时候咱妞妞长大些,能帮我看看店多好啊!” 林妞妞不屑地一扭头,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事情,妞才不要做呢! 林二郎的生意好,打烧饼用的粮食消耗得也快。月前刚买的一缸麦子,一个月就见底了。 这天下午,他跟秦氏说,要去胡八斗的粮铺买点儿粮食。 原来,前些日子胡八斗家的房子修好了,粮铺重新开张,林二郎当然要照顾胡八斗的生意,所以他要去胡八斗那里买粮。 秦氏说:“我也去——我当日答应郭大哥,帮他照看着胡图一些;我刚给胡图做了件夏衣,拿去让他穿穿,看看合不合身。” 其实,秦氏是听说,胡八斗后娶的老婆夏氏,前两天带着三个孩子从夏家村回来了。秦氏怕胡图在后母手里受委屈,所以要去看看他。 林二郎当然也想到了这点儿,点头答应。于是他们嘱咐老高看着点儿铺子,若有人来找秦氏做衣服,就说去胡家粮铺买粮了,稍后便回。 林二郎拿了盛粮的袋子,推着小推车;而秦氏则用“劳斯莱斯”推着妞妞。一家三口沿着翡翠大街,向胡家粮铺那边走去。 胡家粮铺就在大街的尽头。他们出门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胡家粮铺的幌子。 刚走到粮铺门口,忽然看到一个人,从粮铺里踉踉跄跄跑地跑出来。那人跑出来后,一屁股坐在了大街上,随后放大哭起来。再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胡八斗的老婆夏氏。 看来,这俩口子又打架了。 林二郎和秦氏对视一眼,皆无奈地摇摇头。他们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正赶上“河东狮吼”、坐地撒泼。可是他们已经来了,总不能当即掉头回去。再说家里粮食确实不多了,卖烧饼的生意可不能等。 林二郎和秦氏紧走几步,来到粮铺门口,他们把两辆“车”停在粮铺门口。随后秦氏跑到夏氏身边,来扶夏氏,说:“嫂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都是土。” 夏氏见有人来扶她,哭得更欢。她对着秦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他打我,他竟然敢打我——我不活了!” 秦氏打量了一下夏氏,也看不出夏氏哪里被打了,想来即使是动了手,下手也不重。于是她劝夏氏:“嫂子别生气,两口子哪有马勺不碰锅沿的?男人脾气急,动两下手也是常有的,但过后也会后悔……”她又回头给林二郎使眼色,嘴里对着夏氏说,“你等我叫二郎去劝胡掌柜,让他给嫂子陪不是——我们女人虽然没见识,也不是让他们随便打着玩儿的,更何况是三个孩子的娘了!” 夏氏听秦氏这么一说,哭得更甚了。她说:“不是胡八斗那个没带种的打的,是他前头留下的那个小兔崽子干的……” 秦氏一楞,心说,难道夏氏是被胡图打了? 这时,街上已经有许多喜欢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 夏氏故意嚷嚷给大家都知道,说:“那小兔崽子跟他舅舅学过功夫,就故意欺负人。他欺负我们家大宝,把我们家大宝绊倒了,拿脚踩着不让起来!我去救我们家大宝,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一下就把我摔出来、坐到这当街上了……” 窘,原来人家夏婆娘不是故意坐大街上撒泼,她是被人摔出来的! 夏氏这话说给别人听,别人可能不信,会觉得一个小孩子哪有那么大力气?但是秦氏信,因为那天她在墙上下不来,就是胡图轻轻托了她一把,就把她托下来了。 夏氏又哭天抹泪地说:“我就知道,他是我前世的对头,头一回看到他就觉得不顺眼……你们还说我不容人,你们没看到他这会儿要杀我们母子呢!” 胡八斗从粮铺里出来,叫夏氏进屋:“快进来吧,别让人看笑话了!” 夏氏在胡八斗面前还是威风的,她一“骨碌”爬了起来,站在街上对胡八斗跳着脚的骂:“你让你那小兔崽子打老娘,老娘今天一定要出这口气——你不扒了那小兔崽子的皮,我就带着孩子走主,不跟着你过了!” 夏氏又蛮又村,引得看热闹的人一阵窃笑。 这时,这场乱子的真正主角,胡图小哥出现了。他从铺子里慢悠悠地走出来,往门前潇洒地一站。他抱起肩,斜眼看着夏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意思是,你想扒谁的皮? 不知为何,夏氏看到胡图,就被吓得一哆嗦,直向胡八斗身后躲去。 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被胡图小哥吸引了,他们齐向胡小哥看去,同时互相议论:“这就是胡大姐留下的儿子啊,长得可真好!” “跟胡八斗长得可不太像……他可是像谁呢?” “像郭大姐呗!”有个人似乎跟郭家比较熟,说,“郭家祖上是从西域过来的,那边的人就是比咱们这边的人长得漂亮!当年郭大姐也是梁州城里出名的美人呢!” “噢,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胡小哥长得这样好!”众人皆是恍然大悟的模样。 第46章 “懂你的人是我” 感谢热恋^^朋友的打赏,么么。感谢冬天的浓雾朋友送给《高浓度诱惑》的满分评价票,刚刚看到,不好意思哦,谢谢您的鼓励。 ******* 这时,又有人说起当年的往事。 “当年那夏婆娘刚进胡家门的时候,看这孩子长得漂亮就嫉恨他。她用针扎孩子的嘴,还不给饭吃。现在这孩子大了,这夏婆娘可是有报应了!” “哈哈哈哈……” 众人皆是一种不负责的看戏心态,说到痛快处,就发出一阵阵哄笑声。 夏氏一张脸臊得通红,她冲大家嚷道:“你们放屁呢,没那么回事!” 众人才不理她,有人更是促狭地说:“夏婆娘,你不会是看胡小哥长得好,想调|戏继子不成,反被老胡打了吧?” 这话一出,众人爆发更热烈的笑声。 夏氏的脸由红转白,她“嗷——”地叫了一声,嘴里嚷嚷着“我不活了!”跑进铺子里去。随后跑进后院,不见了人影,只听她的哭声由近而远,由高转低。 秦氏忙让胡八斗去安抚夏氏,她和林二郎则劝看热闹的人群:“各位高邻,都散了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有马勺不碰锅沿的?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陆续散去。 众人散去后,秦氏和林二郎抹了把汗,相视苦笑了一下——他们是来买粮的,却赶上这么一场热闹! 再看胡图小哥,他却跟没事儿人一样,蹲在“劳斯莱斯”旁边,跟妞妞玩儿。 “小胡掌柜——”秦氏叫了胡图一声,胡图没理她,连头都没回一下。 秦氏叹了口,知道胡图心里正不痛快,便没再打扰他。她看到粮铺门口有条长凳,叫着林二郎一起坐下来。他们等胡八斗安抚好了夏氏,出来给他们称粮食。 其实,胡图并没有跟林妞妞玩儿。他只是握着林妞妞的小手在发呆。 林妞妞看得清楚,胡图漂亮的丹凤眼里,眼神暗淡无光,眉宇间藏无限的心事。 林妞妞看着心疼。她对胡图说:“小图图,妞明白你的心事,这种世俗的环境不适合你,这些俗人也不理解你——把你的心事都交给妞吧,妞会好好保护你的!”。 胡图听到妞妞轻声“咿哦”,他扭头看向林妞妞——只见林妞妞皱着两撇淡淡的小眉毛,两只黑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她那粉红娇嫩的小嘴微张着,发出几声娇喘,似乎是在轻吁短叹,感叹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胡图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只是抬起手,充满爱怜地摸了摸妞妞的头。她的头发营养不太好,有些发黄,而且稀疏不齐。但是发质软软的,总能触动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这时,胡八斗从后院出来了,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显然在夏氏那里没讨到什么好。他心不在焉地给林二郎称好粮食,接过铜钱后连数都没数,就扔到了钱匣子里——这可不是他平日的风格。 胡八斗看着林二郎搬粮食,忽然问:“二郎,可有凤春的消息?” 林二郎楞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他说:“郭大哥不是去了京城的镖局吗?” 胡八斗苦笑了一下,说:“你看他,当初说把孩子抱走就抱走了,如今说送回来就送回来了……让我实在没个提防。” 林二郎听这话有些不高兴,当初夏氏虐待胡图,如果不是郭凤春把胡图抱走,说不定胡图早就被夏氏虐待死了呢!郭凤春替胡家把孩子养了近十年,他胡八斗有什么可抱怨的? 于是林二郎说:“胡掌柜的——胡图这孩子,说到底是你们胡家的人;如果郭大哥不让他回来认祖归宗,说不定会被人说闲话吧?” 胡八斗讪讪地说:“那倒是,那倒是。” 林二郎知道,胡八斗夹在胡图和夏氏当中,有些不好做人。于是他劝说:“胡掌柜,你看胡图已经十岁了,正是能帮你看看铺子、打打下手的年龄。你把他教好了,将来他可是你的左膀右臂啊。” 胡八斗却苦笑,说:“我可不敢指望他!”他对林二郎说,“你可不知道,这孩子跟着凤春学野了……不管你这边有什么活儿,累成什么样,他在旁边看着,就跟没看到一样!你支使他,他也不过来帮忙。可是到了吃饭的时候,不用叫他就过来了,而且还不跟大家一起吃,自己盛了一碗,端到旁边去吃。” 林二郎听了皱眉,他可不知道胡图这孩子的脾气,个性成这样。 胡八斗又说:“二郎,如果你们看到凤春,就告诉他——还是把这孩子领走吧,我真是养不起这个小爷!” “这样好吗?”林二郎冲口说了句。他心说,人家郭凤春帮你养儿子,还出钱帮你把生意重新做起来;可你倒好,连自己儿子都不养。 可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所以林二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时,秦氏仍然坐在长凳上。她看着胡图的后背,几次想把包袱里的夏装给胡图;可是摸了摸包袱,又忍住了。因为胡图刚刚跟继母打了架,如果秦氏现在给胡图衣裳,好像秦氏故意跟夏氏做对一样。林家以后还要跟胡八斗的粮铺做生意,总不能太不给夏氏面子了。 这时,林二郎把粮食装在小推车上,叫了秦氏和妞妞一起回家。 秦氏过来推婴儿车,她对胡图说:“小胡掌柜,以后到我们家来找妞妞玩儿啊。” 胡图若有似无地“嗯”了声,转身进铺里去,没再理他们。 林二郎推着小推车,秦氏推着“劳斯莱斯”,一家三口沿着翡翠大街往家走。 妞妞坐在婴儿车里,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忽然,妞妞看到胡图又出来了,他坐在粮铺门口的长凳上,仰头望着天空,好像在发呆。 “小图图应该生活在一个超凡脱俗的环境里,而不是与这些市井小民为伍,可惜了他这天生的美貌!”林妞妞为胡图报不平。 听到林妞妞“咿哦”的叫声,林二郎夫妇也一起回头看,他们也看到了坐在粮铺门口的胡图。 “这孩子也怪可怜的!”秦氏说,“亏那夏氏下得去手,竟然用针扎孩子的嘴!” 林二郎说:“怪不得郭大哥当初要把孩子抱走……这回把胡图自己留下,郭大哥恐怕也是不放心。” 忽然,秦氏想到什么,她说:“二郎,咱们铺子里不正缺人手吗?要不咱让胡小哥去咱们铺子里当伙计?” ******** 推荐《重生名门千金》(书号2751015)作者:蔚叶 简介:短短的一天,父亲骗走母亲留给她的股份,气死外公,被离婚后枉死当场。 再睁眼,回到十六岁的那一年那一天!再次面临选择,她从容以对。 仇,是要报的!情,是要还的! 只是…… 男人,你确定要我称呼你为“夫君”? [bookid==《重生名门千金》] 第47章 把美男带回家 这几天在外地,这几章是提前定时发布的。有留下贴子的朋友,回来再回贴哟,么么,爱你们。 ******* 秦氏提议——让胡图去自家铺子里当伙计,省得他整天在夏婆娘面前晃,再跟夏婆娘起争端,同时还帮胡八斗解了难。 林妞妞在旁边听了,觉得娘亲这主意真棒,她高兴地直点头。 林二郎沉吟了一下,却说:“这主意好是好,可是人家毕竟是胡掌柜的大少爷啊,怎么好让人家到咱那里委屈当个伙计?”又说,“还有啊,我听胡掌柜说,这胡小哥的脾气可是跟常人有几分不同……” 说着,林二郎把胡图在胡八斗那儿的表现,跟秦氏说了一遍。 他又对秦氏说:“如果你叫胡图到咱们家去,你可要想好了,是要把他当少爷供着的,可别想支使他干活。” 秦氏想了想,说:“我觉得,胡图也未必就像胡八斗说得那么不堪。”又说,“咱未必要把他当少爷供着,只要当他是咱们的孩子,吃的穿的别亏他就行了——像老高头那样无亲无故的,咱都养活着呢,更何况郭大哥和胡图救过你和妞妞的命。” 林二郎一想也是,雪中送炭胜过锦上添花,胡图在胡家生活得不好,他正应该把胡图接到自己家来,当自己的孩子养着。 林二郎点头同意了,于是一家人转身又往回走。 胡图正在粮铺门前的长凳上坐着,看到林妞妞一家去而复返,微微一楞,似乎有些诧异。不过他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没有理林二郎一家人。 林二郎放下车,去跟胡八斗商量事情。 秦氏和妞妞在门外等着,娘俩儿笑嘻嘻地看着胡图——胡图被她们看得好不自在,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娘俩儿怕把胡图看臊了,等会儿不跟他们走了,忙又一起把视线转向别处,假意看街上的风景。 幸好没过多久,林二郎跟胡八斗说好了。 胡八斗跟林二郎出来,他兴冲冲地对胡图说:“胡图啊,你林叔想叫你去他铺子里当伙计,管吃、管住、管四季的衣裳,一个月还有三十文工钱。” 林二郎在胡八斗身后补充道:“我们铺子里的老高头,就是这个价。” 胡图一楞,他扫视了众人一眼,这才明白,刚刚林二郎一家为什么去而复返。他皱皱眉头,似乎对这个提议没什么兴趣。 秦氏和林妞妞在旁边有些着急,生怕胡图出口拒绝。秦氏忙说:“时间长了工钱还会涨的——我们铺子的生意好了,自然会多给工钱。” 林妞妞也冲胡图伸着小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嘴里“哦哦”地叫着。意思是,小美男你还是跟我们走吧,我爹娘总好过夏氏那个臭婆娘。 胡图看看妞妞,似乎无法抵抗她赤诚的眼神。他停顿了一下,跟林二郎说:“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做,去了能干什么?” 林二郎在一旁说:“没事儿没事儿,你还是个孩子呢,想做事慢慢学嘛。” 秦氏也说:“我们家里人少,临街住着总是害怕。你会功夫,你住过来,我们心里踏实些。” 胡图这才点点头,说:“好吧。”随后,他也不跟胡八斗告辞,转身就向林家铺子那个方向走去。 秦氏在后面问他:“小胡掌柜,你不收拾下自己的东西?” 胡图向后挥挥手,说:“我什么都没有。” 秦氏这才明白,胡图在胡家,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想——没有没关系,等到了她家,胡图少什么,她再给胡图置办什么。于是她叫林二郎,说:“二郎,那咱们走吧。” 林妞妞高兴得,在小推车里一蹿一蹿的——嗷嗷,小美男是我们家的了,小安子你没戏了! 就这样,林二郎他们把胡图带回了自己的家。 老高头正在家里看着铺子。这会儿是下午,烧饼铺过了晌午就关门了,只有裁缝铺还开着。 林二郎把粮食扛进后院。胡图跟着秦氏进了铺子。 胡图好奇地打量林家的铺子。 上回说过,林家把原本通着的铺子隔成了两部分,小的一间是林二郎打烧饼的操作间;大的那间是秦氏的裁缝铺。烧饼铺和裁缝铺虽然用隔断隔开了,但是有个暗门互相联通。暗门开在裁缝铺的柜台后面,普通顾客是走不到那里去的。 烧饼铺里有个后门通后院,而裁缝铺则有道楼梯通向楼上。 胡图抬头打量着楼梯。 这时,秦氏指着胡图跟老高头介绍:“老高,这是街口粮铺里的小胡掌柜……” 胡图插言:“以后就叫我胡图吧。”随后他径自上了楼梯,跑到楼上去了。 秦氏以为他是个孩子,对新地方感到好奇,便没有阻拦,由着他去了。她又问老高,刚刚铺子里可有客人过来。 老高说,有两个来拿衣裳的顾客,他把衣裳拿给了人家,钱也收好了。 秦氏察看了一下,衣裳没有拿错,便把钱收了起来。 正在这时,忽听外面街上有人嚷嚷:“谁家孩子站那么高,仔细掉下来摔着!” 随后就听人们一声惊呼,似乎真有人从楼上掉下去了。秦氏等人在铺子里听着,心里都是一惊,因为他们刚刚看到胡图上楼去了。 就在这时,门口人影一闪,胡图从门外跑了进来。 秦氏、林妞妞和老高头他们三个,都呆住了。他们瞪着眼、张着嘴,用手指着胡图——意思是说,你刚才不是在楼上吗? 胡图却是一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他对秦氏说:“我以后就住楼上,出入挺方便的。”说完,他又上楼去了。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就是他,从二楼跳到了街上!因为他武艺高强,从二楼跳下来,就跟别人走平地似的。 老高头感叹说:“这半大小子就是皮啊!” 秦氏则苦笑,我这是招了个伙计来啊,还是养了个猴啊? 胡图要求住楼上,林二郎和秦氏只能依他。可是楼上不能盘炕,只能用床。 林二郎家没有现成的床,不过他们有老高这位现成的木匠。林二郎买了几块木料来,扛到了楼上,现给胡图做床。 胡图对于老高的木匠手艺很感兴趣,整天跟在老高身边,看着老高干活儿,有时还主动帮老高打打下手。 林妞妞也喜欢看老高做活儿。她伸着手,指着楼上,意思是她要到楼上去。但是楼梯太陡,她自己上不去。 ******** 推荐《多宝佳人》(书号2613980)作者:刺嫩芽 简介:不就是把男友借出去陪闺蜜回家过年吗,怎么就成了闺蜜的男友? 还从天而降一个好人系统,说自己有成人之美? 好吧,且看我好人系统成就的多宝人生。 [bookid==《多宝佳人》] 第48章 “猴孩子!” 林二郎递给妞妞一块核桃仁,哄她:“妞妞乖,在楼下看着爹爹打烧饼啊,爹爹给妞妞打个大烧饼。” “不啊,不啊,不啊——”林妞妞摇着头说。 随后她用手指着楼上,身子一蹿一蹿的,意思是她恨不能飞上去。如果这世界有电梯,她早想办法乘电梯上去了,谁也不用求! 秦氏在旁边说:“瞧这孩子,都一周多了,还不会说话,只会说‘不’。” 林妞妞心说,我不是不想说啊,可我这嘴不听我使唤怎么办啊!亏那位“上帝”还说,要给她什么法宝、超能力之类的,结果她什么超能力都没有,反而在生理发育上滞后于同龄人,说话比别人晚,走路也比别人晚!她想,这肯定是她断奶太早、营养不良造成的,所以她要抓紧吃啊,把营养补回来啊。 她这么想着,从爹爹手里把核桃仁接过来,一口咬在嘴里,随后继续指着楼上,表达自己想看老高头怎么做木匠活儿的迫切愿望。 这时,胡图突然出现了。 他最近经常这样神出鬼没的,一会儿在楼上,一会儿在楼下,一会儿在铺子里,一会儿在后院。 还好,林家的人们都习以为常了。 胡图二话没说,一把抱起妞妞,就要带着她上楼。 秦氏在旁边提醒:“胡图,你要是把她带上楼,可要看好了她——仔细她从栏杆缝里掉到街上去!” 胡图点头,表示明白。 秦氏又说:“你可别带着她一起往街上跳——她挺沉的,怕你抱不住。” 胡图看看怀里的妞妞,用手掂了掂她—— 林妞妞跟胡图四目相对,轻声说:“美男,我体重不超标,还可以继续吃……” 胡图挺给妞妞面子,他对秦氏说:“她不沉。” 秦氏苦笑,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抱着她跳,她习惯了,可能会跟你学。” “哦,我不会让她有危险的。” 胡图回答完毕,抱着妞妞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哟——小图图的回答好帅啊,他不会让妞有危险的哟! 林妞妞自作多情的,带着一脸幸福的微笑,偎在胡图的胸前。 可惜,她还没有把感慨抒发完,目的地就到了,她被胡图放到了地上。 二楼最东边的那间屋子,现在变成了临时的木工作坊,老高头正在屋里忙碌。 胡图的单人床已经打好了,正准备刷桐油。老高打算用剩下的木料,再给胡图做张小桌子和两只小板凳。 “坐在这里别淘气啊。” 胡图找了个草垫子来,让妞妞坐在上面玩儿。随后他坐到他的小床旁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砂纸,开始打磨床腿,为刷桐油做准备。 刚刚胡图下楼,就是奉老高头的指示,去街上买砂纸的。这个年代虽然科学思想落后,但是能工巧匠们想出各种办法来提高工艺水平。比如把耐磨的岩石碾碎后,用胶粘在厚纸上,就成了砂纸。 林妞饶有兴趣地观察他们做工。等她都看明白了,就没兴趣了。 她拿着面前的几块废料,在地上摆来摆去。可是对于她这个成年人的灵魂而言,玩积木还是太幼稚了。她在废木料里扒拉来扒拉去,终于发现点儿有趣的东西,有块废料的形状好像一只小鸟。 “鸟啊!”林妞妞兴奋地叫道。 她的声音吸引了胡图的注意力,胡图抬头看向她。 她举着木头鸟,咿咿哦哦地向胡图卖弄:“小图图——你看像不像一只鸟?” 胡图盯着林妞妞手中的木头看了一会儿,还就真就看明白了林妞妞的意思。他走过来,把木头鸟拿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对老高说:“老高你看,妞妞说这块木头像一只狗……” “噗——”林妞妞喷了。明明像鸟好不好,怎么会像一只狗? 只见胡图拿起锯子,三两下,把木料上的一小部分锯掉了。锯完后,他说:“把这块多余的地方锯掉,它就更像了……” 林妞妞冲他嚷嚷:“猴孩子,你把我的鸟尾巴锯掉了!” 怪不得他刚刚说是狗,如果忽略到鸟尾巴那部分,只剩下圆墩墩的那部分,可不就像狗了嘛! 胡图似乎对木头狗很感兴趣。他坐到一旁,从怀里掏出一只匕首来,用匕首对着木头刻刻画画,试图把这件木雕作品完成。 “猴孩子,你以为你会武功就能当小李飞刀了?还学人家雕木头?”林妞妞默默地吐槽。她拿着一块木料,敲打在地板上,发泄心中的不满。 忽然,林妞妞感到手上一疼,原来木头上的一根刺扎到了她的手上。 “哦,哦,这可怎么好!”林妞妞看着自己的手,惊叫起来。 胡图听到她报警,连忙跑过来。他眼力好,一眼就看到林妞妞手上扎着一根细刺。 “别怕,我帮你拔出来。” 胡图捧起妞妞的小胖手,用指甲小心地掐住木刺,随后迅速的拔了出来。 “好了没?”胡图问林妞妞。 林妞妞就是这么矫情,人家越问她好了没有,她越煞有其事起来。她举着手让胡图看,娇滴滴地“哦哦”叫了两声,意思是:“刚刚扎到妞了,好疼啊!” 胡图看到她的手上,刚刚被刺扎到的地方有点儿出血。于是他捧起她的小手,低下头,伸出舌头,在她的手掌心上轻轻舔了两舔。 “哦,卖——” 林妞妞顿时觉得一股电流沿着手掌流蹿到身上,她的脑筋打结、身子酥麻了半边——小美男的舌吻,有让人血槽清空的危险有木有! “怎么样,好了没有?” 胡图抬头看向林妞妞。却忽然发现,林妞妞的小脸胀红胀红的。于是他向楼下大叫:“秦娘子,妞妞的脸红了,她要撒尿!” 声音未落,林妞妞只觉眼前一花,周围景物迅速变化。再一看,她已经来到楼下。 胡图一把将妞妞塞到秦氏怀里,说:“好像……已经尿了。” 秦氏被突然出现的胡图吓了一跳。她反应过来后,把妞妞接过来。她一摸妞妞的裤子,果然已经尿了。 秦氏忍不住喝斥妞妞:“都一周多了,还尿裤子!” 林妞妞委屈的,小嘴一撇,眼泪汪汪。心说,你试试被人像包袱一样拎着,从二楼跳下来——不尿裤子才怪! 林妞妞再不闹着去楼上玩儿了。她可不想再坐一次人力电梯!已经超速了好不好,再坐一回妞会犯心脏病的。 林妞妞腹诽,原以为他长得漂亮便是个超凡脱俗的人物,谁知道男人总是会令女人失望——他就是个猴孩子,根本不是情圣,再不跟他玩儿了! ********* 推荐《晏归来》(书号2574784)作者:绿蚁紫檀 简介:莫名穿到古代,虽为嫡女却遭继母黑手,身陷后宅,尝尽血泪;幸而上天怜悯,让她重归都市繁华。既归之,则安之。奇特的经历沉淀出她满身的风华,所谓薇心玉露练香泥,压尽人间花香气,水墨蜿蜒于都市,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且看晏归来…… [bookid==《晏归来》] 第50章 红点点小胖猪 几天之后,胡图在二楼的单人宿舍收拾好了。他住在当中那间屋子里。 秦氏找了被褥帐子等物来,帮胡图把房间布置好。她又四下看了看,说:“这里夏天住着倒还相宜,通风凉爽。只是怕冬天会冷。如果冬天嫌冷,再换地方吧。” 胡图却说:“这里挺好的。我不怕冷。” 胡图住到店铺的二楼之后,秦氏把布料也搬到了二楼。 其实布料放在楼上可以更好地防霉、防蛀、防鼠咬,而且取用更方便。以前没敢放这儿,就怕临着街被贼偷了。现在有胡图住在这里,当然没问题了。因为他会武功,人又机警,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警卫。 林氏夫妇对待胡图,完全是当成自家的孩子来疼爱。 胡图跟林家人相处得也还行。二郎夫妇虽没支使他做什么事情,但是他看到林二郎磨粮食或者秦氏搬布料什么的,却会主动过来帮把手。 林二郎和秦氏发现,胡图这孩子并不懒,干活也有力气;他就是太有个性,做事要由他喜欢。而且他好像有什么心事,有时会看到他一个人望着天空发呆,眼睛里似乎还含着泪水。 林二郎和秦氏私下里说,其实胡图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早早地没了娘,后来又被继母虐待。幸好他有个豪侠仗义的舅舅,把他养到这么大。郭凤春送他回来认祖归宗,本是件好事,可是他却已经很难融进那个家庭。 林氏夫妇没想把胡图当伙计使唤,只希望他不要出格的淘气就好。 胡图确实不算淘气,不过他终究是个孩子,他还是在会无意中做出淘气的事来。 有天晚上,他想要在自己屋里洗个澡,于是提了桶水上了楼。他还没洗完,就发现洒到地上的水,顺着地板缝流跑了——水还能流到哪儿去,当然是流到裁缝铺里去了! 胡图醒悟过来,惊叫一声,随后推开后窗招唤大家:“林叔,林婶——快来啊!” 二郎夫妇正要睡觉,听到胡图惊叫,还以为招贼了呢!他们赶紧披衣起身,出来一问,原来是胡图在楼上洗澡,把楼下的裁缝铺淹了。 秦氏忙让老高开后门,穿过暗门来到裁缝铺里察看损失。 只见天花板上的水还在滴嗒,地上已经积了一小片水洼。再一摸,柜台上当做样品的布料已经湿了。幸好给顾客做好的成衣挂在另一边,没有被殃及到。 秦氏吁了口气,成衣没坏就是万幸。因为有些成衣,所用布料是顾客自己拿来的,她这里没有,就是想赔,她都没法赔给人家。 胡图走下楼梯,看着自己造成的损失,非常尴尬,他惭愧地说了声“抱歉——” 秦氏忙说:“没事没事!这些都是样品,本来也不是向外卖的。既然湿了,回头我洗出来,给大家制办秋冬两季的衣服……” 林妞妞也跟着大人们过来看热闹。虽然她家的裁缝铺遭了损失,她却很没良心的,有几分幸灾乐祸。因为之前每每是她用大水冲了别人,现在胡图竟然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于是她乐呵呵地指着胡图,说道:“兔兔是个猴孩子!” 林妞妞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秦氏更是惊喜地一下抱起她,说:“妞妞,你会说话了?” 原来,虽然她口齿不清,但是大家却真切地听到她在说“胡图是个猴孩子”。 林二郎也不管人家胡图是否窘迫,凑过来怂恿妞妞:“妞妞,再说一遍——再说一遍爹爹给打个大烧饼吃。” 林妞妞张了张嘴,虽然大烧饼挺诱人,但是她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因为她被自己惊到了,她的娃娃音,好动听啊!含糖量高达百分之九十,绝对秒杀普罗大众,而且是纯天然、无山寨的有木有! 同时她还在琢磨一个问题——别人家的孩子,说话都是从蹦单字开始,为什么她一开口就“出口成句”呢? 也许是因为她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只要生理发育成熟,她想说什么都可以。她现在能说出整句的话来,只是说明她语言方面的生理功能已经完善了。 可是她这样的“早慧”,会不会让人以为她太奇怪了?那她以后是不是尽量别开口,开口也只说“儿话”呢? 于是,林妞妞啃着小胖手,吭哧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胡图松了口气,以为林妞妞是在给他面子。 林二郎和秦氏却不管那些,他们只高兴自己女儿终于会说话了。 这次胡图发大水,虽然损失不大,却是个教训——以后可不能让胡图在楼上洗澡了。 林二郎提议,夏天到了,大家总要洗澡解暑,干脆在东厢房设个洗澡间来用。 林二郎和秦氏原本想把东厢房当厨房的,连锅灶都盘好了。可他们习惯了烧炕,为了烧炕方便,最后还是把厨房设在了卧室旁边的屋子里。东厢房便一直闲着。现在正好隔一个洗澡间来,旁边有灶,烧洗澡水还方便呢。 在林二郎、老高和胡图的努力下,两天之后,洗澡间竣工了。 每天晚上,秦氏会给大家烧上一大锅热水。大家替换着去东厢房洗澡。从锅里舀点热水,再从缸里提点凉水,在洗澡间兑得正好了,就可舒舒服服地洗个澡了。随后换上干净的单衣,就可以回房睡个痛快觉了。 大家都觉得有这样的洗澡间可以用,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了。 但是林妞妞却觉得它还有许多可以改进的地方。不过她不屑于指导他们,因为这个洗澡间又不给她用! 林妞妞洗澡的地方,是秦氏洗衣服的大木盆。 每天早晨起来,秦氏洗完衣服后,就在大木盆里放一盆水,摆在正房前的台阶上。晒上一整天,到晚上的时候,水温正好用来洗浴。 晚上睡觉前,秦氏就把林妞妞抱到台阶上,三下五除二,扒个精光,扔到大木盆里。 林妞妞每次要反抗一回。因为她并不介意在大木盆里学游泳,但是她很介意在露天里裸泳啊!幸好她洗澡的时候,往往是夜色降临之后,而且大家都已经回房睡了。 但是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有一天,林妞妞身上的痱子太痒了,秦氏给她泡了些薄荷叶,要给她洗个药浴。天还没全黑,大家还没休息呢,秦氏就把林妞妞扒光了,直接扔到了澡盆里。 过了会儿,秦氏忽然想起来,白天买的痱子粉忘在铺子里了。于是她喊胡图,让他把痱子粉拿过来。 胡图答应着,从铺子里拿了粉盒,给秦氏送过来。 林妞妞看到胡图走过来,紧张极了。她一把将秦氏手里的浴巾抓过来,遮挡住自己的身体。 偏偏秦氏从胡图手中接过粉盒的时候,还跟胡图说:“妞妞太胖了——你瞧她这一身痱子,长得跟山似的了!” 于是,胡图顺着秦氏手指,向大木盆看了过来。 林妞妞只觉血向头上冲,险些晕过去——世上还有这样的娘啊,非要人家看自己女儿裸泳的! 幸好胡图只看了一眼——他对身上长红点点的小胖猪没有兴趣——随后马上离开了。 可是林妞妞却被吓到了。过了好久,她才缓过劲来。 她放下浴巾,随后反应过来——其实她没什么好遮挡的,因为她坐在漂着薄荷叶的水里,只露着上面;而上面,目前还很“太平”…… 第51章 掌心上的痣 夏天洗个澡真舒服啊。 洗完澡,秦氏给林妞妞擦干净,抹上痱子粉,林妞妞变成了一只香香白白的小肥猪。 她穿上绣花的红绫小肚兜,躺在台阶上铺好的凉席上。秦氏和林二郎坐在她旁边,替换着给她打着扇,为她纳凉。 她仰望着小院上空的星星,耳边听着父母小声聊天。不远处的艾草冒着烟,散发出一种特别的味道。 她不禁感叹,当个小孩子真好啊,什么都不用做,还有爹娘宠着。人要是永远都不长大多好! 躺着躺着,林妞妞困倦了,她翻了个身,像只大蛤蟆一样趴着睡熟了。 睡之前,她忽然想到,“上帝”给她的穿越福利是什么呢?不会是永远当个小孩子吧,世界上好像没这种福利啊! “当然不是了!” 林妞妞恍惚中听到“上帝”在跟她说话。 “上帝”说:“它能变得很大很大,也能变得很小很小;它来无影去无踪,平时就藏在你的掌心上……” 掌心上!林妞妞一惊,醒了过来。 醒来已是清晨,她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的炕头上。原来昨天半夜的时候,秦氏怕台阶上露水大,就抱着她回屋里来了。 林妞妞躺在炕上,抬起双手,仔细观察自己的掌心——她赫然发现,自己左手掌心上,有一颗小米粒大的红痣。 哦,天哪! 莫非这粒红痣,就是贾宝玉的玉,是生而带来的,只是因为从前她太小,没有注意到吗? 林妞妞万分珍惜地,用右手捧着自己的左手,看了又看。她想,原来她前世今生的秘密,就藏在这颗红痣里了! 吃过早饭,林妞妞仍然念念不忘自己掌心上的这颗痣。 她把红痣给秦氏看;秦氏低头看了看,向她掌心上吹了口气,说:“是不是被跳蚤咬了?” 林妞妞撇撇嘴——真没眼力,这颗红痣是人家的法宝好不好? 她转而去找爹爹林二郎。 林二郎看到女儿冲他伸着小胖手,用食指在掌心上挠了挠——他乐了,说:“妞妞,会玩儿‘虫虫咬手’了?爹爹这会儿正忙,没空跟你玩儿,去跟图哥哥玩儿!” 去你个“虫虫咬手”!我这么高智商的人,能玩儿那么稚的游戏吗? 这时,胡图走过来,一把将妞妞抱离了烧饼炉。胡图一手抱着她,一手拎着她的小推车。他把小推车放到裁缝铺前,把她放到小推车里——这个地方,就是林妞妞每天固定的办公地点。 “图图,红点点……” 林妞妞叫住正要离开的胡图。 胡图站住脚步,俯下身来,伸手就扒她的衣领——他以为林妞妞在说她身上的痱子很痒。 “啊,非礼!”林妞妞忙护住自己的衣领,拍开他的手。 随后,她伸手给他看自己掌心上的红痣。 这回,胡图明白了林妞妞的意思。他蹲下身子,拉着她的小胖手仔细看了看,微微皱起眉头。 林妞妞窃喜,总算遇到一个有见识的,知道她这颗痣来历不凡。 可是忽然,胡图低下来,冲着她的掌心吻过去。 吓得林妞妞忙缩回手,意思是,你想干嘛? 只见胡图抬起头,对她说:“那天扎了一根刺,到现在还没好?” “噗——”林妞妞几乎吐血。 苍天啊,你杀了我吧,让我穿什么越呢,我这都是遇到些什么极品啊! 胡图去帮秦氏扛布了,剩下林妞妞一个人坐在裁缝铺门口摆pose。 她坐在她的小推车里,右手托腮,皱着两撇淡淡的小眉毛,做思考者的模样。她时不时看看自己的左手——心想,我这是还没研究出这颗红痣的功能;等我研究出来,肯定会亮瞎你们这群凡人的钛合金双眼! 一转眼,胡图来林家的铺子整一个月了。 按照之前说好的,秦氏给了胡图三十文的工钱。 秦氏对胡图说:“胡图,你来我们家一个月了,趁着今天铺子里没什么事,回家去看看吧?我准备了一块布料、两包零食,都是咱们铺子里现成的东西,也不用你另外花钱……” 秦氏的意思是,胡图应该回家看看,别把父子情份弄得太疏远了。 秦氏现在已经了解到,上次胡图跟夏氏起争端的原因。其实是夏氏的儿子胡富淘气,他向胡图吐口水;胡图恼了,动手教训胡富。夏氏看到继子和亲生儿子起了争执,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抓着胡图要打胡图,没想到却反被胡图摔了出去。 这事是夏氏做得不对,她一向蛮横不说理,尤其是护犊子护得厉害,连周围的邻居都讨厌她。不过,她总是胡图的继母。胡图打了继母,这事传出去总是好说不好听。 再者,胡图就算恨夏氏,胡八斗总是他的亲爹,父子的情面总是要有的。 秦氏是个善良的女人,她认为从长远看,胡图不可能跟胡八斗断绝父子关系,总要维护一家人的体面。所以她替胡图置办礼物,让胡图借这个由头回家看看,缓和一下关系。 哪知胡图却说:“我不回去。”随后他连工钱都没拿,就上楼了。 秦氏拿胡图没办法。心想孩子终究是孩子,也许一时想不通这个道理,以后再慢慢教给他吧。 秦氏把礼物给了林二郎,让林二郎去胡家买粮食的时候,把两样礼物给胡八斗送去,就说是胡图送的。 傍晚,老高上楼来,替胡图把工钱拿了上来。他还送给胡图一只盛酒的空坛子,让胡图用来盛工钱。他跟胡图开玩笑说:“以后你把工钱都存这酒坛子里,等攒满这一坛子,就能娶个媳妇了。” 胡图接过酒坛子,悻悻地说:“我娶媳妇做什么?” “娶了媳妇就有个家了。有了家,就可以安心地过日子了。” 胡图笑笑没有说话,觉得老高的话好无聊。 老高走后,胡图把三十文铜钱扔进空酒坛子里。空酒坛子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好听。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沉闷的雷声,声音由远而近。紧跟着,急促的雨水从天空落了下来。随后各家各户的院里,响起一阵关窗闭户的声音。 胡图没有关门,因为他房门外是走廊,雨水淋不到屋里来。他坐在床上,抱着空酒坛子,看着外面的漫天雨幕发呆。 空气里泛着泥土的潮腥,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哀伤气息在弥漫。似乎大地深处藏着让人哀伤的回忆,只有雨天才会把它们唤醒。忽然,一阵风从门外吹进来,胡图觉得面颊冰凉。用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哭了。 这时,又听老高在楼下喊他:“胡图啊,把走廊的窗户关上——起南风了,怕雨水潲进来,淋到下面的铺子呢。” “噢,来了。”胡图答应着,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把空酒坛子向床下一塞,随后跑出去帮关窗户…… 夏天最热的时候,老高住的那间打烧饼的屋子就不能住人了。他搬到楼上,睡在胡图隔壁的房间里。 有时候天太热了,老高和胡图就把凉席搬到走廊上,睡在临街的走廊里。 老高喜欢喝酒,每天睡觉之前,他总要喝上两口。他在两张席子当中放了个小桌,小桌上放一壶酒,一碟花生米。 老高喝酒,让胡图陪着他吃花生米。一老一少,两人萍水相逢,年龄差距又大,几乎没有什么话说。不过,默默的陪伴,却胜过千言万语。 胡图闲暇时,喜欢用匕首在一块废木料上刻着玩儿。胡图觉得,每在木头上刻一刀下去,他胸中的闷气就会减轻一分,同时还会有一种美好的东西,在他手中慢慢呈现。 老高偶尔指点胡图几下。虽然老高不是专业的木雕匠人,但他毕竟是个老木匠,他了解各种木料的特性。 就这样,在花生米、艾草香、零碎木料和身上长红点点的小胖猪等乱七八糟的意象中,胡图渡过了他在林家的第一个夏天。 那种沉闷如阴雨天的心情,在他心中慢慢散去,他的心境逐渐开朗了起来。 天高云淡的秋天,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了。 第52章 真会打岔(加更致谢) 前几天出门了,但是仍然得到朋友们热烈的支持,非常感动,特加更一章表示感谢。尤其要感谢^朋友每天一个平安符的鼓励,感谢小黏糕朋友的满分评价票,感谢等?的燕子和夜羚朋友打赏,么么,爱你们。诺诺不是经常出门的人,大家踏踏实实地跟文吧。 ****** 徐夫人来到梁州后,很快就让儿子刘静安进了梁州书院读书。 梁州书院是全国知名的四大书院之一。它的创始人是位退休的大学士。学院里的老师都是学问高深的鸿儒,方圆几百里的世家子弟都慕名来这里读书。因为它太出名了,鲁王之乱时,叛军劫掠梁州城,却没动梁州书院一分一毫。 刘静安第一天去书院报到,是兰香带着一个婆子陪他去的。兰香发现,书院里的书生们,都带着小厮和家丁。于是她回去后,建议徐夫人也给刘静安找个书僮伴读,一者可以护卫静安的安全,二来可以帮静安挑书箱。 徐夫人答应了,兰香便托秦氏找个相熟的人来。秦氏刚把风声放出去,邻居赵大娘就来带着她家的外孙子马拴柱来自荐。 徐夫人叫秦氏把马拴柱领来看了看。只见这个小孩长得虎头虎脑,挺招人喜欢的。问年龄,跟刘静安一样大,都是十一岁。个子跟刘静安差不多高,腰身却比刘静安粗两围。 徐夫人觉得满意,有这样一个结结实实的孩子伴着静安上下学,她可放心多了。而且最大好处是,马拴柱可以住在隔壁他姥姥家里,徐夫人不用另为他安排住处。 经过几天的试用,马拴柱正式上岗,成为刘静安的书僮。 梁州书院位于梁州城的西北角。刘静安和马拴柱从葫芦巷出来,穿过几条巷子便到了。但是如果赶上下雨,巷子里泥泞难行,他们就要绕行翡翠大街。从翡翠大街上走的时候,他们会经过林家的铺子。 这天早晨,天上下着蒙蒙细雨,静安和拴住决定从翡翠大街上走。虽然他们出来的早,但是经过林家铺子的时候,却看林二郎的烧饼铺已经开了张。 刘静安在烧饼铺前停下来,跟林二郎问好:“林老板,生意兴隆。” 林二郎忙拱手说:“小侯爷早——这么早就去读书啊,将来一定高中榜首!”说着,他用两只大手掐了几个新出炉的烧饼,塞到马拴柱手里,说,“拿着慢慢吃啊。” 刘静安谢过,便带着马拴柱匆匆赶赴书院去了。 梁州书院的学生,有住宿的,也有走读的。刘静安是走读生,他在书院里呆一整天,中午在书院里吃一顿,傍晚的时候回家。 这天傍晚他们回来的时候,再次从林家铺子门前经过。这时,烧饼铺已关了门,裁缝铺还开着。看看天色还早,刘静安和马拴柱停了下来,到秦氏的裁缝铺里玩儿。 因为下雨,铺子里没有什么生意,秦氏正带着妞妞玩儿。看到刘静安他们来了,秦氏热情地招呼他们坐,并让老高从烧饼铺那边拿两碟果子过来给孩子们吃。 马拴柱看到老高端来了果子,也不客气,抓起来就吃。 刘静安却很懂礼貌,他先谢过秦氏,又把他在学里省下来的点心拿出来,送给林妞妞吃。 原来,梁州书院的学费高,教学条件也好,每天上午还供学生吃一顿点心。刘静安他们今天早上拿了林二郎的烧饼,上午的点心便省了下来。 林妞妞拿着点心看了看,是一种白白的酥皮点心,咬一口,里面有糯糯的糖馅。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点心算是精致美味了。可见梁州书院确实是贵族学校,每天供应给学生的点心都这么高档。 “太平,跟我去上学吧,有好吃的点心哦!”刘静安开始忽悠林妞妞。 林妞妞用粉红的舌尖舔舔唇上沾的酥皮,心说,如果你不叫我太平,我看在点心的面子上,可以考虑。 马拴柱在旁边插言,说:“书院里不要女的,你想去也去不成!” 林妞妞转过头来,对着马拴柱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意思是,熊孩子弄坏了我的劳斯莱斯,还好意思吃我们家的果子? 马拴柱以为她不服气,又说:“我娘说了——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念书也没用!” 林妞妞冲马拴柱皱起鼻子,说:“不不不,屁屁屁——”意思是说“你放屁!”她心说,妞连博士都读了,还稀罕你个破书院?说到这儿,林妞妞一楞,她怎么知道自己读过博士呢? 这时,楼梯上响起一个凉凉的声音:“节孝夫人也读书啊!” 大家抬头一看,原来是胡图,他从二楼走了下来。但是他走到一半就不走了,而是很随性地坐在了楼梯上。 “人家是有身份的人,能跟我们小老百姓比吗?”马拴柱辩驳道。他怕牵扯到节孝夫人,让刘静安多心。 其实刘静安根本没注意马拴柱在说什么。他看到胡图,眼睛一亮,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胡图身上。他几步走上楼梯,来到胡图近前,说:“贤弟,好长时候没看到你了。我听兰香姐姐说,你到秦娘子这里来了……可是我最近忙着读书,都没有来拜会你。” 林妞妞歪着头,看着楼梯上的好戏——刘静安又在表白了!原来他到这里来,是因为小胡哥在这里,不是来给妞送点心的哟! 胡图懒散地坐在楼梯上,没有起身。对于刘静安的话,他的反应也很平淡。他对刘静安说:“你好好读书吧,省得让节孝夫人惦记……”说着,他漫不经心地,把目光转向别的方向。 胡图的目光停留在楼下林妞妞的身上。 只见林妞妞正坐在她的小推车里,伸着脖子,仰着小脸儿,好奇地看着他和刘静安。她那黑葡萄样的大眼睛,黑亮有精神;小嘴巴微张着,淡粉色的小嘴唇特别可爱。 胡图觉得林妞妞的样子很可笑,他忍不住嘴角向上弯了一弯,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刘静安以为胡图在对他笑,他使劲点点头,回答胡图的话,说:“嗯,我会的!”他见胡图今天心情好,便坐到胡图身边,又说,“贤弟,你跟我一起来书院吧,我们天天做伴去读书……” 马拴柱虽然不停地吃着,却一直留意着刘静安和胡图说话。他听到刘静安要叫着胡图一起去读书,便以为胡图要抢他的饭碗。于是不等胡图答言,他在旁边抢先说:“小侯爷,你已经有书僮了,就是我啊!” 第53章 假想敌 刘静安和胡图开始没明白马拴柱的意思,后来明白过来,皆忍不住一笑。 刘静安对着马拴柱笑骂:“呆子,吃你的果子吧。”又教训他说,“我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你别随便乱插言。” 马拴柱不服气,说:“可是今天早上,青州来的那小子要找你的麻烦,还是我帮你骂回去的。” 刘静安说:“以我的身份,怎么能跟一个小厮对骂?当然是要你骂回去!可如果我在跟朋友聊天,你就别乱插言。” 马拴柱撅嘴,嘀咕道:“跟朋友聊天就没我的份儿,跟别人打架就有我的份儿!” 马拴柱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刘静安拿马拴柱也没有办法,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胡图抱膝坐在楼梯上,“噗噗”地轻声笑了两声。 林妞妞更是兴奋地直拍巴掌——哈哈,不仅搞基,而且是三角恋啊! 其实秦氏想跟马拴柱讲解一下,什么是上下尊卑,他做为一个书僮,什么才是他的本份。但是她又想到,马拴柱并不是刘静安家的下人,只是临时雇来的书僮,便住了嘴。 郭凤春离开梁州前曾跟大家说过,怕给胡图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让大家把战乱时候他们舅甥做过的事情说出去。所以徐夫人和秦氏两家人,都替胡图保守着秘密。于是外人并不知道胡图对林家和刘家有恩。 所以,刘静安对胡图的友谊,让马拴柱把胡图当成了假想中的竞争对手。 马拴柱把刘静安送到家门口,自己回了隔壁的外祖母家。马郎中一家已经搬回东城的家。马拴柱是为了给刘静安当书僮方便,这才又来到外祖母家里居住的。 马拴柱妒嫉着刘静安跟胡图的友谊,所以跟他外祖母赵大娘说:“姥姥,安哥儿不喜欢我,他想让胡图当他的书僮呢!” “那怎么行?”赵大娘一听就急了。她外孙子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好的差使,跟着小侯爷上学去读书,还能在学里吃到免费的点心。尤其是,她们家几辈子没见过官,现在能跟小侯爷结交上,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赵大娘是个阴谋论者,她忽然联想到,别是秦氏想把自己的伙计塞给刘静安吧? 赵大娘说:“秦娘子早就巴结上忠义侯府了,何苦再让胡图来挤你这个差使?”于是她说,“我还是自己找机会去跟节孝夫人说说——胡家那个小子,从小没娘,跟他舅舅在外面野惯了,哪能给小侯爷当书僮啊!” 赵大娘以为她跟徐夫人隔壁住着,见徐夫人一面应该挺容易的。哪知道,徐夫人门户紧得很,根本不许外人进院。她倒是能见到兰香,但是她知道兰香跟秦氏的关系,所以这事不能托兰香说项。 好不容易,赵大娘找到个机会。她看到徐夫人院里的婆子从院里出来,到小空地上的甜水井边去提水。于是她忙凑过来跟那婆子搭讪。 那婆子听懂她的意思后,直冲她摆手,说徐夫人不会见外客的,不肯帮她通传。 赵大娘跟婆子说明自己的意思,托那婆子代她跟徐夫人说项,她怕那婆子不给上心,还塞给那婆子一块布料。 婆子回到院里,跟徐夫人实话实说,连布料也交给了徐夫人,她说:“老奴本不想让这些闲事打扰夫人,但想到她是邻居,便不敢十分地推辞。” 徐夫人点点头,没有责备婆子。她问:“拴柱他姥姥说些什么了?” 婆子说:“那位赵大娘说,秦娘子店里那个叫胡图的小伙计,虽然长了副好人样子,可是性子很野,连后母都打……也许小侯爷看他长得比拴柱漂亮,但是人没有拴柱实在。” 徐夫人听着直皱眉。她对婆子说:“下回再见了赵大娘,你就说已经探好了我的口风,我是不会给安哥儿换书僮的。” “是。”婆子答应。 徐夫人让婆子把布料拿走,她说:“既是她送你的,你就收起来吧。只是以后要注意点儿,少跟她扯些闲话——我们这样的人家最怕闲话,躲还来不及呢,可不能自己去找。” “是,太太。”婆子听完教训,把布料揣起来走了。 婆子走后,徐夫人一个人在屋里叹气。 恰好兰香收拾完厨房,回屋来看到了,问:“太太,这可是怎么了?” 徐夫人说:“我在想,住在这里确实不方便……”又说,“我们提前回梁州来,也是不得已,一来静安的学业不能耽误;二来,二老爷一家不是可以长期相处的。” 兰香听到这里,暗暗蹙眉。她知道徐夫人话外是什么意思。 徐夫人把大房里所有的不动产都给了刘彦昌,但是过年的时候,刘彦昌只给了大房两石米、半片猪肉和十两银子。据刘彦昌说,这就是刘彦昭遗产的全部收入! 谁信啊?虽然说赶上了鲁王之乱,梁州城里的房产没有租息收入,可是城外的地呢,还有京城的房产呢?这还是第一年,刘彦昌就这么敢下手。等以后日子久了,恐怕更是什么都指望不上了! 徐夫人看透了刘彦昌和邢氏的阴毒,她怕他们夫妻因财生了歹心,为霸占大房的财产谋害她们母子的性命。于是她出其不意,在忠义侯府尚未盖成之前就回了梁州。 兰香是个优秀的丫环,虽明白徐夫人的心思,却不会跟徐夫人挑明。于是她转移话题,笑着劝慰徐夫人,说:“皇上赐居忠义侯府,太太岂敢不搬过去住?既然早晚都要回来,还是早点儿回来,别耽误了大少爷的功课才好。” 徐夫人笑着点头,说:“正是。”想到儿子确实很优秀,她倍感欣慰。 这时,兰香犹豫了一下,说:“太太——有件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跟太太说?” “什么事?说吧。” “我听人说,莲夫人似乎回梁州城来了……” 原来,莲夫人宋秋莲,被刘彦昌捆回刘家庄之后,一直被关在袁太君的院子里。但她毕竟是袁太君的外甥女,而且之前一直很得袁太君欢心,所以她在袁太君的院子里,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刘彦昭断七后,宋秋莲的哥哥宋英豪,来刘家庄找宋秋莲。 不知那兄妹跟袁太君说了些什么,袁太君也没跟徐夫人商量,就让宋英豪把宋秋莲接走了,同时还带走了刘静玉。 袁太君这件事做得大不合规矩。因为宋秋莲是刘彦昭的小妾,刘彦昭已经死了,她的生死去留,本应该由徐夫人做主。 徐夫人隐忍宋秋莲这些年,早已恨之入骨。当日她受封节孝夫人的时候,宋秋莲带来一封休书,更是让她视宋秋莲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惜,还没等她收拾那个贱人,那个贱人竟然溜了! ******** ps:推荐一本新书,值得养肥。《修仙之师弟难缠》(书号2898462)作者:门外东风 简介:前世,任性骄傲的夏青安被伪白莲花弄得身败名裂,最后身死妖兽利爪之下,重回百年前,伪白莲花,你以为你的算计还能成功?你以为你的机缘还好好地等着你去拿?你以为你的**男人还死心塌地地对你? 别天真了,洗洗睡吧! 还有传说中自闭的小师弟,我和你不熟,麻烦你别缠着我行吗?也别用那种被抛弃小狗一般的无辜眼神望着我,这样会让我忍不住揍你! 闲来无事再养只小兽,打怪升级抢法宝,让干啥就干啥,悠哉游哉,只是为毛这只小兽竟然变成了小师弟的样子? 一定是我重生的方式不对! [bookid==《修仙之师弟难缠》] 第54章 妞最爱言情(求首订) 当徐夫人知道信的时候,宋秋莲已经离开了刘家庄。徐夫人非常生气。可是有袁太君做主,而且刘彦昌也无意阻拦,让她也无可奈何。 现在,徐夫人一听“莲夫人”三个字,顿时面冷如冰。她问兰香:“老太太不是说,那贱人会去城郊的庄子上避居,好好地为老爷守节吗,怎么又在梁州城抛头露面了?” 兰香说:“我听人说,翡翠大街上新开了一家南货店,老板是宋大官人的妹妹……我想,她来梁州城,多半是来做生意的。” 徐夫人冷笑,说:“她当日逃出城的时候,身上肯定带了不少银钱细软,现在想做生意,当然方便的很!” 兰香说:“听那店里的伙计说,南货店的生意似乎不错,方圆百里的人们,若有个红白喜事什么的,都会去那里置办东西。” 徐夫人听兰香说宋秋莲的生意好,心中气恼。她说:“这都怪二老爷,是他给了她这个机会!二老爷以为拿到了房契、地契,就拿到了大房的所有财产,可是银钱和珠宝呢,他看到了哪样?可笑人送他外号‘皮笊篱、不漏汤’,却漏算了这些东西!当时我把人都交给他了,可他连人家的包袱都没搜一下,就由着老太太把人放了!” 兰香担忧地说:“小人得志便猖狂——只怕她日后发达了,会对太太和大少爷不利。” “由不得她发达起来!”徐夫人怒从心头起,手向炕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忽然“啪”的一声,她把手中握的一串佛珠拍断了。“哗啦”一下,珠子散落了一炕。 兰香一惊,忙帮徐夫人把珠子一粒粒捡拾起来。 徐夫人是虔诚的信徒,佛珠忽然断裂,她被吓到了。顿时脸色煞白。她缓了一缓,长吁一口气。随后双手合什,口中说道:“罪过罪过,我不该妄动嗔念……” 兰香在旁边,忙把珠子一颗颗地捡起来。数了数,幸好一粒不少。随后,兰香拿出针线盒,把佛珠重新穿起来。 稍后,徐夫人拿着佛珠来到西屋。她把佛珠供在菩萨像前。她燃了一支香,跪在菩萨像前潜心忏悔:“多亏菩萨保佑。让弟子再活了一次……有这次重生的机会,弟子心中便已无怨尤……弟子只求静安吾儿,一生平安。功成名就……” 八月初一,是刘静安的生日,恰巧还是梁州书院的休沭日。 梁州书院没有星期天。但是每月的初一、十五两天,是休沐日,意思是学生们可以换洗一下衣服。搞搞个人卫生。其实也就是当礼拜天过。 刘静安特地在前一天上学的时候,绕道林家铺子,邀请大家第二天去参加他的生辰宴。当然了,他特别想邀请的人是胡图。 秦氏答应,她会带着一家人去赴宴,胡图也答应过去。 可是八月初一这天。恰赶上梁州城里有庙会,翡翠大街上正热闹。林二郎和秦氏贪图这天生意好做,让胡图先带着妞妞过去。他们等到吃午饭的时候再过去。 徐夫人暂时借住在林二郎家,地方狭小,无法招待客人。她让兰香把四桌宴席分别开在两边的邻居家里。其中两桌开在孙大叔家的院子里,只招待女宾;另两桌开在赵大娘的院子里,用来招待男宾。整条巷子的邻居都得到了邀请。看徐夫人这意思。不仅是为了给儿子庆贺生日,也是为了答谢各位高邻平时的照应。 徐夫人长年礼佛。闭门吃斋,两边的宴席她都不会参加。兰香会代替她招待女宾,赵大爷和赵大娘代替她招待男宾。 胡图用小推车推着林妞妞,带着秦氏给刘静安准备的生辰礼物,先一步来到葫芦巷。刘静安早就在门外的空地上等着他们。 刘静安对他们说:“家母正在礼佛,怕人打扰……我们先在外面玩一会儿,等到宴席开了,我们去拴柱他姥姥家的院子里吃饭。” 胡图把秦氏送刘静安的礼物给刘静安。礼物是一只荷包,还有一块包书用的包袱皮。东西虽普通,但是用料上乘,绣工精美。荷包上绣的是富贵长春,包袱皮上绣的是文房四宝,都是祝愿刘静安前途似锦、功成名就的意思。 刘静安接过礼物说声谢谢。他先跑回家,把礼物放起来。他再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本书。他把书递给胡图,悄声说:“这是最近书院里,大家最喜欢看的……我偷着买了两本,已经看完了,送给你看吧。” 林妞妞在一旁,好奇地伸长了脖子——什么书,黄书吗?先给看下流书,随后再实行勾引,这是书生们千古不变的套路了。小安子,你好坏哟!小图图,你不要上当哦! 还好,胡图不那么容易上当。刘静安给他书,他不接。他说:“我不喜欢读书。” “不是四书五经……”刘静安忙说,说罢他看看四周,似乎怕有人发现。随后他小声说,“是话本小说,还有绣像插图呢!” 林妞妞在一旁听着,不禁热血沸腾——图文并茂的,妞最喜欢哦!小安子,小图图很纯洁的,他不看这种书的,你还是送给妞看吧! 这么想着,林妞妞伸手去拽刘静安手中的书。 一拽没拽过去,被刘静安发现了。刘静安忙护住手中的书,对林妞妞说:“太平,你不能看的……” 你娘|的太平!妞还没长大呢,你知道妞以后“太平”啊?那两本书你不敢给妞看,说明确实很下流! 胡图好像被刘静安说动了,他问:“什么小说,说不定我看过呢。” “你不可能看过,这是白桦山人今年刚写的,京城里正流行呢!”刘静安一见胡图心思活动了,急忙跟他介绍,“讲得是田黄大将军征东的故事——田黄大将军单枪匹马闯敌营,大破四方阵,一箭射杀三名敌将……” 刘静安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林妞妞则兴趣全无——武打的,妞不爱;妞最爱的是言情! 胡图却听着有趣,他接过书翻看起来。 于是,两位美少年一起坐在大槐树下的青石上,头挨着头,津津有味地读起小说来。 林妞妞在旁边托着腮帮,幽怨地看着他们——这算什么嘛,人家宝黛在落英缤纷处共读西厢,他们却在槐树下共读什么田黄大将军,而且还视妞为无物! 特么的,搞基的帅哥是全天下女人的公敌! ps: 感谢热恋^^和皖锋朋友的打赏,么么,爱你们! 第55章 妞不是好惹的 忽然听到旁边门一响,马拴柱出来了。 马拴柱今天早晨睡了个大懒觉,直到赵大娘开始收拾桌椅,准备接待客人,他才被吵醒。他正说去井边洗把脸,一出门却看到刘静安和胡图在树下亲密地坐着读书,林妞妞在旁边无聊地看着他们。 马拴柱心中警铃大作,他的静安少爷要被人抢走了! 他揉揉眼,掸掸衣裳,走了过来,冲刘静安作了个揖,说:“小侯爷早——” 刘静安抬头看是拴柱,笑道:“拴柱,你可起来了。刚刚我让婆子去叫你,婆子说你还没睡醒呢!” 拴柱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昨天我跟我爹去茶馆听书,睡得晚了。” 刘静安好奇地问:“听得什么书?” 拴柱回答:“田黄大将军征西。” “明明是征东,怎么是征西?”刘静安莫明其妙。 “征东早讲完了,现在讲征西呢!”拴柱说。 “什么,现在有征西了?” 刘静安小朋友倍感失落。因为他发现自己out了——人家都“征西”了,他还“征东”呢! 同时他还很失望。他娘管他很严,他不可能去茶馆听书。他好不容易攒了点儿钱,偷着买到两本“征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买到“征西”。 马拴柱凑过来,问刘静安他们在看什么书。 刘静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他:“是田黄大将军征东。” “真的?我还没听过征东呢,咱们一起看!”马拴柱一屁股挤到刘静安和胡图当中坐了下来。他毫不客气地把书拿过来,要跟他们一起看书。 刘静安听马拴柱说他还没听过征东,顿时又找回几分自信——原来他也不算out,“征东”仍然在流行嘛!于是他很欢迎马拴柱跟他们一起看书。 林妞妞看到熊孩子都加入到小团体中了,她还被冷落一边,她“哦哦”地叫着表示抗议。 胡图听出妞妞不高兴了。他顺手把她的小车拉到自己身边,意思是让她也来看书。其实书在马拴柱那里,妞妞根本看不到,她只能趴在胡图的膝盖上玩儿。 因为马拴柱的加入,读书活动就不像刚才那么唯美了。马拴柱坐在正中,书放在他的膝盖上,另外俩人只能凑着他来看。偏他又不大识字,不等别人看完一页,他就急着找绣像插图看。而且他比那两人可投入多了,看到兴起处。他嘴里“哇哇”乱叫,加之手舞足蹈。 刘静安拍着他的肩膀笑骂:“你这呆子,看书是斯文事。哪有这样癫狂的?” 可是马拴柱却依然故我,只要翻到有绣像的书页,他就照着书页中的人物动作比划起来。 因为马拴柱的捣乱,那俩人很快没有了看书的兴致。于是大家放下书,开始玩游戏。 马拴柱假想自己是田黄大将军。让刘静安扮演钦差大人来劳军。他还想让胡图扮演敌军将领,因为他要一箭射死三名敌军将领。 胡图拒绝了,他才不配合马栓柱的个人英雄主义白日梦呢。 马拴柱只好把大槐树当敌人。他嘴里模拟着马蹄的响声,绕着大槐树跑了一圈,冲着大槐树拉弓搭箭。 成功射死了三名敌将之后,他回到刘静安面前。让刘静安传圣旨、奖赏他。 刘静安扮演钦差,装模作样地宣旨,奖给马拴柱马二匹、绢四十匹、奴隶十名等等。 马拴柱领旨谢恩。随后哈哈大笑。他跑到林妞妞和胡图面前,说:“你们就是我的马匹和奴隶,都跟我回府!” 胡图白了他一眼;林妞妞则冲他“不不不,屁屁屁”骂了一通。胡图被林妞妞逗笑了,拍拍林妞妞的头。对她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 胡图和林妞妞的嘲笑,没有影响到马拴柱的兴致。他继续沉浸在角色扮演的兴奋中。他说:“爷有钱了,爷要下馆子吃好吃的,还要去胭脂楼喝花酒!” 说着,他又来到林妞妞面前,对林妞妞说:“妞,给大爷唱个曲儿!” 林妞妞冲他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他没有罢休,竟然伸手去捏林妞妞的小脸儿,做出一副下流相,说:“妞,给大爷香一个……” 这下,可把林妞妞惹恼了。妞岂是好惹的,能由你们熊孩子随便调笑?她趁马拴柱把脸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在马拴柱脸上挠了一把。 登时,马拴柱的脸上出现了三道鲜红的指印。 马拴柱觉得疼了,摸了摸脸,发现自己的脸竟然被林妞妞挠破了。他生气了,一伸手,猛推了林妞妞一把。 林妞妞被他推得向后一仰,连人带车,向着后面倒去。 眼看她的头就要磕在后面的大青石上,幸好被胡图一把扶住了。 刘静安看到马拴柱差点儿伤到妞妞,被吓了一跳。他站起身,想责怪马拴柱几句。可是他还没开口,胡图已经跳了起来,抬脚就冲马拴柱踢了过去。 马拴柱被胡图踢到,向后趔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胡图还不罢休,他上前一脚踩在马拴柱身上,命令道:“跟妞妞道歉!” 马拴柱使劲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挣扎了半天,却怎么都摆脱不了胡图。 这时,赵大娘忽然从家里出来了,她一眼看到自己的宝贝外孙子让胡图踩在脚底下,不乐意了。她跑过来,一把推开胡图,把自己外孙子从地上拉起来。 马拴柱一看自己姥姥来了,跟条件反射似的,“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赵大娘更生气了,认定是胡图欺负了她家的宝贝外孙子。她指着胡图骂道:“你这个缺爹教、没娘管的野孩子!你在家里打娘骂爹还不算,还跑到我们葫芦巷里来撒野了?” 胡图被赵大娘说恼了,两只眼睛冲着赵大娘一瞪。 赵大娘被胡图眼里凶狠的光芒吓了一跳,不敢再骂。她拉着马拴柱,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回家了。 刘静安本想为胡图辩解几句什么的,可是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没来得及。看着赵大娘拉着拴柱走了,他回转身,想安慰胡图几句。 胡图却忽然抱起妞妞,另一只手拎起妞妞的小推车,转身走了。 刘静安忙说:“贤弟别走,等会儿就吃饭了。” 胡图头也不回一下,抱着妞妞很快走远了。 刘静安追不上他,只得悻悻地回到大槐树下,坐在石头上叹气。 ps: 感谢皖锋 晚秋追梦 席祯 热恋^^ 寻找失落的爱情.诸葛琬儿 依澜听风 采苓oo等朋友们打赏,感谢热恋^^ 朋友的粉红票,么么,爱你们。 第56章 这算是表白吗? 胡图抱着妞妞,一口气跑回了家。 秦氏和林二郎正忙着,虽然看到胡图抱着妞妞回来了,却顾不上问他怎么回来了。 秦氏更是以为妞妞又尿裤子了。她说了句:“院里绳子上晾着衣服呢……”就没再过问。 胡图抱着妞妞穿过店铺,来到后院。他把妞妞放到地上,小推车也扔到一边。随后他一屁股坐在正房前的台阶上,两手托着腮,沉着个小脸,似乎是在生闷气。 忽然,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长长的眼睫毛眨了两眨,几滴豆大的泪滴从眼里流出来,迅速滑下如玉的面颊。 他竟然哭了! 刚刚他一脚踹翻马拴柱,是多么的威风霸道,这会儿他竟然哭了! 林妞妞看着小美男落泪,心疼了。她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伸着小胖手摸着胡图的脸,帮他擦泪。 “兔兔乖,不哭哦……” 林妞妞奶声奶气地安慰胡图。 林妞妞最近说话比较多了。老不让人说话多憋得慌啊!最重要的是,她被自己的娃娃音迷住了,她喜欢听自己说话的声音——纯天然、无山寨的有没有,含糖量高达百分之九十有没有! 胡图被林妞妞安慰,却垂下头,哭得更欢了。 “不是兔兔的错,熊孩子欺负妞妞……妞妞好怕怕。”林妞妞说。 她心想,这样说“儿话”真的好恶心啊! 不过,这点儿恶趣味还是要保留滴哟! 胡图抹了把眼泪,抬头看向妞妞,抽抽答答地说:“你别怕,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谁敢欺负你,我就杀了他!”他似乎怕林妞妞不相信,又说。“我是杀过人的,真的!” 哟,胡图小哥还杀过人啊,好酷啊! 不过,谁信啊?你个屁大点儿的孩子,连只鸡也杀不掉。 但是,林妞妞还是故做吃惊,瞪大了双眼,用来配合胡图刚才的话——因为,好女人要给男人面子嘛。 胡图见林妞妞瞪眼看着他。以为她害怕了。他伸出双手,按住林妞妞的肩胛,漂亮的丹凤眼紧紧盯着林妞妞的眼睛。认真地说:“可是你不用怕我——我会对你好,永远都对你好!” 林妞妞的黑眼睛闪闪发亮——永远都对我好?这算是表白吗? 忽然,胡图凑到近前,在林妞妞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后把她向自己怀里一拉。紧紧抱住她娇小柔弱的身躯。 “哦,买——” 林妞妞晕了——被表白了,被亲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好像是刘静安的生日来着。可是小安子,你没份儿了,想搞基也搞不成了。小图图是妞的了,灭哈哈! 忽然,胡图松开林妞妞。问她:“妞妞,你脸红了,是不是要尿了?” “这个……” 还没等林妞妞反应过来,胡图一撩林妞妞的裙子,“刷”地一下拿掉了她的尿布。 “非礼啊!”林妞妞惊叫一声。向后退了两步,紧紧捂住自己的裙子。 胡图被林妞妞叫懵了。他拿着尿布。窘迫地僵在原地——他只是想帮她把尿,有什么非礼吗? “你,不许看!”林妞妞示意他把头扭过去。 “好吧。”胡图听话地把头扭向一边。 林妞妞蹒跚着,走到马棚旁边的几株凤仙花后。她蹲下来,自己解决了的问题。啊,舒服啊,她终于可以自己解决问题了,不再尴尬了。 过了会儿—— “妞妞,你好了没有?”胡图问。 “好了……吧。”林妞妞不确定地说。 胡图回过头来。他看到林妞妞站在凤仙花后面,皱着两撇淡淡的小眉毛,似乎有什么问题发生。 “尿了吗?”胡图问她。 她点点头。 “没尿裤子吧?” 她摇摇头。 不过她又指了指腰上系的长裙——今天为了去做客,秦氏特地给她打扮了一番,开裆裤外面系了一条粉红色的长裙,上襦下裙,很有小淑女的风范——可是她刚刚笨手笨脚的,把裙子尿湿了,还沾上了灰土! 林妞妞撇撇嘴,险些哭出来——长大是这么难的事情吗,为什么她总是遇到这么尴尬的事! “没事没事……”胡图安慰她。 他跑过去,把她从凤仙花后面拎了出来。 他帮她解下长裙,扔到台阶上。随后他在晾衣绳上找了找,找到一件围裙。他把围裙在她身上缠了两圈,缠成一件筒裙——虽然没有长裙好看,而且走路迈不开腿;不过,好歹也是裙子吧! 直到中午,去刘静安家吃饭的时候,秦氏才另外找了件裙子给林妞妞换上。 胡图刚刚跟马拴柱打架了,说什么都不肯去葫芦巷吃饭。他宁愿留在家里,跟老高一起看铺子。 林妞妞跟着林二郎和秦氏去了。不过,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她就睡着了。 她睡醒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家中,正躺在自家的炕头上。 她一睁眼,看到自己枕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她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那是一只木头雕的小兔子。 “兔兔!” 林妞妞一骨碌坐了起来,把小兔子抱了起来。 小兔子有成年人的巴掌那么大,身子肥嘟嘟的,呈卧姿。两只长长的耳朵背在后背上,瞪着圆圆的大眼睛。三瓣嘴,嘴边刻着几条细线,表示它的胡须。小兔子通体光滑细腻,想必是用芨芨草打磨过无数遍。 不用别人说,林妞妞也知道这是胡图送给她的。因为她知道,胡图小哥闲着没事的时候,总是拿个刀子学小李飞刀雕木头。 想不到胡图这么有才啊,竟然能做出这么精美的工艺品来。 算起来,这可是她这辈子得到的,第一件男孩子送的礼物! 林妞妞抱着木雕小兔,心情忽然荡漾起来。 “图图,妞决定把初恋送给你了……因为你长得漂亮、养眼,你武功高能保护妞,你还知道送妞礼物……” 林妞妞光着小脚丫下了炕,怀抱着小兔子跑出屋——她迫不及待地要去寻找她的“初恋”。 她刚一出正房的门,忽然迎面飞来一只不明物体,正打在她的脑门上。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眼前一晕,仰面朝天倒在了台阶上。 第57章 “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林妞妞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向一倒,仰面朝天倒在了台阶上。 正在院子里玩的三个男孩子,一看林妞妞倒了,忙一起围了过来。 一个问:“太平,你怎么样了?” 另一个说:“胡图,你打到妞妞了……” 原来,中午吃饭的时候,刘静安发现胡图赌气没来赴宴,下午便叫了马拴柱,来跟胡图赔礼道歉。 其实,马拴柱也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他差点儿把林妞妞推倒在大青石上,幸亏胡图救了妞妞。所以小侯爷让他来赔礼,他就老老实实地过来,跟胡图赔了礼。 胡图并不是小气的孩子,而且他这会儿气也消了,于是跟马拴柱握手言和。 随后,三个男孩子在院里玩起游戏来。 马拴柱教给大家一个游戏。他让大家把鞋都脱下来,堆放在正房前的台阶上。他说这堆鞋就是敌人的军营。随后让大家站在台阶下,依次用自己的鞋向“敌营”投掷,看谁打得准。但是有一个原则,要背对着“敌营”投,凭感觉打,不能用眼睛看。 正巧,胡图扔鞋的时候,林妞妞从屋里跑了出来。妞妞被胡图的鞋打到了,一下倒在了台阶上。 “妞妞,你没事吧?”胡图把林妞妞从地上抱了起来。 林妞妞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委屈地撇了撇嘴,掉下两滴眼泪。 “我没事儿,可是……” 她感觉自己脸上有股臭脚丫的气味。 她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抽抽答答的说:“可是,我感觉自己再也不会爱了……” 虽然说男人都是女人生的,但是优秀的男人只存在于女人的想像之中。上午他刚刚向她表白,下午就用臭鞋扔她,再不理这个猴孩子了! 林妞妞哭着挣脱胡图。转而要刘静安抱。 刘静安把妞妞抱过来,抱在怀里轻轻颠着,又轻言细语地哄她:太平乖,胡图不是故意的哦。” 林妞妞就是这样矫情,别人越是哄她,她越是吭吭哧哧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她心说:“我不是小女孩,几句好话和亲吻哄不住我,我再也不被猴孩子的美色所迷了……” 胡图看到林妞妞小脸上,印着一个鲜明的土鞋印。周围还有泛起一片红。他知道自己刚刚失手,打重了。他忙打来一盆清水,让徐静安把妞妞抱过来。帮她洗洗脸。 把脸洗干净了,低头一看,妞妞的两只小脚丫上,踩得都是土。 胡图又捉住妞妞胖胖的小脚丫,摁到水盆里。帮她把脚洗干净。随后找来鞋子,给她穿上。 “那个什么——就算帮我洗脚、给我提鞋,也平复不了我心中的伤痛!”林妞妞不哭了,不过她还在不停地抽气。她决定,这次要记恨胡图时间长一些。 这时,马拴柱把林妞妞掉在地上的小兔子拾了起来。他问:“这是从哪儿买的?”又说。“真好玩啊!” “那是我雕的,送给妞妞玩儿的。”胡图得意地说。 “真漂亮啊!”刘静安也称赞胡图这小兔子雕得好。 马拴柱问:“胡图,你会雕田黄大将军吗?” 胡图说:“那个可不容易……而且。适合雕刻的木料也不好找。” 刘静安忽然想起来,说:“忠义侯府里正在打家具,听说有些极珍贵的木料,是皇上赐的……要不我们去那里,拾点儿边角下料回来?” 说着。三个小伙伴把妞妞丢下了,他们商量一起去忠义侯府拾木料。 “安哥哥——” 林妞妞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含糖量高达百分之九十。 “带上太平吧!” 刘静安马上中招。他回身把林妞妞抱了起来,并叫马拴柱把林妞妞的小推车推过来。 林妞妞得意地笑了,什么时候也别想把妞甩下! 于是,三个男孩带着林妞妞,从大门出了院子。 从裁缝铺前经过时,刘静安对秦氏说,他们要去忠义侯府玩儿,妞妞想跟他们一起去。 秦氏答应了——有胡图跟妞妞在一起,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于是,三个男孩用小推车推着林妞妞,沿翡翠大街向忠义侯府走去。 忠义侯府就建在城守府的旁边。现在房子已经盖好了,正在打家具、做内部装修。预计冬天之前,徐夫人和刘静安就能搬进去住了。 徐夫人是个守节的妇人,不好抛头露面。偶尔过来视察工程进度的,是小侯爷刘静安。所以看门的人都认识刘静安。 今天的看门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见刘静安来了,忙过来行礼:“给小侯爷请安——” 刘静安上前扶了一把,说:“老于,辛苦你了。” 原来,看门人姓于,是城守府派来的差役。 刘静安对老于说,他带了两位朋友来,想到府里转转。 老于忙开了旁门,在前面殷勤领路,说:“小侯爷跟着卑职走吧,卑职怕正在做活的工人们,冲撞了您和两位贵客……” 封建社会的位分尊卑真是厉害。虽然刘静安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可他有小侯爷的身份,老于就得把他当爷供着。就连刘静安所谓的“两个朋友”,其实也不过是两个孩子,也受到同样的礼遇。 马拴柱见老于这样“差老爷”,对他们这样恭维,不由来了精神。他把腰杆挺直了几分,似乎他成了自己想像中的田黄大将军。 胡图却不像马拴柱那样见不得世面。他绷着一张精致的扑克脸,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因为要上台阶、过门槛,小推车不能前行,他把妞妞从小推车里抱出来。他动作熟练地,一手抱着妞妞,一手拎着小推车,进了忠义侯府的大门。 忠义侯府,是已经禅位的天启帝敕命修建的。因为忠义侯刘彦昭是为梁州城殉难的,所以忠义侯府就建在了梁州城,让梁州城永远记住这位以身殉城的英雄。 前些时候,天启帝禅位,晋王继位,年号称文元。新登基的文元帝也很重视忠义侯府的建设,他下旨催促过工程进度,还特别赏赐了一批珍贵木料,给忠义侯府添置家具。 两朝皇帝都这样重视忠义侯府的工程,梁州城政府岂能轻忽?不管是上任城守李学厚,还是现任城守崔明珍,都把忠义侯府当做梁州城的面子工程来建设,务必在保证质量的条件下保证进度。 ps: 感谢热恋^^、吟唱的歌、沉香如屑、娴漪、星霜月沉、归宝、分享读书的快乐、诸葛琬儿、金铃动等朋友的支持,么么,爱你们! 第58章 小屁孩的致富经 一进府门,便是一处宽敞的庭院,只见方砖铺地,柏木青青。 迎面是一座正殿,周围有角楼和配殿。正殿为歇山式屋顶,屋顶覆绿琉璃瓦,殿前是五级高的台阶,砌汉白玉的栏杆。 马拴柱出身狭街窄巷,哪见过这样宏伟的建筑。他立在院子当中,看得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他对刘静安感叹说:“安哥儿,你们家的房子好气派啊!” 刘静安跟他们介绍,侯府的建筑规制,为三路三进的院子。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中路。中路主要是对外办公、接待客人的地方,东路才是家眷们日常起居之所,西路则是一个花园。通算起来,府内约有百十来间房子。 马拴柱都听傻了。因为徐夫人目前借住在林二郎家,他感觉不到什么分明的阶级差异。今天他才明白,他跟刘静安是两个阶层的人,就像天和地那么悬殊。他摸着自己的头脑,眨巴着一双小眼睛,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刘静安却惦记着他们此行的目的。他询问老于,工人们在哪儿打制家具呢。 老于告诉他,工人们正在后殿打制家具。 刘静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老于说,他想要几块废木料,回去跟朋友雕花玩儿。 老于一拍胸脯,说:“包在我身上。” 老于跑去后殿找木料。不一会,他背了一只竹篓出来,篓子里都是废木料。 他又跟刘静安介绍说,皇上赐的木料,是极珍贵的紫檀、花梨等木,出料多少,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他只能拿极零碎的边角下料出来。篓子里有个油纸包,包的正是小叶紫檀。就是这一小包碎料。将来还要跟户部回报明白去向。至于其他松柳榆椿等,是城守府提供的,却可以拿些大块的出来。 胡图看到一篓子各种材质的木料,欢喜不已。他说:“各种木料有各种的好处,紫檀虽好,可是木料硬,不易雕刻;松柳榆椿的木料虽软,却容易下刀,而且纹理也不错。” 刘静安根本不懂木质特性。他听胡图说好,便认为好。他高兴地谢过老于。 老于说:“卑职日后留意着点儿。有好木料就给小侯爷攒着。” “那就多谢了。”刘静安和胡图一起谢过老于。 随后,几个小伙伴离开了忠义侯府。 他们在路上合计着,怎么才能雕出田黄大将军的故事来。 刘静安说。他跟母亲学过画画,他可以负责设计草稿。胡图说他负责雕刻。马拴柱说他负责打磨抛光。 马拴柱还说,如果雕出很多东西来,他可以拿到梁州书院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刘静安笑道:“你就不怕被先生逮到。责罚你?” 马拴柱不屑地说:“我又不是正式的学生,我怕什么先生、后生?再者说,我不会偷着卖,不让先生逮到吗?” 刘静安听了,心思也活泛起来。他知道自己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母亲有二品俸禄,但是要供一大家子人的花销。还要供他上学——梁州书院的学费可是不菲——于是他对胡图说:“贤弟,咱们把这生意做起来吧?”又说,“我有时看兰香姐姐做了针线。放在秦娘子的铺子里寄卖……咱们也可以放在那里寄卖啊。” 马拴柱闻言笑道:“小妞妞整天坐在铺子前面——咱们可以在她的小车旁边摆个摊子,她就帮咱们卖了。” 刘静安和胡图听这话,都看向小妞妞。随后他们一起笑了起来,大概是觉得世上没这么小的掌柜的。 林妞妞冲他们皱皱小鼻子,意思是。当掌柜的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你们分我一股,我就考虑帮你们看摊子。 三个男孩越说越兴奋。似乎发财的道路就在眼前了。 马拴柱说:“等我挣了钱,就去茶馆听书,听全套的田黄大将军征东和征西!” 刘静安则畅想:“我要买好多书。” 他们问胡图有了钱做什么,胡图淡淡地笑笑,说:“我还没想好。” 其实,他想到钱的时候,想到了他的空酒坛子——老高说,攒满一酒坛子的铜钱,就可以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但是这个想法,还是不要跟那两个人说吧。 大家说着说着,来到了林家铺子前面。天已经黑了,刘静安和马拴柱没再停留,而是直接回了家。临走前,刘静安从竹篓里挑了两块大些的木料,准备在上面画草稿,其余的都放在胡图这里。 晚上,胡图和老高翻看他们拾回来的那篓子木料。老高对那一小包紫檀最感兴趣。他说:“这可是好东西,我做了一辈子木匠,还没见过这种真正上等的紫檀呢。” 胡图说:“就是料小了些。” 老高说:“料小没关系,可以做平安扣、纽扣,还可以打磨成珠子串成佛珠手串什么的。就这一小包,将来能卖不少钱呢。” 胡图一听这木料值钱,而且制作方法很简单,不由跃跃欲试。 老高提醒他,好木料的质地坚硬,加工起来很困难,而且要打磨出理想的质地来不容易。 胡图却不在意,他拿着那一包小叶紫檀的碎料上楼去了。 第二天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林家铺子已经关了门,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却听大门外有人敲门。 胡图前去应门,开门一看,却是马拴柱。 胡图把马拴柱领到堂屋,秦氏给马拴柱找了一副碗筷来,让他跟大家一起吃晚饭。 马拴柱也不客气,自己找了小板凳过来,坐到饭桌边吃了起来。 这时秦氏才问他:“拴柱,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拴柱一指胡图,说:“我来告诉胡图,安哥儿不能给他画雕花样子了——昨天安哥儿拿着木料回到家,被节孝夫人知道他想雕木头挣钱,把他好一顿训斥呢!” 秦氏和林二郎不知究竟,皆奇怪问道“怎么回事”。 马拴柱把昨天他们去忠义侯府拾木料的事儿,跟秦氏他们讲了一遍,秦氏这才明白,原来这三个孩子有这个打算。 马拴柱又说:“节孝夫人罚安哥儿在侯爷的灵位前跪了一夜。第二天安哥儿上学的时候,膝盖都肿了,眼睛通红通红的,好不可怜……” 第59章 “哥,你真有天赋” 众人听拴柱说刘静安受罚,都对刘静安心生同情。 秦氏说:“夫人这是何苦来?不过是小孩子淘气,又没有出了大格。” 拴柱说:“夫人说得是文话,我不会学说。好像她那意思是,读书人就应该一心读书,不能想做生意挣钱的事儿……”他又说,“夫人不仅罚了安哥儿,连兰香姨都训斥了呢!” “为什么?”众人不解,“这关兰香何事?” 拴柱说:“夫人说,兰香姨常做些针线,放在林婶的铺子里寄卖,所以才让安哥儿有了经营谋利的心思!夫人还说,以后不许安哥儿到这边铺子里来,也不许兰香姨再在林婶这里寄卖针线!” “这可是从何说起!”秦氏忍不住叫嚷了一声。 秦氏想说,兰香做了针线卖,也是为了补贴家用啊!谁让徐夫人把她们房里的所有财产都给了刘彦昌,仅靠徐夫人那点儿俸禄,她们府上的日子过得实在不宽裕。 秦氏还记得开春那时候,皇上还没下旨给忠义侯府打家具,徐夫人曾跟兰香说——她上愁没钱置办家具,怕搬过去之后,房子虽然阔绰,屋子里却是四旮旯空——就这么一转眼,她竟然又责备兰香不该做针线寄卖! 秦氏暗暗嗔怨徐夫人:“你不记得前去年在城守里,是谁贴钱维护你的体面了?你这个做主子的,舍不下脸来经营谋利,难道还不许当奴婢的动这个心思?” 同时,秦氏又为兰香不值——何苦浪费自己的大好年华,陪着一个守节的妇人终老? 可是秦氏虽有满腹怨言,却不敢当着众人说出来。 林二郎知道秦氏的直脾气,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意思是。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别瞎操心!同时,他故意转移话题,对马拴柱说:“拴柱,你这老晚跑出来,你姥姥知道吗?” 拴柱大大咧咧地说:“我告诉我姥姥了!我还说,今晚不回去了,就住你们这儿了。”随后他嬉皮笑脸地对胡图说,“胡图,我跟你挤挤啊?” 胡图白了他一眼。不过却没有反对。看来,他对马拴柱没有那么反感了,小哥俩也算是不打不相交吧。 吃过饭。秦氏去铺子里盘帐。因为上月月底那两天正忙,昨天初一正逢庙会生意更多,铺子里的账一直没盘出来。今天都初二了,可不能再拖了。 她先把胡图和老高上月的工钱发了。因为上月生意好,她把二人的工钱涨了。涨到了五十文。 胡图领了钱,抱着妞妞到楼上玩儿,好让秦氏专心盘帐。马拴柱跟着胡图上了楼。 胡图把妞妞放到自己的床上,从床下搬出他的空酒坛子来,把刚刚领到的五十文钱扔进空酒坛子里。 铜钱掉进空酒坛子,发出好听的叮当声。 马拴柱凑过来问:“你在这里面存多少钱了?” 胡图不给他看。把空酒坛子重又塞回床底下去。 马拴柱万分羡慕地对胡图说:“你挣了钱都是你的,想买什么买什么,多痛快啊!”又说。“可是我挣得的钱,连我的手都不过!每回结工钱的时候,兰香姨都是把工钱给我姥姥;我姥姥扣掉我的伙食费,剩下的都给了我娘——我连个钱毛都看不到!” 胡图笑笑没说话,他顺手拿起一块木料。拿着刀子刻了起来。 马拴柱看着胡图雕东西,说:“安哥儿不给我们画样子了。我们可怎么用这些烂木头挣钱啊!” 胡图说:“我想过了,如果雕田黄大将军什么的,虽然漂亮、价钱也高,但是要好长时间才能雕成一件,其实也不合算。所以我打算只雕些小东西,像平安扣、纽扣、珠子、戒指什么的。这些小东西,硬木、软木都雕得,还不怎么费事,也不一定非要好木料来做。” “这些东西好卖吗?”马拴柱问。 “放在裁缝铺里卖,应该还是挺好卖的。尤其是纽扣——有些做衣服的人,不想用布盘的纽子,又用不起金银玉石的,就可以用木头的。” “听你这样说,应该也不会太难卖!”马拴柱很感兴趣。 胡图又说:“不一定是卖给顾客……”他举了个例子,说,“你看兰香绣的荷包和手帕,好多不是卖出去的,而是林婶用它们来招徕生意——做一件衣服或者买一块布料,就送一个相配的荷包或者手帕子,人们觉得占了便宜,就喜欢来林婶这里做衣服或者买布料——随后林婶再跟兰香另外结账。” “原来是这样!”马拴柱恍然大悟,他说,“你做的这些纽扣和小首饰,其实是卖给林婶的!” 胡图笑笑,又说:“如果徐夫人不让兰香在铺子里寄卖荷包和手帕了,那以后林婶再给客人送赠品,只能用我做的这些小物件了。” 原来,胡图刚刚在饭桌上发现了商机——兰香退出的这块市场,正好让他占领了。 “嘿,你小子——”马拴柱在胡图的肩膀上捶了一拳,笑骂道,“原来你不光武功好,脑子也灵光!” 林妞妞在旁边听到,也是眼睛一亮——哥,你还真有做生意的天赋呢! 马拴柱又在旁边跟胡图打屁,说:“哥们儿,带着我一起发财好不好?” 胡图大方地说:“你如果不怕辛苦,就拿些木料去做。做好了,卖出去就算你的。” “行!”马拴柱跃跃欲试,随后去旁边的竹篓里挑选木料。 但是他拿到木料之后,却看着直发愁——这么粗憨的东西,怎么加工成精美的纽扣和小首饰啊? 马拴柱拿着木料叹了口气,对胡图说:“哥们儿,你说我究竟做什么好呢——是继续给小侯爷当跟班,还是去宋大官人的药铺当伙计、学做生意呢?” 林妞妞听到这里一楞。她猜马拴柱所说的宋大官人,便是刘彦昭的小妾,莲夫人的哥哥宋英豪。 林妞妞从大人们闲聊中得知,宋英豪家里原来并不富有,虽然开着个小药铺,生意却不怎么样。宋英豪当年也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经常跟城里的一群泼皮混在一起,亲戚四邻都瞧不起他。 后来他把妹子宋秋莲送给刘彦昭做妾,仗着刘彦昭的势力,他这才开始发达起来。 三年前,刘彦昭来到梁州城做城守,让宋英豪的事业达到了顶峰。他俨然成了梁州城里的一霸。他凭借梁州城联通南北东西的地理优势,把持着南北药材的交易。这三年中,他迅速暴富起来,刘彦昭也跟着他发了大财。 看来,梁州城在战乱之后经济复苏,宋英豪的生意又重做起来了。 第60章 纠结的熊孩子 林妞妞知道,宋秋莲和徐夫人是死对头。既然她们林家,是跟徐夫人在一条船上的,那就要提防宋秋莲。所以她想多打听一些关于宋英豪和宋秋莲的事情。 可是胡图和马拴柱那俩人,对宋氏根本没有兴趣,他们没有再说关于宋英豪或者宋秋莲的事。 马拴柱继续说:“我现在跟着安哥儿,一个月不过挣一百文;我爹说,他有路子送我去宋大官人的药材铺当学徒,一个月能挣两百文,做满两年后就可以涨到五百文——那样一来,我就跟一个大人挣得差不多了。” 胡图说:“若换成我,当然要去学做生意。”他现在一头扎进了钱眼儿里,就想做生意发大财。 马拴柱说:“可是昨天你也看到了,忠义侯府多气派啊!就连城守府里的差老爷,看到安哥儿,都低头哈腰的……你说,如果我一直跟着安哥儿,将来安哥儿飞黄腾达了,我是不是能沾上光?” 胡图笑道:“那个自然。若安哥儿袭了爵位,说不定你能当上侯府的大管家呢!常言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安哥儿他们家是侯府,你至少也是六品官啊!” 其实,胡图的话多半是在开玩笑。因为忠义侯这个爵位,只是恩赏,并非世袭,刘静安根本不可能承袭侯爵之位。而马拴柱只是刘家临时雇来的书僮,又不是家奴,怎么可能当上刘府的大管家? 但是赵大娘肯定给马拴柱灌输过这个思想——只要巴结上徐夫人和刘静安,将来肯定有光沾,说不定还能当个小官什么的,那可就改了他们家的门庭喽! 所以,马拴柱并不以胡图的话为玩笑,他认为自己跟着刘静安混下去,将来肯定有机会当官。就算当不了大官。也能当个小官。 马拴柱觉得,当官比做生意体面,所以他想当官。可是他又觉得,走刘静安的路子,回报期太长了,他怕自己熬不起。他嘀咕道:“安哥儿怎么也要五六年之后才能举试——我若等他飞黄腾达,恐怕连儿子都会耽误了。” 胡图“噗嗤”一声笑了,觉得马拴柱想得真长远。 马拴柱说:“你别笑,这是我娘说的——她说我今年十一了,再过个三五年。就该给我订个媳妇了;问题是我跟着安哥儿,一时半会儿发不了财,哪里有钱订媳妇?不是连儿子都耽误了?” 听马拴柱这话。胡图笑得更厉害了。林妞妞也笑得倒在床上爬不起来了。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哭啼啼要媳妇儿……” 林妞妞趴在床上,用手拍着床铺,冲着马拴柱唱儿歌。取笑马拴柱。 胡图也来凑热闹,他和着妞妞,拍手唱道:“要媳妇干嘛?点灯,说话儿;吹灯,作伴儿,早上起来梳小辫!” 说完。胡图和林妞妞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马拴柱不服气地冲他们皱皱鼻子,冲口说了句:“我就不相信。你们没想过娶媳妇、嫁人的事儿!” 胡图笑而不语,因为他真的想过,不知该怎么反驳马拴柱。 林妞妞则一脸天真地对着马拴柱摇头,说:“哥,妞真的没想过。”她心说。我才一周半,我想个屁啊!又说。谁跟您老人家似的,这么早熟啊! 马拴柱被林妞妞挤兑,瞪着两只小眼睛,恨恨地说:“小妞妞你最坏了,我家隔壁的三妮跟你一般大,就没见她有你这么多心眼儿!”说着,他伸手去拧妞妞的小鼻子。 林妞妞吓得大叫,胡图则笑着挡住了马拴柱的手,把妞妞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 转眼,冬至快到了。 冬至“隆师”,是大周朝的一个重要习俗。冬至的前一天,学生们要给自己的老师送礼物,请老师吃饭。冬至这天,书院里放假一天。换言之,冬至这天就是大周朝的教师节。 梁州书院是全国知名的贵族学校,对于冬至隆师也非常重视。又因为学生多来自富足之家,学生给老师准备的礼物通常也格外丰厚。 徐夫人数着冬至快到了,便开始上愁——给静安准备什么隆师礼物好呢? 虽然不必太张扬,可他们家毕竟是侯府,太寒酸了也不太好。而且徐夫人是要面子的人,她苦自己可以,却不想让儿子在书院里没有面子。 徐夫人已经把自己的箱子翻了好几遍,如今家里最值钱的,就是她外祖父留下的那套前朝古籍。如果送老师一套古籍,确实很贴合身份;只是,如果今年送了这样贵重的礼物,明年可再送什么呢? 于是徐夫人又合计,不如把这套古籍送到外面古董店里,折现成银子,既可以补贴家用,同时置办“隆师礼”的钱也有了。 可她是真舍不得啊!外祖父留给她的东西,除了那柄折扇,便是这套古籍了。 想当年,她的父母去世早,徐家又没什么人,她从小是在外祖父家长大的。外祖父非常疼爱她,他教导她读书、习字、绘画。可惜她生性鲁钝,没有从外祖父那里学到更多的本事。尤其是那种观天之术,她更是连门径都不曾窥见过。 徐夫人爱惜地抚摸着那套古籍外面的封套,似乎又回到了她的小时候。 她记得,外祖父家里有个极大的花园。外祖父喜欢兰花,尤其喜爱春兰。专门在花园里建了一座花房,用于栽培春兰。他的花房里有各种春兰,荷瓣、梅瓣、水仙瓣,各有风情。 她那时还是个小姑娘。为了画好春兰的清新脱俗,她蹲在兰花盆边,仔细观察兰花叶子的特点,一蹲就是半天,脚都麻了都不知道…… 徐夫人在回忆中,仿佛又看到了那美丽的兰房,还有那个为画痴迷的小姑娘。她真想拍拍那个小姑娘的肩膀,提醒她:“快起来吧,不要画了。” 忽然,屋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徐夫人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徐夫人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兰香来了。徐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坐端正了,等着兰香进来。 只听兰香在外面唤了一声:“太太,奴婢有事回禀——” 徐夫人说:“进来吧。” 门帘一动,兰香进来了。只见她手里捧着一只结得方方正正的包袱,似乎是什么礼物。 “这是什么?”徐夫人问兰香。 兰香把包袱放在炕桌上,解开,说:“这是秀姐姐为小侯爷准备的隆师礼——两块上等的布料,一块锦、一块绫;另外还有一方端砚,一套湖笔,一包状元糕和一包桂圆干……” 隆师礼是学生送老师的礼物,以示尊师重道之义,没有特别规定的内容,也不拘花钱多少。笔砚等文房之物较多,状元糕和桂圆干也常见。为状元糕和桂圆干寓意富贵功名,取个好彩头。 徐夫人看了看礼物,先没说话。 这让兰香心里没底,以为徐夫人不满意。她说:“太太,可是有什么不妥?” 徐夫人摇头,说:“难为秦娘子了,她真是善解人意——她知道我们现在困窘,就连安哥儿的隆师礼都是捉襟见肘。” 兰香说:“她是有心,不过她置办这些东西并不太为难——这两块上等布料,是铺子原主人放在她那里寄卖的,快一年了也卖不出去多少……其它几样,也不值几个钱。” “这状元糕和桂圆干,可是在南货店里的买得?”徐夫人忽然问。 兰香这才明白,原来刚刚徐夫人不说话,是疑心这两样吃的东西不安全,怕它们是在莲夫人的南货店里买的。 兰香忙说:“不是。这两样东西,是秀姐姐让隔壁邻居孙有财,从南方捎回来的。” 徐夫人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她叹了口气,让兰香把东西收拾起来。又说:“你说秦娘子没怎么破费,可这几样东西,哪样不用花钱?她的生意也不过是刚刚有点儿起色,又不是大财主,而且人家不是该为我们花钱的人。我心里实在是不安,我亏欠她家的人情太多了。” 兰香笑道:“没事的,太太。秀姐姐说,看到小侯爷学业这样好,她打心里为太太感到高兴呢。” 徐夫人点头,说:“但愿静安将来事业有成,可以回报人家一二。” 兰香看徐夫人伤感,便转移话题,开玩笑道:“若是我们二老爷的‘皮笊篱’不那么密,肯多少落一点儿给我们,我们这日子也不至于这么艰难了。” 徐夫人苦笑。她原以为,把那么多家当给刘彦昌,刘彦昌怎么也能分她一些租息,供给刘静安上学没问题。哪知道她的算盘打错了,刘彦昌这“皮笊篱”,还真是连汤水都不肯漏。八月十五的时候,徐夫人置办了节礼,让人给袁太君送去,她以为刘彦昌多少会给她送点儿租息过来。哪知道,刘彦昌一点儿响动都没有,不仅不见一文钱,连个话也没给她捎过来。 徐夫人叹息着,忽然她的手摸到了旁边的古籍。她犹豫了一下,对兰香说:“兰香,你把这套古籍给秦娘子送去——” ps: 感谢神の宠儿***送的粉红票,么么。 ps:跟朋友们商量一下,诺诺计划一天一更,3000字,定时在中午十二点钟,随后不定时加更。如果有朋友有其他要求,我再调整。而且我会努力多写多更。 第61章 胡小哥的化学课 徐夫人让兰香把古籍给秦氏送去。 兰香莫明其妙,问:“秀姐姐她连字都不认识,送她书做什么?” 徐夫人说:“这不仅是书,更是值钱的古董。”又说,“人家送这么多东西过来,不回赠点儿什么,我心里不安。” “这……”兰香犹豫,说,“既然是书,还是给小侯爷留着吧?” 徐夫人却很坚决,说:“送去吧。你告诉她,这是值钱的古董,放得时候越久越值钱。若不是太缺钱,就别轻易卖了。” 随后,徐夫人起身,自去西屋礼佛。 兰香拿起桌上的那套古籍,看了看,觉得徐夫人交待的这事蹊跷——秦氏连字都不认识,送她一套书做什么用啊? 也许,徐夫人确实囊中羞涩,生活窘迫到了极致,因为实在没什么好回礼,所以才要送书? 兰香无奈地摇摇头,只得把书拿起来。她回房找了个包袱皮把书包好,随后叫了个婆子跟着,把书送到秦氏的铺子里。 秦氏收到这份礼物,自然非常诧异。 兰香也不能解释原由,只把徐夫人说过的话,跟秦氏重复了一遍。 秦氏思忖了一下,说:“夫人必是觉得,不回礼,面子上不好看……” 兰香说:“不管怎么样,我既然跑了这一趟,你还是快收下吧。” 秦氏点点头,说:“好吧,我先收下,就当替小侯爷保存着。哪天小侯爷高中榜首,我再送给小侯爷当贺礼。” 兰香笑道:“你却想的周到。” 兰香办完了差使,跟秦氏告辞。秦氏重又回到铺子里。 胡图正在铺子里看着。 胡图平时的主要任务,就是帮秦氏扛布。没事儿的时候。他就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忙着加工他那些木头小玩意儿。刚刚兰香来了,秦氏要接待兰香,这才让胡图下楼来看会儿铺子。 只见胡图看铺子的同时也没闲着,他手里拿着砂纸,打磨着木头纽扣。 秦氏看看那一匣子木头纽扣,摇了摇头——胡图加工的这些木头纽扣,顾客根本不喜欢,不仅卖不出去,就算白送。人家都不要。 秦氏忍不住对胡图说:“胡图啊,别费这劲了……”又说,“我倒有个主意。你可以去夏家的胭脂铺子趸些胭脂水粉来,放在咱们铺子里寄卖。比你做这些纽扣子,既轻闲,还好卖。” 夏家胭脂铺,是胡图的继母夏氏娘家开的。 夏家是做胭脂水粉和鲜花生意的。夏氏的兄弟们都住在夏家村。种着百十亩的花田,供应京城和梁州城的应季鲜花,同时加工胭脂水粉。夏家在梁州城有自己的店铺,由夏氏的爹娘负责照应。前些日子,胡八斗回到梁州,把他的粮铺重新开张;夏氏爹娘见梁州城安定了。也回了梁州,把胭脂铺子重又开了起来。 秦氏让胡图去夏家铺子趸胭脂水粉,并不是想难为胡图。而是想促使他改善跟胡八斗一家的关系。 胡图自从来到林家铺子,一次也没回过胡家,似乎他就是想跟胡八斗断绝了父子关系。这在秦氏看来,实在是不应该。就算夏氏做得不对,胡八斗也有错的地方;但那毕竟是胡图的继母和亲父。大家的体面还是要维持的。 胡图对秦氏的建议不置可否。他拿起正打磨的扣子看了看,说:“我发现这些木头纽扣为什么不好卖了——是因为它们不够光滑。容易挂布料,而且也不美观。如果我把它们打磨光滑了,再用棉布蹭出光来,肯定就好卖了。” 秦氏并不认可胡图的话。她想,木头扣子就是木头扣子,再怎么打磨,样子也不好看,谁买啊? 这时,林妞妞拉了拉胡图,她有话要对胡图说。 她拿着一粒木头纽扣,对胡图说:“图图——这样,不好看……” 胡图窘,他撅着嘴,垂头丧气地说:“我知道。” 林妞妞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别着急。随后只见她拿起一块小碎布,包在纽扣上,说:“这样——好看了!” 胡图眼睛一亮,他怎么没有想到,要把自己做的作品“包装”一下呢!他把妞妞手中的扣子和小碎布拿过来,把碎布包在扣子上。 “林婶,你看——”胡图叫秦氏看,“这样一来,扣子变漂亮了,还不怕有木刺挂布料了。” 秦氏一看,也觉得这个点子新奇。她说:“如果给衣服配上同种布料做出来的扣子,客人一定会喜欢的。”不过她又说,“可是,这要怎么包上啊,难道要用线缝上?” 胡图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拿着布料和扣子比划起来。 他所做的扣子,仿照的是用布盘的那种“蒜疙瘩”,一个小圆球,后面有个扣鼻。如果想是用针线把布缝到那个小圆球上,还真有些困难。 胡图问:“能不能用什么东西粘上?” 秦氏说:“用白面打点儿糨糊,说不定能粘上……” 原来,这个时代的妇女,都会用棉布和糨糊打“假纸”。用糨糊把几层布粘在一起,晾干了,就成了厚厚的像厚纸板一样的东西。“假纸”可以用来做鞋,制作盛杂物的器皿,还能缝制小荷包。 糨糊的制作方法很简单,就是用面粉加水熬成的。如果舍不得用白面,用玉米面也行。关键看面粉里的杂质有多少。杂质少,熬出来的糨糊质地细腻,打出来的“假纸”里面不会有小疙瘩。 老高在旁边屋子里,听到这边讨论粘东西的事情。他凑过来,提供了另一个办法。他说:“我们木匠打家具时,总是用鱼鳔胶来粘合木头。鱼鳔胶是鱼鳔做成的,如果嫌麻烦不想自己做,可以去买人家制好晾干的。买来后放在热水里煮一下,就会变成胶水,粘度很大,粘东西很结实。” 秦氏说:“可是鱼鳔胶会不会有难闻的味道?恐怕有人会不喜欢呢。” 老高说:“我听人说,在胶水里加些香料,能遮掩胶水的味道。另外,除了鱼鳔胶,还有猪皮胶、黄明胶,都能做成胶水。这些胶在药铺里就可以买到。” 胡图觉得这些点子都不错,他说:“我打算把各种方法都试一下。” 林妞妞在旁边听了,却想说:“你们说的这些粘合剂,恐怕都禁不住热水泡吧?那岂不是不能用热水洗衣服了,因为用热水一泡,纽扣就烂了啊!” 不过林妞妞没说出来。 为什么她没说呢? “因为我懒得说——不对,是因为科学探索总是会有波折,猴孩子是闲不住的人,让他折腾去吧。”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林妞妞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胡图开始了他的粘合剂试验。 打糨糊很容易。林二郎的烧饼铺里有各种粮食,还有石磨。石磨可以调换磨盘,磨出粗细程度不同的粉末来。但是胡图试了几次却发现,糨糊的粘合效果不是很理想,尤其是粘小纽扣的时候。 于是他又开始试验制作花香味道的胶水。这要去药铺买胶,还要去胭脂铺子买香料。 胡图身上没有几个钱,幸好有秦氏大力支持。秦氏出全资,支持胡小哥的科学试验。 其实秦氏真正乐见的,是胡图去夏家的胭脂铺子买东西,从而跟胡八斗一家搞好关系。 林二郎完全能领会秦氏的意思。这天下午,烧饼铺子关门之后,他就叫着胡图,跟他去夏家买东西。 胡图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得答应。因为他知道,夏家是梁州城最大、商品最全的胭脂铺子。夏家不仅有从南方进来的时新胭脂,他们家还前店后厂、自己生产,因为整个夏家村自古就以种植鲜花为业,丰富的鲜花资源为夏家的化妆品生产提供了有力支持。 只是胡图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他一边跟着林二郎往夏家走,一边期期艾艾地说:“林叔,你就说是林婶要买这些东西吧……反正我还没赚到钱,买这些东西的钱也是林婶给的。” 林二郎知道他面子薄,一时回不过头来,便乐呵呵地答应了。林二郎说:“行啊,就依你。不过你林婶说了,这次不光买添在胶水里的香料,还要趸些胭脂水粉回去让你卖。以后你要经常来夏家进货——这次我带着你走一趟,以后就要靠自己了。” “行。”胡图点头。不过他心里想的是,如果夏家不好说话,他以后就去别家的胭脂铺买东西,也不一定非要去夏家。 很快,俩人来到夏家的铺子。 夏老板正在看铺子,一看林二郎领着胡图进来了,他先是一楞。随后他认出来,跟在林二郎身后的那个男孩,就是胡八斗前房留下的那个孩子。 夏老板马上把笑容堆满面。虽然他还不知道林二郎和胡图的来意,却很热情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还叫伙计端茶点出来,甚至亲自端了点心让胡图吃。 林二郎让胡图管夏老板叫“夏老爷”,胡图乖乖地称呼了。 夏老板乐呵呵地答应着,又跟胡图说:“好孩子,以后认得我这地儿了,常过来玩儿啊。” 原来,从夏老板的本意来讲,还是希望自己女儿和前房孩子搞好关系的。另外,他其实知道自己女儿什么脾气,可他拿自己女儿没办法。 ps: 感谢方而不割、星空闪烁闪烁、热恋^^朋友的打赏,么么,爱你们啊。 第62章 夏家胭脂 ps: 感谢热恋^^打赏,么么。 林二郎跟夏老板说明来意。他说,秦氏的裁缝铺里,需要一些胭脂水粉当做给客人的赠品,也是带卖的意思。此外,他还想要点儿香料,添在胶水里,去除胶水的异味。 “好说,好说。”夏老板爽快地答应,他吩咐伙计取胭脂水粉的样品来,供林二郎和胡图挑选。 林二郎和胡图看着摆在眼前的一盒盒颜色深浅不同的胭脂,还有一袋袋香气各异的香粉,顿时感觉自己傻了——挑化妆品这种事儿,本不该让他们这俩个大老爷们来吧? 爷俩互看了看对方,皆是一副尴尬的表情。胡图低下头,装出一副虚心学习的模样,把林二郎“请”到了前面。 林二郎没办法,因为是他领着人家胡图来的嘛,他必须做出个表率来。他干咳了几声,对夏老板说:“各色都拿点儿吧,下回看哪个好卖再多进。价钱要便宜点的,太贵的当赠品就亏了。” 夏老板答应着,让伙计把低价位的胭脂和水粉,每样拿上两三盒。他这里胭脂和水粉的种类太多了,每样只拿两三盒,就把林二郎带来的竹篓子塞满了。 夏老板又给他们找香料。夏老板说:“我听人说,在胶水里加上一种特别的香料,不仅可以遮掩异味,还可以让胶水更牢固,即便是用热水泡,都不容易泡坏。” 夏老板的话提醒了胡图,如果是制作衣服上的扣子,就要考虑不怕水洗的问题。于是他忙问:“敢问夏老爷,加哪种香料可以让胶水更牢固?” 夏老板说:“我也是听别人这么一说,并不清楚。”又说,“我把各种香料都给你包一些,你回去自己试一下吧?” 胡图点头。各样香料都要了一些,分别用油纸包起来。 买完东西开始结帐。夏老板可比胡八斗大方多了,每样商品只要本钱,最后还让了一百文。林二郎连声谢过,随后掏出荷包来,准备付帐。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进来一个婆子,冲店里嚷了一声:“城守大人的家眷来了,闲杂人等回避——”她一眼看到林二郎和胡图在店里,又特意说了声。“外男回避!” 林二郎拿着荷包,左右张望,不知该先回避。还是赶紧付款走人。 夏老板一拉林二郎,说:“到后面来避一下,她们很快就走了。” 林二郎背起背篓,胡图兜起他的香料,爷俩跟着夏老板向柜台后面走去。 绕到柜台后面。他们便离了那婆子的视线。 夏老板本想带林二郎和胡图去自家后院避一下,却想到自家太太在家,说不定女儿夏氏会过来……若是此时让胡图和夏氏相遇,似乎不大合适。 于是他没让他们出后门,而是向旁边一拐,进了一个暗门。把那二人领到货架后面一个小隔间内。 这个地方,是给看店的伙计上夜用的,地方很小。仅能放开一张铺,人走进来,转身都很困难。 夏老板示意林二郎和胡图在这里藏一会儿,不要出声,随后他又出去接待贵客。 外面那个婆子见清好了场。又对夏老板说:“你也请回避,叫个女掌柜出来。” 原来。像胭脂铺子和首饰银楼这种地方,经常要接待女客。所以高档一些的店里,都有女掌柜专门服务女贵宾。 夏老板忙叫伙计:“去后院你太太房里找桂花过来。” 原来,夏家的女掌柜,是夏太太从自己房里的丫头中选拔,亲自调|教的。如有女贵宾需要闭店服务,夏老板便从自己太太房里唤人。 林二郎和胡图躲在狭小的隔间里,略有些局促不安。林二郎把背篓放到地上,悄悄挨了床边坐下。他拉了拉胡图,示意胡图把东西放一下,也坐下来。 胡图会意,把手里的包袱放在床上,悄悄坐了下来。 这个隔间是用货架隔出来的。货架是木头做的,木板上有狭小的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事情。但是因为外面光线亮,隔间里光线昏暗,从外面却看不到隔间里面的事情,外面的人甚至根本不知道货架后面还有这么一方小天地。 不一会儿,只听后门一响,从后院进来一个大丫环,还带着两个小丫环。随后就听夏老板跟婆子介绍:“这是桂花姑娘,由她招待贵客。夏某去后院回避,有事让桂花去唤我。” “好嘞!”婆子答应。 夏老板从后门去了自家后院。婆子去门外请主子下车。 不多时,便店铺里听环佩叮当,又闻香气四溢。 胡图好奇,他从木板缝隙向外偷窥。只见七八位丽人步入店来。她们神态恭谨,进来后向两边站立,随后其中一位向外唤道:“三夫人请——,莲夫人请——” 原来,前面进来的这几位丽人,虽然也穿金戴翠、妆容精美,却不过是丫环侍女。后面进来的这两位,才是正主。 胡图又看后面进来的两位正主,原来是两个年青的女子,都作妇人打扮,不知是城守府里的什么人。 走在前面的那位,穿一件藕香色罩纱织锦的长衫,内衬桃红色镶金边的领子,下面是金丝银缕百褶裙,满头贴金翠,晃得人睁不开眼。 而后面这位,却跟前面那位风格不同。前面那位富贵至极,后面这位却是清雅风流——她外穿一件月白色的绸褂,褂子上绘着几株莲花,浅翠嫣红,别有风致。里面是一条淡青色的裙子,裙角罩着薄纱,如轻烟如薄雾。 这时,桂花带着人迎上前来,向两位夫人行礼说道:“给两位夫人请安——奴婢桂花,专为侍候两位夫人来的。” 那位风格清雅的夫人,低头打量了桂花两眼,说:“你不是原先那位桂花——你们这家店,我从前常来的!” 桂花笑道:“回夫人,原先那位桂花回夏家村后嫁人了,奴婢是新上来的。不过奴婢知道您是莲夫人,是我们店里的贵客——若桂花有不周之处,还望夫人指教。” 胡图并不知道什么莲夫人,听到这个称呼也不以为意。 林二郎却是一惊,他知道,刘彦昭的小妾就叫什么“莲夫人”! 难道是她? 林二郎忍不住随着胡图从木板缝隙向外窥探——看那小妇人的形容,跟人们所说差不多,应该就是那位莲夫人无疑! 却听莲夫人对桂花笑道:“原来,不管谁做夏家的女掌柜,都叫‘桂花’啊!”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桂花说:“正是,为了客人称呼方便,都叫‘桂花’。” 莲夫人又说:“说到指教,我到要给你介绍——”她一指身边那位满头金翠的少妇,说,“这位是城守府里的三夫人……” 原来,所谓城守府里的内眷,不过是一个小妾。换言之,今儿这两位贵客,都是小三儿级别的,并不是什么正经内眷。 但不可否认的是,得宠的小三儿都是比较有钱的,而且也是胭脂水粉的重要消费者。所以桂花女掌柜明白——眼前这两位都是金主啊,今天这单买卖做好了,主人家给她的赏赐自然会很丰厚。 桂花重新给三夫人见礼,随后请两位夫人落座,又叫小丫头们奉茶。 莲夫人说:“我来之前,可是在三夫人跟前夸过口——说咱们梁州城的‘夏家胭脂’,不比京城的‘意得春’差……你们有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给三夫人看看。” “是,夫人。”桂花爽快地答应。 桂花虽然是刚刚上岗,之前却是做过岗位培训的。她一口一个“夫人”奉承着,绝口不提那个“三”字。 桂花开始给两位夫人展示店内的商品。 像夏家这样的名店,在对尊贵客人做闭店接待时,不会在一开始就展示最好的东西。而是先推销中等的,随后越卖越好。因为这类客人多是好面子的,若之前次一等的东西都买下了,后面那些更高档的,自然更要买了。总而言之,店家就是想方设法,要让客人掏出大把的银子来。 桂花先给她们看本店自制的胭脂。 她说:“在我们夏家村,制作胭脂的工人,都是十五至二十岁的小姑娘,人既要干净,又要长得漂亮。从采摘鲜花、清洗花瓣,到捣碎、淘漉汁子,都由这些干净漂亮的小姑娘们动手。所以最后制出来的胭脂,才这样色正匀净,灿若春花。莲夫人刚刚提到京城的‘意得春’——其实‘意得春’所卖的美人胭脂,正是从我们村趸去成罐的胭脂,随后自己分装成小盒卖的。” 三夫人接过胭脂盒,看了看,闻了闻,说:“不错,跟‘意得春’的美人胭脂是一个样子的。” 桂花又给她们讲解各色胭脂怎么用——“粉玉桃”早晨起来用最显精神,“杏子春”午后用娇媚可人。而那种名叫“仙霞”的艳红胭脂,最适宜晚妆,参加晚上的酒宴时使用,定能把女人的魅力再多增加几分。 两位夫人一边听,一边点头。似乎拥有了这些胭脂,她们就拥有了桂花嘴中描述的那种富贵风流的生活。 于是,两位夫人把夏家村自产的美人胭脂,每种颜色都挑了几盒。或是自用,或是送人,都是不错的选择。 第63章 莲夫人的大手笔 桂花又给两位夫人介绍,本店刚从南方进来的新品。 南方一向是流行趋势的风向标,尤其是各种时新的口脂、面脂和香粉。 两位夫人看着心动,又买下若干。 最后,桂花才把本店的镇店之宝拿出来。 桂花从柜台后面,取出一只藤条编的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一盒胭脂来。她说:“这是海禁开后,从胭脂港新进来的西洋胭脂,昨天才到的货,请两位夫人赏鉴——” “哦,你们这里还有洋货?”莲夫人好奇地问,又嗔怪道,“桂花,你刚刚怎么不拿来给我们看,却把好东西藏在最后?” 桂花谦卑地一笑,说:“因为是西洋货,桂花也是初次见到,尚不知品质如何,所以一开始不敢给两位夫人介绍。” “快拿来给我看看。”莲夫人说。 桂花把那盒西洋胭脂,递给莲夫人。 莲夫人接过来一看,胭脂盒是用红珊瑚做的,浮雕着玫瑰花的图案,颇有异域风情。盒子只有巴掌大小,正好托在手心上,显得精致可爱。打开盒,盒内是胭脂膏,膏体滑润细腻,散发着淡淡的玫瑰芬芳。 旁边三夫人也凑过来。她看了看胭脂的成色,闻了闻味道。她说:“我看这西洋胭脂也是一般,没什么稀奇的吧?” 桂花说:“夫人请看盒盖里面——” 莲夫人把盒盖倒过来,她和三夫人一起向盒盖里面看过去,随后不由同时惊呼了一声! 原来,那盒盖里面镶着一块西洋水银玻璃镜,镜面明亮,纤毫毕现。比她们平时所用的铜镜,实在是漂亮多了。 在当时那个年代。水银玻璃镜可是稀罕物,民间极少能见到。两位夫人虽生活在富贵之家,也不过只是听过,并未亲眼见过。 “这胭脂膏子不稀奇,这镜子却稀奇。”三夫人从莲夫人手中把胭脂盒的盖子拿过来,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女人往往就是这样,过分重视细节,于是经常做买椟还珠之事。就因为这胭脂盒上嵌了一小块水银玻璃镜,她们便觉得这西洋胭脂价值倍增。 莲夫人问桂花,这样一盒胭脂卖多少钱。 桂花报了个价。吓了三夫人一跳,她惊道:“这么贵啊?!” 原来,这一小盒胭脂。便比之前买下的所有商品都值钱。 桂花说:“这款西洋胭脂,是海禁开后,来我大周朝做生意的第一批西洋船队带来的,一共也不过百十盒。其中大多数流向了南方;在北方地面上,只有京城的‘意得春’和我们梁州夏家在卖。这批货是昨天刚到的。‘意得春’进了二十盒,听说有一多半已经进了宫;我们夏家没有‘得意春’那么大的张面,进了八盒,到现在一盒都没卖出去——因为我们梁州不比京城,能买得起这种胭脂的人太少了。” 桂花言下之意,是在挤兑两位夫人——若她们这城守府里的夫人们都买不起。梁州城还有哪个女人用得起? “这八盒西洋胭脂,我全要了!” 说话的人是莲夫人,她果然财大气粗。 不过她又说:“我说桂花姑娘。只是你这大话可别说大了——若是我把这八盒全买下来,梁州市面上再出现西洋胭脂……”她冷笑一声,“哼哼,可别怪我不客气!” 桂花拍着胸脯保证:“莲夫人请放心。西洋至此何止千万里之遥?西洋船队想来我大周朝,要经年累月。如今那第一批西洋船队已经走了。下次再有西洋人来,怎么也是明年开春之后的事了。今年冬天。梁州市面上再没有西洋胭脂卖了;若有,也肯定是假冒的。” “好好好!”莲夫人拍拍手掌,以示赞赏。随后她叫抱着钱匣子的丫环过来,跟桂花结帐。 桂花跟莲夫人她们推销的时候,柜台后有小厮在记着帐。莲夫人说声“结帐”,小厮便立马报上帐来,统共是八百五十九两零三钱。 莲夫人说:“给她们八百六十两,多出的钱给大家买果子吃。” 桂花忙道谢。她接过银票一看,是张一千两的。她请两位夫人稍后,叫几名小厮去对面的钱庄兑换找钱。 桂花叫小丫头给两位夫人换了新茶,又拿出今年新出的红妆图册,给两位夫人赏玩。 两位夫人一边翻看着图册,一边等小厮兑钱回来。 莲夫人让桂花把刚买的东西分开打包,那些普通商品,她跟三夫人一人一半。至于那八盒极值钱的西洋胭脂,她都给了三夫人。 三夫人忙说:“莲夫人,回头我叫人把买胭脂的银子送到你府上去。” 莲夫人笑道:“不过是几盒胭脂,三夫人千万别放在心上,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三夫人说:“哪里是几盒,都花了好几百两了。” 莲夫人不屑地挥挥手,说:“这算什么!咱们女人嘛,又不像男人喜欢喝酒、逛窑子,不就是好个胭脂水粉的,还舍不得给自己花钱?” 莲夫人的话语透着粗俗。三夫人尴尬地笑了笑,又道:“我哪能跟你比,你是有能耐的。” 莲夫人拉住三夫人的手,说:“三夫人,其实你跟我当年一样啊!当年,我们老爷在梁州任上的时候,也是只有我跟着老爷;‘那一位’在乡下,没有跟出来……” 三夫人说:“可是我不像你——你那么得你们老爷的宠,就连‘那一位’都不如你。” 莲夫人跟三夫人传授经验,说:“想得宠,不是什么难事。男人都是势利眼,只要男人觉得你有用,离不开你,你就得宠了!青春美貌,只是一方面;须知以色事人者终不能长久,所以女人要长别的本事。” “长什么本事?”三夫人好奇地问。 “眼前就有一个机会……”说到这儿,莲夫人放低声音,对三夫人说,“今年年前,你们老爷肯定要回京述职,少不了要上下打点、结交。你们老爷准备年礼的时候,你可以把我们刚买的那几盒西洋胭脂奉上。你刚刚也听桂花说了,‘意得春’的西洋胭脂大多进了宫,所以西洋胭脂必定会成为京城贵妇们的稀罕物。如果送上官内眷这种东西,那可比送其他任何东西都贴心!你既然为你们家老爷解了忧,你们家老爷焉能不宠爱你?” 三夫人听了连连点头,说:“怪不得你能发达,脑筋就是好使。” 莲夫人感慨一声,说:“可惜的是,我最后棋差一招——节孝夫人这个名头,还是被‘那一位’占了!” 三夫人却不以为然,朝廷封赏,自然是给正室夫人的;小妾再得宠,也不可能越过正室去啊。于是她说:“她得名,你得利——这么算起来,你也不亏。” “不亏?哼,我亏大发了!”莲夫人愤愤不平地说,“她趁着我没在家,去户部重办了房契田契,把我的大批房产田产都霸占了!虽然那些东西写在老爷名下;可实际上,那都是我挣来的,那本来都是我的东西!” 三夫人表示同情,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在忠义侯名下的东西,自然就是‘那一位’的。” 莲夫人冷笑一声,说:“我不会让她得逞的。她别以为她有房契田契,那些东西就是她的了。你就看着吧,我会把那些东西再弄回来的——等我把那些东西弄回来,我可要写在我自己名下,谁也别想再打它们的主意!” 三夫人好奇,问:“你怎么能把那些东西再弄回来?”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莲夫人说,兴许是因为桂花在旁边侍候着,她不肯深说。她只是说,“我已经叫人把那些房产田产的去向查明白了。过不了多久,我就叫她怎么吃进去的,还怎么吐出来!”随后又冷笑道,“我看她凭那点儿俸禄,怎么养活一个忠义侯府?就让她守着节孝夫人的名头,喝西北风去吧!” 不多时,小厮兑换了银钱回来,桂花将找回来的银钱交给莲夫人手下的管银钱的丫环。莲夫人和三夫人也歇够了,命人备车回府。 桂花亲自出去送她们上车不提。 贵人们走了,林二郎和胡图从隔间里出来,这才跟夏老板结了帐。 夏老板刚刚做成一大单生意,得意非常。他亲自送林二郎和胡图出来,并叮嘱胡图有空多过来。 林二郎带着胡图认识了夏老板,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但是因为偷听到了莲夫人跟三夫人的谈话,他心中惴惴不安。 林二郎回家后,把他在胭脂铺中听到的事情,跟秦氏说了一遍。他问秦氏:“莫非我们这间铺子,原本也是莲夫人人的?” 秦氏皱眉思索了一下,说:“兰香说,这是夫人用城外的田产折换来的……如果追根溯源,恐怕也算是莲夫人的。” “嗨,这可怎么好!”林二郎一拍大腿。 他们最近的生意蒸蒸日上,林二郎从来没觉得赚钱这么容易过。小日子刚刚过得有滋有味了,却突然发现,到手的东西可能还会飞了。如果这铺子被莲夫人弄回去,他们一家可怎么生活啊? 第64章 “通天”的关系 秦氏自然也不甘心被莲夫人把铺子收回去。因为这铺子,是她冒了风险,暗中给徐夫人“拉偏帮”挣来的。如今她们夫妇把这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才不想拱手让莲夫人拿走。 秦氏对林二郎说:“我去找徐夫人帮忙。” 第二天,秦氏就去葫芦巷找兰香,把林二郎在胭脂铺见到莲夫人的事情告诉了兰香,托兰香转告徐夫人,莲夫人似乎有什么阴谋。 又过了几天,兰香来秦氏的铺子找秦氏。 秦氏让胡图看着铺子,她叫着兰香去北屋里密谈。 兰香对秦氏说:“我是怕你等急了,又怕莲夫人那有什么动作,所以赶紧过来看看你……” “节孝夫人怎么说?”秦氏忙问。 兰香有些尴尬地说:“太太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秦氏奇怪道。 兰香说:“太太不仅什么都没说,听我说完事情后,脸上的连颜色都没变一下……我真的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秦氏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事情不合常理,如果徐夫人知道莲夫人想把那些田产和房产弄回去,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难道说,徐夫人觉得已经把那些田产和房产都给了人,就再与她无关了? 可即便与她无关,秦氏跟她的关系可谓匪浅。远的不说,就说最近那笔隆师礼,也是秦氏帮她置办的。以这样的关系,就算徐夫人帮秦氏的忙也是应该的。须知道,如果秦氏没了这间铺子,以后秦氏再想帮衬她什么,也没有能力了。 秦氏说:“莫非夫人有什么顾忌?难道夫人这位朝廷二品外命妇,还怕一个小妾吗?” 兰香摇头,说:“按说不应该啊。” 兰香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其实,夫人现在的关系,已经‘通着天’了。” “什么叫‘通着天’了?”秦氏莫明其妙。 兰香停了一下,压低声音,说:“秀姐姐,你小时候在曾诚国公府上呆过一段时间,有没有没听人说过——钦天监黎大人,跟晋王关系非同一般?” 秦氏摇头。她说:“当年我一心学针黹女工,对于外面的事一概不知。” 兰香说:“我是在黎府中长大的。大约十多年前,黎大人还活着的时候。每次晋王从西部藩地来朝,都要去钦天监府找黎大人下棋、喝茶。只是当时的人们,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件事。因为。虽然人们传说,黎大人能演过去未来五百年的变化,但是这种事没有人验证过。而钦天监这个差使,其实只是朝中的闲差,无权无势。所以人们就算知道晋王跟黎大人关系好。却并不以为意……” “可是,晋王现在登基做了皇帝!”秦氏小声说道。 兰香说:“所以,我忽然想到——黎大人能演过去未来五百年变化的事,会不会是真的?” 秦氏以手掩口,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她说:“你的意思是,黎大人早就算准了。晋王将来能称帝?” 兰香缓缓地点了点头。 秦氏却摇了摇头,表示不可思议。这个世界上,真有能预测未来的人吗?秦氏又问:“节孝夫人可有这种通天的本事?” 兰香说:“这个我可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你也应该能看明白——当日安哥儿去找李大人帮忙的时候,太太让安哥儿拿着当年晋王赐给黎大人的扇子——可想而知,晋王跟黎府颇有渊源。如今晋王贵为天子,若他老人家能念起旧情,看在黎大人的面子上照顾太太几分。那太太这一生便无忧了。” “有道理。”秦氏赞同。她在想,徐夫人被恩封二品节孝夫人。又被赏赐贵重木材打制家具,这都是因为皇帝额外的恩典啊。这岂不是说明,文元帝确实是念黎大人的旧情的?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有当今皇上当靠山,徐夫人在这大周朝还会怕谁?不管是莲夫人,还是刘彦昌,在徐夫人面前根本都不值得一提。 说到这儿,兰香又万分歉意地说:“秀姐姐,我实在不该把你牵扯到我们府里的是非中来。我当时只是觉得,我们太太既然封了朝廷的外命妇,必定是根深叶固。你若有我们太太做靠山,在这梁州城中自然是顺风顺水。” 秦氏听这话,在兰香胳膊上打了一下,嗔她道:“瞧你说的!似乎我是那等精于算计的小人,帮人之前先要想一下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其实秦氏就是这么想的,她只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出来罢了。 秦氏又说:“我心里偏向夫人,不过是想到夫人与诚国公府的渊源、念着旧主人的恩德罢了。” 兰香不欲戳穿秦氏,笑着答应:“是是是——我知道,秀姐姐你最是念旧的。” 随后秦氏又问:“我奇怪,夫人难道没有去诚国公府上叙过亲?诚国公府的主子们是最好面子的,怎么都会照拂夫人一二吧?” 兰香说:“夫人当然跟诚国公府叙过亲,否则——”她冷笑一声,说,“我们老爷那封休书,早就让莲夫人拿出来了!” 秦氏这才明白,为什么徐夫人在刘府中多年无宠,刘彦昭却不敢轻易休掉她,因为她身后毕竟还有诚国公府。 可是对于诚国公府而言,徐氏毕竟还是远了些。只要刘彦昭不拿出休书来撕破脸面,他们不会管徐夫人在刘家过得如何,哪怕是最后被刘家的整死在府里,他们也不在乎。 所以,徐夫人之前一直领着刘静安避居在乡下,这正是保护自己和孩子的一种策略。 这样看来,刘彦昭之死对于徐夫人来说,其实是件好事。起码从今往后,刘府里她一人独大,再没人敢挤兑她了。难怪刘彦昭死后,她不仅不伤悲,反而有种拨云见日的兴奋呢。只是做夫妻做到这种,“只有你死掉、随后我才能活下去”的地步,真让人觉得可悲。 兰香来后,又过了几日。铺子里风平浪静,没见莲夫人有什么动作。林二郎和秦氏又猜想,他们这铺子是拿田产折变来的,兴许莲夫人查不到他们的铺子,就算查到了,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于是二人渐渐又放下心来,不再把莲夫人放在心上。 转眼,年关将至,一年当中最寒冷的时候到来了。 忠义侯府正式落成,徐夫人一家就要离开葫芦巷,搬到忠义侯府里居住。 徐夫人没有什么行礼,无非是几套被褥、几件衣裳。 她是真正的轻车简从。她叫兰香雇了辆青篷马车来,她和兰香坐着车,载着行礼,两个婆子坐在车尾上跟着,便驶进了侯府。 徐夫人让刘静安把刘彦昭的灵位安置在后殿之中。她嘱咐刘静安,记着每月初一十五,来给刘彦昭上柱香,以示追思之意。 刘静安郑重答应。虽然在父亲生前,他跟父亲不算亲密;不过他对父亲非常敬重,视父亲为精忠报国的英雄。他暗中发誓,要用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做出一番事业来,不能坠了忠义侯府的威名。 侯府的前殿和后殿,只是礼仪性的场所。主人家的日常起居,主要在东路的院子当中。 徐夫人住在东路第二进院子里。院子里有五间正房,正房东西两侧各有三间耳房。正房屋高轩敞,并不适合宴息起居。徐夫人把东耳房布置成书房和佛堂,日常起居则安排在西耳房内。 院子很宽敞,两边有厢房,四面有回廊。回廊里,绿栏杆、红柱子,檐上彩绘花草鱼虫,正是所谓雕梁画栋。 院内方砖铺地,临着回廊的地方有花圃,只是因为正在冬天,还没来得及种植花草。 徐夫人迈步走上正房前的台阶。 她伫立在台阶上,仰望侯府内的重重屋檐。她忽然心生感慨。这里,是她给自己打造的囚笼,她的余生将在这里渡过。可是,世人哪一个不是生活在自己的囚笼中?只不过,有人意识到,有人没意识到罢了。 兰香没有打扰徐夫人想事情,她指挥着婆子们,把各人的被褥和衣箱放好。 早在搬家之前,兰香就跟徐夫人讨论过,侯府的院子太大,她们人太少,住得分散了反而不好。所以兰香和两个婆子仍然跟徐夫人同住一个院子里,就连厨房也安置在这个院子当中。 至于刘静安,他已经大了,以后不能再跟母亲同住一院。徐夫人让他住在前院的书房内。马拴柱仍然是刘静安的书僮,他陪着刘静安住在书房院内。 此外,徐夫人又跟刘彦昌要了两房家人来,分住在花园和正院之中,做洒扫和上夜之用,也免得侯府偌大的院子显得太空了。 兰香在徐夫人身边已有十来年了。她对徐夫人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不用徐夫人吩咐,她也知道东西放哪儿最合适。 都安置好后,兰香请徐夫人进屋。 徐夫人在屋里转了一圈,表示满意。最后她随着兰香来到西耳房的卧室内。 兰香说:“太太请炕上坐吧。从前些日子准备搬家开始,我就和秦娘子过来把炕烧起来了。刚才一进门,又让婆子把热炕先点上了。” 徐夫人点点头。她脱了鞋,上到南面临窗的大炕上。大炕上果然是热乎乎的,温暖舒适。 忽然,徐夫人闻到一股淡淡的芳香…… 第65章 水仙 徐夫人坐在炕上抬眼一看,却见窗台上摆着一盆水仙。 青花瓷盆里一汪清水,葱绿的叶子伸展着,洁白如玉的花朵刚刚绽放,嫩黄的花蕊飘散出淡淡的芬芳。 在这寒冬季节,看到这样一盆美丽的鲜花在屋中绽放,让人打心里觉得温暖、有精神。 徐夫人赞道:“这花真好。”又问,“兰香,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兰香说:“这是林二郎和秦娘子送的,特为贺夫人乔迁之喜。一共送了两盆,另外一盆放在安哥儿的书房里了。” 徐夫人点头,说:“他们夫妇有心了。”她停了一下,又说,“他们夫妇是宅心仁厚之人,值得结交。我徐琬此生能遇到他们,是我的幸运……” 原来,徐夫人闺名叫徐琬。 徐夫人看着水仙,似乎在思忖什么。忽然,她对兰香说:“兰香,我看到这水仙如此清新雅致,忽然有作画的兴致……快给我准备纸笔和颜料来。” “是。”兰香答应。 兰香搬了张炕桌放在炕上,在炕桌上铺好一张三尺的熟宣,将画笔和颜料排列旁边。 徐夫人凝视着窗台上的水仙,构思良久,随后拿起笔,在宣纸上细细勾勒起来。 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一幅水仙图画好了。徐夫人又在上面即兴题诗一首,曰: “玉蕊无尘境外栽, 临波照影向瑶台。 谁言四壁寒如水, 尚有清香满室来。” 落款为“文元元年冬即兴”。 做完画、题完诗,本应该再用上一方朱印。可是徐夫人竟然没有印章。 其实她本来是有的,不下几十块呢。只可惜,有的战乱中遗失了,有的让她磨平后换了银钱。 她犹豫了一下。让兰香捧了朱砂过来,她用毛笔沾着朱砂,在落款下面画了一方印。 画完后,徐夫人不由自嘲:“我竟然穷成这个样子,连方印都用不起……希望不会让皇上笑话吧。” “皇上?!”兰香一惊。 徐夫人看了兰香一眼,说:“皇上赠我一座宅子,我答谢皇上一幅画,不算失礼吧?” “您要把这幅画进献给皇上?!”兰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这幅画很糟糕,难入别人的眼?”徐夫人反问。 “不是不是!”兰香忙说,“我只是没想到。太太这幅画是进献给皇上的。” 徐夫人不以为然,说:“我搬进了新家,新家是皇上给的。当然要写个谢恩的折子……顺便送份小礼,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吧?” “太太说得是。”兰香低眉顺眼地回答。不过她心中窃喜,徐夫人这是想求皇上照顾了——若是皇上能多关注夫人一下,那夫人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像什么宋秋莲之流。也不敢在夫人面前瞎蹦跶了。 徐夫人画完画,又写了一封谢恩的折子。 在徐夫人写谢恩折子的同时,梁州城守崔明珍也写了封折子,是回奏朝廷关于忠义侯府落成之事的。 翌日,徐夫人水仙图和谢恩折子,连同梁州城守崔明珍的奏折。一同被送往京城。 这天,京城内大雪纷飞。不到半日,朱雀大街的街道上便落满了雪花。 大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两旁的店铺也纷纷提前关门闭户。这样的天气,谁闲着没事儿跑到大街上来闲逛啊,坐在家里的热炕头上多舒服啊。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几匹高头大马在朱雀大街上飞驰而过。马上的官差头戴斗笠。斗笠上全是雪。马蹄子上裹着布,一来防滑。二来保护马腿不被冻伤。 一眨眼,几匹马驰过朱雀大街,向皇城方向驰去。 雪花纷纷飞落,红色的宫墙和黄色的琉璃瓦慢慢被积雪掩盖了,绿色的窗格子上也积了一层雪粒。整个皇城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太和殿的东暖阁内,文元皇帝正在批阅奏折。他刚刚接到急报,青州方向报了雪灾。他赶紧召集户部官员,让户部处理赈灾的事宜。他把一封封紧急的召令发了下去,同时又不停地叫各部官员进宫议事。 终于把事情处理清了,文元帝也觉得累了。他接过小太监递上的参茶,喝了一口茶,喘了口气,随后将身身子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这时,站在旁边侍候的太监总管连升,小声地提醒:“陛下,该用晚膳了。” “什么时辰了?”文元帝低沉的声音问。 “酉时三刻了。”连公公回答。 文元帝又问:“还有没处置完的折子吗?” 连公公拿起各部誊抄的奏折摘录,看着摘录,逐一回答道:“还有兵部关于西北关防的折子,礼部关于接待西洋船队的折子……此外还有几封请安和谢恩的折子。” “把西北关防和接待西洋船队的折子留下来,等朕吃过晚膳再看。其他的,交由各部按章程处理吧。” “是。” 就这样,徐琬的谢恩折子和水仙图,连皇宫的大门都没进,就由礼部的某位侍中大人处理掉了。 徐琬连等了十来日,没有等到任何消息。她便知道,不会有消息了。 其实她也知道,像她这种谢恩的折子,也就是在礼部打个转,根本到不了皇帝面前去。所以她才另外加了一幅水仙图,希望引起人们的格外注意。不过现在看来,水仙图也没有起到作用。 年关就在眼前了,按规矩,徐琬要写一封请安的折子。 她知道,如果她在折子中写自己生活如何困窘,求朝廷恩赏;就算只有礼部的人看过,多半也会替她上奏、处理一番。 可是不知为何,她竟然舍不下这个脸来。她提着笔,看着窗外漫天飘舞的雪花发呆。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对,我要的不是这个……” 可是。如果她不想要钱、要东西,她想要什么呢? 她忽然困惑了。她发现自己这一生,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 名,她没有,利,她没有;就连爱,她也没有! 可是,她仍然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 其实,徐夫人的心中有一个秘密,她没敢告诉过任何人。 在她身上。曾发生过一件奇怪的事情。想起来,那就像一场梦,一场非常可怕的梦;可是。那记忆如此清晰,让她无法把它当成一场梦。 她,徐琬,是活过两回的人。 她曾在鲁王叛乱中,死过一回。换言之。她经历过两次鲁王之乱,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第一次,她死了;第二次,她把握机会,幸存了下来。 第一次。当鲁王叛军围城的时候,虽然她知道袁太君和莲夫人都逃了,但是她仍然老老实实地呆在城守府里。她以为。自己做为正妻,陪着刘彦昭守城是理所应当的事,即使是在生死莫测的时候。 而她的儿子刘静安,是个文文弱弱的小男孩,他虽然知道叛军已经把梁城包围了。但是有父亲和母亲陪着他,他并不害怕。他父亲叫他一起去城楼上亮相。鼓舞全城奋勇抗敌,他既兴奋又激动,恨不能跟守城将士一起杀敌。 围城的第一夜,虽然有小规模的战斗,但是城没有破。 刘彦昭说,辽王大军马上就到,梁州城不会失守。 徐琬信了,带着儿子和兰香,安心地呆在城守府的后院里。 可是第二天夜里,城就破了。而这时,刘彦昭却不知去向。 当时,她们三个站在正房前的台阶上,看到东边半个城都着起火来。火光把天空映得通红,大片黑灰像雪花一样随着风向这边飞过来。 叛军进城后,首先要攻占的,自然最高行政长官的府邸。 而此时城中守军都去守城了,城守府里已经没有任何防范。仆役们四下逃散,他们要保自己的性命要紧,谁也顾不上城守夫人和大少爷。 徐琬带着兰香和刘静安,根本不知向哪里逃,她们无助地站在台阶上。 “哐当”一声,院门被人踹开了,一队叛军杀了进来。 徐琬和兰香明白,若被人生擒,不会有好结局。她俩绝望地,把手中的九香玉露丸送进了口中。随后,徐琬和兰香互相搀扶着倒下了。随后只觉腹中如火烧,身体迅速溃烂,她们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发出的腐败的臭气。 在徐琬闭上眼的那一刹,她看到静安在她面前无助的站着。忽然一名叛军过来,砍了静安一刀,静安那弱小的身躯慢慢倒在了血泊中,连叫都没有叫一声…… 恍惚中,徐琬的灵魂离开了躯体,飞上了半空。她在半空中向下俯看,看到整个梁州城就像陷入到地狱之中。这座城市就像一个受难的灵魂,在地狱之中颤抖着,接受着酷刑的煎熬。 再后来,一切安静下来,火光熄灭,雪花飘落,遮掩了一切。 徐琬在恍惚之中听到,鲁王之乱结束了,天下太平了。 她还听人们说,梁州城守刘彦昭还活着,并得到了封赏。因为虽然刘彦昭把梁州城丢失了,但是他的妻儿都在叛乱时殉难,说明他为朝廷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所以皇上要褒奖他。 这时她才明白——原来,她和儿子是梁州城的牺牲品,是刘彦昭的牺牲品。 再后来,她又听人说,宋秋莲又嫁了一次,这次是她做为正室夫人进门的,莲夫人终于成了刘彦昭的正妻。 而她徐琬,却成了梁州城夜幕下的一缕游魂,无处可去,无所归依。 她仰天长啸,悲愤难言。她一生克己、本分,为何却落得这样的结局?老天,你的公平何在?! 第66章 她是重生的 忽然,夜空中有一颗流星急速地向梁州城飞来,随后只见空中红光一闪! 徐琬下意识地把眼睛一闭。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却赫然发现——她还活着,她的肉身还在! 她正在佛堂中打坐。面前案上供的白玉观音像,神态慈祥。观音像前的白玉香炉里,一支檀香已经燃了一半,轻烟正在空中袅袅地飘散着。 她又向四周看——只见兰香就像平常一样,在她身后陪着她,悄悄地做着针线。 她惊诧不已,问兰香:“兰香,刚刚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兰香放下针线,说:“太太刚才好像打了个盹儿……太太要不要喝杯茶醒醒精神?” 她摆摆手,意思是不想喝茶。她问:“静安呢?” 这时,刘静安从门外跑进来,对她说:“太太,我背过那篇文章了……我可不可以去花园玩会儿?刚我听外面的婆子说,老爷给二弟买了条哈巴狗,可好玩儿了。他们这会儿正在花园里玩儿呢!” 徐琬怔怔地看着静安,她分明看到静安被人一刀砍倒在血泊中;可是现在,他竟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难道说,她们母子,还有兰香,一起做了鬼吗? 其实,只要她们母子能在一起,就算是做鬼也是欢喜的! 徐琬激动地冲静安伸出手,说:“静安,快来让娘抱一抱。” “啊?”刘静安莫明其妙。他有些不情愿让娘亲抱,因为他已经长大了,怎么好意思还让娘亲抱?可是看娘亲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他磨磨蹭蹭地走过来,站在徐琬面前。 徐琬一把抱住静安,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儿子还活着!他虽然很瘦弱。但小身子暖暖的,他是有血有肉的,他是她的心头肉。 “太太,您怎么了?”刘静安不安地拉着母亲衣袖,小心地说,“您要是不想让我去花园玩儿,我就不去了。” 徐琬哭得更厉害了。静安的心性随她,仁义、善良又本分。但是本分人的下场,就是给别人当牺牲品吗?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徐琬悄悄地观察了几天。她终于明白,是时间发生了逆转——日子从梁州城破之前六个月,重新开始了。 因为时光倒回到了半年以前。所以她活着,兰香和静安也还活着。 徐琬把情况弄明白了。但是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她不敢告诉别人,连兰香都不敢说。 她只能在菩萨面前,悄悄对着菩萨说说心里话。 她认为。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知道她这一生活得太憋屈,所以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所以,她要珍惜这个机会,改变自己后半生的命运。最起码,她要让自己的儿子活下去。 徐琬闭门不出。在炕上躺了好几天,她在思索今后的安排。 兰香以为她病了,在袁太君那里替她告了假;袁太君对她还不算太刻薄。免了她晨昏定省的规矩,让她好好休养。 刘静安也以为母亲病了,他乖乖地在书房里读书,不敢再嚷着去花园里玩儿。 过了几天,徐琬好了。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她的眼眸深处闪着坚毅的光芒,但是不熟悉她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这天,兰香跟徐琬请假,说要出府一趟,因为她表姐家的孩子满月了。 徐琬一楞,问:“是那一家人曾在诚国公府上做事的秦娘子吗?” 兰香回答:“是啊,她娘是我的舅妈,曾侍候过诚国公府的老太君……她也曾在诚国公府的针线房里学过手艺。后来,因为她娘侍候老太君有功,诚国公夫人开恩,削了她们一家人的奴籍,放出府来。现在我舅妈一家子都在原籍,只有她嫁到了梁州……”说到这儿,兰香又笑道,“叙起来,太太您是她的半个旧主人呢!” 徐琬笑了笑,摇头说:“我算什么半个旧主人?我跟诚国公府,也不过是名义上的联系罢了。” 原来,徐琬的外祖母,虽是诚国公府的小姐,却是庶出。诚国公府里人口众多,这位庶小姐是排不上名号的。 不过徐琬心中困惑,她分明记得,秦娘子这胎难产,孩子没活下来……莫非,时光逆转之后,不仅给了她重生的机会,那个孩子也活了下来? 徐琬隐隐觉得,那孩子的命运跟自己的命运,有种神秘的联系。于是她对秦娘子一家,产生了特别浓厚的兴趣。她跟兰香打听,秦娘子一家住在哪儿。 兰香说,她们家住在梁州城西北角的葫芦巷。随后又把葫芦巷的地形,跟徐琬详细地说了一遍。 徐琬回忆着,当她是个孤魂野鬼的时候,她在半空中俯看过梁州城。叛军劫掠梁州城,却没有扫荡梁州城的西北角。尤其是葫芦巷那片,因为那里是平民区,住的都是平民百姓,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实在没有什么好扫荡的。 徐琬眼前一亮,她想,既然不能像宋秋莲那样逃到城外去,何不在城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呢? 那个葫芦巷,正是避难的首选之地啊! 于是从那天起,徐琬开始策划到葫芦巷避难的事情,一个清晰而完整的计划,在她的脑海里渐渐形成。不仅包括怎么避难,甚至包括叛乱结束之后,她要怎么取回自己在刘府应得的一切。 光阴如飞梭一般过去,距离叛军围攻梁州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徐琬就像临考的学生,变得格外紧张和兴奋起来。 终于,那一天到来了。 那天,所有事情跟上次一样。先是底下人告诉她,袁太君和宋秋莲、刘静玉等人,已经在前一天晚上偷偷出了南城门,向南方逃难去了。随后,刘彦昭派人来叫刘静安,让刘静安跟他一起去城门楼上安抚民心,鼓舞全城军民抗敌的士气。 刘静安还是个孩子,他不害怕,反而很高兴。因为他从没有被父亲重视过,难得这次被父亲这般看重。 徐琬知道,逃命的时候到了。如果今天不逃,明天她就会让一切重演,她们母子,还有兰香,都会惨死在这个院子里。 中午的时候,刘静安回来了。他跟他父亲一起吃得午饭,他很兴奋,跟徐琬喋喋不休地讲着上午在城门楼上的事。 徐琬不动声色,悄悄示意兰香把行礼收拾好。天擦黑的时候,兰香把事先准备好的迷药放在大厨房的饭里,上夜的婆子们吃了,全部昏睡过去。 随后,兰香出去转了一圈,看了看园里的警戒情况。回来后,她扮出慌慌张张的样子说:“老爷让人传话来了,让太太带着大少爷出去避一避……但是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怕影响人心安定。” 就这样,徐琬和兰香换了衣服,带着刘静安出了城守府,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来到葫芦巷。 那天,她跟秦娘子打听林妞妞的生辰,她惊住了——原来林妞妞出生的时刻,正好是她重生的时刻。 难道这一切,冥冥之中,真是菩萨特意的安排? 徐琬想不透,也不敢深想。 不过,她的命运确实改变了。她和刘彦昭的命运正好翻了个过儿——他死了,她还活着;他的死给她带来了封赏——这一次,她不是他的牺牲,他却是她的牺牲。 徐琬想到这里,嘴角边浮现出一抹冷笑。她有过后悔吗?当然没有。因为如果让她选择谁能活下去,她当然要选她的儿子。 徐夫人正在想着心事,忽然听到兰香在门外回禀:“太太,城守府的差役送来了年俸——共计银一百两,钱一千贯,米四十石,绫罗各十匹,绵一百两,柴二百斤,炭二百斤……” 兰香不等徐夫人问,就详细地把数目报了出来。她的话语中透着兴奋和喜悦,显然,她盼这笔年俸盼了好久了。 徐夫人低头看看空白的折子,心想,其实自己应该知足了——想那平民百姓,胼手胝足整日劳作,也不过混个糊口。她整天闲坐,却可以享受到朝廷的俸禄。 徐夫人吩咐兰香说:“拿两贯钱给来人打酒,叫他们把东西放在前院,随后让婆子们一件件搬进来。”随后,趁兰香搬东西的时候,她写了一封平淡如水的请安折子,由梁州府转递给朝廷。 不多时,兰香把米炭等物归置好后了,进屋来跟徐夫人回话。 她还怀里抱着一个黄布口袋,口袋上贴着封条。口袋似乎很沉,她抱着稍微有些吃力。 她把黄布口袋放在徐夫人面前的炕桌上,打开口袋上的封条,把袋子里的东西给徐夫人看。原来,袋里是十锭银砖,每锭十两。 徐夫人从袋子里拿出一锭银子看了看,点点头,银子的成色不错。 其实,这笔年俸对于真正的勋爵之家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不过,对于她们一家却十分珍贵。她们日常一个月的花费不过五六两,有这一百两银子,足够她们宽宽松松地过一年了。 兰香喜笑颜开地对徐夫人说:“太太,有这一百两银子,明年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徐夫人看兰香这样高兴,忍不住跟她开玩笑,说:“这就好过了吗?你也不算算,咱们四下里有多少笔帐要还……” ps: 感谢梦幻海底朋友的打赏和支持,么么。 第67章 年集 徐夫人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到一边,说:“这十两银子,要还秦娘子帮咱们赊炭的钱。” 随后又拿出一锭银子,说:“这十两银子,要让静安送到书院里去。” 接着又拿出一锭,说:“这十两银子,要用来置过年的东西……” 兰香眼看徐夫人一锭一锭向外拿银子,急了,忙伸手护住袋子,说:“太太别拿了!”又说,“太太,这一百两银子,我们还没攥热乎呢,就要花出去这么多啊?” 徐夫人说:“这还算多?我还没给你和其他人算月钱呢!再者,过年了嘛,总要额外给大家一些赏钱。”说着,她又伸手向袋子里探去。 兰香忙说:“我就不用赏了……”又说,“咱们还是省着花吧。”说罢,她小心地把银子重新放回袋子里,把袋子口扎好。随后她吃力地捧着黄布口袋,找地方存放。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嘀咕,“太太,这么多银子我们放哪儿啊?咱家人口少,放这么多钱在家里,我有些胆小啊。” 徐夫人哂笑,说:“咱们家紧邻着城守府,外面时常有官兵巡逻。若真有人来这打劫,恐怕那贼真是不想活了,而且城守崔大人的官也做到头了。” 兰香一想也是,不过她还是嘀咕,把十锭银子分了三处存放。 徐夫人在旁边笑道:“我看这些钱更像是你的,你比我看得还紧呢!”她又说,“也是,若算起我欠你的,这些银子都给你,恐怕还不够呢……可不就是你的钱嘛!” 按照黎府的旧例,像兰香这样的大丫环。一个月的月钱就在一两以上,更不要说年节时的打赏。后来兰香跟着徐氏到了刘府,名义上还是按这个例发钱。可是自从莲夫人进门,徐氏被刘彦昭以照顾袁太君为名赶到乡下,徐氏囊中羞涩,便给不起兰香那么多钱了。她们前年来到梁州,莲夫人把持着财政大权,克扣徐氏院里的吃用,兰香还要把积攒多年的体己,反过来贴补徐氏。所以徐氏说。她欠兰香的,这十锭银子远远不足偿还的。 回想起这些年来,主仆二人相依为命的生活。兰香和徐夫人都觉得心酸。 兰香不想让徐夫人感伤,她故意笑道:“我不管!太太从来不打我、不骂我,就算不挣钱,我也比别人家的丫环得意着呢!” 徐夫人笑道:“我岂敢打骂于你?如今咱们这个家,全仗你支撑着呢。”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又商量过年都置办什么,给下人的打赏额外加多少合适。 随后,徐夫人给刘彦昌写了封信,让他把大房名下铺子和田产的收益都给袁太君,她就不另外给袁太君置办年礼了。 隔日,兰香一早起来。带着几个下人出门,来找秦氏。 因为正临年关,林二郎和秦氏的生意格外忙。只有早上这会儿过来。秦氏的铺子里还清静些。 秦氏看到兰香来了,很高兴。她好长时间没看到兰香了,一来生意忙;二来侯府门户重重,想找兰香还要用人通禀,不像从前在葫芦巷那么方便。 兰香来到林家铺子前。看到铺子外面摆了一个摊子,摊子上摆着许多漂亮亮的小挂件。有结着穗子的平安扣,还有串成串的小粽子,色彩艳丽,精巧可爱。 兰香看着觉得稀罕,忍不住拿起来看了看, “这些都是胡图和老高做的,里面是木头,外面粘了一层碎布。”秦氏在旁边介绍说,“现在过年了,买这些小挂件的人还挺多的。胡图和老高天天晚上赶着做,还不够卖的呢。” 林妞妞在旁边拉了拉兰香的衣摆,说:“是妞帮着卖的。”意思是,胡图赚的钱,有她很大的一份功劳,因为小摊子占据的是她平时停放“劳斯莱斯”的“车位”。 胡图走过来,把林妞妞一把抱了起来。他说:“别在外面站着,仔细冻着了。”说着,他把妞妞抱回铺子里。 林妞妞用小手指着外面,挣扎着,说:“我,我——” “不许出去,吃了晌午饭才许出去!”胡图命令道。 林妞妞冲着胡图皱眉、撅嘴,心说:“没有我这么萌、这么可爱的小妞妞,你那些东西卖得出去吗?” 胡图不为所动,把林妞妞禁锢在铺子里,不让她出大门一步。 “讨厌你了,猴孩子!”林妞妞生气了,推了胡图一把。 其实她是不服气——当初明明是自己教给胡图在木头外面粘花布的,可是最后人们都认为这个生意是胡图做起来的,赚到的钱也都是胡图的。 她冲秦氏伸着胳膊,要秦氏抱她走——她才不要跟猴孩子一起看铺子呢。 秦氏没理会林妞妞的小情绪,她让胡图看会儿铺子,又顺手抱起妞妞,引着兰香到正房屋里坐。 兰香把十两银子交给秦氏——前些日子忠义侯府里炭不够了,她托秦氏赊了一些来。 “府里有钱了吗?若是不富裕,再拖几日也可以的。”秦氏说。 “府里有钱了,夫人的年俸发下来了。”兰香说。她兴奋地告诉秦氏,徐夫人发了多少钱、多少东西。又说,“我这样盘算着——西院有那么大一个园子,有好几亩地呢;明年开了春,让家人们把地开出来,种点粮食、种点菜,足够小半年的嚼用了!再加上夫人的这笔年俸,明年的日子肯定比今年好过。” 秦氏问:“夫人是要面子的人——上次因为你绣东西在我这里寄卖,她很不高兴;她能让你种那个园子?” 兰香说:“这可不一样!夫人是怕大少爷学些钻营逐利的事情,所以才会那么生气。可是,士大夫们虽以商人为旁门左道,却以种田为正业,所谓‘耕读传家’嘛,夫人一定不会反对种田的。” 秦氏说:“那就好。” 林妞妞在旁边听着有趣,她从炕上爬过来,抱住兰香的胳膊,说:“姨,妞也要去种田。”她的意思是,她不跟胡图做小买卖了,反正赚了钱又不给她。她要去跟兰香种田——种田也能发家致富嘛,说不定她会发现自己有当农学家的天赋呢。 兰香不懂妞妞的意思,她笑着一把抱起妞妞,说:“乖妞妞,让姨姨看看——又长高了是不是?” 这时,胡图在外面喊秦娘子,有裁衣裳的来了,要得还挺急。 兰香看秦氏店里忙,她对秦氏说:“我帮你带半天妞妞吧——我出来买东西,反正也没什么事情。” 秦氏答应了。 兰香抱着妞妞上了街。 兰香已打定主意不嫁人了,所以她一直把妞妞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爱。她今天出来,本来是给府里置办年货的。可是她把妞妞从秦氏那里抱出来之后,便忘了自己的正业。她让跟来的下人们按列好的单子去买东西,她自己却抱着孩子去逛街了。 快过年了,翡翠大街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也是逛街休闲的好时候。 兰香抱着妞妞一路走着,她恨不能把街上所有的好东西都买给妞妞。可惜她囊中羞涩,只能有计划地买。 衣物之类的,肯定是不用她买了。因为秦氏是梁州城出了名的巧裁缝,小妞妞的穿着,一向是梁州城广大婴幼儿的时尚标杆。 兰香打算给妞妞买点儿玩具,再买点儿零食。 兰香先抱着妞妞来到卖玩具的那些小摊子前面。 林妞妞一看,所谓玩具,无非是拨浪鼓、小泥人,还有木头做的刀枪。窘,她这样高智商的人,才不要这么幼稚的玩具。她皱眉撇嘴,对这些玩具表示鄙视,随后又向旁边挣着,表示自己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 兰香又带她来到卖零食的那些小摊子前。 这回,林妞妞不再说自己智商高了,她看到那些精美零食,智商迅速被清零。 这边是卖蜜栈和饴糖的,那边是龙须糕和云片糕的。还有那边,看上去黑黑的像巧克力一样的东西,听小贩吆喝,是什么“八仙果”。 “我要,我要——” 林妞妞口水流了老长,伸着小手表示她的兴趣所在。 兰香笑了,说:“妞妞,原来你就认吃啊!” 兰香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丫环,她对这些零食还是有几分见识的。她拣着干净的、成色好的零食,给林妞妞买了两包。 林妞妞高兴极了,恬不知耻地兰香脸上亲了两口,表示感谢。 小妞妞香香甜甜的吻,把兰香的母爱全勾出来了。兰香承诺,等她手里宽裕了,把这里卖的所有好吃的,都给妞妞买下来。 兰香又抱着妞妞在集市上逛了一会儿。她给妞妞买了一顶簪花小棉帽,还买了一条手链。手链是用红绳子编的,系着一串豆粒大的银铃铛,戴在妞妞的小胖手腕上,特别可爱。 林妞妞高兴极了。她不停地晃动小胖手,听小银铃发出细碎的声响。 兰香抱着妞妞逛了一会儿,累得两个胳膊酸痛。她对妞妞说:“妞妞,咱找个地方歇歇吧?” 第68章 过年了 兰香看看周围,她们已经从城西逛到了城东,前面就是东城门了。在临近东城门的这里,有一家酒楼。 古代人保守,兰香一个单身的年青女子,不方便出入酒楼这种地方。她抱着妞妞在酒楼旁边的一个茶水摊上坐下来。 她要了碗茶水,又把刚买的云片糕从包袱里拿出来,打开纸包,拿一片喂给妞妞吃。 云片糕清甜细腻,入口即化,真是美味啊。 林妞妞情不自禁,用两只小手抓着兰香拿着糕点的手,向自己嘴里塞。 兰香被林妞妞的吃相逗笑了,说:“你啊,从小食性就好。”她把一片云片糕都喂进林妞妞嘴里,随后从荷包里摸出十文钱,让茶水摊的小贩替她去酒楼里买几个包子来。 兰香打算在外面把妞妞喂饱了,再送她回家。 不多时,就见小贩从酒楼里端了一碟包子出来。 林妞妞看到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兴奋地伸出小手,想抓过来吃。 突然,从街那边来了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大男人,他们手持棍棒、斧头等物,气势汹汹地向酒楼这边走过来。他们从小贩身边经过时,其中一个人猛地推了小贩一把;小贩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手里端的碟子掉到了地上,瓷碟碎了,小笼包滚落在一地。 “包包——”林妞妞不满地叫道。还有什么比眼看到嘴的东西飞了,更让人失落和气愤的? 小贩也吓了一跳,他是给客人买的包子,碟子也是借得酒楼的。碟子碎了、包子掉了,他是要赔钱的。他稳住身形之后,想跟那些人理论——却见那几人来者不善,挥着棍棒和斧头冲进酒楼去。就是一顿乱砸乱砍——小贩吓坏了,心知这群人惹不起,忙回到自己的摊子旁边。 随后就听酒楼里“噼里啪啦”一顿乱响,不时有桌椅板凳和盘碗杯碟从窗户里面飞出来。把正在酒楼里吃饭的客人们吓坏了,他们抱着头,纷纷夺门而逃。 兰香也很害怕,忙抱起妞妞向后躲。偏偏有那喜欢看热闹的,也不怕被碗碟砸到,纷纷聚拢过来围观。 兰香抱着妞妞,被一群人挤来挤去。头发都散乱了,好不尴尬。 忽然,就听有人在她们身后叫:“妞妞——” 兰香和妞妞回过头来一看。却是林家在葫芦巷里的邻居孙有财。 “叔叔——”林妞妞认识孙有财,她冲孙有财娇滴滴地叫了一声。 孙有财挤到兰香和妞妞身边,张着胳膊保护着她们,帮她们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 来到僻静处,兰香低着头。对孙有财小声说了句:“多谢。”兰香也认识孙有财,之前也见过两三次面,只是没说过话。 孙有财也认识兰香,他对兰香说:“兰香姑娘,这里太乱了,我送你们回家吧?你们是回忠义侯府。还是回林家?” 兰香说:“我先把妞妞送回家。” “那你们跟我走——我带你们从后街穿过去,那条道清静些。”孙有财说。 “好。”兰香点头,她抱着妞妞。跟孙有财向后街走去。 后街确实清静,除了偶尔有玩耍的孩童跑过,几乎看不到人。 孙有财在前面带路,兰香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两人之间保持着两三丈的距离。 孙有财走南闯北多年。性格外向,不管跟谁在一起。他那一张嘴是闲不住的。他在前面走着,同时跟兰香聊天。 他说:“刚才那帮人,是‘斧头帮’的……” 原来,梁州城有群好逸恶劳的混混,组成了一个名叫“斧头帮”的帮派。他们不事生产,专好欺负良善。翡翠大街上的店铺,都要跟他们缴纳保护费;如果不缴,他们就跟人家捣乱,让人家做不成买卖。 孙有财又说:“刚听人说,前些日子斧头帮的人在‘东来顺’吃饭,吃坏了肚子,所以他们来找‘东来顺’的麻烦。其实啊,他们就是故意找茬,肯定是‘东来顺’的保护费没缴明白。” 原来,刚刚那座酒楼叫“东来顺”,是今年新开张的一家酒楼。 孙有财在前面说了半天,听后面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还以后兰香在后面跟丢了呢!他忙停下脚步,回头找兰香。 只见兰香仍然保持在两丈距离之外。她显然是累了,怀里抱着妞妞,步伐拖沓,面皮红胀,鬓角散乱。 孙有财向回走了几步,来到兰香近前,说:“把妞妞给我抱。” 兰香犹豫了一下。 妞妞却很懂事,她知道兰香累了,主动向孙有财伸出胳膊。 孙有财把妞妞抱过来,继续在前面带路。 把妞妞给孙有财抱,兰香轻松了许多。她吁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又悄悄把鬓角散乱的头发抿好。 孙有财忽然想到什么,又对兰香说:“你知道吗?你们府上那位莲夫人的哥哥,人称宋大官人的——他在未发迹之前,就是‘斧头帮’里的一员。” “什么?!”兰香一楞,她根本不知道,宋英豪跟梁州城里的混混有关系。 她紧走几步,追上孙有财,小声问:“你说,宋英豪之前是那个什么‘斧头帮’里的人?” 孙有财点点头,随后他警惕地看看四周,似乎怕他们的谈话被人听到。 兰香也向四周看了看——只有远处某家门口,一位老大爷在晒太阳,再没有其他人。于是兰香又悄声问:“宋英豪现在跟斧头帮还有联系吗?” 孙有财低声说:“他现在是大商人,当然不再跟那些混混一起鬼混。不过,说到联系,恐怕还是有的。” 兰香顿觉心慌。她知道宋英豪在梁州城里很霸道,还以为仅仅是因为他有钱、又有刘彦昭当靠山的缘故;没想到,宋英豪还跟城里的混混帮派有关系。 林妞妞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宋氏跟黑|社会还有联系。 那些泼皮混混。都是唯利是图的亡命徒,只要宋英豪肯出钱,他们就能给宋英豪当打手。 兰香越想越害怕,回到林家铺子后,她把自己刚刚在东来顺看到的事情,跟秦氏说了一遍,同时提醒秦氏——仔细有人来捣乱,遇上“东来顺”那样的事情。 秦氏听了也有些担忧。 胡图在旁边听到了,却是一副不屑的模样。他说:“你让他们过来试试看——我让他们有命来,没命回去!” 秦氏听胡小哥这么冲动。忙拦住他,说:“胡图啊,你可别乱来。梁州城里还有官府呢。若有人捣乱,官府自然会管的。”她又说,“若是你舅舅在城里就好了,我听你林叔说,你舅舅当年打遍梁州城没有敌手。那些混混们全都敬畏他。” 胡图耸耸肩膀,不置可否。随后他转身去楼上搬布,没再说话。 兰香回到忠义侯府,把今天听说的事情跟徐夫人也学说了一遍。 徐夫人思忖了一下,说:“你说的是临着东城门的那家酒楼吗?那栋房屋确实是咱们家的,酒楼却不是咱家的。应该是二老爷开的,或者是他租给了别人吧。” 兰香说:“如此说来,‘斧头帮’的人不是平白无故找那家酒楼的麻烦了。必定是宋秋莲在幕后主使的。” 徐夫人说:“有这个可能……也许她的想法是,不管谁租咱家的房子,她就跟谁捣乱,让咱们的房子租不出去。” 兰香着急,说:“太太。这可怎么好?那斧头帮是亡命之徒,一般人惹不起啊。” 徐夫人哂笑。说:“若她只有这点儿手段,我却不担心了。”又说,“二老爷还没着急,你着什么急呢?那宋秋莲是被二老爷放虎归山的,让二老爷自己去想办法对付吧。若二老爷连这点儿小事都处理不了,我看他这‘皮笊篱’也是空有虚名。” 兰香一想也是。其实她也不惦记什么“东来顺”或者“西来顺”,她只是怕有人找秦氏铺子的麻烦。但是秦氏的铺子跟其他产业不同,是徐夫人卖了城外的田地,从绸布店老板手里买来的,原本不是莲夫人手里的产业。也许,莲夫人根本没注意到秦氏的铺子。 一晃,新年到了。 秦氏给老高和胡图结了工钱,每人还多给了两百文当做年终奖。她还给胡图准备了一份礼物,让他拿回胡家去。 胡图最近常去夏家趸胭脂,但是他仍然不回胡家。他磨磨蹭蹭地,不肯拿东西走。 秦氏假意生气,说:“哪有过年不回自己家的?尤其今天是年三十,这是祭祖宗的日子,不能呆在别人家里!” 胡图不服气地嘀咕:“老高不是也不走?” 老高在旁边笑道:“我一个孤老头,你跟我比?” 胡图没办法了,他拎起东西回了家。 可是刚吃过晚饭,他就跑回来了。 不等秦氏开口,他说:“我想趁着过年这两天有空,再多做些小玩意儿出来,等初八拿到庙会上去卖……” 原来,胡图和老高做的那些木头小挂件,销路很好。仅年前这几天,他们就赚了近两贯钱。他们还了秦氏事先垫付的胶水和香料的钱,两人还各分了五百文。 胡图尝到了赚钱的甜头,脑筋也更活络起来。 以前他做这些东西,没什么成本。有从忠义府拾来的碎木料,还有秦氏铺子里的碎布头。但是因为是零碎东西,也只能将就材料,有什么做什么,不能大批量生产。 后来他决定加大投入。他买了一整方木料,又跟秦氏买了几块高档次的布料,还跟老高去旧货市场淘换了一些更好用的工具。他打算做更多新鲜有趣的小工艺品出来,不仅有平安扣、纽扣和小粽子挂串,他还想做点小首饰和胭脂粉盒之类的。 第69章 照镜子 ps: 感谢等飞的燕子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哟! 秦氏听胡图说,他过年还想加班……既赞赏他有经济头脑,又心疼他辛苦。 她忍不住打趣道:“胡图,你还是个孩子呢,赚那么多钱做什么,攒着娶媳妇啊?” 林妞妞在旁边好奇地问:“图图,你跟熊孩子一样,也着急娶媳妇吗?” 胡图扭过头来,用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看向林妞妞,说:“我赚了钱啊——要给小妞妞买好吃的!” 林妞妞眼睛一亮,问:“真的吗?” 胡图笑了,他的笑容总是那么让人着迷。 他俯下身,用手指的背面在小妞妞脸上蹭了蹭——他不敢用手指正面,因为他最近做活儿做得,手指上有好多伤疤和老茧,怕刮到妞妞的小嫩脸——他对林妞妞说:“你就吃吧——从小胖猪长成大胖猪!” 林妞妞一楞,“讨厌!”她拍开胡图的手,生气了,因为他竟然说她是肥猪! 今年这个年,林二郎和秦氏过得舒心快乐。他们今年的生意好做,觉得那银钱就像流水一样,不停地向他们家里流。他们对于明年的生活,有了更多的憧憬和打算。 晚上,林二郎一家三口坐在炕上守岁。林二郎陪着妞妞玩儿,秦氏坐在炕桌边包饺子。 秦氏忽然想起什么,说:“二郎啊,我只要看到老高头,就为咱俩以后的日子上愁。” “这是为什么?”林二郎不明白。 秦氏说:“老高一辈子就生了一个闺女。后来闺女嫁出去了,老伴没了,就剩他一个孤老头,过年都没地方去。你说,如果咱以后要是没儿子,可怎么办哪!” “着什么急啊。咱俩还年轻呢。”林二郎不以为意,又开玩笑道,“说不定明年你就怀上了呢!当年怀妞妞,不也是五六年没音讯,正说抱养一个呢,忽然就有了。” 秦氏低头笑道:“我到也是这么盼着的……反正,没有儿子可不行。” 饺子包好了,也到了更岁交子之时。 林二郎去厨房烧火。 按当地习俗,过年这顿饺子,一定要由男主人来烧火。寓意是男主人当家。把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水烧开了,秦氏端了饺子,到厨房来煮。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饺子出锅了,秦氏招呼胡图和老高头都来厨房吃饺子。 大家围坐餐桌旁,互相说着吉祥话,端着碗吃起来。 秦氏在包饺子的时候,按当地习俗。在饺子里包进了糖、花生、枣和粟子等物。 妞妞咬了一口饺子,吃到了一块糖,她得意地向大家宣布:“看我运气多好!” 老高头则吃到一粒花生,大家对他说,吃到花生象征健康长寿。老高头笑道:“看来我老高,还要可着劲儿地活着呢!” 大家都笑了。 这时。林二郎吃到一枚饺子里,有枣和粟子。他好奇地问:“枣和粟子是什么意思?” 林妞妞在一旁快人快语说道:“早生贵子呗!” 大家又笑。秦氏含羞带笑垂了下了头。其实,这些饺子她都做过记号。“早生贵子”的那个,是她特地给林二郎挟到碗里的。 林妞妞早就注意到了娘亲的小动作,只不过她没说出来。忽然,她也发现了一只做记号的饺子。她不动声色地挟起来,向胡图的碗里放过去。 林妞妞年纪还小。动作有些不协调。她挟着饺子,摇摇晃晃的。胡图怕她把饺子掉到地上。还忙用碗接了一下。 “谢谢哦。”胡图对妞妞说。 可是他挟起饺子一咬,却发现,原来里面包的是枣和粟子! “图图,早点娶个媳妇,早生贵子哦!”林妞妞煞有其事地说。 胡图面上一窘,却把其他人都逗笑了。 吃完交岁的饺子,大家去铺子外面放鞭炮。胡图点火,小妞妞站得远远的,捂着耳朵看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响了,大家一起笑着、看着。 放完鞭炮,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但是大门外的两盏红灯,却是要亮一宿的。 秦氏抱着妞妞先进了屋。林二郎四下里转了一圈,看看火烛是否安全,门窗有没有上好,随后也进了屋。 秦氏把妞妞明天要穿的新衣拿出来,放在炕里焐上。新衣在热炕上焐一宿,明天早上一穿,衣服是热热的,穿在身上特别舒服。 随后,秦氏又拿出一串新钱,约有十来枚,用红线穿着,放在林妞妞枕头底下,意思是给妞妞的压岁钱。 林妞妞淘气,把铜钱从枕头下面拿出来把玩。 “快放好,这是压岁用的。”秦氏让妞妞钱放回去。 “娘,我也要个酒坛子。”林妞妞忽然说。 “要酒坛子做什么用?”秦氏不解。 “图图把钱都存在酒坛子里了。”妞妞说,“他存了好多,都快满一坛子了!” 秦氏笑了,说:“你又不是他,你可有多少钱要存?” “我要有好多钱!”林妞妞抗议,“图图能挣钱,我也能……至少,你们每月都应该给我零用钱!” 秦氏和林二郎都笑了,原来林妞妞说她能挣钱,是跟爹娘要钱! 林妞妞窘了,也觉得自己好没出息。古今中外,恐怕只有她,是有意识地,把“小孩子”当成一种职业来做。 “真的好丢人啊,当小孩子当的,快忘了自己是大人了!新的一年开始了,我是不是该奋发图强一下子了?我要发挥我的聪明才智,挣好多好多钱,让你们都不敢‘小’瞧了我!” 林二郎看林妞妞低着头撅着嘴,以为她不高兴了。林二郎是标准的“孩儿奴”,他忙在旁边许诺:“妞妞,以后爹每月都给你十文钱。爹还给你买个小猪扑满,让你用来存钱。” 林妞妞眼睛一亮,随后冲着爹爹甜甜地笑了。十文钱不算多,可是被人这样宠着的感觉真好。她顿时忘了自己刚才的雄心和壮志,想继续把“小孩子”这个职业做下去。 “不过——”林妞妞说,“不买小猪的,行吗?” 猴孩子说她是小肥猪,买个小猪扑满存钱,是不是会被他笑话? “好啊!等初八那天,爹爹带着妞妞逛庙会去——妞妞自己挑,喜欢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林二郎哄她道。 林妞妞高兴了,她乖乖地脱衣服,钻进被窝睡觉。 林二郎和秦氏却还不睡,两人躺在被窝里唠嗑。 黑暗中,林二郎从衣服内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秦氏,说:“给你的。” 秦氏接过来,在手中摸着,发现是个圆形的小盒子。她问:“这是什么东西啊?” 林二郎说:“西洋胭脂——夏老板刚刚进来的货,他说过了年才向外卖呢!” “西洋胭脂?!”秦氏吓了一跳。 她早从林二郎那里听说,莲夫人买了八盒西洋胭脂,一盒要八十多两银子。盒子是红珊瑚做的,盒盖里还有水银玻璃镜。不过在黑暗中,她也不知道二郎给的这盒,是不是那样的。 秦氏奇怪:“你哪里有钱买这么贵的东西?”她家的钱,不管是烧饼铺里赚的,还是裁缝铺里赚的,都在她手里。林二郎手里没什么零钱,平时想买粮食都管她要。 林二郎“嘿嘿”地憨笑着,说:“这个没那么贵,因为不是真正的西洋胭脂,是从南方进来的盒子,装的是夏家村自己产的胭脂……夏老板私下卖给我,也没多要钱。” 秦氏心生感动。因为她知道,林二郎有心了。这不知是他攒了多久,才攒下这份钱,等着过年的时候给她买这么份礼物。 林二郎这个男人,虽然笨笨的,可是胜在忠厚老实,也是值得女人托付一生的良人。 第二天是初一,林二郎和秦氏先给左邻右舍的街坊拜了年,又去葫芦巷给老街坊们拜年。他们把妞妞交给胡图照顾。 外面天气冷,胡图怕冻到妞妞,便带着她在屋里的炕上玩儿。 妞妞坐在炕上,低头看看身上漂亮的新衣服,又抬手摸摸着头上扎的小辫,感觉自己美美的。 她对胡图说:“图图,昨天我爹送给我娘一盒西洋胭脂……你找找,看我娘把胭脂藏哪儿了?” 胡图在林妞妞的指挥下,在屋里到处翻了翻,终于在墙上凹陷的小窑里,找到了那盒山寨版的西洋胭脂。 虽然是山寨的,不过也是珊瑚的盒子,雕着玫瑰花纹,精巧可爱,应该算是高仿了。 林妞妞最感兴趣的,是盒盖里的水银玻璃镜——她长这么大,还没正经照过镜子! “盒盖里有镜子吗?快给我看看。”林妞妞催促胡图。 胡图打开胭脂盒,把盒盖翻过来一看,他表现出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原来,他长这么大,也没好好照过镜子。 “你就别照了——你长得很漂亮,这事人人都知道!”林妞妞从胡图手里,把胭脂盒盖抢了过来,“还是让我照照吧!” 随后林妞妞嘟着小嘴、瞪着眼睛,做出一个自认为很萌的表情,向镜子里照去。 “妈啊!” 林妞妞突然大叫一声,把盒盖扔了出去。 幸好胡图小哥身手敏捷,一把将盒盖接在手里,才没有摔到地上。 林妞妞向旁边一倒,扑在墙角的一摞被子上,痛心疾首地叫嚷道:“原来我真的是头猪啊,我竟然长得这么丑!” 第70章 “你说,我美吗?” 之前,爹娘一直夸她俊,她便一直以为自己长得很“倾城”。 林妞妞今天一照镜子才知道,原来她长得这么丑! 首先,她很肥,脸蛋儿胖得都鼓起来了;其次,她的头发焦黄干枯,整个就是一黄毛丫头;还有,她嘴里缺好几颗牙。至于其他方面,五官平平,也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我还是个‘太平’!” 她痛心地想到——从小被人说“太平”,长大还有什么可看的? 林妞妞趴在炕上,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胡图忙过来哄她:“妞妞不丑,真的不丑!” “你骗银!” 林妞妞把头往被子里扎,不听胡图安慰——敢情他是长得天姿国色,根本不懂凡人的玻璃心! “妞妞乖哦——你真的不丑,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最漂亮的小囡囡了。” 胡图跳上炕,把林妞妞从被子里拎了出来。他抱着她坐下来,把她搂在怀里。 他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和她一起照镜子。他指着镜子里的小妞妞,说:“让我看看,小妞妞长得可漂亮了——鼻子、眼睛、眉毛,样样都漂亮!” 林妞妞却不敢再看自己的“真颜”。她歪着头,一副不忍目睹的样子,嘴里嘀咕道:“哪里漂亮了?” “瞧这双眼睛,又黑又亮,跟黑葡萄珠似的!”胡图指着镜子说道。 “眉毛呢,是不是淡了些?”林妞妞撇着嘴,挑剔地说。 “才不是!”胡图煞有介事地说,“淡淡的小眉毛,像远处山峰的影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哦,还“远处山峰的影子”。这么煽情啊! 林妞妞心头窃喜,她拧拧身子,坐端正了。 “鼻子呢?”林妞妞对着镜子,按了按自己的鼻子,问道。 胡图端详了一下,评价道:“小巧可爱。” “嘴巴呢?”林妞妞又问。 ——原来,胡图不把她的五官夸遍了,她就不满意。 胡图说:“小嘴粉嫩粉嫩的,说话的声音甜甜的。” “那到是!” 林妞妞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娃娃音。嗲嗲地,特别能打动大人的心。只要她一开口,人们就会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被胡图从头到脚夸了一个遍。林妞妞那受伤的心灵终于得到了抚慰。 听胡图这意思,自己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嘛!至少,自己走“可爱卖萌”的路线,还是有前途的! “可是,好像天底下的小孩子都是可爱的吧?” 林妞妞忽然想到这个问题。等自己长大了,不能卖萌了,怎么办? 她推了推胡图的胳膊,问:“你就没点儿好词了?”她想听沉鱼落雁、天姿国色之类的话。 胡图“噗嗤”一声笑了。他放下镜子,让妞妞转过身来,正对着自己。他把双手搭在妞妞的肩膀上。用自己的额头,顶着林妞妞的额头,拉长声音说:“我不读书——好词当然少了!”又说。“虽然天底下的小孩子都很可爱,可是只有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妞妞!” 林妞妞“嘿嘿”地笑了。 她就是这样,经不住别人几句好话哄。虽然知道胡图是个猴孩子,也经常跟他赌气;可如果他肯做小服低地哄她,她就会高兴起来。 听胡图这样毫不吝惜地夸赞她。她忍不住抬起头、伸着脖子,在胡图脸上“吧唧”一声。响亮地亲了一下。 小妞妞香香甜甜的吻,亲在脸上,有种麻麻的、痒痒的感觉。 胡图顿时感觉有种奇特的情愫,悄悄潜入他的心底,在他心里生根,跟他的血脉融为一体。恐怕从今往后,在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一个人,能超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胡图拿了梳子过来,给林妞妞梳头发。因为她刚刚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头发都弄乱了。 “你要给妞梳得漂亮些哦——妞长得丑,以后只能靠梳妆打扮了。”林妞妞撅着嘴,傲娇地提要求。 “没问题,请相信我的手艺。”胡图说。 忽然,林妞妞想起什么,又问:“图图你说,如果我化上妆,会显得漂亮些吗?” “当然漂亮!”胡图说。他又热心地说,“我来帮你画!” 胡图似乎对“给娃娃扮妆”的游戏很感兴趣,他把秦氏的胭脂水粉都找出来,在林妞妞脸上描画起来。 过了会儿,秦氏和林二郎回来了。他们一进屋,看到自己家的宝贝女儿,吓了一跳! 只见妞妞脸上搽着胭脂抹着粉,樱桃小嘴一点红。朝天撅的小辫子上,绑着五颜六色的布条子,跟城墙上的五彩旗似的。 “天哪,妞妞!你在干嘛,怎么打扮成这样?”秦氏叫道。随后她一眼看到,她老公昨晚送她的珍贵礼物,那盒西洋胭脂,已经叫这两个皮孩子用下去了一半! 秦氏捧着她的西洋胭脂,痛惜不已。她恨恨地对胡图和林妞妞说:“你们俩个皮孩子,大过年的就这么淘!” 胡图吐了吐舌头,表示不好意思。 林二郎则在一旁劝,说:“没事儿没事儿,这个盒子里的胭脂,其实就是夏家自制的那种。胡图趸了好多来呢,等会儿在盒子里再盛上一些就是了。” 林妞妞才不管她娘是不是心疼那盒胭脂。她拿起胭脂盒盖子,美美地向镜子中照了过去。 可是她这一照,这才明白她爹娘为什么是一副“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震惊了”的表情。她这一脸妆化得,简直可以避邪了——不仅吓人,连鬼见了都会吓一跳! “猴孩纸——”林妞妞指着胡图叫道,“你竟然把我的脸画成了猴纸屁股!” 话刚出口,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说得不对,又忙说:“呸呸呸,我不是说你的屁股!我是说猴纸的屁股!” 胡图忍着笑,夺门而逃。 从这天起,林妞妞决定痛改前非,再不当吃货——因为,她要减肥! 吃饭时候,大家看她食性没以前好,还以为她不舒服了。后来弄明白了,是她嫌自己胖,决定节食。 林二郎忙说:“我家妞妞一点儿都不胖。” 秦氏说:“女人胖些才好看啊——长得胖,有福相。”又说,“你长相随我,天生就是个圆身子,但不算胖。” 林妞妞瞟了秦氏一眼,心说,我哪儿随您啊?您是乳神,我是“太平”啊。 林二郎把新炖的小柴鸡端上桌,他把两只鸡腿分别挟给林妞妞和胡图。他对妞妞说:“快吃吧妞妞——小鸡炖蘑菇,真香啊。” 林二郎夫妇平时生意忙,做饭也是一切从简;现在好不容易歇年假了,他们就变着法儿地给大家做好吃的。再者,过年了嘛,大家主要的娱乐项目不就是吃吗。 林妞妞面对着一桌子好吃好喝,悲愤地直摇头。 “要不,等过完年再减肥?” 林妞妞下意识地把鸡腿拿了起来。 这是徐夫人在忠义侯府过得第一个年。与隔壁的车马喧喧、夜宴欢歌的城守府相比,忠义侯府略显寂寞凄清,但是徐夫人却过得很知足、很快乐。 她拿起刘静安做的一篇文章,看了看。 “盖君子当以天下事为先,以忠君报国为己任……” 徐夫人看到这儿,微微一笑。儿子小小的年纪,口气却不小,想来在书院这半年,心胸开阔了不少。 她抬头看向窗外,正好看到影壁墙上贴着大大的“福”字。今年过年,府内各处的对联和福字,都是刘静安写的。虽然笔体还略显稚嫩,但是却有了几分自己的风格——方正、纯良,正像他的性格。 徐夫人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静安真是个好孩子,她以他为骄傲。 如果对于女人来说,这世上真有一个男人,是她可以为之牺牲一切,甚至包括道德和良心的……那个人,不会是丈夫,而是自己的儿子。 正想到儿子——忽见影壁那边人影一闪,正是刘静安过来给母亲请安。 徐夫人对外面的婆子说:“让他进来吧。” 刘静安进屋来,给母亲请安。他抬眼看看母亲脸色,似乎母亲心情不错。于是他试探着跟母亲提要求:“太太,我这一冬天只顾读书了,都没去看望过胡贤弟;现在过年了,我去林家铺子那边走走,好不好?” 徐夫人听闻他要去找胡图玩儿,有些不高兴。她说:“林家夫妇和胡小哥虽于我们有恩,但是你要明白,我们跟他们身份不同,你不能总是跟他们混在一起。其实林家还好些,秦娘子原是诚国公府上的人,她识大体,不会带偏了你;但是胡小哥就不同了,他一身的江湖气,跟你究竟不是同一路上的人,你还是跟他少来往才是。” 刘静安听母亲不让他跟胡图交往,很不高兴。他说:“在我看来,胡小哥的恩情,比林家收留我们的恩情还大……”又说,“胡小哥虽是市井身份,可我却觉得,他品格清贵、并非俗人。而且我听他谈吐,也不像没读书的。事实上,我觉得他学问很好,只是目前志不在此;如果他哪天回心转意,愿意跟我去钻研学问,将来成就不会在我之下……” ps: 感谢梨花百打赏,么么,爱你哟! 第71章 庙会上的热闹 ps: 感谢杨柳青年年绿、星空闪烁闪烁、大老虎的姐三位朋友的粉红票,感谢宜城漫步朋友的打赏。特意加更一章,回报大家的热情支持。 徐夫人听刘静安夸奖胡图,冷“哼”了一声。 她说:“我也承认他聪明,资质不错。但是人各有志,他既然决定要做追营逐利的市井之徒,别人也劝不得他啊。”随后她又严厉地要求儿子,“反正你要记住了——恩是恩,义是义——我们不会忘了他对我们家的功德,但你绝对不能把他当做朋友!” 刘静安脸色苍白,咬着嘴唇,不说话了。他不愿意顶撞母亲;可是,他从心里不赞成母亲所说的话。 徐夫人又说:“我正要问你呢,马拴柱是不是经常住林家那边跑?是不是他常用一些话来引逗你,叫你去找胡图玩?” 刘静安貌似老实地说:“没有啊,他整天跟我在一起,哪有机会向林家跑啊?” 其实,马拴柱确实经常往林家跑,因为胡图的小加工厂,也有马拴柱的一份。马拴柱闲瑕时做些加工的小活儿,还把胡图加工出来的东西,偷偷拿到书院里贩卖。只不过侯府里下人少,马拴柱有时偷偷出去,也没人管他。 徐夫人猜到刘静安在撒谎,但是侯府下人少,她想管,却有心无力。如果侯府下人多,她会换个家生子跟着刘静安,才不会用马拴柱。幸好,她知道马拴柱不是坏孩子,而且刘静安的功课确实很优秀。 想到刘静安的功课,徐夫人拿起他那篇文章,对他说:“你看你这篇文章,心胸是有了。但是句子还是俗了些。这还是读书少的原因。趁着书院里歇年假,你要多读几本书。等书院里开学的时候,不要让先生小瞧了你。” “是,太太。”刘静安低着头,没精打采地回答。 不让他交朋友,他觉得人生都没了意义,干什么都没有意思。 徐夫人岂不明白儿子的心思,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太太,我告退了。”刘静安扭转身,向外面走去。 徐夫人看着儿子瘦弱的背影。好不心疼。她反省自己,是不是管孩子太严了,是不是把自己没有实现梦想都加在了孩子身上? 孩子是何其无辜啊! 忽然。徐夫人咳嗽了一声,开口对静安说:“静安——初八那天,你去跟林家铺子一趟,代我去看望看望秦娘子和小妞妞。” 刘静安一楞。初八?那天不正是庙会吗,是马拴柱天天念叨要去玩儿的庙会啊! 刘静安忽然明白了母亲话中的意思。母亲还是心疼他,所以违背她的原则,让他出去跟胡图他们逛庙会啊! 刘静安两只黑亮的大眼睛,流露出着欣喜的光彩。 他转过身来,兴奋地问:“太太,您说让我初八那天去林家铺子?” 徐夫人看儿子高兴成这样。反而有几分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对儿子要求果然是太严了。不过她又说:“我是让你代我去看望恩人,你可别到处乱跑。让我惦记。” “是,儿子不会乱跑的,也不会惹事让太太担心。”刘静安“嘿嘿”地笑着,故意用一副很乖巧的口吻说话。 徐夫人被他逗笑了。但是她又不愿表现得太随和,让儿子以后学会跟她耍滑。所以她迅速收敛了笑容。说:“快回去读书吧。你的字还需要练一练。” “是——”刘静安干脆利落地回答。 正月初八这天,梁州城北五里外的千佛寺。有个庙会。方圆百里的善男信女都来这里烧香祈愿。另外有各种表演杂耍的、做小生意的,也都聚到这里来。 梁州城的男女老少,都喜欢逛这个庙会。尤其是小孩子们,庙会上不仅有热闹稀罕看,还能让大人给自己买点儿玩具和零食。 秦氏早就打好主意,要拉着林二郎在初八这天去千佛寺烧香,祈求新的一年生意兴隆,最重要的是保佑她一举生个大胖小子。 林妞妞不屑于参加这种迷信活动,她要跟胡小哥他们一起。 林二郎和秦氏要抢在天亮前烧头柱香,半夜就要起身出门。他们也不愿让妞妞辛苦,就把妞妞留给胡图照顾。 刘静安前一天就让马拴柱过来,捎信给胡图。让胡图等着他,到时他们三个一起到庙会上玩儿……所以胡图不会太早出门。 等到太阳出来的时候,刘静安和马拴柱才过来,因为徐夫人不让刘静安太早出门。小哥仨儿凑齐了,这才带上妞妞,一起向庙会出发。 他们用妞妞的小推车推了一车厢的货物,有小挂件、小首饰之类的,还有铺子里当赠品剩下的一些胭脂水粉。 妞妞没有代步的工具了,小哥仨商量好,替换着背着她。 林妞妞被这小哥仨宠爱着,很是得意。一会在这个人背上,一会儿又爬到另一个人背上。不管她找到谁,谁也得乖乖地给她当马骑。 她还试探地问大家:“我不算沉吧,我瘦了吧?” 马拴柱笑道:“小妞妞,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事儿多的小孩子!” 林妞妞这几天一直在为减肥的问题纠结,没兴致跟马拴柱斗嘴。她不吭气了,伏在胡图背上,一副没精打彩的模样。 刘静安奇怪:“怎么了太平,不高兴去庙会上玩儿吗?” 林妞妞没说话。 胡图告诉刘静安:“初一那天,她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长得不漂亮……一年下都不高兴。” 马拴柱听了,刮着脸羞妞妞:“臭美妞!” 被胡图揭老底,又被马拴柱嘲笑,林妞妞生气了。她用手拍打胡图的后背,转而要刘静安抱。 刘静安把她接过来,笑着安慰她:“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太平会越长越漂亮的!” “嗨——”林妞妞老气横秋地长叹了一声。引得三个人又是一阵笑。 他们到庙会上晚了些,里面的好位置都被别的小贩占据了。胡图只得把摊子摆在靠外边的地方。 马拴柱则另有办法。他拿了一些小挂件搭在胳膊上,在人群里串着卖。他既看了热闹,又做了生意。 刘静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想到处走走看看,于是他跟着马拴柱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不过他舍不下脸卖东西,没有帮着马拴柱卖东西。同时他也不好意思把胡图和妞妞丢在旁边,他到处逛一会儿,便回来到胡图的摊子前看看,顺便拿点商品,帮马拴柱补充货源。 刘静安在一个卖玩具的小摊子上,买了一只九连环。他曾听母亲说,她小时有一只九连环,黄铜做的,缀着九颗珊瑚珠子,是她最喜欢的玩具……可惜他没有见过,也从没玩过九连环。今天,他终于买到一只,虽然不如母亲小时候那只精美,不过好像也挺好玩儿的。他打算带回家,跟母亲一起玩儿。 刘静安拿着九连环,跑到胡图的摊子前。他把九连环交给林妞妞保管:“妞妞,借给你玩会儿,等会儿还我啊。”随后他拿了十几只小挂件,又去找马拴柱了。 林妞妞接过九连环,摇晃了一下,九连环“哗啷哗啷”地响了几声——这东西还不错,比较挑战智力。 胡图怕林妞妞到处乱跑,他把小推车里的货物都拿了出来,让林妞妞坐到小推车里。“你先在这儿乖乖坐着,等东西卖得差不多了,我带你到处玩会儿。”胡图对林妞妞说。 林妞妞坐在小推车里,低头默默拆解着九连环,也不搭理胡图。 胡图知道她人虽小,心眼却不少,所以他也不管她,只顾忙自己的生意。 这时,忽然围上来几个人,围着摊子挑东挑西,还不停问胡图话,想引开胡图的注意力。 随后有一个人,悄悄来到妞妞的小推车后面,一手去捂妞妞的嘴,一手去抱妞妞。 可是这人的手还没碰到妞妞,就突然飞了出去。他摔到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原来是胡图——学武的人天生感官敏锐,那几个人突然围过来买东西,并没有让胡图财迷转向,他仍然留心着林妞妞那边的情况——所以他留意到,有人想趁他分神照顾生意的时候,把妞妞绑架走。 于是胡图身形一晃,就从那几个冒充顾客的人的包围中闪了出来,随后不等那个想绑架妞妞的人,碰到妞妞的一根汗毛,他就把那个人踹飞了。 忽然有个人趴在地上吐血,人们这才注意到这边情况异常,于是引起人群一阵小小的骚乱。 但是胡图却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他先去看妞妞,看她有没有吓到。 他低头一看,却发现妞妞歪头靠在小推车里,已经睡着了。她戴着簪花小帽,小胖脸显得更加胖嘟嘟的。她的小嘴微张,鼻息均匀,两只小胖手还握着已经拆开的九连环。 原来,今天秦氏和林二郎半夜就起来了。他们一起床,就把妞妞吵醒了。妞妞今天严重睡眠不足。所以她刚才出门时就没精神。这会儿拆完了九连环,她就坐在小推车里睡着了。 “你真是个有福的。”胡图看着妞妞的睡相,嘴角露出一抹怜爱的笑容。 这时,那几个冒充顾客的人,凶相毕露。他们从腰后抽出斧头,挥舞着,向胡图砍了过来。 周围人群一阵惊呼:“是斧头帮的人啊!” 第72章 最帅胡小哥 周围人群看到“斧头帮”的人挥着斧头,一起围攻胡图;不由一阵惊呼,都替胡图捏了把汗。 哪知胡图却面容镇定、满不在乎。只见他身子向后一仰,让过迎面劈来的第一把斧头,同时抬脚一踹,把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踹飞了。 随后他迅速解开衣襟,“刷”地一转身,把身上的棉袍脱了下来。他用棉袍卷住第二个和第三个人的斧头,向旁边一甩。那两个人被的斧头飞了出去,人也被摔到了一边。 解决掉这几个人后,胡图展开棉袍,轻轻盖在林妞妞身上。他顺便用手背蹭了蹭妞妞的小胖脸,笑着对她说:“好好睡吧,别着凉!” 随后,胡图直起身来,从小推车上的推手上,“刷”地抽下一根木棒来——原来,他不是毫无防备,他早就在小推车里暗藏了武器。 胡图手持木棒,当空舞了个花。随后他手提木棒,转身向那几个人走过去。 那几人被胡图的气势吓住了,竟然都不敢再上前。其中一个虚张声势道:“小子,你得罪了‘斧头帮’,你没好果子吃。” 胡图冷笑,说:“别以为我认不出你们来——你们就是前些日子,想去铺子里偷东西的那帮贼!你们偷东西不成,还想放火,被我用木弹子打中穴道,在大街上躺了一宿……” 原来,秦氏和兰香都不知道,“斧头帮”的人不是没来秦氏的铺子捣乱,而是早就来过了。 他们起初想偷东西,被胡图打跑了。后来又推了一车柴禾来放火,再次被睡在楼上的胡图发现。 胡图连楼都没下,把削来做纽扣的木疙瘩,用弹弓夹着打出去。打中了那几个人的穴道。那几个人当场昏倒在街上。 胡图下楼来,叫醒了老高,把那些人推来的一车柴禾搬到柴房里——买这样一大车柴禾,要花不少钱呢,这回可给林家省钱了,也省得老高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去城郊拾柴禾了。 老高问胡图,外面的人怎么办? 胡图说,人咱不捡,捡回家来,咱管不起饭吃。 于是。他们关上了铺子的大门,把那几个人扔在街上不管了。 胡图又对老高说,别告诉林二郎一家人。省得吓到他们。 老高答应。他全听胡图的,谁让胡图是他老板呢。 说起来很好笑,第二天早晨,有早起从街上路过的人,看到林家铺子前面停着一辆小推车。车边还躺着几个人,吓了一跳!刚要叫嚷,却看到那几个人自己爬了起来,推着小推车跑了。 那几位路过的行人,至今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自己起得太早。没睡醒,看迷糊了。 这会儿,“斧头帮”那几个人。被胡图揭了底,又羞又恼,却又拿胡图没办法。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早就是人家的手下败将。胡图已经对他们手下留情了,否则他们不可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 可是他们还嘴硬。其中一人说:“小子。我们是看在郭凤春的面子上,对你留了情面。” 胡图冷笑。说:“既然知道我舅舅的名号,又何必来惹我?” “我们不是冲你,是冲林家铺子来的。”其中一个冲口说道。他话刚出口,便被其他同伴拉了一把,意思是他说走嘴了。 胡图不屑地说:“我不管你们为什么而来。林家收留了我,是我的恩人。想动林家,先要过我这一关!”又说,“江湖恩怨,罪不及妻儿——如果你们敢打小孩子的主意,我便把你们的所做所为散布到江湖上,你们就等着江湖兄弟来找你们理论吧!” 那几个人不过是城里的混混,哪见过真正的江湖风浪?听胡图说,要召集江湖上的人来,他们都胆怯了,因为他们知道,郭凤春在江湖上是闯出名号的大侠,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于是他们悻悻说道:“小子,看在郭凤春的面子上,我们放你一马。”随后他们连滚带爬地跑了。 这时,周围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人看到胡图出手教训那几个人的,连声赞道:“这小哥,身手真好!” 胡图却懒得搭理周围的人,只顾回来照看妞妞。 刘静安和马拴柱远远地看到这边围了一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回来看个究竟。可等他们过来的时候,“斧头帮”那几个人已经走了,看热闹的人也陆续散了。 马拴柱好奇地问:“胡图,刚发生什么事了。” 胡图不动声色地说:“是我舅舅在江湖上的熟人,知道我在这儿,想试试我的身手。” 马拴柱一听就兴奋了,说:“怎么样,他们认为你身手怎么样?” 胡图撇撇嘴,说:“还行吧。” 马拴柱一拍大腿,遗憾地说:“江湖比武啊——这么精彩的场面,怎么你不喊我过来看呢?!” 刘静安却看出有些不对劲,他在旁边小声问:“贤弟,没事儿吧?” 胡图轻轻摇头:“没事儿。” 马拴柱又拉着胡图,要跟胡图学武功。胡图笑着答应了。 这时,林妞妞终于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她揉揉眼,问胡图:“刚刚怎么了,你跟人打架了吗?” 胡图俯下身子,看着林妞妞,煞有介事地说:“是啊——他们嫌我做的东西不好,挑三拣四的;我生气了,就打了他们一顿。” 林妞妞对胡图皱皱鼻子,用故作老成的口吻,一言一句地说:“猴孩纸,你真调皮;我一眼没看到,你就又淘气了!”又说,“你没听我爹说,和气生财——做生意要跟人和和气气,不能打架。” 胡图笑着对妞妞说:“好,我知道了,和气生财。”随后,他帮她正了正头上的簪花小帽——刚刚林妞妞睡觉的时候,把小帽子蹭歪了。 看看天色快晌午了,庙会都要散了,胡图索性收拾了摊子,不做生意了。 他把妞妞从小推车里抱出来,把没卖掉的货物仍然放在小推车上。随后他抱起林妞妞,对她说:“走,哥带你去买好吃的。” 林妞妞高兴地直拍手,却忽然发现手中还握着刘静安的九连环。 刘静安也看到了九连环。他不由一楞。他指着被成两部分的九连环,问林妞妞:“太平,这不会是你拆的吧?” 林妞妞故意做出一副歉疚的表情,说:“哦,真对不起,给你弄坏了——你自己重新装上吧。”说着,把九连环还给刘静安。 刘静安拿过九连环,一时无语。他听母亲说过,九连环拆的时候有多难,重新装上就有多难。他都不知道是怎么拆下来的,怎么装上啊? 林妞妞看着刘静安的窘态,暗暗得意——小样儿,你们谁能比我智商高,你三分钟拆一个九连环试试? 马拴柱却以为林妞妞真弄坏了刘静安的玩具,在旁边刮着脸羞她:“臭美妞,专会淘气!” 林妞妞扭头冲着马拴柱,不仅不慢地摇着头,同时说:“不不不,屁屁屁!” 现在,马拴柱已经知道她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了。他威胁林妞妞,说:“你敢骂我,回去的时候我不背着你了!” 林妞妞淡定地指着小推车上的包袱,对马拴柱说:“你背着包袱,我坐车。” 林妞妞说长句子的时候,总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语调。再配上她一副童稚的嗓音,故意气人的时候,常常让人无可奈何。 马拴柱被她气了个倒仰。 胡图笑着拍拍马拴柱,示意他推车,随后抱着妞妞前面走了,离开了战斗圈。 小伙伴们在庙会上玩了一会儿,回到家已经过了晌午。 林二郎夫妇在庙里烧完香,早就回来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胡图和林妞妞在庙会上遭遇到“斧头帮”的事情。 他们问胡图几个,中午吃饭了没有,饿了没有。 胡图说,他们在庙会上买了包子,还有好多零食,现在已经不饿了。随后他和马拴柱把庙会上赚的钱分了分,马拴柱就陪着刘静安回家了。 秦氏则把林妞妞抱回屋中,给她洗手、洗脸,让她睡午觉。因为林妞妞一向有睡午觉的习惯。 下午时候,林妞妞睡醒了。迷迷糊糊之中,发现自己枕边有个圆圆的、红彤彤的东西。她一“咕噜”爬了起来。 起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大苹果形状的陶瓷扑满。大苹果圆鼓鼓的,表面施着红绿过渡的釉彩,顶上还有两片叶脉分明的叶子,显得整个造型更加生动饱满。 林妞妞抱起扑满摇了一摇,里面“叮当”做响,原来已经有人放了几枚铜钱进去。 “爹爹,爹爹——”林妞妞奶声奶气地叫道。 林二郎闻声走进屋来,他笑着一把抱起女儿,问:“妞妞,喜欢这只大苹果吗?” “喜欢。”林妞妞嗲嗲地回答,顺便在爹爹脸上亲了一下。 林二郎马上乐得找不到北了。林二郎对于自己这宝贝女儿,那才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宠到了极致。 傍晚吃饭的时候,妞妞又收到一份礼物。是胡图给她的。是用小叶紫檀雕的一只平安扣,这是胡图用那一包小叶紫檀碎料中最大的一块雕成的。 第73章 不速之客 胡图在平安扣上系了一条红绳子,他亲手给妞妞套在了脖子上。 妞妞低头玩着胸前的平安扣——只见新开出来的紫檀木,颜色红亮喜人;扣子上结着几颗白绿颜色的玉石珠子,搭配得很漂亮。 胡图生恐妞妞不识货,不明白这东西的价值,于是对她说:“你要好好戴着啊,这是小叶紫檀的,越戴越漂亮——就跟你一样,越长越漂亮!” 林妞妞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她很矫情地,低着头,吭吭哧哧地问:“你说,我还能变漂亮吗?” “能,越长越漂亮。”胡图信口说道。 “那我现在是不是很可爱?”妞妞又问。她想,女人如果不漂亮,就要有气质……可爱也是一种气质吧? 胡图低头,在妞妞的额头上亲了亲,说:“太可爱了,你是天下第一可爱的小妞妞。” 林妞妞低着头,抿着嘴,偷偷地笑了。 刘静安拿着被林妞妞拆成两部分的九连环,回了忠义侯府。他躲在书房里,苦苦思索了两天,还是没法把九连环重新组装到一起。 他只好去向母亲求助。 徐夫人奇道:“你会拆开来,难道不能安上去?” 刘静安苦着脸说:“不是我拆的。”又说,“我买来后,给太平拿着玩儿了,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 “你说是小妞妞拆的?”徐夫人惊诧问道。她不可思议地说,“她才多大,怎么可能会拆九连环?” 刘静安说:“她当时跟胡图在一起……不知道是她拆的,还是胡图拆的。” 徐夫人想,如果是胡图拆的,那到是有可能。随后她拿着九连环,比划起来。可是她很久不玩这东西了。也忘了是怎么玩的。 她对刘静安说:“你先放这儿,等我有空时的时候,给你装上。” 其实,徐夫人是被童年的玩具勾起了她的童心。她很想玩九连环;可是在表面上,她却不想让儿子知道,她一大把年纪,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徐夫人躲在闺房里,研究好几天。终究想起来,这东西是怎么玩儿的了。 她把九连环组装好,长吁了一口气。偷偷地笑了。 但是她把九连环还给刘静安的时候,却是一副淡定的表情。她假装不经意,说:“恰好刚才有空。给你装好了,拿去玩儿吧。” 刘静安惊喜。他接过九连环,看了看,果然跟刚买来的时候一样了。 他虚心向母亲求教:“太太,这东西究竟要怎么玩儿呢?” 徐夫人说:“这东西有个二十字的口诀。‘上俩下一个,再动后一个;上一个下俩,再动后一个’。你记住口诀,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是。”刘静安高兴地答道。 稍后,刘静安袖着九连环,回自己的书房。他一边走。一边默背着口诀。他一眼没看到,差点儿跟一个人撞到一起。 他忙停住脚步,一看。却是个婆子。 那婆子低头告罪,说:“对不起小侯爷——外面二老爷和老太太来了,老奴忙着去告诉节孝夫人得知。” 刘静安吓了一跳,这年还没过完呢,老太太怎么来了? “这会儿老太太在哪儿呢?”刘静安问。 婆子回:“兰香姑娘引他们去偏殿了。” 原来。侯府正殿给侯爷用的,而这府里根本没有侯爷。所以正殿虽然盖得金碧辉煌。却不能随意开启使用。徐夫人住进来后,让人把正殿西边的偏殿收拾了出来,用来接待外客。当然了,徐夫人一个守节的妇人,平常也没有什么外客来访她,所以偏殿那里平时也是关着的。 刘静安迟疑了一下,没去偏殿迎接他的祖母和二叔,而是跟着婆子回到了母亲院内。 婆子在门外禀报:“太太,二老爷把老太太从乡下送过来了,说是老太太要在咱们府里住上一段时间。” 徐夫人一听,吓了一跳,问:“你说什么,谁来了?” “二老爷和老太太来了,这会儿兰香姑娘请他们去偏殿休息了。”婆子又重复了一遍。 徐夫人面色苍白,眉头紧皱,握着佛珠手串的手微微颤抖。她刚刚跟刘静安玩九连环的好心情,这会儿全没有了。 刘静安知道,自己母亲很怕自己的祖母。 大周朝以孝为先,就算徐夫人是二品节孝夫人,在袁太君面前也只能当个小媳妇。 如果徐夫人敢对袁太君加以颜色,袁太君就会告徐夫人一个不孝,不仅刘氏族人会指责徐夫人,就连朝廷都会有反应——重则罚品罚俸,轻则派人来申斥。 偏偏赶上这位袁太君,不知好歹,还喜欢耍蛮耍横。平日里,也只有她的小儿子刘彦昌,敢跟她对上两句。换别人,就算刁钻刻薄的邢氏都拿她没办法,更别说一向拙笨老实的徐氏。 刘静安走到母亲近前,扶住她的臂膀,说:“太太,我陪您一同过去。” 徐夫人抬头看了刘静安一眼,点了点头。 徐夫人在刘静安搀扶下起身,向外面走去。 出了正房院,走过夹道,穿过月亮门,就来到正殿所在的大院内。母子俩一路沉默不语。 忽然,徐夫人想起什么,她对刘静安说:“你去后殿,把你父亲的牌位请过来……” 刘静安一楞,不解母亲这是何意。 徐夫人面有坚忍之色,似乎她已有什么打算。她说:“还有那只檀木匣子,一并拿过来。” “是。”刘静安领命去了。 打发走了刘静安,徐夫人又回房换了回衣裳,这才来到偏殿。 婆子在门口向内通传“大太太来了”,随后高打门帘,请徐夫人进屋。 徐夫人进来,只见袁太君和刘彦昌都坐在东面的椅子上。兰香正在屋里指挥下婆子们安置火盆。 徐夫人过来给袁太君请安,又跟刘彦昌叙礼。 袁太君报怨道:“这屋子里太冷了。” 徐夫人说:“这里平常没人住,这一处的炭火就省了。” 袁太君冷笑,说:“你就是这种寒酸脾气,连处炭火都舍不得用。” 兰香在旁边打圆场说:“老太君,刚刚已经叫婆子把炕烧起来了,等会儿就暖和了。您先喝口热茶,用火盆烤烤手。”兰香说着,把热茶端过来,依次奉给袁太君、二老爷,最后是徐夫人。 徐夫人摆摆手,意思是她不要。 袁太君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她缓了口气,继续数落徐夫人:“过个年,你连根毛都舍不得给我;你看看人家秋莲,给我做了件银鼠皮的褂子,还送了一封银子,足有二十两呢!” 听袁太君提起宋秋莲,徐夫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过她还没弄明白刘彦昌和袁太君的来意,只能暂时把脾气忍了下来。她看向刘彦昌,问:“二老爷,我不是写信告诉你了?现今大房里所有的田产、房产都由你打理,一并收益我全不要了,你直接孝敬给老太太就行了。” 袁太君在旁边冷笑,说:“他?他连个屁都没有。他还跟我哭穷,说今年的生意全赔了,恨不能跟我要钱贴补他呢!” “怎么都赔了?”徐夫人不动声色,看向刘彦昌。 刘彦昌苦着脸说:“大嫂啊,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以为这些产业,是干等着收钱的吗?也是要投钱进去,才能生钱啊。比如说田地,不是说把田租给人家就行了,你要花钱买种子、买肥料,最后抢收的时候还要雇人帮忙。还有房产,每年这几处屋顶、门窗的维护,也要花不少的银子啊。” 徐夫人听着直皱眉。这个“皮笊篱”,还真当她什么都不懂呢?若不是当日指望他制住袁太君,她才不会把那些财产拱手送给他。如果她交给林二郎俩口子打理,肯定比交给刘彦昌收益高。 只听刘彦昌又说:“我本来一心要为你们母子谋福利,便投了不少钱在这些产业里。可是今年田地减产,铺子的收益又不行——我真是亏大了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徐夫人冷冷地问。 刘彦昌期期艾艾地说:“要不,咱把这些产业都卖了吧?你拿着现银,也省得日子过得这般清苦。” 徐夫人冷笑一声,说:“二老爷,您当我是不稀罕银子,才没把这些产业卖了?年前,这府里的炭不够烧了,是我舍脸赊了十两银子的炭来,才把这个冬过了,没让我们母子冻死在这金碧辉煌的侯府里……” 刘彦昌讪讪地说:“大嫂的日子这么难,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徐夫人说:“常言说,救急不救穷,只要我不是山穷水尽,我是不会跟别人求助的。”她又说,“日子这么苦,我也忍过来了,没想过要变卖这些产业。你说这是为什么?因为这都是你大哥留下的。我总不能把你大哥置办下的家业,随意挥霍了。我总要给静安留点儿什么吧,否则将来我去地下,怎么跟你大哥交待呢?” 刘彦昌被徐夫人说得一阵脸红。他停了一下,又问徐夫人:“大嫂,那您的意思呢?” 徐夫人说:“我意思是,宁可放着它们烂掉,也不能卖出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 ps: 感谢有女夷光打赏的香囊,抱着亲亲,好幸福啊,最帅的小胡哥出来卖个萌吧! 第74章 差点打起来 听徐夫人这话,刘彦昌一双眼睛迅速转了转。也许他在想,有了徐氏这句话,他以后就算不给徐氏一文钱,徐氏也不会说什么吧? 这时,袁太君忽然在旁边插言,说:“老二只会种地,哪儿会做生意?还不如把那些田产、房产都交给秋莲打点——你看人家秋莲开着‘莲记南货店’,一年能赚好几万的银子呢!” 徐夫人一听袁太君的话,心里的火“腾”地就起来了。 那日听秦氏传话来,说宋秋莲要把那些产业都弄回去;但她一直不知道宋秋莲有什么阴谋,所以她也没敢轻举妄动,而是在暗中悄悄观察着……如今看这意思,宋秋莲竟然是想让袁太君给她施压,让她将那些房产、田产重新交还宋秋莲。 徐夫人用阴冷的目光看向刘彦昌,意思是问刘彦昌怎么想的。 哪知刘彦昌缩头拱肩,似乎不想为她出头。 看来,刘彦昌也想借袁太君的威风,让徐夫人做出更多让步。 原来,这就是那二人今日的来意——袁太君是为宋秋莲的利益来的;刘彦昌则打着自己的算盘! 徐夫人想,自己名门清贵之女,忍他们这群俗人,忍了这么多年,已经够窝囊了。如今她是堂堂二品朝廷外命妇,竟然还要受他们的摆布!就算徐家的颜面不要,她也不能丢了朝廷的脸面啊! 于是徐夫人沉着脸,冷冰冰地说道:“我们刘家的财产,不能交给宋秋莲!” “为什么?”袁太君不满地说,“秋莲脑筋多好使、多会做生意啊!”又说,“如今你们大老爷都没了,你还吃得哪门子干醋?” 徐夫人冷笑一声,说:“我不会吃醋——因为从今往后。宋秋莲再不是我们刘家的人了,我已经把她‘休’了!” 徐夫人这话一出,屋里一下子安静了。大家不可思议地看向徐氏,一向温软和善、与世无争的徐氏,怎么突然发飙了,跟变了个人一样? 刘彦昌试探问道:“大嫂,您的意思是?” 徐夫人振振有词地说:“我们老爷为国捐躯、以身殉城,是忠臣烈士!而宋秋莲身为妾室,不说谨守门户、教养庶子,却抛头露面、四处招摇!如此行为不检。实在有污侯府名声。若我不把她逐出门去,来日朝廷怪罪下来,不仅我要受责。就连整个刘氏宗族都要被她牵连!” 袁太君一听就急了,她嚷道:“那你想怎么做?” 徐夫人冷冷地看向袁太君,说:“按理来说,本该交官发卖的。可她原本是老太太的外甥女,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就让她回归本家吧。” 这回换袁太君气了个倒仰。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徐夫人的脸,骂道:“我该卖了你才是!秋莲样样比你强,凭什么你做这个节孝夫人?你不配!” 徐夫人也“腾”地站了起来。她针锋相对,瞪着袁太君说:“老太太请慎言——我这节孝夫人是太上皇亲封、当今皇上亲许的!至于配不配,不是老太太您能议论的!” 袁太君一辈子耍蛮耍横。连从前的老太爷都怵她几分,这辈子她服过谁?她跳着脚,对徐氏叫道:“你是我儿媳妇。我什么不能说?!”随后她扬起手来,做势要打,“我不仅要说,我还要打呢!” 兰香在一旁见情势不妙,忙上前阻拦。 刘静安刚才去后殿请了父亲的牌位过来。已经站在屋外已听了半天。他听到祖母要责打母亲,便捧着父亲的牌位。一步闯进屋里来。 他往两人当中一站,对袁太君说:“老太太,我把我父亲请过来了!” 袁太君闻言吓了一跳,扬在空中的手,登时就停住了。 刘静安一手抱着牌位,一手抱着那只檀木匣子,冲袁太君说:“老太太,我父亲在这里呢。” 袁太君一看牌位,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忙把用袖子遮住了面庞。同时她喝斥刘静安:“安哥儿你这是做什么?大过年的,你抱着个牌位出来,也不怕晦气?” 刘静安不解,说道:“这是静安的亲生父亲,有什么晦气?”他又把檀木匣子往袁太君怀里放,说:“这是我父亲当日殉城时,身上所穿的官袍的一角。我和母亲一直留着它做个念想。老太太也请您看一眼吧?” 袁太君被唬得忙向后躲,说:“你这是打哪儿拿来的,还不快放回去!” 刘静安看怀里抱的两样东西,莫明其妙地摇摇头,对袁太君的表现有些不可思议。 他无奈地说:“好吧,既然老太太不想看,我便放回去。可是,您不能再动手打我们太太了。”他指着徐夫人,对袁太君说,“老太太您看明白了——我们太太今天身上穿的,是皇上亲赐的二品诰命品服。如果您今天打了她,可不是打了儿媳妇,而是打了朝廷命妇。您身为一介平民,殴打朝廷命妇,是以下犯上、十恶不赦之大罪,朝廷定会严办的!” 袁太君的个性村蛮,没有任何见识。听刘静安一番话,还真把她吓到了,她忙向后退,又把手藏到身后,意思是她根本没想打徐氏。 刘静安见计得逞,偷偷一笑。 徐夫人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竟然直面袁太君的锋芒,若真被她打了,岂不是亏了?幸好儿子机灵,见机行事,帮她解了围,还挽回了面子。 但是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对刘静安说:“静安,侯爷已见过老太太,快把侯爷的牌位请回后殿去吧。” “是。”刘静安答应着,捧着牌位和檀木匣子走了。 徐夫人又吩咐兰香:“兰香,请老太太回座。”随后她也回到座位上。 兰香扶袁太君回到座位上,轻声说道:“老太太请坐,您老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刘彦昌也在一旁劝她:“我说娘啊,您干什么动手就要打人呢?我不是跟您说过,我大嫂现在不同以往,她是朝廷命妇,您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打骂。” 袁太君本来已经被刘静安唬住了。可是听刘彦昌阴阳怪气的这么一说,她又回过点儿味来。她对刘彦昌说:“不管怎么样,她也是我们刘家的媳妇,我这当婆婆的还管不了她?”又说,“她总不能天天穿着这身衣服吧,等哪天她不穿了,我是不是打得她?” 袁太君这样胡搅蛮缠,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但是徐夫人拿她没办法,只能尽力做出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对袁太君说:“老太太,您永远都是我们家的老太太,我永远都会孝顺您的。” “那你还打算休了秋莲吗?”袁太君不依不饶。 徐夫人一笑,说:“她又不是妻,哪有‘休’这种说法?” 袁太君听这话,面色刚要缓和,却听徐夫人又说:“妾没有休的,只有开恩放出去,或者是交给人牙子卖出去。” 袁太君的脸“刷”又冷了下来,她说:“这么说,你是一定要撵她出门了?” 徐夫人见袁太君冥顽不灵,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不由皱眉。她沉吟了一下,说:“老太太,您今天刚到这儿,这事等会儿我们再商量……”随后她把目光转向刘彦昌,说,“刚我跟二老爷的话,还没说完呢。” 这时,兰香捧着热茶过来,给三个人倒了一遍茶,缓和了一下气氛。 徐夫人这次接过了茶盏。她捧着茶盏,抿了一口,随后把茶盏放到旁边的小几上。 徐夫人问刘彦昌:“二老爷,咱家的田地和铺子,究竟是怎么亏了钱的?我可是听人说,今年风调雨顺,京城、梁州附近田地里粮食收成不错……梁州城也是一日比一日繁华,翡翠大街上的铺子没有不赚钱的,怎么偏咱家的铺子就亏了呢?” 袁太君插言说:“不是跟你说了?他根本不会经营。” “是吗?”徐夫人问,她眼睛看看窗外,似乎在思索什么。她说,“莫非,我应该换个人替我经营?” 刘彦昌一楞,没想到徐夫人要趁机把那些东西收回去! 这时,却又听徐夫人幽幽叹道:“可是我实在找不到,像二老爷这样能够信任的人。” 刘彦昌又一喜,他忙说:“大嫂,不是我不会经营,是今年赶上太倒霉了!”他说,“咱们的田里,本来是丰收了,可是粮囤忽然起了火,把粮食都烧没了,急得租咱们田的那农户,一家人险些上了吊。还有京城里咱们那处房产,租房的人说,到了晚上就闹鬼,吓得人家再不敢在那里住了……” 刘彦昌一连说了好几处地方。生意好的就有意外之事发生;生意清淡的,就缴不出租来。 旁边,袁太君嘲笑他:“你说这话谁信——天底下这着火的、闹鬼的,怎么偏都让你赶了?” 刘彦昌语结,一时答不上话来。 徐夫人思忖了一下,忽然说道:“我却是相信二老爷的。” 刘彦昌听徐夫人说她相信他,感激莫名。他说:“大嫂知道我是老实人,从来不说谎。” 袁太君不屑冷笑,说:“你们俩口子实心财黑,谁不知道?”刘彦昌一肚子坏心眼,连她这亲娘都不相信他,徐氏竟然相信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 第75章 谁的算盘响 刘彦昌被自己老娘揭老底,面上羞窘,却又无法反驳。 徐夫人却说:“二老爷,其他地方的事,我不清楚。可是东城门边的酒楼,‘东来顺’的事情,我是清楚的——梁州城有群泼皮混混,号称什么‘斧头帮’的,他们有人在‘东来顺’酒楼吃饭吃坏了肚子,就把酒楼给砸了。” 刘彦昌连忙点头,说:“正是这样。‘斧头帮’的人把酒楼砸了,把客人全吓跑了。酒楼老板找到官府,官府的人却说管不了。因为‘斧头帮’是当地有名的混混,每每官府要拿人的时候,人就跑没影儿了;可是官府刚一松懈,他们又出来捣乱——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徐夫人说:“那你可知道——宋秋莲的哥哥,宋大官人,原本就是‘斧头帮’里的一员?” “什么?!”刘彦昌一惊。他一直住在乡下,哪知道梁州城里这些关节啊? 刘彦昌眼睛迅速转了转,他顿时想明白了。他说:“大嫂,你的意思是——宋秋莲指使‘斧头帮’的人,在咱们各个地方捣乱,让咱们做不下生意去?” 徐夫人哂笑,说:“那你认为呢?莫非你以为你真那么倒霉,这天底下着火的、闹鬼的事,都让你赶上了?” 刘彦昌咬着牙,恨恨地点了点头。随后他猛地一拍大腿,说:“他娘|的,我要弄死那小娼妇!” 袁太君在旁边,不可思议地说:“不会吧?秋莲怎么能做那种事!”又说,“她连你们有哪些房产、田地都不知道吧,怎么会跟你们捣乱?” 刘彦昌冲他娘一瞪眼,喝道:“她怎么不知道,这些东西原本都在她手中管着的!”又说,“你到底是我娘还是她娘?没见你这么偏向外人的!你再帮她说话。我这就找人去弄死那小娼妇!” 袁太君吓得一缩脖,不敢再吭声了。 刘彦昌又对徐夫人说:“大嫂您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徐夫人说:“一码归一码,我们现在手中也没有证据,说这些事就是宋秋莲做的。所以还要劳烦二老爷,耐心地把各地的事情调查一下,若有证据是有人捣乱的,就呈报给官府,让官府去处理。”随后,她从袖中取出一封名刺。教兰香转交给刘彦昌,“这是我们大房的事,我也不能置身事外。二老爷可拿着我的名刺。先去拜望一下梁州城的城守崔大人。” 刘彦昌一见名刺,喜出望外。徐氏是二品朝廷外命妇,比他这平民百姓可有面子多了。 但是此时天色已晚,他又没准备好礼物,不方便去城守府造访。他决定。明天一早再去。他一定要让崔大人严罚那些在“东来顺”酒楼闹事的混混们。最好能顺藤摸瓜,把宋英豪和宋秋莲他们挖出来,让宋秋莲不敢再跟他捣乱。 稍后,徐夫人叫兰香安排晚饭,给袁太君和刘彦昌接风洗尘。 刘彦昌和袁太君各占一桌,刘静安陪着刘彦昌。徐夫人陪着袁太君。 徐夫人是吃斋的人,她不喝酒;刘静安年纪小,也从没有喝过酒。 刘彦昌和袁太君两人却都是喝酒的。徐夫人叫人把过年准备的一坛好酒拿出来。招待那二人。 刘彦昌喝得兴起,非让刘静安陪他喝一杯。 刘静安看向徐夫人,徐夫人微微点了点头,说:“你就陪二老爷饮一杯吧——但是只此一杯,可不能再多饮。怕头晕了背不过书来。” “是。”刘静安答应。 旁边兰香拿了个酒杯过来,给刘静安倒了一杯酒。 几杯过后。刘彦昌喝高兴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对徐夫人说:“大嫂,如果你把宋秋莲那小贱人逐出刘府,那小贱人名下的财产可不能让她带走——那本来都是我大哥的,也就是你和静安的。” 徐夫人说:“那是自然。”其实,她明白刘彦昌的意思——他是看上宋秋莲的南货店了,他想把宋秋莲的南货店也霸占过来。 徐夫人才不在乎呢,只要能让刘彦昌控制住袁太君,她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宋秋莲的南货店,最后落到谁手里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是她的。 刘氏这一家人,就像一个小型生态圈。徐夫人怕袁太君,袁太君听宋秋莲的,而徐夫人跟宋秋莲是死对头。幸好袁太君怕刘彦昌,刘彦昌又跟宋秋莲没有交情。所以,徐夫人若想对付宋秋莲,就必须跟刘彦昌结盟。 袁太君听他们再次提起,要把宋秋莲逐出刘府的事情,非常不悦。她说:“你们把秋莲撵走,那静玉怎么办?” 徐夫人淡淡地说:“我是嫡母——若她把静玉留下,我会教养静玉成人;若她想把静玉带走,我也不做让人母子分离的事情,但是会让族长保老太爷,把静玉从族谱上除名。” 袁太君一听,顿时怒了。她“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随后冲徐夫人一瞪眼,说:“你在说什么?” 徐夫人用帕子擦了擦嘴唇,不动声色地说:“我也不是不能容人的,正如老太太所说,如今侯爷不在了,也没什么醋可吃。如果她肯搬到城外的庄子上,带着静玉安心地为侯爷守节,我不仅不会撵她走,我还会敬她三分!” 袁太君气愤地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秋莲经营南货店,为咱们刘家赚钱还不行?” “不行!”徐夫人坚决地说,“我是绝对不允许她这样抛头露面,惹得全梁州城的人都笑话我们忠义侯府没规矩的。至于那个什么南货店,当然也不能让她继续开下去……”她说着,用眼睛看向刘彦昌,“既然是我们大房的事,那就由我做主——那个南货店也交给二老爷,请二老爷费心替我们大房打理吧。” 徐夫人说的这句话,如果让宋秋莲听到,能把宋秋莲气死。本来那店也不是徐夫人的,徐夫人却做出一副慷慨模样,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送给了二老爷刘彦昌。 刘彦昌在旁边听了,笑着直拍巴掌。他对徐夫人竖起大拇指,说:“大嫂说得对,你这正室夫人,就应该是这般的气度!”他又对袁太君说,“老太太,我不怕辛苦——谁让我大哥没了呢,我得护着我嫂子和我侄子啊!” 袁太君被他们两人一唱一合,气得脸色发青。她想发作,但是看看徐夫人身上穿的诰命品服,又看看小儿子一副财迷转向的模样,她生生把怒气压了下去。但是她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她喊丫头们过来扶她,她要回房休息。 徐夫人忙站起来,跟在袁太君身后,送袁太君回房。临走时,她嘱咐刘静安陪好了二老爷。 刚刚晚宴之前,徐夫人就跟兰香商量好了,安排刘彦昌住在西花园里,让袁太君住自己后面的院子内。 袁太君一路沉着脸,回到她的院子。因为碍着诰命夫人的品服,她不能动手打徐夫人,但是挡不住她折腾徐夫人。她不停地抱怨,嫌屋子冷,嫌饭菜粗糙。 徐夫人却是天生的好脾气,听袁太君唠叨,就跟听鸟叫一样,不生气也不还嘴。 终于,袁太君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她要上炕睡觉。 徐夫人侍候袁太君睡下,这才得空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恰好,刘静安陪二老爷吃完饭回来了。在夹道里,母子俩遇到了一起。 徐夫人闻到刘静安身上酒气浓烈,有些担心,问:“静安,后来我们走了,你又喝了几杯?” 刘静安不好意思地对母亲说:“回太太——二老爷说,我已经是大人了,应该学着喝点儿酒了。” 徐夫人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忍俊不禁,嗔怪道:“你才几岁,就是大人了?” 她又想到白日里,她跟袁太君针锋相对,袁太君要动手打她,多亏静安解了围。不由叹了口气。她伸手帮静安整了整衣服,柔声问道:“喝了多少,头可有些晕,要不要叫兰香给你熬碗醒酒汤来?” 刘静安说:“不用了太太,我没事儿。我送您回房吧。” 他嘴里说着没事儿,但情绪明显比平日兴奋,说明还是被酒影响到了。 刘静安把徐夫人送到院子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他拉住徐夫人的衣袖,问:“太太,为什么老太太看到老爷的牌位,会那么害怕呢?” 徐夫人摇头:“我不知道。” 刘静安说:“那您怎么想起来,让我去请老爷的牌位?” 徐夫人说:“我没想到老太太会怕老爷的牌位……”她犹豫了一下,说,“我想的是,她们当日逃命,却根本没想到要叫上你。你可是她的亲孙子啊,又一直陪她住在刘家庄的乡下,她怎么可以对你如此凉薄?” 原来,徐夫人是想抱着刘彦昭的牌位去质问袁太君——想她们母子在乡下陪伴袁太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袁太君一见到宋秋莲,就忘了婆媳、祖孙的感情,任由宋秋莲在府里欺负她们母子,也不过问。后来逃命的时候,袁太君更是连说都没跟她们母子说一声。 如果不是她们母子命大,现在牌位上的名字,就是她们母子的了。所以她想对袁太君说——你别总是摆长辈的谱儿,你的所做所为像个慈爱的长辈吗?你看到你活着的孙子,和死了的儿子的牌位,心中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PS: 感谢桃子112朋友的打赏,么么。 第76章 抓到贼了 PS: 感谢清蒸鳜鱼朋友打赏,么么,多谢支持! 可是,这些质问的话,徐夫人没有说出来。 因为刚才袁太君一看到刘彦昭的牌位,就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下就变老实了。 刘静安对徐夫人说:“太太也别怪老太太——当日把我留下,应该是老爷的主意,因为他想让我跟他一起鼓舞全城百姓的士气……”又说,“只是老爷应该让您跟老太太一起走的。不过,老爷也不是无情,他最后不是叫我们藏到葫芦巷里去了吗?” 徐夫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心想刘彦昭哪有那等善心?去葫芦巷藏身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徐夫人真想告诉刘静安,自己死而重生的事情,自己争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 可是她张了张嘴,还是没敢说出来。 因为她一直经营着一个谎言,让儿子以为他有一个伟大而且疼爱他的父亲。让儿子可以把父亲当榜样,激励着他好好上进。 反正刘彦昭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谁也不能说刘彦昭不是这样的。 为尊者讳,为逝者讳,这是古人的美德。 但是对于袁太君,徐夫人就不想为她隐讳了。而且也不能啊,因为袁太君的素质就在那儿摆着呢。 徐夫人想了想,对刘静安说:“老太太这个人,个性就是如此凉薄。她只顾自己痛快,从不管别人感受如何。她当日向南方逃命的时候,也没想过要给二老爷报个信啊,那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呢。” 刘静安听此言,低头深思,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徐夫人爱怜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吧。” 刘静安便拱手告退。 夜色深深,偌大的侯府里一片寂静,人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还有人声喧嚷。 徐夫人一下就惊醒了。 那天她嘲笑兰香胆小,其实她只是要面子。实际上她比兰香胆子更小。 每天晚上,她都要把那瓶九香玉露丸放在枕边。因为侯府里下人少,院子大,确实怕招贼。虽然跟城守府相邻而居,而且城守府外面每天都有差役巡逻;但如果真有什么事。还是怕不能及时得到救助。 那瓶九香玉露丸,在徐夫人看来,不是毒药。却像她救命的稻草一样。 徐夫人伸手探到了枕下的九香玉露丸,心里安定了些。她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忽然,听到外屋炕上有窸窸窣窣的响声,那是值夜的兰香。悄悄起来了。 随后又听院里有急促的脚步声。 徐夫人听出来了,那是在门房里值夜的婆子。 这回她却不害怕了.因为如果是强盗下院,没有说找人通报的。她恐怕是袁太君或者刘彦昌有什么事,还怕是静安昨晚喝酒喝多了反夜。于是她披衣坐了起来,对外面说:“兰香,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兰香下了炕来到门边。她隔着门问外面:“外面什么事?” 婆子回:“兰香姑娘,二老爷叫人来找太太——说是在后门捉到了一个贼,请太太过去处置一下!” “捉到贼了?”徐夫人和兰香均是一楞。 徐夫人在房内问:“什么样的贼?”又说。“既是二老爷抓到的,便由二老爷处置吧。” 婆子说:“二老爷派来的人说,这个贼身份特别,最好跟大太太一起审问。” 徐夫人觉得纳闷,她问:“二老爷这会儿在哪儿呢?” 婆子回:“在后院角门上呢。” 徐夫人看看外面天色。外面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对兰香说:“穿衣裳吧,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兰香搀扶着徐夫人,婆子在前面打着灯笼,她们一行人经过正殿的过道门,来到后殿院内。后殿院旁有跨院,院子东北角有个角门。这个角门平时是紧锁着的,极少有人上这边来。 刚进跨院,就看几个人打着灯笼火把在院中站着。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地上有个人,被绳子捆着手脚。走近一看,却吓了一跳,因为这个贼,徐夫人认识——竟然是老太太身边的小丫头贵喜! 难道说,贵喜是贼?这可是奇了,难怪刚刚传话的人说,抓到的贼身份特别。 看到徐夫人来了,刘彦昌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对徐夫人说:“大嫂,我的人在院子里巡逻,抓到了这个小贼……” 贵喜看到徐夫人来了,挣扎着向这边爬过来,嘴里喊道:“大太太明鉴,奴婢不是贼啊!” 刘彦昌喝斥道:“如果你不是贼,你为什么三晚半夜不睡觉,出来溜门撬锁?” 贵喜辩道:“奴婢只是睡不着,出来随便走走。” 刘彦昌冷笑一声,说:“看来,不给你点儿厉害,你就不肯说实话。”他向两旁吩咐道,“去井里拎一桶凉水来,给这小蹄子兜头浇上,让她醒醒盹儿。” 这是大正月的天气,寒风刺骨,如果被人兜头浇一桶凉水,还不立时冻成冰棍? 贵喜吓得直叫“饶命”,又冲徐夫人不停磕头,说:“大太太您最仁慈了,您是活菩萨在世,快救贵喜一命吧。” 徐夫人把脸转向一旁,不忍直视。她是虔诚的信徒,怎么能眼看害人性命的事情发生?她小声对刘彦昌说:“二老爷,贵喜是老太太房里的人,您要三思啊。” 原来,古人百善孝为先。不仅要对长辈本人态度恭敬;对长辈身边的奴才,甚至猫狗,也要高看一眼。这贵喜是老太太房里的丫头,按理说,没经老太太允许,刘彦昌可处置不得。 哪知,刘彦昌却带着几分嘲笑。对徐夫人说:“大嫂,您这意思,是想先回了老太太?” 徐夫人一楞,她马上醒悟过来,刘氏这家人,连同老太太在内,经常办些大不合规矩、让她这大家闺秀大跌眼镜的事情。而她在袁太君那儿已经没有好了,可不能再失了刘彦昌这个同盟。于是她忙说:“不是的……我没有管过家,遇事不知该怎么处理,全听二老爷的。” 刘彦昌指着贵喜。对徐夫人说:“大嫂,你平时就是太善良了,连这些个奴才都欺你。你知道这贵喜半夜偷跑出来。是想去做什么吗?” 徐夫人也纳闷啊,这天寒地冻的,不好好在屋里呆着,四处乱跑做什么? 刘彦昌说:“她是去给宋秋莲那个小贱妇通风报信的!” “什么?!”徐夫人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 贵喜在旁边忙申辩道:“不是啊二老爷,奴婢只是好奇侯府是什么样的。出来随便走走。” 刘彦昌说:“你就休想再瞒我了。你当我不知道?当日在刘家庄的时候,宋秋莲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就用一只金镯子把你收买了……你也不想想,刘家庄是我的天下,什么事儿是能瞒住我的?我当时没找你的麻烦,是因为你没碍我的事儿!现在却不同了。你给那小贱人通风报信,你碍着老爷我的事儿了!” 贵喜吓得身如筛糠,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下人们已去井边打了一桶凉水来。刘彦昌指挥说:“浇这小蹄子,把她冻成冰坨子。让人们都看看,敢跟我二老爷做对的,就是这个下场!” 下人们拎着水桶就要向贵喜身上浇过去。 贵喜吓得惨叫,她向徐夫人这边挣扎着。叫道:“大太太救命啊,奴婢冤枉啊!” 徐夫人听说贵喜是被宋秋莲收买的内线。就打心底厌烦了贵喜。这会儿贵喜向她求救,她却向后退了两步避开。更何况这是二老爷要处置人,又不是她下的命令,她若多事,岂不是不给二老爷面子? 贵喜一见徐夫人躲避,便明白徐夫人是不打算对她发善心了。她惊恐大叫。 这时,一桶凉水兜头泼了下来,她登时哑住了,叫也叫不出声了。她蜷缩在地上,用颤抖地手指,指着徐夫人,断断续续地说:“大太太……救命……奴婢,没被收买……是老太太……让奴婢去报信的……” 刘彦昌上前一把揪住贵喜身上绑着的绳子,把贵喜拉起来,问:“你说什么?” 贵喜冻得牙齿直打架,勉强能说出话来:“大太太……奴婢想告诉你,为什么老太太对你不好……” 徐夫人一楞,想听听贵喜说什么。 哪知贵喜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昏了过去。 徐夫人问刘彦昌:“二老爷,您可听清她刚说什么了?” 刘彦昌一松手,把贵喜扔回地上。他不屑说:“这小蹄子已经昏了,想是在说昏话……何必管她说了什么,我们只要弄清这府里有没有宋秋莲那贱人的内鬼就行了。” 原来,刘彦昌今晚所做所为的目的,就是要立威给众人看——让徐夫人看,是让她明白他的手段,心甘情愿地把所有东西交到他手里;让其他人看,是让他们明白刘家到底谁说了算,不敢跟他做对——毕竟宋秋莲从前得宠,如今还能受到袁太君庇护,只恐有人还抱着别的心思。 刘彦昌吩咐下人:“把这小蹄子找个地方关起来。如果是她自己跑出来的,明天一早老太太肯定会找人;如果是老太太把她派出来的,老太太一定以为她出去了,肯定不敢声张,说不定还要为她打掩护呢!”他又威胁周围的下人,说,“你们一个个的,可都把嘴给我闭上。若有人走露了风声,就陪着这小蹄子一起浇凉水!” “是!”众人一起应道,此时谁也不敢去犯二老爷的虎威。 第77章 贵喜的秘密 PS: 感谢三月大叔的打赏支持,谢谢! 徐夫人来到贵喜近前,俯身给贵喜把了一下脉。 刘彦昌问:“怎么样大嫂,这蹄子还活着吧?” 徐夫人摇摇头,说:“她情形不太好。” 刘彦昌满不在乎,说:“便是她死了也不怕,往花园的池子里一扔,就说她自己晚上到处乱跑,不小心掉池子里了。” 徐夫人不赞同刘彦昌的做法。她说:“二老爷,这大正月的,闹出人命来不好。不如你把她交给我,我略通医理,能保她一条性命。” 刘彦昌说:“你把她弄你那去,若老太太明日真找起人来,你怎么应对?” 徐夫人想了想,说:“我不知该怎么应对……但是,人命关天,我还是先保她一条性命再说吧。” 刘彦昌一想也是,大正月的,弄出人命来晦气。于是他同意了,但他还是嘱咐徐夫人:“大嫂,你是吃斋念佛的人,心肠软、耳根也软。若那丫头醒了,你可别让她两句话给哄了。” 徐夫人答应。随后她让婆子背起贵喜,送到自己的院子里。 贵喜被安置在西厢房内。这本是兰香的屋子。屋里有热炕,窗户糊得也严实。 兰香和婆子们一起动手,把贵喜的湿衣服脱掉,把她塞到了暖被窝里。 兰香让婆子把热炕烧起来,又弄了四五个汤婆子来,全塞在贵喜的被子里。徐夫人在自己屋里,找了几样药材来,交给婆子们去熬药。 不一会儿,贵喜缓过点儿劲来,她的面色不再青紫,嘴唇上也有了血色。但她还是受了风寒。身体很快发起高热来,人仍旧有些迷迷糊糊的。 说来也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大正月,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凉水,谁能抗得住? 徐夫人惦记着刚才贵喜说的那句话。她把屋里的婆子都支了出去,趁着贵喜稍微清醒,问贵喜:“贵喜,你刚才说,你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我……到底是为什么?” 贵喜迷迷糊糊地说:“因为,大老爷根本不是老太太亲生的……” “什么?!”徐夫人吓了一跳。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或者贵喜真是烧糊涂了。 又听贵喜说:“大太太,您和安哥儿不管做什么。都没有用;因为莲夫人是老太太的亲外甥女,在老太太眼里,玉哥儿才是她的亲孙子。” 原来是这样! 徐夫人如闻晴天霹雳! 怪不得袁太君对刘静安这个嫡长孙如此凉薄,原来刘静安跟袁太君根本没有血脉关系! 徐夫人只觉得太阳穴上的血管“砰砰”地跳,她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袁太君存着这样的心思!她又问贵喜:“你说大老爷不是老太太生的,那大老爷是谁生的?” 这时,贵喜清醒了些,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轻轻摇头。但是她的头一晃,便觉得脑袋像针扎一样痛。她痛苦地呻吟起来。 这时兰香端了药进来。 徐夫人指着兰香手中的药碗。说:“贵喜,如果你跟我说实话,我就叫兰香喂你吃药。吃完药睡一觉,你就没事儿了。” 贵喜喘着气,看着药碗。她正在发高烧,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经着了起来。她需要那碗药。如果不喝药,她就死定了。她的嘴唇翕动了下。断断续续地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老太太刚进门时不生养。恰好有个房中人怀了孕,被她藏起来,生下的孩子被她抱走,冒充是她生的……这件事,就连老太爷都不知道,老爷生前也不知道……” 徐夫人顿时傻了。 随后她感到悲愤交加,简直要气疯了!她堂堂大家闺秀,要嫁得,就是刘静安这个嫡长子的身份,哪能嫁一个房里人生的奴才?她想到自己在刘家,以夫为天,委屈这么多年,却原来生活在一个谎言当中!她真为自己不值! 稍后,贵喜被喂下一碗药,发了汗,身体已无大碍。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兰香出房来,站在院子当中,深吸了一口清洌的空气,缓解了一下疲乏。随后她悄悄上了台阶,走进西耳房徐夫人的卧室。 她在徐夫人的卧室门外站住脚步,侧耳听了听,想知道徐夫人起来没有。 昨晚给贵喜灌了药之后,徐夫人就回房休息了。她没让兰香跟过去给她上夜,因为她不放心随便找个婆子照顾贵喜,于是留下兰香照顾贵喜。 兰香的脚步声虽轻,徐夫人却听到了。徐夫人说:“兰香,你进来吧,我已经起来了。” 兰香这才挑起门帘,走进卧室。只见徐夫人斜倚在靠枕上,昨晚出去的衣服都没脱,她神情憔悴,脸上还有泪痕。 兰香来到近前,担忧地叫了一声:“太太……” 徐夫人看看兰香,问:“贵喜怎么样了?” 兰香答:“她没事了,烧也已经褪了。”又问,“太太,这个贵喜可怎么处置呢?” “我也不知道。”徐夫人无奈地叹了口长气。她嘴唇微动,露出一个凄惨的笑,说:“我刚刚发现,原来我这一辈子,一直生活在一个谎言里!” 兰香昨晚听到贵喜的话了,她知道徐夫人所指是什么。她凑近徐夫人,悄声说:“太太,您也别把贵喜的话当真。” “可如果她的话是真的,原先那些不合情理的事儿就都对上了!”徐夫人把自己的疑惑,一项一项地给兰香数来,“首先,为什么刘家庄的田地,都给了二老爷,没有大老爷的一亩,难道就因为大老爷考出来了,在外面做官吗?其次,你看老太君是如何对待我和静安的,就算我这个媳妇是外人,静安总是她的亲孙子吧,为什么她对静安如此凉薄,逃命的时候连吭都没吭一声?还有昨天,她看到侯爷的牌位,为什么那么害怕,如果那是她亲儿子,她应该悲痛,而不是害怕啊!” 兰香咬着嘴唇,她也无法解释这些事。但是这些也不能证明什么,因为据她多年的观察,袁太君本身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不按规矩行事就是老太君的风格。 兰香说:“太太也别太多想,老太太就是这么个脾气,当日逃难的时候,她不是也没顾上二老爷吗——难道说,二老爷也不是她亲生的?” 徐夫人摇摇头,意思是她认为不是那么回事儿,又或者是想说,她还没有想明白。 兰香又说:“如果大老爷不是嫡长子,以二老爷的性子,怎么甘心当这么多年的‘二老爷’呢?” 二老爷刘彦昌是个抓尖的人,如果他有证据证明刘彦昭不是袁太君亲生,他肯定要争一争这个嫡长子的位置。 徐夫人思忖道:“或者是因为二老爷想保守这个秘密,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袁太君曾用房里人的孩子冒充刘家的嫡长子?又或者是二老爷也不知道——刚刚贵喜不是说,这件事,老太爷不知道,老爷也不知道。” 兰香说:“如果是秘密,连二老爷都不知道,那贵喜又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徐夫人叹息,她实在想不通这里的关节。她感到一阵头疼,仰面靠在靠枕上,用大拇指轻轻揉按自己的太阳穴。 兰香来到八仙桌旁,端起茶壶,到了碗水。 茶壶有厚厚的棉套子包着,昨晚睡前烧的热水,放了一夜,这会儿温温的,正好喝。 徐夫人接过碗来喝了两口水,感到头疼缓解了一些。她的理智也恢复了一些。她把茶碗递还给兰香,说:“不管怎么样,这个‘秘密’只能是秘密。因为如果暴露了,对我们可没有好处……” 徐夫人已经想到了,如果让人知道刘彦昭不是刘家的嫡长子,对他们大房一家人,实在是有弊无利。 因为就算刘彦昭不是袁太君的亲生儿子,袁太君却仍然是刘彦昭的嫡母,袁太君仍然是徐氏的婆婆,根本改变不了她们之间的尊卑关系。 反而会让人嘲笑徐氏下嫁给了奴才之子,而她的儿子刘静安也要被剥夺嫡长孙的称号。 这种于己毫无益处的事情,徐夫人是不会做的。 幸好昨天贵喜说出那个秘密的时候,屋里只有她和兰香。兰香当然知道事情的轻重,不会出去乱讲。这件事情,她们只能当秘密烂在心里。 但是这又回到开头兰香提的那个问题,把贵喜怎么处置? 兰香打来热水,徐夫人梳洗。因为婆婆就在后院,徐夫人要早点儿过去请安。就算她是朝廷二品外命妇,这些礼节也不能免。 不多时,徐夫人来到袁太君的院子,刘彦昌和刘静安也过来了。 因为忠义侯府寒酸简陋,该摆的排场也摆不开,早饭干脆就都聚到袁太君这里来吃,也省得袁太君冒着寒气出门。 早饭摆了两桌,一桌在里屋,徐夫人侍候着袁太君吃;另一桌在外屋,刘静安陪着刘彦昌用。 兰香领着丫环们传饭,来回穿梭,却不闻一丝声响。 徐夫人持箸给袁太君布饭。 袁太君举起筷子,正要吃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什么,问左右:“贵喜呢?跑哪儿去了,今儿早晨起来梳头的时候,我就没看到她……” 第78章 宋园的戏酒 袁太君问贵喜哪儿去了,左右皆说不知。 徐夫人举着筷子,停了一下。随后她放下筷子,低头敛袖,回道:“回老太太,贵喜在我院子里呢。” 里屋和外屋只隔了一道门帘,刚刚吃饭的时候,门帘打了起来。里屋和外屋的人,不仅能听到对方说话,互相还能看到对面的情景。 刘彦昌在外屋听袁太君问贵喜下落,就停下了筷子,后来听徐夫人直说贵喜在她院子里呢,他吓了一跳。忙敛息静声,听徐夫人怎么回答袁太君的问话。 袁太君奇怪地看向徐夫人,说:“她跑你院子里做什么,难道你用她梳头?” 徐夫人不动声色地说:“她昨晚去园子玩儿,掉到池子里了。救上来,只剩下半条命。因为天晚了,怕惊动到老太太,所以送到我院子里去了。” “掉池子里了?”袁太君不可思议地说,“她在这院里好好的,怎么会到了园子里,怎么会掉到池子里?” 徐夫人说:“我也不清楚,送到我院子里的时候,人已经昏了,到现在都没醒。” 袁太君又问:“人到现在还昏着吗?” 徐夫人说:“请老太太放心——您知道我略通医理,我给她用了副药,现在已经没事儿了。等会儿她睡醒了,就可以让她回老太太这里来了。” 袁太君叫道:“这成什么样子!”又说,“快来人,不管是用背的,还是用抬的,给我把人弄到这院子里来!” 外面的婆子答应着。徐夫人则吩咐兰香:“你领着她们去吧。” 随后,徐夫人继续帮袁太君布饭,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刘彦昌不明白徐夫人什么意思。也摸不清袁太君的底细。他楞了一会儿,看徐夫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他索性也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开始吃早饭。 不一会儿,兰香来回话,说已经把贵喜抬回来了,人已经醒了,现让她在厢房的炕上歇着呢。 袁太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不多时,她喝完一碗粥。示意自己吃饱了,自去炕上休息。 其他人也匆匆吃完了饭。 刘彦昌说他要去城守府办事,先行告退。随后袁太君示意徐夫人和刘静安也不必在她眼前立规矩。都散去吧。 于是徐夫人和刘静安也离开了。 刘静安自去书房院里读书。 徐夫人一出门,却被刘彦昌手下的一个小厮叫住了。小厮说:“二老爷请大太太过去看一下,给城守府置备的礼物是否合适。” 徐夫人便跟着小厮来到前院。只见刘彦昌穿着镶毛边皮袄,头戴皮帽子,显然是要出门的打扮。地上整整齐齐摆着几箱东西。想必是送到城守府的礼物。 刘彦昌让徐夫人察看一下礼物。 徐夫人却垂着眼睛说:“二老爷安排的,必须是周备的。”又说,“其实也不拘多少,只是过年了,有个由头罢了。” 刘彦昌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其实他把徐夫人叫过来。也不是为了礼物的事儿。他悄声对徐夫人说:“大嫂,您就这样把贵喜送回老太太那里了?” 徐夫人说:“不然怎么样?她是老太太的人,我们不能处置她。她一个大活人。也不能把她藏起来。” 刘彦昌又猜疑地说:“老太太刚才找贵喜了——看来,贵喜没说真话,她不是老太太派出来的。” 徐夫人却摇头,说:“那也未必。昨天晚上你拿住她的时候,动静不小。连我在房里睡着了,都被吵醒了……说不定。老太太昨天晚上就知道,贵喜没能出得府去,她被你捉住了。” 刘彦昌一想也是。他又担心地说:“如果贵喜跟老太太说,我们拿住了她——老太太会不会跟我们不愿意?” 徐夫人哂笑一声,说:“不会的。我赌老太太就当贵喜是自己出去玩儿,不小心掉到了池子里。” “为什么?”刘彦昌觉得不可思议。 徐夫人说:“我早晨起来的时候,跟贵喜说——她回去之后,就跟老太太说,虽然二老爷抓住了她,但是她一口咬定自己是出来闲逛的,什么都没说出来,二老爷什么口供都没得到……” “老太太能相信吗?”刘彦昌觉得,徐氏的想法很可笑。 徐夫人冷漠地说:“她也可以选择不相信。但是找出真相,对她有什么好处呢?”她又叹息了一声,说,“有时候啊,明知道那是谎言,可人还是要昧着心,维护这个谎言。” 徐夫人的话,自然是另有所指。 刘彦昌不知内情。但是他想了想,觉得徐夫人说得也有道理——徐氏把贵喜放回袁太君那里,其实是维护了大家的体面;只要袁太君不是真傻,就不该把事情摆到明面上。因为就算她想维护宋秋莲,也不能跟小儿子闹僵。 徐夫人转身,回自己的院子了。 刘彦昌则带着礼物,去隔壁的城守府拜访城守崔大人。 崔大人看到徐夫人的手刺,对刘彦昌还是十分客气的,而且答应刘彦昌,等过完年,便命手下人等调查“东来顺”酒楼的事情,并严罚“斧头帮”的刁顽。 崔大人嘴上答应得挺好的,但是刘彦昌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也许是崔大人没说立即罚办“斧头帮”的人,态度很像在敷衍。 人的直觉,往往是惊人的正确。 只见那位崔明珍大人,他把刘彦昌送走后,便回了后堂。 后堂内,他的三夫人正在对着镜子擦脂抹粉,准备赴一场宴会。 三夫人见崔明珍进来,停下来,娇嗔道:“谁来拜年了,还需要你亲自出去接见?”又抱怨说,“耽误了这许久,宋园的戏都开了!” 原来。今天是宋英豪宋大官人请他们戏酒。 因着宋秋莲和三夫人的友谊,宋英豪跟崔明珍搭上了关系。宋英豪出手大方,年前崔明珍去京城拜访上官的礼物,都是宋英豪帮忙备办的。而宋秋莲送给三夫人的几盒西洋胭脂,也让崔明珍在上官的夫人们那里长了脸面。 崔明珍笑呵呵地拍拍三夫人的肩膀,说:“我的夫人哪,你若不到,她们哪敢提前开戏啊?” 三夫人得意地抿嘴笑了。她感觉,崔明珍现在对她格外看重。说不定就像宋秋莲说的,因为崔明珍发现她有左右逢源的本事、对他的前途极有助力。所以才这样看重她。 崔明珍现在梁州任上,距家乡甚远。过年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家,只给家里写了几封信、置办了份年礼便罢了。他和三夫人两个人。天天在梁州城游走于各个富商家中,听戏、饮宴,到也过得逍遥自在。 宋大官人家的宋园,是他们去得最多的地方。 宋园是宋家的花园,占地百亩。园内亭台楼阁,奇石异草,富丽堂皇。 崔明珍携同三夫人,乘马车来到宋园。马车未在门前停留,而是直接驶进仪门,来到前院。宋英豪已经带着一帮朋友迎了出来。崔明珍下车。在众人前呼后拥之下走进宴会厅。而马车继续载着三夫人往里行,去后院和一班富家太太们汇合,其中当然少不了宋秋莲。 外面天寒地冻。宋英豪的宴会厅里却是椒泥涂壁、温香四溢。 到处锦幕低垂、桌前花团锦簇。十几名穿着艳丽的侍女,在客人们当中来回穿梭敬酒,真是说不尽的富贵风|流。 “还是宋大官人会待客——有戏有酒,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其中一位陪客,恭维着说道。 宋英豪举着酒杯说:“这全赖我们的父母官。崔大人的恩德——自崔大人到了梁州,百姓安定、六业兴旺。我们这日子才越过越好啊。否则,我宋某人哪有钱置办戏酒招待诸位啊?” “对对对,是是是——这全是崔大人的恩德。”众人一起附和着,举杯敬崔明珍。 酒过三巡,崔明珍去后面宽衣,宋英豪陪了过来。 宋英豪悄声问:“崔大人,刚我的人跟我说,他在府外候着大人和夫人的时候,看到刘府上的二老爷去拜望大人了?” 崔明珍没吭声,似乎觉得宋英豪暗中监视他,感觉不悦。 宋英豪又干笑道:“我不是想打听什么。而是我这位二表哥,人送外号‘皮笊篱,不漏汤’,出了名的奸懒馋滑……我是怕他,在大人面前出丑露乖。” 崔明珍打了“哈哈”,说:“是有这么回事——今天早晨起来,忠义侯的兄弟,拿着节孝夫人的名刺去找我了。” 宋英豪忙凑过来问:“不知他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崔明珍用手梳梳脑后的头发,想了想,说:“他说城里有帮混混,去他们家的酒楼里捣乱,让我严罚那帮人。” “哦——原来他是惹上了‘地头蛇’,自己摆不平了,来求大人您出面!”宋英豪不屑地说。又说,“大人您日理万机,哪有空理这些小事,这城守府岂是专为他们家开的?” “可是他拿着节孝夫人的名刺来了,我总不能推脱。再则,维护城内秩序,也是我职责所在。” 宋英豪慷慨激昂地说:“在大人的治理下,梁州一派安定繁荣。”又说,“他那酒楼的事情,还不定是怎么回事呢。大人可别轻易被他利用了才是。” 崔明珍笑着点头。忽然,他又想起什么,说:“对了,那位刘员外还提到——节孝夫人觉得令妹这么年青,就为侯爷守节,似乎不妥,她打算放令妹出府……” 第79章 又起风波 宋英豪听完崔明珍的话,眼珠转了转,没言声。不过他出去之后,立即把刚从崔明珍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宋秋莲。 宋秋莲听罢,哂笑道:“徐氏体谅我?她能有那么好心?”又说,“她休想赶我出门!我倒要看看,谁把谁赶出门去!” 宋英豪说:“你不信我的话?等会儿我找个机会,你去崔大人的包厢,亲自跟他去说。” 等戏台上的正戏开场后,宋秋莲找了个机会,单独来见崔明珍,打听那忠义侯府里究竟有什么动作。 崔明珍刚喝了酒,灯下看美人,忍不住心襟摇晃。他调笑道:“莲夫人,节孝夫人是为你好啊——你这样青春美貌,正应该有男人怜爱才对,岂能寂寞独守香闺?” 宋秋莲面上一红,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随后她稳住心神,低下头,说:“我们老爷本是要休了她的,休书都写好了,只因为赶上鲁王之乱,我们老爷才没亲手给她。”又说,“她现在的一切,本来都应该是我的。” 崔明珍不屑地挥挥手,说:“她确实是得了个节孝夫人的名号;不过,那只是个空名,有什么意思?”他又乜斜着眼,继续跟宋秋莲玩暧昧,说,“女人嘛,尤其是美女,若身边没男人,日子还有什么趣味?” 宋秋莲脸红到脖子上。她可不敢再跟崔明珍这样独处下去了。如果再这样呆下去,肯定要出问题啊。 她躬身敛袖,做出一副端庄模样,说:“大人,我心里始终都有我们家老爷,绝对不会让徐氏赶我出门的。”随后她冲崔明珍福了一福,慌忙退了出去。 一出门。正好看到宋英豪。他把宋秋莲拉到一边,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宋秋莲面上羞臊,又不敢跟哥哥直说。她娇嗔道:“说什么说,那位崔大人已经喝多了。” 宋英豪却说:“你啊,真笨!崔大人明明看上你了,你就不会把握机会?” 宋秋莲一楞,原来让她单独来见崔明珍,是哥哥安排好的。她反应过来,不由恼怒,说:“哥。你可是我亲哥!怎么能让我行这种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当是胭脂楼里的婊|子吗?” 宋英豪嗔道:“别胡说……”又笑道,“我能把你当什么人。当然是把你当城守夫人!如果你跟了崔大人,不就跟从前一样的身份了?” “你闭嘴!”宋秋莲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宋英豪的鼻子,骂道,“你这是为你自己——你想让我帮你拉拢崔明珍,就把我当粉头使唤!” 宋英豪却不屑地挥挥手。说:“你还真想当正室夫人啊?”又说,“如今刘彦昭已经死了,你还能怎么样?你还不如跟着崔大人呢——你跟着刘彦昭,是妾;跟着崔大人,同样是妾——都是城守大人的妾,有什么分别?” “呸!你少打我的主意!”宋秋莲一跺脚。离开了。 宋英豪无奈,只得进屋来给崔明珍赔礼。他笑道:“瞧我这妹子,脸皮就是薄。连大人都见不得了!” 崔明珍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道:“我看她,对忠义侯是一往情深哪。也是,他们原本是表兄表妹嘛。” 宋英豪说:“她嘛,就是想跟徐氏斗那口气……说起来真没意思。” 崔明珍似笑非笑地说:“令妹是女中丈夫。胸中有点儿韬略;不过,请你转告她。千万别做过了。若是节孝夫人在我地盘上出什么一差二错,朝廷怪罪下来,我可兜不起。” “是是,我一定再劝劝她。”宋英豪答应。 可是,就在这天晚上,又发生了一件事——有人在侯府的大门上,挂着一只死了的王八。 第二早晨,看门人发现了,回禀给徐夫人。 徐夫人听说自家门上被人挂了只死王八,自然恼怒。但是这个恼怒,却不及昨天听贵喜说,她嫁的人根本不是正宗嫡枝而是个奴才出身。她自幼的教育,重视的是出身、是血统。就算她的外祖母是庶女出身,但是她外祖母的亲母,也是一位末品小官的女儿。 所以在徐夫人看来,嫁给刘彦昭这样低贱的血统,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屈辱。像什么门口有只死王八之类的事,相比之下,却显得微不足道。 徐夫人很淡定地,把这件转告给了刘彦昌。 刘彦昌一听,心里的火“腾”就起来了。但是他在刘家庄里威风,在梁州城里却施展不开。他气得在房里直转圈,却莫可奈何。 他跟徐夫人说:“这肯定是宋秋莲那个小贱人干的。”又恨恨地说,“大嫂,我们不能饶了她!不如让人把她骗到府中,就说老太太找她,随后偷偷把她弄死算了。” 这刘彦昌还真是狠,动不动就想弄出人命来。 徐夫人虽也想宋秋莲死,可她是虔诚的信徒,不想真弄出人命来。她对刘彦昌说:“二老爷莫气,我们要对付的是一群无赖混混,这种事总是难免的。”又说,“这种事,还是交给城守府去处理吧。” 刘彦昌答应,他说:“好,我这就去找崔大人——正好催催他,为什么要等过完年再处置,现在就要严办那些人嘛!” 这时,徐夫人又拿出一封文契,递给崔明珍。她说:“烦劳二老爷把这封文契送到城守府,请崔大人立档——宋秋莲从今往后,便不再是我们城守府的人了!” 刘彦昌惊喜,他接过文契看了看,说:“这就等于是休书?” “我说过,妾不能‘休’,只能赶出去或者卖出去——没把她交给官媒,已经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了。”徐夫人说,“至于刘静玉,如果不留给咱们刘家,就把他从族谱上除名!” 徐夫人考虑的是,既然袁太君在意的是刘静玉,如果她只驱逐宋秋莲。而把刘静玉交给袁太君,袁太君一定不会有太激烈的反应。 刘彦昌根本不在乎宋秋莲和刘静玉如何,他最关心的是那家南货店。他问徐夫人:“宋秋莲名下的财产如何处置?” 徐夫人说:“至于那些财产,二老爷可以请崔大人帮忙协助查清——凡属于她名下的,自然是我们刘家的,就由二老爷您处置!” “好,太好了!”刘彦昌拍掌赞道。 于是,刘彦昌又去找崔明珍。 崔明珍这回不含糊,他立马命左右去拿人,有关宋秋莲的事。他也应承下了。 当天,城守府就拿了几个“斧头帮”的人,关在了大牢里。随后崔明珍还声言。要调查幕后主使之人。 宋英豪听“斧头帮”那边传来消息,可就着了慌。他找到宋秋莲,说:“你看看你,净惹是非!为什么非要跟徐氏斗这个气,连累了我帮中的兄弟们。” 宋秋莲恼道:“岂是我跟她斗气?是她抢了我的东西!我一定要把我那些房产和田产都弄回来!” 她想了想。又说:“不对啊,我并没有让人明着去跟她作对啊,那死王八可不是我让人放的……莫非,是你让人放的?” 宋英豪忙撇清,说:“不关我的事,我可从来没搀和过你的事!” 宋秋莲奇道:“那是谁做的?”又说。“莫非你手下有人走漏的消息,‘斧头帮’的兄弟们气不过,就去做了这件事?” 宋英豪说:“那可说不定。‘斧头帮’的兄弟都是性情中人,徐氏敢让刘彦昌找他们的事儿,他们当然不能放过她!” “算了吧,什么性情中人,不过是一群混混!”宋秋莲不屑冷笑。说,“他们也就会干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怎么就不能干点儿惊天动地的,让那徐氏一下就怕了?” “拉倒吧!”宋英豪叫道,“你想干什么大事?去忠义侯府杀人,还是放火?那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如果她那里出了什么大事,朝廷能不追查?到时候,别说‘斧头帮’的兄弟全完蛋,就连崔大人,他这官也做到头了。” “我就知道,当初这一步走错了,不该让她得到那个‘节孝夫人’的名头!”宋秋莲悻悻地说。 宋英豪说:“别说没用的了,你说现在怎么办?崔大人要追查幕后主使,而且他认定了你是主使,你可怎么逃脱?” 宋秋莲哂笑,说:“又不是我主使,我怕什么?” 宋英豪又说:“其实这还是小事,只是崔大人还透露——咱们那二表哥刘彦昌,给城守府送去了徐氏的文书,说徐氏已经把你逐出了侯府;刘彦昌要官府把你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判还给刘府。” “他敢!” 这下,宋秋莲淡定不起起来了。 她生气地大叫:“他们这是得寸进尺——原来,他们想逐我出门是假,想继续霸占我的财产才是真的!”又问,“老太太呢,咱们的姨母大人呢?我送她那么多东西,她怎么就不为我说句话?” 宋英豪不屑地摇头,说:“别提咱们的姨母大人——你这外甥女确实是比徐氏那儿媳亲,但是却不及她的亲生儿子亲啊——她能实心实意地帮你?” 宋秋莲双手狠狠地绞着手帕子,纤纤玉指上勒出一道血痕。她说:“我不甘心,不甘心这样功亏一篑!” 宋英豪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反正,消息我给你送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临走时,他又说了名,“今晚,崔大人还去我的宋园喝酒,不过这次我没邀请三夫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宋英豪走后,宋秋莲一个人深思了良久。最后她一拍桌子,说:“也罢,无毒不丈夫。” 第80章 “太平这名字也不错” 这天夜里,宋园内又是灯红酒绿,仙乐飘飘。 崔明珍暂时离席,来到宋英豪专为他布置的静室休息。他刚躺到榻上,忽然门口水晶帘一动,一位佳人身披薄纱,手中端着茶盘,袅袅娜娜地步入房来。 崔明珍抬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宋秋莲。 宋秋莲把茶盘放在榻前的矮几上,径自坐在崔明珍身边,娇滴滴地说道:“大人要不要来杯热茶,醒醒酒?” 崔明珍笑道:“要,当然要了。” 宋秋莲倒了一盏茶,双手端给崔明珍。崔明珍接过茶盏,顺便握住了宋秋莲的手。 宋秋莲面红耳赤,她费力地挣了挣,终于把手抽了回来。她假意冷“哼”一声,说:“我要的东西呢,你可带来了?” 崔明珍笑道:“当然,莲夫人的吩咐,焉敢不从?”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文契来,正是徐夫人要驱逐宋秋莲出府的那封。 宋秋莲把文契接过来,看了看,气得她浑身发抖。 “好你个徐琬,你还真敢!” 宋秋莲曾经送给徐琬一封休书,如今徐琬送还她一封逐妾的文契,分明是针锋相对的报复。 “你休想赶我出刘府,这辈子都别想!”宋秋莲叫嚷着,随后几下就把文契撕成碎片。 崔明珍觉得宋秋莲的反应,有些不可理喻。他好奇地问:“你这是何苦?如果是正妻的位置,你还值得争一争,干嘛非要保留一个妾的名分?” “我就是不能让她得逞——忠义侯府是我的,最后留在侯府中的人一定是我!” “侯府里连个男人都没有,你留在那里面做什么?”崔明珍不屑地说。 宋秋莲说:“不行!我跟她斗了一辈子,我就是要争这口气!”随后她倒在崔明珍中怀中,跟他撒娇。说,“你要帮我,一定要帮我!” 崔明珍色迷心窍,笑道:“那当然,我不帮你能帮谁呢?” 终于,宋秋莲跟崔明珍勾搭成奸,她得到了崔明珍的庇护。 可是刘彦昌在忠义侯府内,却不知情。他还专等着崔明珍抓到“斧头帮”挖出宋英豪、逐走宋秋莲霸占南货店……哪知道,却忽然听人说,刚刚被崔明珍下到牢里的那几个人。又被崔明珍放了。 他去城守府质问崔明珍。 崔明珍却敷衍说,那几个人证据不足,不能定罪。 刘彦昌又问南货店可要了回来? 崔明珍说。经过调查,“莲记南货店”是宋英豪的财产,与宋秋莲无关,当然也就不能判给刘府。 刘彦昌一无所获,气鼓鼓地回来了。他对徐夫人说:“大嫂。我看那崔明珍,十有八九已经被宋氏兄妹收买了。”又说,“要不您写道奏折,告到京城去吧?” 徐夫人说:“按朝廷的规矩,我的折子要经梁州城府转递,还是要经崔明珍的手。” “这么说。崔明珍在梁州城里一手遮天了?”刘彦昌问。又懊恼地说,“宋氏兄妹既然有崔明珍护着,看来我们没办法治他们了!” 徐夫人淡淡地说:“也不是没办法。只是绕点儿远。” 刘彦昌忙讨教办法。 徐夫人说:“这要请二老爷帮忙演一场戏——就让他们以为,我已经放弃了,打算把那边田地、房产统统变卖掉……您先带着老太太回刘家庄,随后,您派一个可靠得力的人。替我送封信到齐鲁总督府给李大人。” “您要向李大人告状吗?”刘彦昌问。 徐夫人摇头,说:“李大人不会因为我们。去得罪朝中同僚的……”她说,“我只会向他哭穷,说我的俸禄太少,养不起家人。” 刘彦昌皱眉思索了一下,问:“这样管用?” 徐夫人说:“应该会管用的。” 刘彦昌便依照徐夫人的计策而行,他先带着袁太君回了刘家庄,随后差人到鲁城送信。 可是,转眼出了正月,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徐夫人的计策管用。刘彦昌这边,房屋租不出去,田地也租不出去。房屋还好,拖上几个月没关系;田地里的春耕误了,这一年的收成就都没有了。 刘彦昌不由恼道:“早就应该知道,徐氏是个窝囊没用的女人,怎么就信了她的话?” 他看着那一摞房契和地契叹气——空守着这一座金山,竟然一块金子都抠不下来! 于是他又盘算,要不干脆怂恿徐氏把这些东西卖了,他也好从中赚点? 他给徐氏写了封信,把他的意思说了说。 徐氏的回信,出乎他的意料——她这次没有反对卖房卖地,而是说,可以考虑卖掉一部分。 于是,刘彦昌挑选了几处房产和田产出来,打算卖一卖,看看行情。他首先要卖的,自然是梁州城里的房产,因为梁州城有崔明珍,他动不了宋氏兄妹。 他派了个得力的下人,去梁州办这件事。他打算先把位置最好的“东来顺”酒楼卖掉。 哪知,派去的人找到中人一打听,因为有“斧头帮”的人盯着,“东来顺”酒楼根本不好卖。价钱一降再降,从五百两降到了三百两,还是没人敢买。 这天,兰香忽然来找秦氏。她把秦氏叫到屋中,说:“现今是个机会——‘东来顺’酒楼正在贱卖,不如你们俩口子买下来吧?” 秦氏笑道:“你说的轻巧——我手里哪有那么多钱?” 兰香神秘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秦氏苦笑:“我又不识字,你偏给我看这个。” 兰香嗔道:“你不识字,难道连个数字都不认识?”她指着银票上的字,说,“这是三百两的银票。” “我的天,三百两!”秦氏被吓到了,她可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她又问兰香,“这么多钱,你从哪儿来的。” 兰香告诉秦氏,这是齐鲁总督李学厚大人送的。她叹了口气,说:“前些日子,太太舍下脸来,跟李大人哭穷……恰好李大人进京面圣,从梁州府经过,便让人送了三百两银票来。” “夫人不找户部诉苦,竟然去跟李大人哭穷?”秦氏觉得不可思议,“而李大人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兰香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又说,“而且,太太把这三百两给了我——她要用这三百两,偿还我这些年的工钱。” “真的?!”秦氏惊喜。她说,“若是这样,那你这些年还算是没有白辛苦——这些年,你跟着你们太太,可真是受了苦了,差点儿连性命都搭上呢。” 随后秦氏又想旧话重提,让兰香找机会离开徐夫人。她说:“兰香,你知不知道,孙有财跟我打听过你好几次……我看他那意思,分明是心里有你。” 兰香脸一红。她说:“秀姐姐,我实在是没有那个想法了……我已经习惯跟着太太这样生活,若真嫁到人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应酬亲戚往来——恐怕我还受不了呢。” 秦氏看兰香这样固执,不由为之叹息。这么好的一个姑娘,难道就这样耽误一辈子? 兰香把银票放在秦氏手中,说:“秀姐姐,我只有你一个亲人。这张银票,你替我拿着吧。其实我的意思,不如换成房产,将来也可生息。” 秦氏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买座房产,将来你若离开侯府,也好有个归宿。只是,我听说‘东来顺’酒楼那里,‘斧头帮’的人盯得紧;这个是非,恐怕我们沾不起。” 兰香说:“可是‘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像这样的便宜,恐怕再难找了。” 秦氏一想也是,“东来顺”酒楼正临着东城门,门面是二层的酒楼,后面还有个极大的院子,有平房若干间,前面开酒楼,后面再开个旅店都是可以的。像这样的旺地,不是轻易可以买到的,而且还是这么便宜的价钱。 兰香又说:“我们可以先买下来,将来租给来头硬的人,也就不怕那‘斧头帮’了。” 秦氏说:“这到是,反正你这笔钱闲着也没别的用处。”她又说,“我还有个主意——我找孙有财出面,他面子大、路子广,让他扯个谎,那‘斧头帮’的人也不知道是谁买的。” 兰香低头不语。她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她忽然记起那个晴朗的冬日里,那个走在她前面的宽厚的背影——这辈子,恐怕她只能这样远远的望着,却永远都走不到他的身边。 秦氏说:“你别多想,我不会告诉孙有财,你是幕后的大老板。” 兰香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没几天,这事办成了,孙有财帮忙把“东来顺”酒楼买了下来。 这时秦氏才发现,兰香是侯府的奴婢,不能办理产权登记。 兰香说好办,她让秦氏把酒楼写在林妞妞的名下。 孙有财办好所有手续,把房契送到裁缝铺,交给秦氏。 房契上写的是林妞妞的大名,林太平。 林妞妞在旁边伸着脖子,看到房契上“林太平”三个字,激动了。她还没有两周岁呢好不好,竟然有这么一大处房产了! 这是第一次,妞妞觉得“林太平”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至少显得很有气魄有没有? 第81章 纯洁的小 秦氏看林妞妞一副实心财黑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她用手在林妞妞额头上戳了一下,说:“别看了,这不是你的,这是你兰香姨姨的!” “写着妞的名字呢,怎么不是妞的?”林妞妞顿感失望。 秦氏一楞,她本不该跟妞妞说这些事,因为妞妞还是个孩子。可是,这件事毕竟涉及到了妞妞,而且很重要,嘱咐一下妞妞也是可以的。 于是秦氏坐下来,把妞妞拉到近前,严肃地说:“妞妞你记住了——‘东来顺’酒楼那片地方,是你兰香姨姨用一辈子的积蓄换来的,你要帮她守好了,那是给她养老的……” “噢!”林妞妞听明白了,原来兰香是借用了她的名字。 听秦氏嘱咐完后,妞妞又问:“可是,就算不是妞的,妞能不能在那里开酒楼啊?” 原来,林妞妞正跃跃欲试,打算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可是秦氏对妞妞这句话的理解,却是:“你啊,就知道吃!” 林妞妞的嘴一撇,心说,这不是凑巧了吗,那里最适合开酒楼啊。 其实秦氏也承认,那里开酒楼最合适。她说:“那地方确实适合开酒楼,我有意让你爹去经营那里——前面开个酒楼,后面开个车马店——那里正好临着东城门,往来客商很多,生意肯定好做。” “好哇!”林妞妞拍手,她说,“我跟爹爹去那里!还有,因为是酒楼嘛,咱们家的烧饼也可以搬到那里去卖——” 秦氏点头,表示认可,“二郎烧饼”在梁州里已经小有名气了。当然不能放弃。 只是秦氏有顾虑——如果“斧头帮”的人去那里捣乱,生意做不下去怎么办?二郎人又老实,可应付不来这些事。 思来想去,秦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要徐夫人跟宋秋莲的恩怨一日不了结,自己和兰香等人,都会被徐夫人牵连。她听兰香说,梁州城的城守崔明珍,已经被宋氏兄妹收买了,宋氏在梁州城里。更加无法无天了。若不是徐夫人有二品诰命在身,崔明珍要忌惮三分,恐怕宋秋莲就要欺到忠义侯府去了。 这时。胡图从楼上走下来。 秦氏对胡图说:“胡图,你看会儿铺子和妞妞,我回房收拾一下。” 胡图答应着,从楼梯上一跃,直接跳到地上。他一把将妞妞抱了起来。给她正了正胸前的平安扣。他问她:“喜欢我送你的平安扣吗?” 林妞妞点头,实话实说:“喜欢——” 胡图笑了,他说:“我做了更多的好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要!”林妞妞点头。 “你等着,我去楼上拿。” 胡图说着,几步蹿到楼上去。倾刻又蹿了下来。下来时,他手中抱着一只木匣子。 秦氏的裁缝铺里有个极大的桌案,她用来在上面裁衣服。胡图把匣子放在桌案上。把林妞妞也抱到上面。他把匣子递给林妞妞。 林妞妞找开一看,原来匣子里是许多用木头雕的小动物,有小猫、小狗,还有猪、兔子、猴子之类的。每个都造型生动,刻画得栩栩如生。 林妞妞一件件拿出来把玩。又说:“图图,你雕得真好。这些东西肯定好卖。” “可是我不想卖——雕一个不容易,卖的价高了没人要,价低了又不合算。”胡图说,说罢把匣子向她一推,说,“给你拿着玩儿吧。” 林妞妞坐在案子上捧着匣子玩,胡图坐在旁边跟她闲聊。 其实,胡图平时并不喜欢跟人说话,但是他跟妞妞在一起的时候,却喜欢跟她唠叨着玩儿。他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得懂,事实上,他觉得她什么都能听得懂。 胡图告诉妞妞,过年之后,那些漂亮的小挂件就不好卖了,只能做些扣子,还有胭脂粉盒。现在,他主要靠倒卖夏家的胭脂水粉赚钱。 他最近发现一个秘密,如果是用来做赠品,高档次的胭脂比低档次的胭脂更受欢迎。因为许多来裁缝铺做衣服的,平时用不起高档的胭脂水粉,如果在裁缝铺里得到高档的赠品,她们会觉得自己好像占了很大的便宜一样,下次还会来裁缝铺来买布料或者做衣裳。 “那你不赔了吗?”林妞妞问。她想说,高档的胭脂水粉,可比低档的成本高多了。 “不赔。”胡图说,“我从夏家趸了大罐的来,用自己做的胭脂粉盒,盛很少的一点儿。而且我现在和老高做的胭脂粉盒,也不再是用木头的,而是用‘假纸’粘的,几乎没有什么成本。” “噢,原来是简易试用装啊!”林妞妞听明白了,心里说。 林妞妞发现,胡图还真是会动脑筋,是个经商的人材。她忽然说:“图图,如果你想赚大钱,我们一起去城东开酒楼吧!” 林妞妞一个没忍住,把她家刚刚买下一座酒楼的事情,告诉了胡图。 胡图惊喜,说:“那个地方我知道,是片旺地,在那里做生意,不管做什么都会发财的!”不过他又有些奇怪,问,“那片地方要不少钱吧,林叔和林婶怎么买得起?” 林妞妞这才告诉胡图实情,那处产业实际上是兰香置买的,只因为兰香是奴婢,不能办产权,所以借用她“林太平”的名字。 林妞妞嘱咐胡图:“这是秘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哦。”又说,“虽然是兰香姨姨的,可是她住在侯府里,不能亲自经营……”她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吹嘘道,“我娘说了,让我去经营哦!” 胡图笑了,他当然不会相信。 妞妞说:“图图,你跟我去呗,我封你当‘掌柜’的。” 胡图摸着她的头,笑道:“好啊,我跟你去——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 于是,两人一口一个“掌柜的”,笑闹了一会儿。 闹够了,林妞妞又想起兰香的事儿来。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忧心忡忡地说:“我娘说,兰香姨姨可能一辈子不嫁人了,让我将来养兰香姨姨的老呢!” “噢。”胡图点头。他是男人,对于兰香嫁不嫁人,没什么兴趣。 但是林妞妞是女人,女人天生喜欢八卦。她告诉胡图,孙有财喜欢兰香,想通过秦氏的关系追求兰香;可是兰香却打定主意,要终身不嫁,让孙有财很失望! 胡图虽然对兰香的事没兴趣,不过他喜欢听妞妞说话。妞妞自说自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低着头,默默地听着。 林妞妞说够了,最后老气横秋地感慨了一句:“女人啊,剩着剩着,就成习惯喽。” 随后,她不说话了,忽然安静了起来。 胡图奇怪,他看向林妞妞——只见她坐在案子上,小手托着胖嘟嘟的腮帮子,皱着两撇淡淡的小眉毛,嘟着粉嫩的小嘴唇,好像在发呆。 他觉得她很好玩儿,探过身子去,问她:“发什么呆呢?莫非你上愁自己是小胖猪,以后嫁不出去了?” 林妞妞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把,说:“胡说!我这么可爱的小妞妞,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怕嫁不出去?”又很矫情地说,“不过,我很赞成兰香姨姨的做法——女人为什么要嫁人呢,不嫁人不是挺好的吗?” 胡图撇撇嘴,说:“除了兰香姨,女人哪有不嫁人的?” 林妞妞说:“不嫁人的多了!”又说,“女人为什么要嫁人呢?图图你说,女人为什么要嫁人呢?” “为什么?”胡图想了一下,说,“为了找个人过日子、生孩子啊!” 林妞妞满脸不屑,说:“不嫁人就不能过日子、生孩子吗?” “不嫁人怎么能生出孩子来?”胡图瞪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林妞妞看胡图一副懵懂的样子,忽然醒悟到一件事——胡小哥年纪尚小,还没有学生理卫生课,恐怕还不明白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怎么回事呢! 林妞妞眼睛微眯,偷偷地坏笑起来。不过,她又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故意问胡图:“图图,小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果然,她把胡小哥问住了。 胡图茫然地眨着一双丹凤眼,长长的睫毛一开一合。他憋了半天,才说:“男人和女人拜了天地之后,送子娘娘就把小孩子给他们送来了——如果不结婚、不拜天地,送子娘娘就不给他们小孩子!” “噗——”林妞妞笑喷了。她心想,如果是那样的话,生产杜蕾斯的厂家可以改卖气球了…… 转眼到了春夏之交,刘彦昌卖出去的几处产业,除了“东来顺”酒楼,都被宋秋莲暗中找人买了去。刘彦昌明白,自己最终还是着了宋秋莲的道。虽然他从中赚了一半的利润,但还是觉得肉疼。因为如果留着那些产业收租,他的赚利更大。 剩下几处产业,刘彦昌舍不得卖了,索性就那么扔着。 而徐夫人,对于宋秋莲的算计,似乎无可奈何,而且也无动于衷。 自从过了年,她就一直病恹恹的,三天两头不舒服。有时还说些莫明其妙的话,意思是恐怕自己命不长久,让兰香和刘静安各自保重。 兰香这才明白,为什么徐夫人把李学厚送来的三百两银子,全都给了她。这是徐夫人在安排后事呢!这三百两银子,是徐夫人回报兰香这些年来的恩义,也是给兰香安排一条后路。 兰香心里忽然惴惴不安起来。 第82章 胡小哥夜探南货店 PS: 感谢温瞳C朋友的粉红票,感谢热恋^^朋友的打赏,么么,爱你们! 这天,屋外天气晴朗,徐夫人的精神也略好些。 兰香扶着她来屋外晒太阳。 徐夫人问兰香:“兰香,进三月了吗?” 兰香说:“明天就是三月十五了。” 徐夫人感叹说:“原来已经过了三月初三……”又说,“还记得小时候,每年三月三,都会在我外祖家的花园里放风筝……” 说到这儿,徐夫人心中百味杂陈,泪水盈然。 兰香鼻子一酸。徐夫人自幼失去双亲,已是可怜;下嫁刘府,又备受欺凌。尤其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真相——刘彦昭竟然根本不是袁太君亲生,其实是奴才生的!徐夫人这半辈子,过得确实够苦的了。 不多时,刘静安放学回来了,他过来给母亲请安。“太太,今天的天气真好,您身上可觉得痛快些?” 徐夫人点点头,慈爱地看着儿子。她现在唯一的盼望,就是儿子将来能成就一番事业,不负她自小悉心教养。可是她体弱多病,真怕自己熬不到那时候。 兰香看徐夫人又伤感,忙在旁边打岔,说:“大少爷,太太刚刚说起小时候放风筝的事呢。”又对徐夫人说,“太太,明天是休沐日,不如叫拴柱出去买个风筝来,让安哥儿陪着您去花园里放风筝。”又说,“咱们府的花园也大着呢。我叫他们开了几块地出来,种花、种菜,您都没有去看过呢。” 徐夫人不忍拂了兰香和刘静安的意,点头说好。她叹息说:“我这一春天,一直病着,已经误了春光。”又说。“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兰香安慰她说:“春天冷暖不定,是最容易生病的时候;如今已到三月半,天气开始暖和,容易保养身体,太太马上就好了。”又说,“我听秀姐姐说,小妞妞也生了场病,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呢。” 徐夫人心中一动。她跟那孩子的命运,有种神秘的联系——她重生了,那孩子就活下来了;这次她大病一场。那孩子竟然也病了。 刘静安还不知道妞妞生病了,他忙问兰香:“太平什么时候病的,我怎么不知道?” 兰香说:“前些天着了凉。有点发热;后来不发热了,还是咳嗽……” 说起来,林妞妞特别害怕生病。 她可不是像现代的小孩子,怕生病是因为怕打针、怕吃药;她是怕自己熬不过去。 古代医疗技术落后,若赶上时疫流行。很多老人和孩子都熬不过。一场时疫下来,不知会死多少人。 那天傍晚,她忽然精神倦怠,而且厌食;秦氏一摸她的额头,发现她发烧了。 当时的人们,平民百姓家请回大夫不容易。所以并不是一发烧感冒就找大夫。每家的主妇都有自己的土方,用来治疗头疼脑热等小病症。 秦氏也有母亲那辈留下来的土方。她的土方是刮痧。 她找到一块牛角做的刮痧板,又用酒和姜汁调配了刮痧油。她袒开林妞妞的后背。用刮痧板蘸着利痧油,在妞妞背上,沿脊柱两侧从上至下,使劲刮下去。 林妞妞疼得直“哼哼”;旁边林二郎和胡图看着,也觉得心疼。 刮完痧。秦氏又用银簪子,在林妞妞额头上刺了几下。林妞妞前额上顿时出现了一排小红点。跟戴上紧箍咒似的,非常可笑。 秦氏说:“出出火,就好了。” 胡图不太相信这种土方,他说:“不如去忠义侯府,请节孝夫人把把脉吧?”他还记得上次妞妞生病,是徐夫人开的药方,他和舅舅深夜去城守府盗药,回来给妞妞喝了一剂,妞妞的病就好了。 秦氏说:“我听兰香说,徐夫人正病着呢,不好去打扰她。可是去别的地方找郎中,我又信不过。” 原来,梁州城的药铺,都跟宋英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秦氏很避讳到药铺里去请大夫、抓药。 胡图皱眉。 他现在已经弄明白了“斧头帮”为什么想找林家的麻烦——其实是“连记南货店”的老板宋秋莲,她要找林家的麻烦!因为她跟徐夫人是死敌,她仇恨所有跟徐夫人有关系的人。而梁州城里的人都知道,当初徐夫人母子能活下来,是秦氏救助了他们。 胡图心想,他不在乎徐夫人如何,但是宋秋莲惹到了林家,他就饶不了她! 只是郭凤春离开梁州前,曾千叮万嘱他,切莫仗着自己武功出众,引来别人不必要的好奇和关注……所以他才没有针锋相对地对“斧头帮”和宋秋莲进行报复。 可是现在妞妞生病了,他也顾不上郭凤春的叮嘱了。他打定主意,今晚就去“莲记”南货店和“宋氏”生药铺探查一番——先摸摸宋氏兄妹的底细,再顺便给妞妞盗点儿药材回来。 夜里,等众人都睡下后,胡图换上一套紧身利落的衣服。他打开窗,向外看看。见四下无人,便纵身一跃翻上了楼顶。 他从楼顶跳到墙上,又从墙上跳到正房。 他看到林家夫妇的卧室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想来是因为妞妞病着,林家夫妇没睡,正在看护着妞妞。 胡图在正房上稍停了一下,在心里轻轻说道:“妞妞,不要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他听房内没什么动静,便转身离开。他借着夜色的掩护,跳到后街上,沿着墙根悄悄潜行。他的动作轻得赛过狸猫,连周围人家养的狗都没有惊动。 很快,他来到“莲记”南货店的后院。据他了解,宋秋莲就住在南货店里,只是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个房间里。 胡图站在旁边一处人家的房顶上,观察了一下南货店后院的地形。 只见南货店的后院宽敞,有三四排房屋。可是这几排房屋,看上去都不像住人的,而应该是南货店的库房。 四周围墙很高,墙头上挂着瓦片,如果有人想翻墙过来,很容易就会踩掉瓦片,弄出动静来报警。 院内还有成队的家丁,正提着灯笼来回巡逻。每间库房旁边的跨间里都亮着灯,似乎有人在里面值勤。 看来,南货店的贵重货物,都在这里存放着。这里守卫森严,想在这里动手脚,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这样的守卫,还是拦不住胡小哥的。如果胡小哥真发了脾气,照样能来这里杀人放火。 只是今天,杀人放火不是胡小哥的目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胡图继续察看,见那后院的另一边,还有一个跨院,那应该是住人的地方。于是他跳下房顶,穿过小巷,来到另一边。 这座小跨院临着后街,非常僻静,有一个角门通向后街。墙头也很高,也挂着瓦片。但是胡图并不打算从墙上走。他掏出怀中的匕首,攀着墙缝,几下蹿到了厢房的屋顶上。随后他小心踱步,来到正房近前。 只见正房内灯光大亮着,显然房内的主人还没有睡下。 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焦急地说:“玉哥儿还在发烧呢……我让你们去我哥哥家里请大夫,怎么还没到呢?” 随后有侍女回答:“回夫人——已经派人去了,想必这会也该到了。” 胡图一听,那女人说话声音耳熟,正是宋秋莲,他曾在夏家胭脂铺里遇到过她,不会有错。 原来,宋秋莲的儿子也生病了。 胡图心中冷笑:“既然你也有孩子,就应该有几分母性,为什么那天竟然让‘斧头帮’的人去绑架小妞妞?”又想,“这回我可拿住了你的命门——如果小妞妞有什么事情,我就拿你的儿子撒气!” 在胡图的眼里,全天下人的性命都不重要,只有他的小妞妞才是最重要的。 正这么想着,只听院内脚步匆匆。随后就见一个婆子从角门那边过来,她急匆匆地穿过院子,来到正房台阶前。她向房内禀道:“夫人,宋园的严管家带着大夫来了。” “快叫他进来!”宋秋莲吩咐。 婆子去角门开了门,带着两个人进来。显然,这两个人便是严管家和大夫。 严管家带着大夫进屋,给莲夫人请安。 宋秋莲说:“别废话了,快让大夫给我的玉哥儿看看,身上烧得都烫手了!” 大夫不敢怠慢,忙到刘静玉榻前问诊。诊过之后,他回禀宋秋莲:“夫人请放心,玉少爷只是偶感风寒,待小的给他施两针,服上一丸药,睡一觉便可痊愈。” 宋秋莲道:“你可别唬弄我——我哥哥那里的药,哼哼……”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严管家在旁边忙说:“莲夫人,瞧您说的——给咱自己家里的人看病,不管用什么药,自然都是用最好的。” 这时,严管家又说:“夫人,我来时宋大官人有话嘱咐,可否到旁边说话?” 宋秋莲便让贴身侍女看着大夫给刘静玉治病,她把严管家带到旁边的屋子里。 胡图听他们这意思,定是要说什么机密的事情。他很好奇,便仗着自己轻功高强,轻轻一纵,跳到了院子里,随后悄悄伏到窗台下面偷听。 就听宋秋莲和严管家在房间里说话。 严管家说:“莲夫人,宋大官人本想亲自过来看看玉少爷的,奈何今晚京中来了贵客,他实在走不开……” 第83章 “我的‘袋鼠妈妈\’” PS: 感谢热恋^^朋友的打赏,么么。 宋秋莲好奇地问:“什么贵客来了?” 严管家说:“是敬国公府上的一位管事,姓王。”又说,“就连崔大人都在宋园陪着他呢——他此番前来,正为了前日存在您库房里的那批药材……” 宋秋莲哂笑道:“我就看不上我哥哥这点儿——只要是有权有势的,他就拼命地巴结。”又说,“做点儿正经生意不好吗,偏要帮人家卖假药!” 严管家忙说:“哎哟我说莲夫人啊,您怎么这样口无遮拦?”又解释说,“那不是假药,不过是陈旧的药材又翻晒过一回,药性不大好罢了。” 宋秋莲意识到自己失言,没再说话。 严管家又说:“莲夫人,稍等一会儿,王管事就带人来提货。请您告诉您的手下,到时候帮帮忙。” 宋秋莲说:“行,我知道了。”又抱怨说,“大晚上的还不叫人歇着。” 严管家陪笑道:“这不是因为晚上行事方便吗?”又说,“幸好有崔大人帮忙,宵禁管不着咱,想出城门也方便。”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都明白了。”宋秋莲不耐烦的说,她要回去看儿子,确实没有闲心搭理严管家。 胡图听他们说完了话,怕被人发现,忙闪身藏到台阶下的黑影里。 不多时,严管家和大夫出来了,他们由婆子引着出了角门走了。 宋秋莲让人把管事的婆子唤来。她把对牌交给那婆子,命婆子别睡觉,等着王管事带人来提货。 婆子领了对牌走了。过了一会儿,宋秋莲看到刘静玉的烧已经退了,便回房去睡觉,让奶娘继续照顾刘静玉。 胡图等屋里人都休息了。从角落里闪出来,悄悄来到房门外。 他侧耳向里面听了听,里面一片安静,想来屋里的人都已经睡实了。于是他手持匕首,一点点把门闩撬开,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闪身进了屋子。 原来,他打算在宋秋莲这里给妞妞偷点儿药。 因为刚刚他听说,宋英豪在贩卖假药,他恐怕在宋英豪那里找不到真药。而且他本来也不知道哪些药能治妞妞的感冒。偏偏这么巧,宋秋莲的儿子也感冒发烧,跟妞妞的症状一样。于是胡图打算偷宋秋莲儿子的药。给妞妞用,十之八九没问题。 胡图蹑手蹑脚来到屋内。堂屋里有个丫头在上夜,但是她一点儿都没听到胡图进来了。 胡图怕门敞着,风吹动了房门让人发觉,他悄悄把门闩上。随后闪身来到刘静玉的房内。 来到房内,只见靠北面墙边的八仙桌上点着一盏灯,灯芯虽被调低了,光线昏暗,但是足以把屋内的情景照得分明。 只见南面炕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六七岁的模样。沉沉地睡着,他正是刘静玉。炕边的榻上趴着的女人,便是刘静玉的奶娘。她也已经睡实了。 胡图不敢惊动那二人,他开始四下寻找刚刚大夫所说的药丸。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就在榻边的茶几上,放着一只木制药盒,旁边还放着茶壶和茶碗。想必奶娘刚给刘静玉喂完药,这些茶碗和药盒就顺手放在了这里。 胡图心头一喜。他轻轻来到茶几旁。拿起药盒。打开一看,只见盒里尚有几十粒药丸。他取了十多粒出来,藏在自己的荷包内。随后他把药瓶仍然放回原处,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屋子。 胡图仍旧跃上厢房,从厢房跳出院子,院中的人竟然一点儿都没发觉。 他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南货店后院的门开了,一辆大车停在院门口,南货店的伙计们正在不停地从院里往车上搬东西。 胡图盗得了药丸,对其他事情便没有什么兴趣了,他迅速沿原路返回林家。 “林叔、林婶——”胡图隔着窗户向里面轻声唤道,“我是胡图,我给妞妞找药来了。” 秦氏听到动静,出来开了房门,让胡图进屋。 只见妞妞躺在炕上,虽然睡着了,但是她两颊红红的,嘴唇发白,显然还在发烧。 胡图从荷包里倒出药丸,递给秦氏,把刚刚在宋秋莲那里盗药的过程说了一遍。又说:“刚刚我吃了一粒,没有异状,应该是正经药材无疑。” 秦氏和林二郎感动,胡图为了妞妞,不仅冒险盗药,还以身试药……这份情谊,他们夫妇二人不知要怎么还报。 秦氏端了碗清水来,将药丸化在水里。林二郎抱起妞妞,用小勺一点一点喂给妞妞。 妞妞迷迷糊糊中,看到了眼前的胡图,她伸出小手,叫了声:“图图……” 胡图拉住她的小手,说:“乖,好好吃药。”又说,“如果这药不管用,我就去京城——到皇宫里给你找药!” 妞妞几口喝完了药,对胡图说:“去京城叫上我啊,我也要去玩儿。” 胡图笑了,说:“行——等你好了,我带你去京城。” 吃过药,林妞妞的烧很快就退了。 之后两天,她又服了几次药,把胡图偷来的药都吃完了。她的病好了,可是她还是有些咳嗽,整个人也病恹恹的,显得没有精神。 胡图后悔当时因为怕引起太大的动静,没把药全部盗走。他想,如果让妞妞多吃几粒药,说不定妞妞就好得彻底了。 这天,秦氏去一个大户人家替人裁衣裳,林二郎去买做烧饼用的果仁——他们暂时把妞妞交给了胡图照顾。 这时正是倒春寒的天气,气温似乎比冬天还冷。 胡图抱着妞妞在铺子里呆了会儿。他摸摸妞妞的小手,指尖凉凉的。他生恐妞妞又发起烧来,干脆学秦氏的样子,解开大棉袄,把妞妞裹在怀里。 林妞妞吓了一跳,没想到会跟胡小哥袒怀相见呢! 汗,其实还隔着好几层衣服呢。 不等妞妞抗议,胡图用腰带把棉袄捆上,把妞妞兜了起来。 于是,林妞妞变成了“袋鼠宝宝”,她藏在“袋鼠妈妈”的口袋里,只露个脑袋在外面。 林妞妞窝在胡图怀里,感觉还不错。胡小哥身上暖暖的,而且他身上的气味很清爽。因为胡小哥很爱干净,就算最冷的冬天,他也天天给自己烧水洗澡,同时人家还不会感冒。 真奇怪,他怎么就不怕冻呢! 这么想着,林妞妞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图图,你不怕冻吗?” “不怕,我是火性体质,而且我有内功。”胡图说。 哦,怪不得。 “袋鼠妈妈”的袋子好温暖啊!林妞妞偎在胡小哥胸前,幸福地直打盹儿。 当然了,如果“袋鼠妈妈”的袋子里还藏着“乳神”那就更棒了。可惜,胡小哥这辈子都变不成乳神了。 过了会儿,马拴柱来了。他看到胡图在胸前兜着林妞妞,忍不住笑道:“胡图,你像个双身子的娘们儿!” 胡图不在乎马拴柱笑话他,他忧心忡忡地用手摸摸妞妞的额头,说:“妞妞的病还没好呢,怕着凉……” 马拴柱像个大人一样感叹说:“春天这场时疫真吓人——前些日子四处听到放炮仗,有老了人的……”他又面带戚容,说,“我家隔壁的三妮也病没了,跟小妞妞一般大……” 马拴柱经常用“他家隔壁的三妮”跟林妞妞做比较的,所以人们听熟了,就好像他们也认识“三妮”一样。现在听他说“三妮”没了,不由都是一惊。 林妞妞尤其感到害怕。她本来就担心,这个时代医学水平落后,自己的大好前程会葬送在一场流行感冒中……现在听马拴柱说,“三妮”没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就要朝夕不保了。 她吓得脸色发白,身子微微颤抖,一双小胳膊紧紧搂住胡图的小身板,使劲往胡图怀里贴。 胡图忙抱住妞妞,说:“妞妞别怕——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随后,他狠狠地瞪了马拴柱一眼, 马拴柱却没心没肺地笑道:“小妞妞你别害怕,你跟三妮不一样——三妮瘦得跟柴禾一样,你胖得跟猪一样——你比她壮多了,就算全城的人都病没了,你也能活下来。” 林妞妞听了大窘,面上的表情是哭笑不得。马拴柱说她像猪,她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庆幸。但是以后肯定不能节食减肥了,因为这个时代需要脂肪! 这么一想,她心里竟然轻松了很多——因为她有了充足的理由,继续胡吃海喝了。 胡图抬腿踢了马拴柱一脚,骂道:“你欠揍呢?” 马拴柱呵呵笑着,不跟林妞妞逗着玩儿了。他问胡图最近做了什么新鲜的小玩意没有,他要拿到书院里去卖。 原来,马拴柱现在已经懒得做加工了。他发现倒卖东西省事儿,而且来钱快。他常常私藏些小玩意儿,拿到书院里,卖给那些不好好学习,整天在书院里混日子的阔少爷们。 胡图说:“这几天妞妞病了,我也没心思弄那些东西……柜台后面的箱子里有前些日子做的,你自己挑吧。” 马拴柱去柜台后面,把箱子搬了出来。他挑了些新式样的小挂件和小首饰,又跟胡图要胭脂水粉。 胡图奇怪:“书院里都是男人,你拿胭脂水粉去卖给谁?” 第84章 “他们家上面有人!”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蓝天海朋友的粉红票,感谢支持! 马拴柱笑道:“你当他们去书院,都跟我家小侯爷一样,是去读书的?那些年纪稍长些的师兄们,有的带了侍妾过来,有的在外面养了相好的——他们买‘红粉’,自然是要赠给‘佳人’的。” “那他们不会直接去‘夏家胭脂’买?” 马拴柱笑道:“他们嫌费事啊。而且做得太明了,他们也怕让人看到啊。” 胡图冷“哼”了一声,对那些纨裤子弟的作为表示不耻。 马拴柱拍拍胸脯,说:“我现在很讲信誉,他们需要什么,我就卖什么。当然了,很多时候也就是赚个跑腿的钱。”他又放低声音,悄声对胡图说,“你知道吗?他们还托我从书肆里买书呢!” “买书还用背着人吗?”胡图不解。他问,“莫非是买些话本小说,是书院里的先生不让看的?” 马拴柱促狭笑道:“不仅有话本小说,还有些别的……”说到这儿,他忽然不说了。他拍拍胡图的肩膀,用一副故作老成的口吻,说,“兄弟,你还小,等你大了就明白了。” 胡图不屑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兴趣。 林妞妞在旁边却听明白了,马拴柱定是卖些不堪入目的东西,给那些不好好学习的书生们! “熊孩子,坏银!”林妞妞从胡图的衣襟里伸出手,指着马拴柱骂道。 别人什么样,她管不着;她绝对不允许熊孩子带坏她的“袋鼠妈妈”! 马拴柱走后,林妞妞忽然患得患失起来。胡图终有一天会长大,不像小时候这样纯洁可爱。她不知道等他长大了,他还喜不喜欢她。是否还觉得她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 胡图那晚虽然偷听到,宋英豪在贩卖假药;但是他只顾惦记妞妞的病了,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后来马拴柱来了,说梁州城这一春天,病没了不少人……胡图忽然联想到,不知这个现象跟宋家的假药有没有关系。 于是下次马拴柱再来了,胡图跟马拴柱打听,他家隔壁的“三妮”生病时,有没有请大夫看过。 马拴柱说:“她家请不起大夫,而是去‘宋家’的生药铺拿过几回药……” 梁州城里穷苦人家大多是这样。请不起真正的大夫,只能去药铺里拿几样药,回家自己熬一熬吃。就算是治过了。而城里的各家药铺,每逢流行感冒多发的季节,都有现成的老方子,只要照方抓药即可。 胡图皱眉沉思,他怀疑宋家卖的药。是假药、是次药。 他想,怪不得梁州城这一春天老了这么多人,恐怕不是时疫做怪,而是药材有问题。 想那宋家,几乎垄断了梁州及周围地区的药材市场,如果他们家的药材有问题。那他们坑害得可不是少数人。这宋家,可造下大孽了。 胡图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准备求证一下。宋家的药究竟有没有问题。 于是他把老高叫来,给了老高一贯铜钱,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遍。 这天,老高去“宋氏”生药铺,说自己偶感风寒。买了几包现成的方剂来。 随后,胡图拿着药材、雇了辆车。偷偷跑到城外的某个小镇上,找了位老大夫。 胡图对那老大夫说,这是自己买的药,吃了不大管用,怀疑药材有问题,所以请老大夫帮忙给看看。 老大夫怕招惹麻烦,不给他看。 胡图说:“大夫,若病人拿了您的方子,去药铺买了次药来,吃了之后却不能治病,岂不成了您的麻烦?” 老大夫说:“不是我开的方子,我就不管药材的事;如果是让我开方子,我会亲自去替病人买药。” 胡图顿时明白了,恐怕现在市面上卖的药材,确实是有问题的。否则这位老大夫不会这样麻烦,不仅给人看病开方,还要亲自去替病人抓药。 胡图灵机一动,塞给那老大夫一两银子,又许诺不管药材有没有问题,绝对不去生事,更不会把老大夫说出去。 老大夫贪图那一两银子,这才打开纸包看了看。他对胡图说:“小哥,这些药你最好不要吃了,不仅不治病,恐怕还会害人命呢!” “真的?”胡图听罢吓了一跳。 老大夫指着纸包里的药材,说:“你看,这根本不是五加皮,这是鹅掌柴冒充的;还有这个山药,里面掺了木薯,吃的时候要挑出来……” 胡图苦笑,说道:“我又不是大夫,哪知道怎么挑啊!”又说,“难不成,我为了吃药,还要学学怎么当大夫?” 老大夫说:“没办法啊,如今市面上的东西就是这样……我这当大夫的其实也很为难,幸好我跟药铺老板熟,只要我去,还能买到点儿好东西。” 老大夫怕惹麻烦,又嘱咐胡图说:“小哥,我岁数大了,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你从这儿出去之后,我可不会承认自己见过你。” 胡图满口应承,就当自己从没到过这里。 胡图回来后思忖,那宋秋莲曾派“斧头”帮的人,三番五次来林家铺子找麻烦,虽然都被他挡了回去,但是难免日后还会来犯。 被动挨打可不是他的风格。 如今宋家被他拿住把柄,他正该好好报复宋家一下,让他们从此在梁州城里呆不下去! 于是他找来笔墨,写了十来张“宋家贩卖伪劣药材,坑害人命”的告示,趁夜晚无人之时,在梁州城中四下张贴。 这十几张告示一出现,有如一石激起了千层浪。人们顿时群情激愤,把宋家药铺围了起来,要向宋英豪讨人说法!更有家中病人吃过宋家所卖药材、没治好的反而严重者,到城守府去状告宋英豪卖假药谋害人命。 胡图远远地站在街角,看着人们在宋家药铺前面闹事,偷偷地笑了。他心说,不要以为只有你会使手段,别人也会,而且更狠! 胡图本以为,这次的事情闹大了,大家都知道宋英豪贩卖假药,宋氏药铺说不定就此就要关门倒闭。 哪知没过几天,城守府却出来帮宋英豪澄清,说经官府检测,宋家的药铺没有伪劣药材。城守府还说,宋家的事是有人故意诬陷,官府要捉拿那个贴告示、造谣生事、扰乱民心的人。与此同时,宋英豪还在宋氏药铺门前开了个善堂,免费向市民舍药三天,证明自己的清白。 于是,一场关于宋氏假劣药材的风波,很快就被平息了下去。 官府虽然没有找到贴告示的人,胡图也安然无恙;不过胡图却不服气。 胡图看明白了,现今的城守崔明珍,跟宋英豪是蛇鼠一窝,恐怕宋英豪卖的假药材,也有崔明珍的一份。要扳倒宋氏,必须先扳倒崔明珍。 这时胡图又想到,那日在宋秋莲那里听到,京城敬国公府的管事在宋家做客,宋英豪和崔明珍都陪着那位王管事……看来,假药材一事,还牵扯到了京里的人。 但是胡图却不知道,所谓敬国公府,是什么来头。 这天,胡图找了个机会,跟秦氏打听:“林婶,听说您原来在诚国公府上做事……您知道京城里还有个敬国公府吗?” 秦氏说:“当然知道。”秦氏告诉他,“诚国公姓赵,敬国公姓杨,两位国公都是开国的功勋老臣,两家也都是旺族。尤其现在,敬国公府圣眷正隆……” “为什么?”胡图不解。 秦氏笑道:“因为啊,他们家出了一位皇后娘娘!” 原来,敬国公的嫡亲孙女,嫁给了晋王周晟景,为晋王正妃。后来晋王登基做了皇帝,晋王妃杨氏便顺理成章,被封为皇后。 “皇后?!” 胡图一楞,他心想,这事儿可牵扯得大了,都牵扯到宫里去了! 秦氏奇怪,问:“胡图,你怎么想起问敬国公的事来了?” “没事儿,偶然听别人说起,有点儿好奇。”胡图随口敷衍。 胡图之前并没有把自己发现宋英豪卖假药的事儿,告诉给秦氏等人。因为他知道他们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担不起这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 胡图发现宋家的假药事件,可能牵扯到皇宫中人,明白背后事情复杂,不是他能轻易触碰的,只得暂时做罢。 这天,徐夫人听说妞妞生病了,忙嘱咐刘静安,第二天去看望妞妞。 第二天,刘静安带着马拴柱,来到林家铺子里。他看到林妞妞正坐在铺子前面晒太阳。于是凑过来问:“太平,你好些了没有?” 林妞妞抬起眼睛,幽怨地看了刘静安一眼,说:“请不要叫我‘太平’。” “那叫什么?”刘静安诧异地问。 “你可以叫我……”林妞妞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黛玉。” 刘静安一楞,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他犹疑说道:“黛玉,黑色的玉?这名字虽雅,却好像不适合你吧?” “咳咳咳……”林妞妞又咳了几声。心说,她果然是个俗人,只要是“雅”的,就不适合她! 刘静安不管什么“黛玉”“红玉”,他举着手中的瓷罐子对妞妞说:“我太太叫兰香姐姐熬了枇杷膏,治咳嗽是最有效的……你要不要尝尝?” “好吃吗?”听说有吃的,林妞妞的双眼放出亮光,顿时忘了自己不能冒充林黛玉的事实…… 第85章 贵客临门 PS: 感谢清蒸鳜鱼朋友,热恋^^朋友,诸葛琬儿朋友打赏,么么,爱你们! 刘静安把林妞妞抱进屋里,叫秦氏盛倒碗热水来。他用小勺在罐子里舀出一勺枇杷膏,兑在水里调匀了,随后一勺一勺喂给妞妞吃。 枇杷膏有枇杷的香甜味,喝下去,喉咙里凉丝丝的,感觉特别舒服。 不一会儿,妞妞就把一碗枇杷膏水喝完了。 刘静安用手绢帮妞妞擦擦嘴,笑着问她:“好喝吗?” 妞妞连连点头,味道真的不错耶! 刘静安说:“这东西性凉,不能多喝,每次用热水兑一勺喝就好。”说着他把瓷罐交给秦氏,嘱咐道,“每天晚上睡前喝,功效最好。” 秦氏谢过,又问徐夫人的病可好些了。 刘静安说好多了,昨天还想叫拴柱买个风筝,去园子里放风筝呢。 秦氏说:“天气暖和了,就容易将养了。”忽然她又想起来,说,“不用去买,我们铺子里的老高就会扎风筝,前几天他给妞妞扎了个,让胡图替妞妞放了……” 原来,当地习俗认为,把风筝放走,可以带走病气和晦气。 那些天,妞妞整日病恹恹的,老高便扎了个风筝,一来哄妞妞开心,二来帮她除除晦气和病气。 刘静安听说可以自己扎,连声说好。他又问:“可以自己在风筝上绘画吗?” 老高说:“当然可以——我扎个素面的,小侯爷自己拿去画吧;正好我老高不会画画,画出来也不成样子。” 刘静安高兴极了。 老高忙碌了两天,扎了三个风筝出来,送到忠义侯府上。 刘静安把风筝拿给徐夫人看。徐夫人一看,虽然还没有画上花,不过可以从形状上看出来。一只是燕子、一只是蝴蝶,还有一只是金鱼。 徐夫人觉得有趣,她叫兰香把颜料拿出来,跟刘静安一起画风筝。 不多时,母子俩合作,把那只燕子的风筝画成功了,随后挂到墙上晾干。 徐夫人还想再画;刘静安却怕母亲累到,他笑着收起风筝,说:“太太,儿子还要去温书。您等着儿子明天从书院回来,跟您一起画吧?” 徐夫人只得罢手,答应说:“好吧。” 一连几天。刘静安每天放学回来,都会陪着母亲画会儿风筝,哄母亲开心。 兴许是心情好了,徐夫人的病也慢慢好转。 在一个晴朗的傍晚,暖暖的春风吹拂着青翠的柳条。徐夫人带着兰香和刘静安。来到西院的花园里,把三架风筝放了起来。 线剪断了,风筝乘风越飞越远,消失在云际。 徐夫人叹息道:“好可惜,这么好看的风筝,竟然让它飞走了。” 兰香说:“太太。这是习俗啊——风筝飞走了,带走了晦气和病气。” 刘静安看着风筝消失的天边,楞了一会儿。忽然说:“太太,我记得《海外见闻录》上说,天的尽头是海……太太您说,我们的风筝,能不能飘到海上去?” 徐夫人心中一动。《海外见闻录》是前朝很有名的一本游记,她小时候也看过。也曾跟刘静安一样,萌发过同样的念头——天的尽头是海,海的尽头是什么? 徐夫人回到房中,让兰香把《海外见闻录》找出来。可是兰香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去刘静安的书房里找也没有发现。徐夫人的藏书,只有放在刘家庄的那部分幸存下来,其余多在战乱中遗失了。想来那本《海外见闻录》,便是在战乱中弄没了。 兰香安慰徐夫人:“没关系的太太,明天我叫拴柱给您买本回来。” “那是本旧书,也不知现在书肆里可还有得卖?” “没有就让他去找——我听人说,拴柱经常往书肆里跑,跟那里的老板很熟呢。” 原来,马拴柱常跑书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就连兰香都听说了。只是这群人,恐怕只有林妞妞明白,马拴柱去那里是淘换什么书的。 这天下午,徐夫人正在房中闷坐。 忽然兰香进来回禀:“太太,有位客人来访……” “客人?”徐夫人一楞,她是一个守节的妇人,哪会有客人来访?她问,“是二老爷派来的人吗?” 兰香摇头。随后她把手中一物,双手递给徐夫人看,说:“客人教我把此物呈给太太——” 徐夫人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块玉佩,椭圆形,白色里略微带几分明黄,镂空雕着一条盘龙,龙身周围衬着朵朵祥云。 徐夫人仔细看了看,忽然她心中一惊。随后她吩咐说:“快,快让人把客人请到偏殿……”又说,“你快为我更衣,拿我的品服出来。” 兰香闻言,有些惊慌,她猜想这来访的客人定不寻常,但又不敢多问。 不多时,徐夫人按品装扮好了,比那日去见袁太君,打扮得更正式、更庄重。 徐夫人带着兰香来到偏殿,只见殿外有两个身材魁伟的大汉在门旁侍立,他们穿得虽然是便服,但是身材挺拔、器宇轩昂,眉宇间散发着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势。 不知为何,一看那二人的气势,徐夫人和兰香心中皆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徐夫人站在门口,一时竟然不敢进门。 这时,一个人从屋里出来,他高打着门帘,说:“节孝夫人,里面请吧——” 徐夫人看到那人,楞了一下。 乍一看,她以为那人是个老太太,但是那人穿得却是男人的服饰。他面皮白净,保养得非常好。最奇特的是他的嗓音,有种拿腔捏调的感觉,说不出来的古怪。 徐夫人马上意识到,这是位内侍。于是她向那人微微躬了下身子,以示礼貌,并说道:“多谢。” 随后。徐夫人带着兰香进到殿中。 只见房间当中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身材挺拔高大,面庞温润如玉,剑眉朗目,神情闲远。 他正扬着头,欣赏着四面墙壁上的书画——这些书画,都是刘静安的习作,笔法略显稚嫩,不过毕竟是得自徐夫人亲传,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徐夫人看到那人。不由呼吸一滞,心跳几乎停止。反应过来后,她连忙跪倒在地。大礼参拜:“陛下——臣妇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望企恕罪。” 原来,此人正是当今皇帝,他姓周。名晟景,人称文元帝。 文元帝转过身来,面带笑容看向徐夫人。他伸手虚扶了一把,亲切地说:“琬儿,快起来——”又笑道,“十多年没见。你竟然跟朕生疏了?当年你见了朕,总是‘景哥哥、景哥哥’叫个不停呢!” 徐夫人面上一红,低头说道:“臣妇当年年幼。尚不懂事……请皇上恕罪。”随后她双手递上刚才那块玉佩,经内侍之手,还给文元帝。 文元帝爽朗地笑了,他接过玉佩,在腰间系好。随后自去东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让徐夫人也坐下来说话。 那位内侍过来,搬了张椅子放在下首。请徐夫人落座。 文元帝指着那位内侍,对徐夫人说:“这是连升——当年我去黎府,经常带着他;他现在是宫中的大总管了。” 徐夫人忙向连升福了一福,说:“连大总管安好。” 连升满脸堆笑,对徐夫人拱手说:“连升给节孝夫人请安——”又说,“夫人请坐。” 徐夫人告座,小心地挨着椅子边坐下来。随后她转头吩咐兰香:“兰香,去泡茶——”又说,“不要用我喝的老君眉,陛下喜欢喝龙井。” “不必——”文元帝摆手,说:“琬儿你不知道,近年来朕也改了习惯,不再喝龙井,而是喜欢你常喝的老君眉。” 徐夫人忙吩咐兰香:“那就去取老君眉来。” 兰香称“是”,随后小心退下。 文元帝感叹道:“时光过得真快啊,一晃,我们快二十年没见面了吧?” 徐夫人回想,自从她外祖父去世后,文元帝就没有再去过黎府。但是严格算起来,应该是自从他大婚之后,她便没再见过他。因为他大婚之后便是成年,随后他奉旨去晋地就藩,他便再没进过黎府的后宅。后来即便偶尔来了,他也只在前堂停留,跟外祖父下下棋、喝杯茶,跟她已经没了交集……如此算来,果然是有二十年没见过面了。 文元帝仔细打量徐琬,只见她面有病容,两颊虽打了胭脂,却难掩苍白之色。他看着不由心疼。他对徐琬说:“琬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文元帝声音低沉,略带磁性,有种直抵人心的魅力。 徐夫人忍不住眼圈一红。自从外祖父去世后,这世上再没一个人,怜惜过她、关怀过她。 文元帝问:“琬儿,日常的生活中,可有什么难处?”又说,“若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朕说。朕永远都是你的‘景哥哥’——如今朕坐拥天下,还能让朕的琬妹妹受了委屈?” 徐夫人忙起身跪下谢恩,哽咽着说道:“臣妇一切都好……”又说,“臣妇不能为君分忧,却领着朝廷的俸禄,其实心中有愧……” 徐琬虽仍然是徐琬,却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岁月蹉跎,让她的心满是沧桑。她已经学会要分辨什么是客套话,什么是真诚的关怀。虽然文元帝仍然以她的“景哥哥”自称,她却不能不顾上下尊卑,更不能把自己心中的怨愤随便诉给他听…… 第86章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 ps: 感谢金铃动大人支持,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感谢蜜落.朋友的打赏和评价票。么么大家。 文元帝见徐夫人跪下谢恩,不由嗔她道:“你看你——刚说你跟朕生疏了,你又这样多礼。”随后让连升搀起徐夫人,令其还座, 徐夫人起身回座。 文元帝叹息一声,说:“看你的形容,跟小时候相比,变了不少。真是岁月无情啊,当年那个文静秀气的小姑娘,她到哪里去了?还记得当年你喜欢画兰花,经常在躲在兰房里,蹲在花盆旁边看花。那天朕去兰房找你,朕在你身后说,‘别画了,快起来吧……’;你吓了一跳,往起一站却险些摔到,原来是蹲的时候长了,脚麻了都不知道!” 徐夫人低着头,用帕子掩着口,浅浅地微笑。 “对了,朕送你的那只九连环,还在吗?”文元帝问。 徐夫人摇头,她早就不知道那只九连环丢哪儿去了,想起来叫人伤感。 文元帝笑道:“当时我买了一只九连环送给你,你却不会玩儿;想让我教给你,又不好意思,只会躲在帘子后面偷偷地看我……” 徐夫人面上一红。 哪个人小时候没有糗事?她小时候也是糗事一箩筐。难为文元帝记性这般好,竟然还替她记着那些糗事。难道他每天都很闲,没有军机大事要惦记吗? 兰香在偏殿旁边的茶水房里沏了茶,送了过来;连升在门外验过,才允许兰香端进来。 奉过茶,兰香再次退到门外。 这时,从影壁那边跑过来一群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刘静安、胡图、马拴柱和林妞妞。 原来,今天是休沐日。刘静安和马拴柱上街去给徐夫人找那本《海外见闻录》,顺便去林家铺子看望胡图和妞妞。 恰巧孙有财从南方回来,捎来了几样南方的果干和糕点。秦氏打算送给徐夫人尝尝鲜,其实也是暗示兰香再考虑一下,嫁给孙有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秦氏派了胡图,拿着东西跟刘静安他们回来,并顺便探望一下徐夫人。 这群孩子出来玩儿的时候,自然少不了林妞妞,所以她也跟了过来。 这群孩子一进忠义侯府的庭院,就撒起欢儿来。因为院子里宽敞平坦。而且这里平日根本没有人,他们可以随意地玩闹。 马拴柱和刘静安跑在最前面,林妞妞撒开小短腿在后面追。小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不需要什么特意的游戏,只要畅快的奔跑,他们就很快乐。 林妞妞一边跑,一边向前伸着食指,傲娇地喊道:“都给我站住——我要玩儿老鹰捉小鸡、鸡!” 窘! 她可不是故意这么猥琐。是胡图在她后面一把抱起了她,让她的尾音颤抖了一下。 胡图身负轻功,才不屑于跟刘静安他们比赛跑。但是他不想让林妞妞摔跤,所以一把抱起她,随后几步就追上了前面那两个人。 林妞妞感觉自己像腾云驾雾一样飞了起来,兴奋地直拍手:“好玩儿。真好玩儿!” 兰香远远地看着这几个孩子,不安地直皱眉头——其实这群孩子,平日难得聚到一起玩耍。偏偏今天来了贵客,他们正好来这里胡闹。 幸好刘静安一眼看到,兰香在偏殿前面站着,偏殿门口还有两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似乎是侍卫之流。于是他忙摆手示意大家轻声。随后他向这边走过来。 来到近前。刘静安问兰香:“兰香姐姐,是二老爷来了吗?” 兰香冲他摆手。示意他轻声,又小声说:“大少爷,让妞妞他们去你的书房玩儿吧。” 刘静安困惑不解,但又不敢多问。他转过身来,冲小伙伴们挥挥手,打算带着大家离开。 文元帝和徐夫人在屋内,早已听到外面有孩子们的笑闹声。 文元帝好奇地来到窗户旁边,向外观看;徐夫人见文元帝起身,忙也跟了过来。 文元帝看到胡图抱着妞妞,几步就追上刘静安和马拴柱。他惊诧地问:“那个孩子会武功?” 徐夫人点头说“是”。 “好像他的功力还不弱。”文元帝说。 文元帝之前一直在西北驻藩,为大周朝防御戎狄等外族侵扰。他本人是武将出身,本身武功就很好。所以他一眼看出来,胡图是会功夫的,而且还不弱。 “没想到,梁州城里卧虎藏龙;一个小孩子,竟然有这等功夫!”文元帝赞道。他平生最喜习武之人,所以语气中颇有几分惜才之意。 徐夫人似乎不愿让胡图抢了自己的儿子的风头,她指着刘静安说:“那个高高瘦瘦的,便是臣妇的儿子。” “哦——”文元帝看到了,他不由一笑,说,“看他的气质,像极了你。” 这时,就听刘静安对他的小伙伴们说:“家母在接待贵客,我们还是去我书房的院子里玩儿吧。” 小孩子们当然不敢打搅大人的事,大家不敢吵闹了,一起轻手轻脚地向东院走去。 林妞妞趴在胡图肩膀上,脸冲后,好奇地向偏殿这边打量。忽然,她娇滴滴地说道:“是什么贵客,难道是皇上来了?” 这话一出,听到的人都是一楞。 尤其是文元帝,他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此番是微服出巡,主要为了察看鲁城等地的海港,顺便到青州、梁州巡视一番。就连地方长官都不知道他来了,这个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林妞妞只是瞎猜的。她知道徐夫人跟当今皇帝有旧,又看到两名“超级保镖”模样的人在外面站岗,便心有灵犀,随口这么一说。 哪知,却被她懵对了。 徐夫人跟文元帝介绍说:“这个小姑娘,是战乱时收留我们母子的房东家的孩子,她确实聪明过人。” 文元帝点头。他看林妞妞一副聪明活泼的模样,非常可爱。忍不住对徐夫人说:“看到她,就想起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天真无邪……”又对连升说:“把小侯爷和那个小姑娘请进来——她既然知道朕来了,那么朕就跟她说几句话。” 连升奉命,转身走出偏殿。他来到外面,对那几个孩子招手:“孩子们,都过来——” 林妞妞一见连升,不由一惊——观那人的面貌,听那人特别的语调,分明就是传说中的太监嘛! 有太监出现,说明偏殿里的贵客,真有可能是皇上,因为太监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啊! 林妞妞兴奋地眼睛都瞪圆了——故事就应该这样发展才对啊,穿越女总会遇到皇帝、王子神马的啊! 但是胡图却很警惕,他抱着妞妞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马拴柱则傻楞楞地站住了脚步,不知所措。 只有刘静安,因为这是他家,来的客人自然也是他家的客人。他回转身来,紧走几步来到连升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问:“请问贵客,有何吩咐?” 连升叉手还礼,说:“烦劳小侯爷,把那位小姑娘请过来——我家主子要跟您和这位小姑娘说几句话。” 刘静安一楞。他家的客人来了,想见见他,不算稀奇;但是想见一个不相干的孩子,却有些稀奇。 胡图听到连升说话了。显然,他不想让林妞妞去见什么主子。他抱着林妞妞,抬脚就要走。 连升一看,忙追了过来,说:“小兄弟请留步,在下知道您会功夫,如果您跟在下比功夫,在下可比不过您……” 胡图一听,自己被人看穿了,忙停住脚步。但是他却没有回头,仍然背对着连升,一副不想搭理连升的模样。 连升并不介意,因为他不是来找胡图的,他是来找林妞妞的。他来到近前,笑嘻嘻地对林妞妞说:“小大姐儿,我们家主子想跟您说句话,您跟在下走一趟吧?” 林妞妞刚才就听明白了,皇帝竟然想见她! 她的小心肝啊,激动地“扑通扑通”地乱跳。 矮油——还是皇帝有眼光啊,一眼就看出她与众不同、不同凡响了! 于是她赶紧盘算,等会儿见了皇帝,她要怎么表现,让皇帝发现她是朵“奇葩”呢? 可是一盘算,她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表现余地。 首先,可以排除“穿越女勾引中年大叔引发一段婚外恋”的戏码——因为据说皇帝比她爹年纪还大,而她还只是个两岁小奶娃,貌似无法让人生发什么爱慕之心。 其次,可以排除皇帝让她封侯拜相、辅佐朝政的可能。虽然她自认为有这个能力,但是恐怕没人愿意看一个两岁的孩子在朝堂上指手画脚——嗷,穿越过来的时候年纪太小了,就是所谓生不逢时啊! 那么,让皇帝认她当干闺女行吗?听说每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成功的干爹,汗!不过,历来皇帝都是“超生户”,他自己亲闺女都多得认不过来,要她这干闺女做什么? 林妞妞不由叹气,果然小说和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别人见到皇帝能发生的奇遇,换成她,一个也引发不出来! 这边,连升陪着笑脸,向小妞妞伸出手,意思是要抱她走。 林妞妞忽然叫道:“你等等——” “怎么啦,小大姐儿?”连升问。 林妞妞冲连升一笑,说:“就算拐子拐人,也会给块糖吃——你什么都不给我,就想让我跟你走啊?” 第87章 御口亲封 林妞妞说罢,周围人皆是一楞。 她自己也是一窘——合着从皇帝那儿捞不到什么好处,就要敲诈太监吗? 她给自己找借口,心说:“在这个时代,看到皇帝比看到大熊猫都稀罕,我怎么也不能白白错过这场奇遇啊。” 想她穿越到大周朝两年多了,什么建树都没有。经商不成,种田不成,这么高的智商,竟然样样都干不成。好不容易这回叫她赶上了,见到皇帝了,却又排除了触发各种狗血剧情的可能。那就干脆来点实际的吧。随便跟他们要点什么东西,也比胡小哥做手工挣钱多啊! 林妞妞这么想着,所以一开口,就管连升要东西。 连升有些尴尬,这可是他从未遇到过的局面。从来没说传谁去见皇帝,谁敢不去——不去就是欺君啊! 可是这回不一样,他不能吓唬一个小奶娃,说皇上叫她她敢不去就是欺君。所以他只能哄着她。 他摸了摸身上,他身上自然不可能带着糖。怀里倒是揣着几张银票,但是面额都太大了,他不可能随手送她一个小孩子几百几千两的银票吧? 这时,林妞妞指着连升的手腕,说:“我要那个!” 连升一听,忙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手腕! 原来,他手腕上戴着一串蜜蜡手串,那是别人新送给他的,他还没盘玩出来呢。这次他跟着皇帝出来,特地戴上这串手串,就是想趁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把它盘出来。 连升当然舍不得把这串新上手的蜜蜡送人;可林妞妞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 “罢了!”连升只得忍痛割爱——如果他请不到这位小大姐儿,或者把小大姐儿逗哭了,怎么跟皇帝交差啊! 连升似笑非笑地,把蜜蜡手串褪下来。交到林妞妞手中:“拿好拿好。”心说,你是我祖奶奶!有这么坑人的吗,连太监的东西都讹,真正是没节操、无下限! 林妞妞乐呵呵地接过手串,转身要刘静安抱。 刘静安抱着她,来到偏殿门口,随后放下她,牵着她的小手走进门。 文元帝站在窗户后面,看到林妞妞敲诈连升,笑得身子乱颤。 徐夫人则大窘。她以为秦氏是懂规矩的,哪知道秦氏教养出来的林妞妞,却跟别人乱要东西。亏她刚才还夸林妞妞聪明过人。这会儿看林妞妞敲诈连总管,她顿时觉得脸上无光。 文元帝却显得极开心,他笑着回到椅子上坐下。 刘静安领着林妞妞进殿。他看到正座上的文元帝,虽然不认识,但是看他气势不凡。便知道不是普通人。 徐夫人对文元帝介绍说:“陛下,这便是犬子,名叫静安。”她又对刘静安说,“静安,快跪下,给皇上请安。” 刘静安虽然有点心理准备。但是听到“皇上”两个字,还是倒吸了一口气。随后他连忙跪倒,向上请安:“学生刘静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元帝面带微笑,抬手虚扶的了一把,让刘静安起来。他说:“勿须多礼,朕是微服到此,所有礼节皆免。”又说。“朕与你的母亲,幼年时如同兄妹一般;这次朕从鲁城回来。途经梁州,特地过来看看你们母子。” 随后文元帝又问刘静安,读到哪本书了,作了几篇文章。 刘静安都一一回答。 文元帝看他举止大方、对答有序,满意地点头。他对徐夫人说:“琬儿,你把儿子教养得很好。” “皇上谬赞了。”徐夫人嘴上谦道,心中却有几分骄傲。 这时,文元帝把目光转向林妞妞——只见她手里握着刚刚从连升那里敲诈来的蜜蜡手串,瞪着一双黑葡萄样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文元帝冲林妞妞“呵呵”一笑,问:“小姑娘,你怎么知道‘皇上来了’?” “因为——”林妞妞向上举着食指,傲娇地说,“因为,‘真相只有一个’!”虽然变小了,头脑还是一样好,这就是天才林妞妞——林妞妞多想把这句话喊出来!可惜,她不敢。 “真相只有一个?”文元帝觉得有趣,他问,“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林妞妞犹豫了下,吭吭哧哧地说:“柯南哦。” 文元帝以为她说的是胡图,点点头,便不再追问。因为他以为,胡图既然武功很高,肯定发现门口那两个侍卫都是大内高手,于是猜出皇帝来了……随后又告诉了妞妞。 这时,徐夫人在一旁提醒:“太平,快给皇上行礼。”随后她示意刘静安帮着林妞妞跪下行礼。 林妞妞却不想随便给人下跪,她忽然跑开了,跑到旁边椅子上,爬上去坐了下来。随后继续好奇地瞪着眼,观察文元帝。 徐夫人在旁边略显尴尬,这不是她的孩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文元帝却不以为意,他摆了摆手,说:“孩子嘛,一派天真才可爱。”其实他不知道,林妞妞是伪天真,她是把“卖萌”当做人生事业来做的。 文元帝又问林妞妞:“小姑娘,你认识朕吗?” 窘,这是多么无聊的问题啊。天下除了皇上,还有谁敢自称“朕”啊!您都把自己暴露了,还让别人怎么猜? 林妞妞眨眨眼,装憨扮痴,说:“我不仅认识‘针’,还认识‘线’呢!”没办法,在这种无知的大人物面前,她只能把自己的智商清零,扮出一副很幼稚的样子了。 果然,她幼稚的回答深得文元帝欢心,他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文元帝问林妞妞:“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的学名叫林太平,但是我家的人都管我叫林妞妞。”她的潜台词是,所有叫我“太平”的人,特么的都不是我家的人! “你不怕朕吗?”文元帝问。 林妞妞说:“怕啊,被‘针’扎到好疼啊!”这句是实话,秦氏几次教她拿针学做针线,她都逃避了。她边说。边用小胖手比划着,示意针扎到她的小手指头时,有多么疼。 文元帝再次被她逗笑了。随后,他故意绷起脸,问:“你怕不怕我呢?” 林妞妞摇头,说:“不怕!”她双手托着自己的小胖脸,说,“我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妞妞,没有人不喜欢我哦!”意思是,特么的不喜欢我的都不是人! 文元帝也觉得妞妞可爱极了。但他却故意摇头。说:“我不信!你怎么知道世界上没人不喜欢你?”他看向连升——只见连升苦着脸站在旁边,还在心疼他的蜜蜡手串。 “我就是知道!”林妞妞固执地说,又问。“你想不想知道呢?” “想啊!”文元帝逐渐中招。 林妞妞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向文元帝腰上挂的玉佩——那正是刚刚兰香向徐夫人通传时,给徐夫人看的那只。玉佩的玉质上乘,雕工精美,那云龙图案。也不是普通人敢用的。 文元帝顺着林妞妞的目光看过来,看到了自己的玉佩。他眉毛一挑,心说,不会是也想敲诈我的东西吧? 林妞妞正是这么想的!她指着玉佩说:“你给我那个,我就告诉你!” 众人窘,原来她不仅敲诈太监。也敲诈皇帝啊! 连升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原来不光自己倒霉,原来是谁沾上她谁倒霉啊!皇上喂,这可是您自找的。您想见见忠义府的小侯爷就行了呗,干嘛要招惹这个小祖奶奶啊! 徐夫人在旁边受不了了——这是在她府上,林太平也太让她没面子了!于是她轻咳了一声,小声说:“太平,别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好吧。”林妞妞爽快地答应了一声。随后她低头玩手中的蜜蜡手串。不再搭理文元帝。 这一下,文元帝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他解下腰中的玉佩。起身离座,亲自把玉佩递到林妞妞的手中。他用手指蹭了蹭林妞妞的小胖脸,问:“这下,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林妞妞拿着玉佩看了看,笑了。她爬下椅子,径直跑到连升面前。她把蜜蜡手串塞到连升手中,冲着连升摇摇自己手中的玉佩,说:“老爷爷,我有这个了,不要您的东西了。还给您吧,您别不高兴了。” 连升拿着手串,哭笑不得。 林妞妞仰着脸问连升:“老爷爷,您说我可爱吗?” 连升尴尬地看看文元帝——只见文元帝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林妞妞表演——连升只得皮笑肉不笑地说:“可爱,可爱。”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当然喜欢!”连升拿腔捏调地回答。 林妞妞满意了,她跑回文元帝跟前,说:“你看到了,没有人不喜欢我啊!” 文元帝笑了,说:“你以为,你还了他的东西,他就喜欢你了?”他故作严肃地说,“那你还拿了我的东西呢——我不喜欢你了!” 林妞妞瞪着眼睛,辩道:“你是自愿给我的,我又没跟你要!” 文元帝一想,可不是,刚刚是他自己解下玉佩,亲手递到人家手里的。 文元帝哈哈大笑,他拍拍妞妞的头,说:“朕有三子三女,哪个都不像你这样古灵精怪!你果然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 林妞妞得意非凡——皇帝御口亲封,她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还有玉佩为证哦!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秀发起舞朋友的粉红票,么么,爱你们哦!编编让人家这个星期双更,好吃懒作的人要努力了,汗! 第88章 又一个重生者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格格巫*小妖朋友的粉红票,加更了,吼吼,好吃懒作的人勤快了一回,爱你们! 本来,徐夫人和刘静安都为妞妞捏了把汗,怕她对答失仪。没想到,她敲诈了皇帝的玉佩,照样把皇帝逗得开心大笑。 但是徐夫人还是觉得,皇帝把玉佩送给小妞妞,似乎不妥。她小声对林妞妞说:“太平,把玉佩还给皇上——好孩子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而且这玉佩太贵重了,不是普通人能戴的。” 文元帝却一摆手,说:“不必。”他笑道,“刚刚小妞妞也说了,这是朕送给她的,又不是她跟朕要的。” 徐夫人讪讪地笑笑,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林妞妞得意地攥着玉佩,心说——我不戴,我天天拿着玩儿;我拿着皇帝给的玉佩,看你们谁敢惹我! 文元帝逗过了小妞妞,又转身向刘静安,鼓励他好好读书,将来为国效力。 刘静安很激动,恭敬称“是”。 随后,文元帝告辞。 徐夫人送文元帝出来,刘静安领着林妞妞跟在后面。出来就见胡图和马拴柱两个人,还在院子里远远地站着。 原来,是连升不让胡图和马拴柱走。因为连升想,谁知道等会儿皇上想不想见那俩孩子啊,尤其是会武功的那个小子,显然皇帝对他很是欣赏。如果他们跑了,他可上哪儿找去。所以,他就让他们远远地在院子里站着。 刚才,胡图和马拴柱已经从兰香那里知道,确实是皇上来了,是来看望徐夫人的。 这会儿,马拴柱看到皇上出来。登时就晕了。“原来这就是皇上啊,皇上真有派头啊,比田黄大将军威风多了!”他这么嘀咕着,忽然向后一仰,躺在了地上,竟然真地晕了过去。 胡图却不像马拴柱那么没见识,他远远地站着,低头躬身,以示恭敬。 林妞妞出门来,撒开刘静安的手。挥舞着玉佩向胡图跑去。旁边人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她摔一跤,把那么贵重的玉佩摔烂了。 “图图——”林妞妞冲胡图叫道。 她也不管倒在地上的马拴柱。踩着马拴柱的手就跑过去了;马拴柱被她踩到,疼得“哎哟”一声,坐了起来。 “图图,我有漂亮的好东西哦!” 林妞妞冲胡图显摆自己刚刚得到的玉佩,心说。你做一年的手工,也不及我卖萌片刻钟挣钱多哦! 胡图没说话,只低头冲着林妞妞笑了笑,随后他拉起林妞妞的手,继续保持躬身站立的姿态。 林妞妞不嚷了,她好奇地看看胡图——胡图与平日相比。神情显得格外恭谨——她凑到胡图身边站定,学着胡图的样子,躬身而立。 林妞妞这副“小大人”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又把文元帝逗乐了。 文元帝又对徐夫人说:“看到他们这群孩子,就想到我们小时候——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朕十几岁;你比小妞妞略大些,不过六七岁的模样。那时你刚来到黎府。经常哭鼻子……” 徐夫人低下头,浅浅地陪着笑。 众人一路走到门口。 文元帝请徐夫人留步。因为他是微服出巡,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来过梁州。 徐夫人便在门内跪下送别,让刘静安出门送文元帝等人离开。 稍后,刘静安回来了,他搀起母亲,送母亲回房休息。 徐夫人跟他说:“等会儿你要嘱咐众人,别把皇帝到过咱家的事情说出去,皇帝是微服潜行,怕外人知道后起了歹意……”又说,“还有太平那块玉佩,你要告诉秦娘子,这是贵人给的,千万要收好了,别让她随便拿着玩儿。” 徐夫人病体初愈,刚刚接驾又耗了精神,只觉身体像散了架一般。回到房中,勉强更了衣,便去炕上躺下来。 当天的晚饭她也没吃。虽觉得身心疲倦,却怎么都睡不着。后半夜的时候,忽听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原来是下雨了。 雨声侵扰,徐夫人更加难以入睡,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的心头。 她小时候,她的父母先后因病过世,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父亲的家族那边又没有什么人,她便被外祖父接到了黎府。可是她跟黎府上的人都不熟,她感觉既孤单无助,又惊慌不安。 外祖父心疼她,经常把她带在身边,所以她有机会见到当时还是皇子的周晟景。 周晟景性格爽朗,不拘小节,他经常哄着她玩儿、逗她开心。 慢慢地,她跟周晟景熟了,竟然生出一种亲人式的依赖。 那年,周晟景要选妃,她竟然大着胆子对周晟璟说,她要嫁给他。 他笑着答应了。可是最后,他却迎娶了敬国公府的嫡长女为正妃。 当时因为这件事,她伤心地大哭了一场,两天没有吃饭,还把周晟景送她的东西都扔了……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她和他年纪相差那么大,而且她的身份地位也配不上他,怎么就会动了那种心思? 他当时答应她,也不过是觉得她小孩子有趣,随口那么一说,是逗着她玩儿的。她怎么可以当真? 徐夫人一夜未眠。 早晨起来,兰香见徐夫人面色苍白,不由吓了一跳。 徐夫人却不让她声张,怕静安知道了,读书的时候分心。 等刘静安上学走后,徐夫人起床,喝了一碗清粥。但是过了没一会儿,她就吐了。 兰香唬得不知怎么好。她问:“太太,要不我们请个郎中来吧?” 徐夫人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不必……”又说,“按我上回开的方子,煎副药来吧。” 兰香只得去煎药。她一边煎药,一边忍不住垂泪。她以为,皇帝亲自到侯府来看望太太,太太会觉得高兴,身体也会好起来。哪知道,太太似乎更添了心事,昨夜一晚之后,病得更严重了。 药煎好了,兰香滤出一小碗,端进屋来给徐夫人喝。 徐夫人喝罢药,躺在炕上休息。 兰香趁机说道:“太太,昨天连皇上都夸安哥儿的学问好呢。” 徐夫人喘了口气,浅浅地笑了笑,说:“只要安哥儿不行差踏错,皇上自然会照顾他,他的前途也便无忧了。”说到这儿,她又幽幽叹道,“我的心,总算是踏实了。” 听徐夫人这语气,又像是在交待后事一样。兰香不禁皱眉。她说:“太太,您熬了这么多年,不就为的看着安哥儿有出息吗?如今有皇上护着他,他日后的前程肯定一帆风顺……这么好的日子,咱们可要好好地过下去啊。” 徐夫人苦笑,说:“我这一辈子,实在是窝囊够了。我能活到现在,全赖菩萨保佑。如今,我心中再没有怨尤……”她又看向兰香,说,“我心中只惦记两个人,一个是安哥儿,另一个是你——安哥儿已经有了着落,兰香你将来可怎么办呢?当年我自身难保,只怕他们给你提的人都不可靠,于是索性把你留了下来……如今,再想安排你的归宿,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太太……”兰香忍不住落泪。她说,“您虽是主子,待兰香却像女儿一样。兰香没想过嫁人,就想这么侍候太太一辈子。” “傻丫头,我岂能护着你一辈子?女人,将来还是要有个归宿的啊!”徐夫人感叹道。又说,“幸好你还有秦娘子,有她在,我也不用十分地惦记着你。” 兰香听徐夫人说话,心中难过,却又不敢哭出来,只能咬着嘴唇悄悄垂泪。 忍了会儿,兰香说:“太太——不是兰香多嘴,太太的病,都是心思过重的原因;如果太太能看开些,这病也早就好了。”她停了一停,又说:“太太,既然菩萨让我们再活一次,我们就要好好活下去啊;如果不珍惜这个机会,那岂不是违背了菩萨的意愿?” 徐夫人一楞,她瞪着眼睛,吃惊地看向兰香…… 文元帝从梁州回到了京城。他坐在宫中的御书房中,默默地看着龙书案上的水仙图,那正是徐夫人画的那张画。 连升在旁边侍立,心头忐忑不安。 文元帝看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说:“幸好礼部的人还算有规矩,没把这张画弄没了。” 连升忙陪罪:“是老奴疏忽,竟然把节孝夫人的折子给漏了。” “也不怪你——”文元帝摆手,说,“天底下稍微有个名号的,都要给朕递请安折子;如果朕全都要看,还有精力去处理国家大事吗?” “但是节孝夫人总是跟别人不同的……”连升战战兢兢地说,“她是黎大人的遗脉,又跟陛下有儿时的情谊……” “朕一直当她是妹妹。”文元帝说道。 “是——”连升应了一声。 文元帝拿起水仙图看看,随后又放下,说:“你也看到了——当年那个纯真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了什么样!”他内疚地说,“这些年我完全忽略了她,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连升屏息敛声,不敢说话。 文元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连升——” “在!”连升小心地上前答道。 文元帝看着连升,说:“朕交给你一项差使——你去忠义侯府,替朕好好照顾节孝夫人……” 第89章 空降高管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哟! “啊?!”连升一楞。 他本是皇宫里的大总管太监,皇帝竟然要他离开皇宫,去照顾一位侯府夫人?! 他不由两膝发软,扑通跪倒在地,对文元帝说:“皇上开恩……” “快起来——”文元帝让连升起来,又说:“你不要怕,这不是贬谪,你原先在宫中的职位和俸禄都不会变。”又说,“我只是觉得,忠义侯府里孤清冷凄,事事都没个章法。而琬儿还是过去那副脾气,不会打理俗务。她又是个守节的妇人,也不能随便招个管家来帮她……” 文元帝一边说,一边伤感叹息。 文远帝又吩咐道:“连总管,你去了那里,务必帮琬儿把一切都打理清楚。需要什么都跟内务府要。不管是要人还是要东西,就算是要大内的侍卫,朕也让侍卫总管拨给你!总而言之,你要把忠义侯府弄得像个样子,随后再回宫里来。” “是!”连升答应。 皇帝的命令,不管多不合情理,连升也不敢违背。 从御书房出来,连升回自己住的地方,叫伺候他的一个小太监,名叫“小冬子”的过来,赶快给他收拾行礼。 小冬子奇怪,问:“爷爷,您又要跟着皇上出差吗?” 连升苦笑,说:“出差是真的,但不是跟着皇上……”他又对小冬子说,“小冬子,你记住了——这世界上的事,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你连爷爷我,就是那不长眼的!” 这时。宫中的副总管太监裘贵,已经接到了内务府下达的命令——大总管太监连升要出宫办差,宫中的一切事务,暂时交给他这位副总管太监打理。 裘贵心中既惊、又喜,又不安。 惊的是,内务府突然下了这么道命令,把大总管太监支出了宫,这可是亘古没有的事儿;喜的是,连升走了,他在皇帝面前露脸儿的机会就多了。就算不能取代连升,但是他在宫中的地位肯定也是要上升了;不安的是,以往宫中的大事小情都有连升坐阵。就算有什么一差二错,责任也由连升担着,如今连升走了,他的责任可就大了。 裘贵接到命令后,纠结了一会儿。随后。他不说先去皇帝面前报到,而是先来到了连升的住处,探听风声。 连升对自己这位副手的心思,那可是一清二楚。不过皇上说了,这次出宫办差,要秘密行事……所以他可不敢跟裘贵胡说八道。他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对裘贵说:“裘总管,这次可要辛苦你了。” 裘贵谨小慎微地陪着笑脸,说:“连总管。我是这么猜的——皇上体谅您辛苦,给您放了几天假;名义上是让您去办差,实际上是让您去休养的?” 连升打了个“哈哈”,说:“你猜的,还真不差!”随后他闭口不言。分明不打算透露给裘贵更多的消息。 裘贵探不出实情,便换了个话题。他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连总管,以往宫中的大事小情,都是您在调度,我怕自己才疏学浅,又不能服众……眼看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华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噢,这个好说。” 连升微笑点头,如果裘贵是正经来谈工作的,连升还是会好好接待的。 连升说:“关于皇后娘娘的千秋华诞,我已经拟了个章程出来,在内务府里搁着呢。你再修修,弄得差不多了,呈给万岁爷和皇后娘娘御览。若上面准了,你照章办事既可。” 裘贵点头。皇后娘娘的千秋华诞,是最近宫里最大的一宗大事,若这件事已经有了初步的章程,他自然可以省好大的劲儿。 裘贵又提议,等会儿叫着各房各院的管事们,一起吃顿饭,给连总管饯行。 连升连连摆手,说:“我马上就走,就不劳烦诸位了。” 随后,连升端茶送客。 裘贵忙告辞,准备去皇帝那里报到。 裘贵从连升那里出来,恰好在门口遇到一个人,正是皇后宫中的首领太监潘富。 当今皇后姓杨,为敬国公府的嫡长女。周晟景封藩王的时候,她嫁给周晟景为王妃。谁都没想到,周晟璟后来会登基做了皇帝,杨氏竟然当上了皇后。 潘富笑着跟裘贵打招呼,说:“裘总管,恭喜恭喜啊。” 裘贵知道,宫中没有秘密——连升出宫办差、他暂代总管之职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坤宁宫。 裘贵忙笑着应道:“不敢,还要请潘公公多多指教。” 潘富笑道:“好说好说。等会儿我送别了连总管,就去您那里喝茶。” 说罢,潘富告辞。 裘贵看看潘富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在后|宫中地位超然,其他诸妃都不能跟她相比。最近,她行事越发霸道,连奴才也跟着气势嚣张。这潘富虽只是坤宁宫的首领太监,却似乎比他们这些总管太监还大呢,经常指使着他们做这做那,大家还不敢有怨言。 潘富来到连升处,他从袖筒里拿出一只锦缎装裱的盒子,递给连升:“连总管,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叫我送来给您的。” 连升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件玉石貔貅,用上等羊脂美玉雕成,精巧可爱。 连升一向喜欢玉石等物,尤其喜欢这些精巧可爱的玉雕。 连升拿着盒子,看了一会儿。忽然,他把盒盖重新盖好,把盒子还给了潘富。 潘富诧异,问:“连总管,您这是什么意思?” 连升叹道:“人啊,不能不知足——上次皇后娘娘送我的蜜蜡手串,我还没盘出来呢;这件东西,我就不敢再拿了。” 原来,他险些被林妞妞敲诈去的蜜蜡手串,正是杨皇后所赐。 潘富莫明其妙,他把盒子向连升手里塞。笑道:“大总管,瞧您说的——皇后娘娘所赐,您还能推辞吗?” 连升面容一沉,手往回缩,严肃说道:“不是连某矫情,实在是连某福分有限,不敢轻易接受娘娘|的恩赏。” 潘富尴尬,他还从未遇到这样的事——皇后给人送礼还有送不出去的时候?他苦笑道:“连总管,您让我回去怎么跟娘娘交待啊?” 连升向上拱手,说:“您就说,不是连升不识好歹,是连升悟到一个道理——做人要懂得进退、要学会知足。” 潘富看连升态度固执,无可奈何。他用鼻子粗粗地呼出一口气,说:“得嘞!我还是跟娘娘回——是我潘富面子不够,办事无能吧!” 说罢,潘富悻悻地走了。 连升却不动声色。他耷着眼皮,说了声:“小冬子,给爷爷更衣。” 小冬子忙从后面跑出来。他一边侍候连升更衣,一边小心试探着说:“连爷爷,您连皇后娘娘|的赏赐都敢回,您也忒胆大了吧?” 连升冷笑一声,说:“你连爷爷我这就出宫办差了,我还不得胆大点儿?” “可您这是图什么啊?”小冬子抱怨说,“收下东西又怎么了——白落了东西,还不得罪人!” 连升忍不住在小冬子头上敲了一下,说:“傻小子,别眼里只看到东西,你要看到人,人才是最重要的!” 小冬子抱着头躲避,嘀咕说:“您就别敲了,越敲越傻了!” 不提杨皇后看着到潘富把玉石貔貅又拿了回来,是如何惊怒不已。 只说连升带着小冬子,以及十名大内侍卫突然出现在忠义侯府时——真把徐夫人给吓傻了! 连升是宫中的大总管太监,又是内务府的副总管,正四品的职位。而徐夫人是二品外命妇,是正二品的品秩。两人相较,徐夫人的品秩更高。但是因为连升身份特殊,所以徐夫人见到连升,态度极为恭敬。 徐夫人躬身低头,对连升说:“不知连总管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连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节孝夫人,连某以后要叨扰您了——以后,我就陪您住在这忠义侯府里了。” 徐夫人不明白这是从何说起。她结结巴巴地说:“忠义侯府寒酸简陋,不知要怎么招待大总管……不如我派人去城守府知会一声,崔大人会给您安排一个更为舒适的住处。” 连升摆手,笑道:“那哪儿成啊?” 连升一口京腔,配上特殊的音调,显得阴阳怪气的。 他说:“我是皇上专门派来伺候您的,住在别的地方哪儿成啊?” “什么,皇上派来的?”徐夫人真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她怀疑自己病得昏了头,眼睛发花,眼前出现了幻觉,耳朵出现了幻听。 虽说某些等级高的公爵、王爷府中,也有阉人伺候,但她还没有那么高级。就算内务府破格拨个太监来给她使唤,也不能把皇宫里的大总管派出来吧?这不是折煞她吗! 徐夫人思忖,自己跟周晟景虽然有幼年时的情谊,但都过了快二十年了,不至于劳动他老先生这样惦记她吧?可是她也没有得罪他的地方,他也不至于这样整着她玩儿啊! 徐夫人彻底晕了。 第90章 宽心如意 PS: 感谢热恋^^的打赏,感谢落风如影、linda929lu朋友的粉红票,爱你们!好吃懒作的某人在你们的鼓励下加更了一章~ “哎哟,徐夫人!” 连升看徐夫人一副要晕倒的模样,忙示意两旁的人扶住徐夫人。 他又关切地问:“夫人,您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啊?” 徐夫人用手扶着头,说:“自从正月里受些风寒,就一直不舒服……” “这哪儿成啊,怪不得皇上要我过来照顾您,您还真是需要照顾!”连升说。又说,“您别急,我这就叫人快马回京,请最好的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说着,他示意身边的侍卫,快马回京去请太医。 徐夫人觉得自己完全崩溃了,她有气无力地说:“连总管,徐氏病体虚弱,实在不能招呼您。您请便,徐氏失礼了。”说罢,她在兰香的搀扶下,回房去了。 “夫人不必客气,您就放心地把侯府交给我吧!”连升冲着徐氏的背影说道。 连升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他马上带着小冬子和侍卫们,在侯府里逛了起来。因为他先要把地形搞熟了,随后才好打理侯府里的事务。 他一边逛,一边跟府中下人打听,府里的管家是哪位。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府中还真没有一个管事的。平常的事务,全由大丫头兰香掌管着。但兰香只是个丫头,所能打理的事情也有限。 “那么侯府里的外务,由谁打理着呢?”连升问。 下人回:“我们太太没有自己的私产;老爷留下来的田产和房产,都由我们二老爷掌管着呢。” “噢——”连升明白了,怪不得侯府里这么寒酸,原来徐氏除了自己的俸禄,什么进项都没有啊! 连升又带着小冬子来到花园。花园里的景象,让他小小地吃了一惊。花园里没有四季应时的花卉,而是种着豆麦瓜菜等物。 “哟,这节孝夫人的喜好,跟京城里的贵夫人可是不同呢!”连升指着被开垦成田地的花圃,笑道,“夫人这是想教导小侯爷,‘耕读传家’的真谛吗?” 旁边的侯府下人垂下头,不好意思回答。 这时,兰香来了。她在旁边答言,说:“不怕公公笑话——这可不是种着玩儿的,这是我们小半年的口粮呢!” “哦?”连升扭头。好奇地看向兰香。 兰香来到近前,给连公公施礼。随后她问:“公公真是皇上派来,帮我们太太管家的?” “当然了!”连升说,“这种事还能开玩笑?” 兰香笑了笑,说:“那您可要受累了。常言说。‘穷家难当’,我们太太,恐怕是本朝最穷的外命妇了……” 兰香认为,自家太太穷到这份儿上,又被人欺负到这份儿上,而且还没别的出息。就会整天自己瞎寻思。如今弄得连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怕丢人的吗?于是她一冲动,索性把徐夫人昔日的遭遇。还有如今的处境,都告诉了连升。 连升听兰香介绍完情形,恍然大悟。他又联系皇帝为什么要派他来侯府……他想,怪不得皇上要派他来呢,这些事错综复杂。内勾外连,好像除了他。别人还真处理不好这些事呢! 他暗道:“皇上请放心,既然您把我派这儿来了,我肯定能把差事办好;徐夫人您也别着急,不出一个月,我定然叫您宽心如意!” 当天,连升在侯府里住了下来。他住在正院东北角的角楼里。他说这里离徐夫人的住处最近,徐夫人有什么事容易照应。 徐夫人抱病在床,没精力理他,也懒得理他。有什么事,就叫兰香出面支应。 当天夜里,京中的太医就赶到了,给徐夫人诊了脉,开了药。 这位太医姓李,三十来岁的年纪,他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家眷和随从。他们一行人住在西花园的邀月楼内,说是等徐夫人的病彻底好了,他才能回京。 于是,忠义侯府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院里各处都住上了人。 从前天一黑,府里的人们就不敢随便走动了。他们把狗放出来,把大门拴得严严的,屋门还要上道锁。就这样,睡觉的时候还要绷着根弦。 如今,人人夜里都睡得可踏实了,因为有大内高手在给他们值勤呢。就连徐夫人,睡觉时都不再抱着那瓶九香玉露丸了,她天天一觉睡到大天亮。 兰香很高兴,有连公公帮忙打理府内事务,还有太医长期驻扎,她可省心多了。可是她又怕徐夫人的俸禄有限,养不起这许多人。 连升明白告诉兰香,他们这一大帮人,连同他自己在内,都是内务府派出来的,由皇上拿钱供给吃用,不会动用侯府里的一分一毫。 兰香这才松了口气,若要由夫人出钱,最后上愁的可是她——她就算做一辈子针线,也供不起这许多人的吃用啊! 李太医不愧是京中名医,几副药下去,徐夫人的病就见了起色。她能出来在院里散散步,消遣一下了。 但是李太医说,徐夫人的身体太差了,需要好好调理。 连升对李太医说:“没事儿——不管什么千年人参、万年灵芝,只要内务府里有的,你随便用;就算内务府里没有的,你也可以上奏,自然有人帮你找去!” 李太医称“是”。他又说,他来之前,皇上曾亲自跟他交待过,也是这么说的。 两人的对话,被徐夫人听到了。徐夫人被他们吓得,差点把病再勾起来。她对二人说:“徐氏一条贱命,不值得如此破费,更不该惊动圣听。” 连升一本正经地摇头,说:“夫人此话差矣——您是皇上亲封的外命妇,是朝廷的贵妇人,切不可妄自菲薄。” 徐夫人说:“那就容徐氏写封奏折,回禀皇上——徐氏的病已经痊愈,不必再让连总管和李太医,为徐氏滞留梁州。” “别介啊!”连升用他一贯的语调,阴阳怪气地说,“梁州多好啊,梁州素有‘小京城’之誉,还不像京城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束缚。我跟李太医刚在这里住出些滋味来,还不想走呢,您可别赶我们走。” 李太医也说:“就是啊,我跟连公公在这儿,过得确实不错——我只需侍候节孝夫人一个人,俸禄却依然照旧,这可是从没有过的轻松自在啊!” 徐夫人苦笑。虽然有连公公在,她的日子过得格外舒服;但那是皇宫的大总管啊,她这里的池子小,养不起蛟龙。 连升来到了忠义侯府,但是外面却一点儿风声都不知道。就连宫里和内务府的人,都不知道连升究竟去哪儿了。 梁州城里,也没人发现忠义侯府里的异象。 这不奇怪,连升是皇宫里的大总管,早就有一套本事,不让外人了解“圈子”里面的事情。如果没这种本事,皇宫岂不成了透明的大鱼缸,皇上和皇后还怎么活啊!忠义侯府里的人们,包括马拴柱那张大嘴巴在内,都让连升吓唬得老老实实的,不敢向外吐露一个字。 徐夫人的病一好,连升也闲了下来,他有空着手做些别的事情了。 这天,连升对小冬子说:“小冬子,你这几天逛遍了梁州城,有个地方你可曾去过?” “什么地方?” “翡翠大街上,有家姓林的,是卖烧饼的。”连升说。 “我知道!”小冬子笑道,“林二郎的烧饼极有特色,在梁州城里很有名。” “那你今天就陪爷爷去吃烧饼吧。”连升说。 原来,连升想起那个皇上御口亲封的,“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来了! 这天,林妞妞像往常一样,坐在她固定的办公位置——秦氏的裁缝铺子门口。 她手里拿着一只刚出炉的大烧饼,一边啃,一边观看着街上的风景。 林妞妞就是烧饼铺的活招牌——胖嘟嘟的小宝宝,抱着香甜的大烧饼,这吃相太好看了,就算成年人看了都流口水。 不过大家不知道的是,林二郎的烧饼能成为梁州城里的一大特色,与林妞妞好吃懒做的性格是密不可分的。 林妞妞馋,她想吃各种口味的烧饼;而林二郎宠她,不管她提什么要求,他都尽力满足她。 于是,林二郎的烧饼,已经由单一的果仁咸香,发展出咸、甜两大系列。咸的有芝麻薄脆的、麻酱五香的、香酥果仁的;甜的有白糖的、枣泥的、山楂的、果酱的。 自从上次胡图买来明胶,试验制做粘合剂;林妞妞便督促她爹,利用明胶制作出了果冻布丁。 后来,她把果冻布丁和烧饼结合在一起,发明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小食品——在特制的薄脆烧饼上,放一勺用冰冰过的果冻布丁——烧饼的脆香,加上果冻布丁的甜凉,真是别有风味! 这款小食品一推出,立马成为梁州城今年夏天最时兴的小吃,也成了林二郎烧饼铺的“吸金利器”,每天都有好多人慕名来品尝这种“果冻烧饼”。 不过林妞妞并未满足,她打算继续激发林二郎的创造力,让她爹为她发明更多、更美味的食品。 所以,此时的林妞妞正在考虑,接下来让她爹发明什么好吃的呢?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街那边缓缓走过来两个人…… 第91章 招财进宝,天下太平 PS: 感谢晏三生朋友送的乞巧符和小黄鸡(不,是灵鹊),好喜欢,么么,爱你哟! 从街那边,走来一老一少两个人。他们看到林二郎烧饼铺的幌子,停住脚步,指着幌子,说着什么。 林妞妞知道,她家的烧饼有特色,慕名而来的人不少。这两个人肯定也是慕名而来,来吃她们家的烧饼的。 但是她又注意到的,这两个人有些奇怪。尤其是那个老的,乍一看像个老太太,却穿着男人的服饰……她猛地想起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在忠义侯府里遇到的那个太监啊! 不好,这两人不是慕名来吃烧饼的,是来“寻仇”的! 林妞妞心说,太监不是住在宫里的吗,怎么这么容易就出来了?不会说,皇上又来了吧?莫非皇上真跟电视剧上演得那么闲,天天在外面微服私访? “图图,图图——” 林妞妞惊慌地叫道。她坐在自己的小推车里,想出来很不方便。 胡图很机灵,听到妞妞叫他,马上就出来了。他问她:“想喝水了,还是想撒尿?” 林妞妞指着远处的连升,说:“你看——” 胡图顺她手指方向一看,他也认出了连升。不过他没吭声,而是干脆利落地把妞妞从小推车里抱出来,抱进了裁缝铺。 连升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铺子前面就没人了。不过不要紧,他已经在忠义侯府里,跟徐夫人把林妞妞家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这个小鬼灵精,真是太坏了!不知道太监都是可怜人,竟然连太监的东西都想坑!”连升“气势汹汹”地,带着小冬子向这边走过来。 小冬子尚不知情,他拉拉连升的袖子。提醒道:“爷爷,旁边才是烧饼铺。” “我知道!”连升说,“我刚才看到一位故人在此,我要先去访访她!” 小冬子奇怪:“爷爷还有故人在此?” 说着,两人进了裁缝铺。 一进铺子,就见屋子当中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她穿着粉色的裤褂,一看就尚在稚龄。可她偏偏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躬身而立,双手还端着一只长方形的条盘。她见连升走进来。冲着连升躬身说道:“老爷爷您好——请品尝本店特有的果冻烧饼……” 连升一看她这模样,忍不住“扑噗”一声笑了,刚才的怨念竟不翼而飞。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对林妞妞说:“你啊,真是个小鬼灵精!” 胡图也在旁边,他请连升和小冬子到休息区落座。随后他帮林妞妞端过条盘,放到椅子旁边的八仙桌上。 连升看那条盘里,有两只细白瓷的小碟子。碟子里摆着一张薄脆的小饼,小饼上放着一坨红色胶状的东西。那东西颜色可喜;但若问它是什么,就算连升这位见识广博的大总管太监,也回答不上来。 连升奇怪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林妞妞介绍道:“这是草莓果冻……”说着,她把两只小勺分别递给连升和小冬子,说。“你们尝尝。” 连升和小冬子端起小瓷碟,用勺子舀了口果冻,放在嘴里。只觉甜滋滋、凉丝丝的。入口即化,风味独特。两人不由赞道:“真是美味!” 林妞妞得意地笑了。 连升吃完果冻,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仔细地擦了擦了嘴,慢条斯理地说:“我说小妞妞。你以为,我吃了你的东西。就忘了你是如何敲诈我的蜜蜡手串了吗?” “嘎——”林妞妞一楞,心说你怎么这样不开面,给你吃果冻你还记仇! 不过她没说出来,而是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样,说:“我娘不在家,她被张大户的太太叫去裁衣裳了;可是我爹在家,他就在隔壁呢!”意思是,你别欺负我,我家大人在家呢! 连升当然听懂了,他被小妞妞的童言童语逗笑了。他说:“你不用去叫你爹……”他一指胡图,说,“有这位小哥护着你的驾,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林妞妞吐舌一笑。随后她看向胡图——胡图却低着头,向后退了退,似乎不想在连升面前显摆自己。 连升惯于察颜观色,知道胡图并不是不想保护小妞妞,而是不想搭理自己。于是他转过头来,继续跟林妞妞说话:“我听说,你叫林太平——这名字很好听啊。” “好听吗?”林妞妞不敢苟同。 连升又说:“我说小太平,一个烧饼可抵不了一串蜜蜡。” 林妞妞撅着嘴,指着连升手腕上的蜜蜡手串,说:“那手串不是还在你手上吗?” 连升故意“哼”了一声,逗她,说:“那因为你是属狗熊的——狗熊掰棒子,掰一个扔一个——你跟狗熊一样,有了皇上的云龙佩,就不要我的蜜蜡手串了!” 小冬子在旁边好奇地听着,他还不知道有这么一码事,合着皇上的云龙佩,到这小姑娘手里了? 林妞妞想了想,眨着黑葡萄似的眼睛,问连升:“老爷爷,其实我这里也有好东西,您想看吗?” “哦,什么好东西?”连升好奇地问道。 林妞妞转身跑到柜台后面,把她放玩具的木匣子抱了出来,给连升看。 连升一看,原来匣子里是许多用木头雕刻的小摆件。每个不过巴掌大小,正好拿在手中赏玩。题材多是花鸟鱼虫,还有很多可爱的小动物。 连升喜欢古玩玉器,是个很有艺术眼光的人。他看到这些木雕的东西,不由眼前一亮。忍不住拿起来,一件件地把玩。 小冬子看到这些东西,也非常感兴趣。他尤其喜欢其中的一只小猴子——只见小猴子抱着个大桃子,猫着腰,眼睛斜觑着旁边,似乎生怕有人来抢它的桃子一样。 小冬子问胡图:“小哥,这些东西是从哪儿买来的?” 胡图说:“这不是买的,是我自己雕的。” 小冬子又问:“小哥,你卖给我一件行吗?” 胡图摇头,说:“我是给妞妞玩儿的,我不卖。” 小冬子觉得遗憾,恋恋不舍地把小猴子放回匣子里去。 妞妞却对小冬子说:“小哥哥,如果你喜欢,我就送给你一件。”说着,她拿起小猴子,塞到小冬子的手里。 小冬子喜出望外,忙连声称谢。他把小猴子托在手掌上,对连升说:“爷爷您看,这只猴子雕得多有趣味!” 连升笑着点头。他拿起一只小猪,对大家说:“我却喜欢这只小猪,你看它笑眯眯的,身上写着‘招财进宝、天下太平’,真是吉祥啊。”他拿着小猪,对小妞妞说,“我说小太平,我怎么看它的表情,跟你有几分神似呢?” 林妞妞一楞。她以为连升在拿她开玩笑,但是她细一看,却发现这只小猪胖嘟嘟的、憨态可掬,果然跟她有几分相似。尤其它身上还写着她的名字,不是雕得她又是谁? 她不由一窘。随后斜眼看向胡图,意思是,你是故意的吧? 胡图笑而不语。显然他就是故意的,可是某只吃货,到现在这发现这个秘密! 连升在旁边开心地笑了。他又问胡图:“这位小哥,你可曾认真拜过师、学过手艺?” 胡图摇头,他只跟老高学过几种刀法,其他都是自己揣摸的。 连升不由赞道:“你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天才!” 连升放下小猪,对林妞妞说:“小太平,你送给小冬子一只小猴子,我便原谅你了——蜜蜡手串的事,以后我不再提了。” 林妞妞瞪着眼睛说:“你这人好不讲理——我根本没拿你的手串,你怎么好意思一提再提?”又说,“小猴子是胡图雕的,你们要谢也别谢我,你们该谢谢他!” 连升冲林妞妞一伸大拇指,说:“好样的——我连某人一辈子抓尖、不服份,遇上你这道号的,算是遇上对手了!” 林妞妞“嘻嘻”地笑了。她又说:“老爷爷,皇上跟您不是一样的脾气吧?” “什么?”连升一楞。 随后他反应过来,“呵呵”笑了。原来,林太平怕皇帝跟他一样,也跑到她家来,找她的后帐! 连升笑道:“你放心,皇上不像我这般闲!” “噢——那我就放心了!”林妞妞拉长声调说。 连升又被林妞妞搞笑的样子,逗笑了。 小冬子在旁边称奇,说:“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啊,怎么这样能说会道的?” 连升说:“你长见识了吧?这可是皇上御口亲封的,‘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当然不同凡响!” 林妞妞得意地笑了,终于有人发现她不同凡响了! 但是连升现在更感兴趣的人,似乎是胡图。他对胡图说:“小哥,小太平说了,让我谢谢你。我看这样吧,你等我回头找套书来借给你看看,是西洋人讲雕刻的,兴许对你会有所启发。” 胡图听了,心中一喜。西洋人的书籍,在大周朝可是稀罕物。若非在宫廷之中,恐怕还真寻不到呢。 连升说到做到,他回去便让侍卫回京,把自己珍藏的一套西洋书籍从宫中取了过来。 这套书籍分五十册,盛了整整一只书箱。这是一套完整的西洋雕塑教学教材,有史论、有教学方法,还有课程设置,以及作品欣赏等…… 第92章 侯府的客人 PS: 感谢热恋^^、0云随风0朋友打赏,么么,谢谢支持! 连升这套书,可以说得来不易。 这是他随晋王在西北驻藩时,托一位西域商人,辗转求购而来。 书为西洋原版,字都是西洋字,连升又让找精通西洋文字的人,帮他把其中某些部分翻译成了周朝文字。于是在原有的五十册上,又加了十册的译文。 连升之所以为这部书花费如此多的心血,是因为他真心喜欢小件的玉雕、木雕等物,连带着,他也喜欢上了西洋雕塑。 这套书在大周朝没有发行,恐怕也不能发行。也就是连升这样身份特殊的人物,才能拥有。 书送来后,小冬子来裁缝铺找胡图。 “胡小哥,你想看的书来了,跟我去看吧。” 胡图奇怪,不知要到去哪里拿。他此时还不知道,连升目前就住在忠义侯府里。 林妞妞听说西洋书来了,她扬着手要胡图抱,说:“我,我——”意思她也要去瞧瞧。 于是,胡图跟秦氏告了个假,抱着妞妞,跟着小冬子走了。 小冬子一直带着他们来到忠义侯府的后门,他们才明白,原来连升住在这里! 小冬子带着他们后门走进忠义侯府,从夹道一路来到连升所住的角楼里。 连升正在书房里等着他们。他看到胡图,指着屋角一个敞开的书箱,说:“胡小哥,就是这套书。你看看,你看得进去吗?” 胡图先谢过,随后来到书箱前。他随意拿起一本,翻看起来。他越看越激动,这正是他需要的书啊。这上面讲的事情,对他有极大的指导意义。他拿着书,问连升:“连总管,您真的可以把这些书借给我看?” 连升说:“我可以给你看,但是这套书不能外传,所以我不能让你把它拿出这间屋子。你只能每天过来到这里看,不过什么时候来,随你的便。” 胡图想了想,自己白天需要帮秦氏看铺子,大概只能晚饭之后。过来看一会儿。 连升说:“行,你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这屋子也不会上锁,你来了就自己进来看书即可。” 妞妞在旁边奇怪地问:“连爷爷。你屋里不上锁,不怕有人把书偷走了?”她又对胡图说,“图图,反正他也不上锁,你每回来了。顺便偷一本回去就是了。” 妞妞的话,令胡图发窘,却把连升和小冬子逗得大笑。 胡图捏捏妞妞的小胖脸,熬有其事地说:“本来我是打算这样做的,可是你这么一说,我反而不敢了。” 妞妞瞪着黑葡萄样的眼睛。信以为真。 连升笑道:“好琴弹与知音听——这些书并非什么值钱的东西,若不是真喜欢的,拿去也没有用。所以不怕人偷。”他又说,“其实我让胡小哥到这里来看书,还另有一个目的——” 说着,他走到书案前,把书案上的一只木匣打开。给大家看。 大家凑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大块泥巴。 妞妞奇道:“这是什么?” 连升说:“这是粘土和的泥巴。这可不是普通的粘土。是我让人用辗子辗过,又用箩细细筛过的。颗粒细腻,不起疙瘩。用这样的泥巴捏泥人,捏出来的东西才好看。” 说着,他随手揪下一块泥巴,几下就捏了个老母鸡出来,胖胖的身子,非常传神。 大家看了,齐惊赞不已。连小冬子都说:“爷爷,我都不知道您会这手!” 连升说:“这可是我家传的手艺啊。以前在宫里,也没闲情弄这些东西。” 原来,连升未进宫之前,家里是捏泥人的。赶上灾荒,一家子活下去了,他被卖到京城,后来又进了宫。 想起自身的遭遇,连升叹气,眼睛湿润。他对胡图说:“胡小哥,如果你有兴趣,我就把这招教给你。” 胡图忙躬身谢道:“多谢连总管!” 妞妞和小冬子也嚷着要学。于是连升带着他们玩起泥巴来。 果然还是胡图有天赋,他照着连升刚刚捏的样子,也捏了一只母鸡,有七八分相似。妞妞和小冬子却捏得似鸟非鸟、似狗非狗。 妞妞拉着连升的袖子,说:“连爷爷,你捏个妞妞出来!” “没问题。”连升说。他揪了块泥巴,在手里团了团。三五下,就捏了胖胖的小人出来。随后他又用竹刀在泥巴上刻画眉眼、头发丝,还有衣褶,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妞妞跃然而出。 大家一起鼓掌。小妞妞说:“连爷爷,您的手好像有魔法,一下就把小妞妞变出来了!” 连升被林妞妞恭维,乐得合不拢嘴,他说:“你这个小妞妞啊,嘴巴就是甜。”又说,“你等我把泥巴晾干后,上好颜色,就更漂亮了——都做好了,送给你哦。” 正说着,兰香忽然来了。兰香对连总管说:“徐夫人听说胡小哥和小妞妞来了,叫留饭。”又对胡图和妞妞说,“等会儿别走了,吃过晚饭再回去。” 胡图则推辞道:“多谢夫人赐饭,但是恐怕林婶在家中惦记,我还是带妞妞早些回去吧。” 兰香说:“你放心,我会叫人先去秀姐姐那里说一声,告诉她你们吃完饭再回去。”她又对小妞妞说,“我们府里来了位小客人,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你要不要去跟她玩儿会?” “要!”妞妞眼睛一亮,兴奋地回答。 于是,妞妞把胡图留在连升这里,她跟着兰香走了。 兰香抱着妞妞来到徐夫人院中。一进院子,就见一个小姑娘正坐在房前面的台阶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个绣绷子在绣花。 那位小姑娘,八九岁的年纪,穿一件粉红衫子,头挽双髻。一副小淑女的模样。 “这是李大姑娘——”兰香给林妞妞介绍,又对那小姑娘说,“李大姑娘,这是我表姐家的小妞妞。” 原来,这位小姑娘是李太医的女儿,她是和母亲一起,跟着李太医来到忠义侯府的。 李芷若抬头看了看林妞妞,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说:“我叫李芷若。” “哦,我叫——”林妞妞迟疑了一下。她怕说自己叫妞妞显得土气,便说,“我叫林太平!” 李芷若说:“我听说过你!兰香姐姐说。皇帝都说你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而且还赐给你一块玉佩……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林妞妞骄傲地说。 “皇帝赐你的玉佩呢,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看看?”李芷若问。 林妞妞嘟起嘴,说:“我娘怕我把玉佩摔烂了,不让我戴。” “哦。没关系。”李芷若大大方方地说,又说,“太平,来看我绣花。” “哦,好啊。”林妞妞凑到李芷若身边,只见李芷若正在绣一块白绫子手帕。白绫子上描着几株兰花的图案。李芷若正是照着那图案在绣花。 李芷若告诉妞妞,这个图样子是徐夫人给她描的。她骄傲地告诉林妞妞:“夫人夸我绣得好,还让兰香姐姐教我呢。” 林妞妞想了想。说:“我娘也会绣花。” “那你会吗?”李芷若问,又说,“既然皇帝夸你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你肯定会很多事情吧?” “也不是啦!”林妞妞不好意思,她除了会吃、会卖萌。别的什么都不会。 幸好徐夫人叫她们进屋吃饭,才把妞妞的尴尬化解。 吃过饭。回家的时候,林妞妞趴在胡图的背上,自我反省。她说:“图图,我真没用!我不会捏泥人,也不会绣花。” 胡图安慰她:“没事儿,你还小呢,慢慢学。” 林妞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我不想学。” “……”胡图没话说了。 林妞妞憋了半天,吭吭哧哧地说:“我最擅长的事,好像就是吃哦。” “……”胡图更没话说了。 林妞妞为自己辩解说:“会吃也是一种本事啊,我天生就知道,什么东西做成什么样好吃……会吃也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业,至少我可以开个酒楼……”说到这儿,她又叹息说,“‘东来顺’酒楼已经买下来好长时候了,却只能租给镖局的人在那里养马,什么时候让我去开酒楼啊!” “……”胡图仍然没说话。这个事情可复杂了,他可说不好。 过了会儿,林妞妞不说话了。 胡图回头看看她,却发现她已经趴在他背上睡着了。胡图向上托了托她,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胡图背着小妞妞,沿着大街向林家铺子走去。月亮在高高的天空上看着他们,两个小小的影子重合了,被拉得很长很长…… 这天,刘家庄的袁太君收到一封信,是她的好外甥女、好儿媳妇宋秋莲,从梁州城寄来的。信上说,徐氏病得严重,人都快不行了,叫袁太君去忠义府看看。 袁太君吓一跳,忙叫刘彦昌过来,商量怎么办。 刘彦昌奇怪:“如果大嫂病成这样,怎么安哥儿没叫人送信来呢?” 袁太君说:“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又说,“我要去趟梁州——我怕她快死了,什么都不怕了,就豁出去了,非要把秋莲撵出去!” 刘彦昌却想到了剩下的那几处不动产。他生恐徐氏立下什么遗嘱,把那些东西给了别人。 于是刘彦昌和袁太君因为各有打算,再次一起做伴来到忠义侯府。 可是他们到了才知道,原来忠义侯府里的天,已经变了! 第93章 规矩大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哟! 刘彦昌和袁太君带着仆从们,一进侯府的院子,便被一群衣甲鲜明的士兵给围住了。 刘彦昌等人吓坏了,心想自己没犯法啊,怎么被官兵包围了?又想,莫非是走错地方了,侯府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多官兵把守啊? 这时,从偏殿里施施然走出一人。只见他中等身材,面皮白净,额下无须,脸上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宫里的大总管太监,连升。 连升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太监,手捧拂尘。他正是连升的徒孙,小冬子。 连升步履从容地走到众人面前,站定后看了看众人,先没开口。 小冬子走到众人前面,一拂手中拂尘,指着刘彦昌等人说:“尔等听了——皇上圣明,念节孝夫人体弱多病,特派连大总管亲自来侯府照料夫人起居,并打理一应内外事务。尔等来到侯府,要遵守侯府规矩,不可行差踏错!”又对众人说,“快来见过连大总管——” 刘彦昌和袁太君等人,一下就被小冬子这几句话给唬住了。刘彦昌和袁太君忙上前行礼,说:“见过连大总管——” 刘彦昌说:“连大总管您辛苦了,在下是忠义侯的亲弟弟,旁边这位是我娘,我们从老家刘家庄过来,来看望我大嫂和我侄子的。” 连升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彦昌,说:“我知道,都不是外人嘛。不过,侯府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你们记住了,住在侯府里,可不跟住在乡下一样——不准到处乱跑;若走错了地方,被侍卫们拿住。不问是谁,立马砍头!” 众人听到“砍头”二字,都吓了一哆嗦。又向旁边瞥见衣甲鲜明的士兵,众人只觉脖子后面凉气直冒。 “是是是!”刘彦昌连忙答应。 连升迈着方步,回偏殿歇着了。小冬子安排各人宿处。 袁太君仍然住东院的第三进院子。 刘彦昌上次住过的邀月楼被李太医一家占了,所以刘彦昌和他带来的人,只能去后殿院内居住。反正后殿院内也有七八间的屋子,足够他们住了。 小冬子把袁太君引到她住的院子里,袁太君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他们是听说徐氏病得不行了,这匆忙赶过来的;那么。徐氏到底病得怎么样了? 于是袁太君问小冬子:“这位小爷爷,但不知我儿媳妇她,身体如何了?” 小冬子说:“节孝夫人身体康健。只是她今日略感疲倦。不方便见客,你改日再去给她请安吧。” “身体康健?” 袁太君觉得纳闷,不是说徐氏已经病得快不行了吗,怎么又身体康健呢? 随后,她又从小冬子的话里。听出些不对味儿来。她说:“我是她婆婆,是她的长辈,应该是她来给我请安,我怎么能去给她请安?” 小冬子耸动肩膀,笑了笑。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像足了连总管。 他说:“我说老太君。我们尊您一声‘老太君’,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可是您有品吗?您什么品都没有,您就是一介平民。可是我们节孝夫人。那可是二品朝廷外命妇。您说说,民见官,不应该是您给夫人请安吗?” “可我是她婆婆啊!儿媳妇还能大得过婆婆去?”袁太君的蛮劲又上来了。 小冬子说:“论家法,儿媳妇是大不过婆婆去!可是家法大不过国法——按规矩,您只要一天没封诰命。您一天就是平民;就算您将来受封诰命,如果您的品秩大不过节孝夫人。您还是要跟她请安!” “我,我……”袁太君气愤了,她不可思议地说,“那我这辈子,就要向她低头了?!” 小冬子笑道:“对不住了,我们眼里不看别的,就看规矩!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回敬国公府省亲,敬国公老爷和国公夫人还要向皇后娘娘请安呢!您能跟敬国公老爷和国公夫人比?” “不能比!”袁太君懊恼地叫了一声,随后她叫丫头扶她回房,不再跟小冬子辩理了。 她本来就没见识,而小冬子却在宫里练就了伶牙俐齿。她哪儿辩得过他,不是白找气生吗? 袁太君等人这次住下来,跟上次情形不同。院中的人,休想出院子一步。一应吃的、用的,皆有人送进院里来,当天的晚饭也是在院子里吃的。 袁太君就像困在笼中的野兽,她想摔东西发泄一下,却被底下的婆子丫头拦住了:“老太太,外面有人听着呢。” 袁太君捶床怒骂:“当我是犯人哪,把我关起来?”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有人高声通报:“大总管到——” 吓得袁太君当时就闭了嘴。 门帘一挑,连升带着小冬子走进屋来。不用说,刚刚那一嗓子“大总管到——”就是小冬子喊的,因为他在皇宫里就是吆喝这个的。 袁太君站在屋中,手中无措。她陪着笑脸,对连总管说:“总管老爷,您老怎么来了?”她边说,边用眼偷觑连升身后的小冬子——她那意思是,我看到这大总管,用不用请安呢? 连升却显得平易近人。他往椅子上一坐,笑容可掬地对袁太君说:“老太太,刚才您的晚饭,用得如何啊?” “好,很好。”袁太君忙答应道。 “好,那就好!”连升说。又向旁边的椅子一指,说,“您请坐——” 袁太君依言坐下。 连升又说:“连某到这忠义侯府快一个月了,这府里真是乏味,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幸好您来了——我看您是位积古的老人家,肯定能陪着连某说说闲话。” 袁太君一听,连总管是想让她陪着唠唠磕,不由满脸堆笑,说:“我是个乡下人啊,怕说些村话让您笑话。” “瞧您说的——”连升说,“连某在宫中闭塞,就想听您说说村话呢。” 三言两句中,连升把袁太君的性格摸索明白了。他觉得,这位袁太君也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只会耍蛮耍横。她其实还是看人来的,如果遇到真正的硬茬,她也知道进退。她虽然没文化,也不懂大道理,可却有一种乡下人的精明。 难怪徐氏这些年来,一直受她辖制。因为徐氏太老实了,而袁太君处事有自己的想法,主意又大。 说了会儿话,连升问袁太君:“老太太,在乡下的时候,您听戏吗?” 袁太君说:“乡下哪有什么戏班子去啊。除非有红白喜事的时候,从城里请个班子,通常也请不到什么好班子。” 连升说:“我听人说,在江南唱红了的‘吉庆班’近日到梁州来了。要不,等会儿我们出去,到东大街的戏楼听戏啊?” “听戏?”袁太君一喜,她喜欢听戏、看热闹。她试探着问,“我们能出去吗?” “哎哟——瞧您说的!”连升拉长腔调说,又说,“不是我带着您吗,还怕不能出去?” 袁太君抚掌笑道:“好哇,我早就想去东大街戏楼听戏了。前两年在梁州住着的时候,秋莲经常叫戏班子到府里唱堂会,有时候我们也去戏楼听戏——我更喜欢去戏楼,外面多热闹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连升说,“我去外面备车,您等着有人来喊您,就快些出来。” “行!”袁太君答应。 连升起身走了,袁太君忙命人更衣。她又唤贵喜:“贵喜,等会儿到了戏楼,你就找机会跑出去,去找秋莲……” 贵喜苦着脸,说:“我怕又让二老爷逮着,上次他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呢!” 原来,贵喜上次事情后,对袁太君说——她夜里偷着出去跟莲夫人通消息,被刘彦昌逮住了,兜头浇了桶凉水,但是她没把老太君供出来……袁太君信了,又或者是假装信了,反正她仍然留贵喜在身旁侍候。 袁太君对贵喜说:“你到秋莲那里,跟她通通消息,没事儿就别回来了,二老爷上哪儿去逮你?”又说,“从前跟着我在梁州住的丫头,就剩你一个了,你对这城里的地形最熟,跟秋莲也最熟……你不去谁去?” 贵喜无奈,只得答应。 不多时,连升派人来叫袁太君,袁太君带着一众婆子丫头出了院门。来到前院一看,原来刘彦昌也在外面,他也要跟着去听戏。 袁太君不由皱眉,唬弄连升容易,唬弄刘彦昌可不容易——刘彦昌毕竟是她儿子,对她实在是太了解了。 前面院子里停着两辆马车,连升和袁太君上了头一辆,刘彦昌和小冬子上了后一辆。丫头婆子们跟着在头一辆车后面,小厮们则跟后一辆车后面。 长鞭一响,马车粼粼地在街道上跑起来,向着东大街的戏楼跑去。 梁州城一日比着一日繁华,夜生活也日渐丰富起来。虽然已是夜里,但是道路两旁仍然有很多店铺开着门,歌楼酒馆里更是灯火通明。大街上人来人往,车马喧喧。尤其是到了东大街附近,那里勾栏酒肆林立,还有戏楼和夜市。 虽然二更后有宵禁,但是仍然挡不出想在夜里出来寻欢作乐的人们。人们可以天擦黑时出来,赶在二更之前回家,或者干脆在勾栏酒肆里留宿一夜。 袁太君看着车窗外的景象,对连升说:“大总管,我们乡下可没这么热闹,天一黑,人们就都睡了。” 连升笑道:“宫里也没这热闹啊……” 第94章 好戏精彩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天热辛苦了! 说着话,马车来到了戏楼前。 小冬子先跳下车,前去给大家安排坐位。可是他一打听,却听说今晚戏楼里没有“吉庆班”的演出,只有个不知名的草台班子在撑场面。 小冬子回来跟连升禀报:“爷爷,今晚‘吉庆班’不在这儿演,咱还看吗?” “什么,不在这儿演?”连升不高兴了,说,“不是说要在梁州演半个月吗?他们不在这儿演,跑哪儿去了?” 小冬子说:“听说他们今晚去宋大官人家的‘宋园’唱堂会了。” “什么宋大官人哪?”连升问。 “是梁州城‘宋家生药铺’的东家,名叫宋英豪。”小冬子说。 这时,袁太君在旁边说:“那是我外甥家。” “哦,原来不是外人啊?”连升说,又说,“那么老太太,咱们干脆去您外甥家听堂会,您看怎么样啊?” “没问题啊。”袁太君拍拍胸脯,说,“有我呢,他肯定让进。” 袁太君巴不得赶紧跟宋英豪和宋秋莲通上消息。于是怂恿着连升,一起去宋园听堂会。她甚至进一步想到,自己那外甥宋英豪,最喜欢结交有权有势的人,宋英豪肯定乐意借这个机会,攀上连总管这个关系的。 于是,一行人又向宋园进发。 刘彦昌见马车在戏楼前停了一下又走了,莫明其妙。 小冬子告诉他:“咱们改地方听戏了——去宋大官人家的宋园!” “什么?”刘彦昌一听,就要拦住马车下车。他才不去宋英豪家呢,他现在已经跟宋英豪兄妹闹翻了,去了宋家的地盘,还有他的好果子吃? 小冬子一把按住刘彦昌,说:“您可别乱跑啊。我家连爷爷最恨有人在看戏的时候扫他的兴!” 刘彦昌吓得不敢动了。他脸色发灰,心中惴惴不安。 小冬子斜眼暗中觑着他的表情,却没有说话。 马车在大街上奔驰着,穿过一个十字街,向南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宋园。 到门口,只见朱漆大门紧闭,外面有若干家丁在站岗。 马车停在大门口,家丁过来问话:“车上什么人?” 袁太君叫贵喜答话:“刘家庄的袁太君来了,快开门吧。” 家丁还没来得及答应。忽然不知从何处涌出许多的官兵,上来就先把家丁制住了。随后又不知什么人,从里面开了朱漆大门。官兵一涌进了宋园。 接着,连升和袁太君等人乘坐的两辆马车,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官兵进了宋园的院子。他们一直向里,被带到戏楼前的空地上。 戏台上本来在唱戏,一看台底下秩序乱了。锣鼓声当时就停住了。 旁边包间里的客人们,也都楞住了。 刘彦昌坐在车里,隔着车窗上的布帘向外看,他奇怪道:“这是怎么了?这又是唱得哪出啊?” 忽然,只见几名官兵,从楼上的包房里。绑了两个人出来。细一看,他们是一男一女,头发散乱、衣衫不整。 官兵把那两人向当中地上一推。那两人跌倒在地上。低着头,身上瑟瑟发抖。 看他们这样子,分明是被人捉奸的。可是只听说过官兵管捉贼;谁听说过官兵还管捉奸啊? 这时,有客人认出那两人是谁,喊了一声:“那不是崔大人。还有莲夫人吗?” 被大家认了出来,崔明珍和宋秋莲更加窘迫。他们向后缩着,恨不能地上裂条缝,跳了进去。 这时,从戏台旁边的包间里,走过来一个人。她身穿粉红色绣罗衫,满头金翠,正是崔明珍的三夫人祝三娘。 官兵们没有阻拦她。 祝三娘走到莲夫人面前,俯下身子,用手端起莲夫人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忽然抬手一巴掌,扇在了莲夫人的脸上。 “小贱妇!”祝三娘骂道,“我道你为什么,每次听戏中途都要去解手,合着是你那浪物痒得难受了!” 祝三娘骂得难听,旁边的客人们听了,却是忍俊不禁。只因为满院都是官兵,大家怕受牵连,才不敢笑出声来。 宋秋莲虽挨了打,却不敢还言。 祝三娘还欲再打,被官兵拉开,也绑在了一边。 这时,官兵们把宋英豪也拿住了,绑来跟崔明珍等人集中到一起。随后有个穿官服的人,站出来当场宣布:“经查——梁州城守崔明珍,与药材商人宋英豪勾结,囤积居奇,牟取暴利,为害一方……刑部传文,将崔明珍、宋英豪拘拿侯审,相关人等,一并关入大牢听审!” 现场人等,一片哗然。 马车里的袁太君,“嗷”地一声,险些昏过去。她挣扎着要下车,被连升使劲拉住了。 刚刚还是歌舞升平、灯红酒绿;这片刻之后,就被关入大牢啦? 原本是过来拍马屁、捧场子的各方宾客们,现在纷纷跟崔明珍和宋英豪撇清关系。他们跟那当官的求情:“官老爷,我们是来作客的,跟他们的事不相干啊……”说来也是,现在谁想当“相关人等”啊,成了“相当人等”就要进大牢啊! 这时,有官兵来到马车近前盘问:“你们都是什么人哪?” 刘彦昌和袁太君等人,坐在马车里,吓得不敢吭气——如果他们说自己是宋英豪的亲戚,恐怕他们也会让人家关进去吧? 小冬子一掀车帘,递了一块腰牌出去,阴阳怪气地说:“我们是来看戏的!” 官兵拿着腰牌,去跟那当官的回报。 那当官的一看腰牌,写着“内殿行走”,吓了一跳,忙亲自捧着腰牌回来,还给小冬子:“下官不知公公驾到,失礼了。” 小冬子接过腰牌,说:“无须多礼。”又说,“大人今天这出戏唱得好,我们开眼了。大人您接着忙,我们要散了。”随后他命人催动马车,返回忠义侯府。 刘彦昌在宋园的时候,被官兵吓傻了。但是在回府的路上,他逐渐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宋英豪和崔明珍官商勾结,被朝廷抓了;而抓崔明珍的时候,正巧宋秋莲在跟崔明珍幽会,于是一起被抓了出来。 这岂不是意味着,宋英豪和宋秋莲完了,而且宋秋莲的名声也臭了。之前一直包庇宋氏兄妹的崔明珍,这回也完了! “今晚这出戏精彩啊,这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刘彦昌在马车上,拍手大笑。 可是袁太君却傻了。刚刚在宋园看到的一幕,打击得她整个人都瘫了,哭都哭不出声来。下车的时候,是让婆子把她背下来的。随后一路背回她的院子。 连升下了车,伸了伸了懒腰。小冬子机灵,忙跳下车,过来搀扶住连升。刘彦昌也凑了过来,说:“公公辛苦了。” 连升看着袁太君的背影,叹了口气,说:“这叫怎么说的,我是想带老太君出门散散心,却给她老人家添了堵……不知要不要请李太医过去看看呢?” 刘彦昌说:“不妨事!我家老太君身子骨结实着呢,而且她的心特别大,最疼的人就是她自己个儿,她不会跟自己个儿过不去的。” 连升说:“那就好,老年人还是想开些好。”他又对刘彦昌说,“我说刘员外,令表弟出了这种事,真是倒霉催的。我知道,您肯定想去找节孝夫人,想办法救您那表弟。但是国法难容,就算节孝夫人亲自出面,恐怕也挽回不了什么。而且节孝夫人体质太弱,禁不起叨扰;所以这事您也别急了,您还是明天一早,再找节孝夫人想法子吧。” 刘彦昌笑道:“连总管,您可不了解我们家的事!我大嫂如果知道宋家出事了,肯定会乐得蹦起来——那姓宋的兄妹俩,忒不要脸,落到今天的下场,只有一个字‘该’!” “哦,你们不是亲戚吗?”连升一副不解的模样,又说,“我刚看你们老太太,差点儿昏过去呢!” 刘彦昌哂笑,说:“也就我那不开眼的娘,总拿他们当好人;这回可让她亲眼看明白了,那兄妹俩是什么货色!” 随后,刘彦昌把之前徐氏一直受宋秋莲欺压的事,跟连升说了一遍。 连升问:“你是说,那宋秋莲原是忠义侯的小妾?” “是啊!”刘彦昌说,“那不要脸的贱货,趁我大哥去她们家做客,喝多了酒,就爬上了我大哥的床,随后才厚着脸皮到我们家来做妾的!要不是这样,谁好意思让亲戚家的姑娘来做妾啊?”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码事!”连升假装之前根本不知情,这样说道。 忽然,连升又说:“坏了坏了,有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刘彦昌不解, “宋秋莲是忠义侯府上的小妾,节孝夫人做为正室,岂能脱得了干系?”连升阴阳怪气地说,又说,“只怕朝廷要追查到节孝夫人头上来,说不定她要被申斥,甚至罚俸呢!” 刘彦昌忙说:“公公,不是这样的——我大嫂是老实人,她管不了宋秋莲啊!” “理不是那么讲的!”连升纠正道,又说,“夫人既然是正妻名分,侯爷又不在了,她就应该约束好侯府内的妾室们,不要给侯府丢脸。‘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难道说,这天底下当官的,用一句‘老实、管不了人’,就能推脱责任吗?” “这……”刘彦昌不知该如何反驳。 第95章 全城八卦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 连升又说:“不光节孝夫人要受牵连,就是你们整个刘氏家族,都要受牵连!因为宋秋莲说到底是你们刘家的人啊。如果说节孝夫人太老实,约束不了她,那么你们整个刘氏都干什么去了?这样不守妇道的妾室,为什么不早点儿逐出门去啊?” 刘彦昌被连升训斥地一楞一楞的。他摸着自己的脑袋,想了想,忽然说:“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难道本公公说得不对?”连升反问。 “不是不是!”刘彦昌连忙摆手,说,“我是说,有件事情不对——我大嫂早就就写了一封文契,把宋秋莲逐出府去了!当时,我把文契送了城守府备案,而且要求崔明珍做主,把宋秋莲名下本应属于我们刘家的财产归还;可是崔明珍没理这茬,因为他跟宋秋莲是勾搭着的!” “噢,原来是这样。”连升假装恍然大悟,又说,“如果已经逐出府去了,那就没事了。”他笑着说,“刘员外,回去睡个好觉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说罢,连升带着小冬子回角楼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崔明珍和宋英豪被抓的消息,就在梁州城里传遍了。他们一个是本城的最高行政长官,一个是本城首富,这两个人一起落马,当然是梁州城里最大的新闻。 人们都顾不上做自己的正事了,只要在街上看到个熟人,就凑到一起,开始八卦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人们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崔明珍和宋秋莲在床上被人抓到的情景。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就好像他们当时就在人家床边看现场一样。 林妞妞坐在裁缝铺子门口,拔着脖子。专注地听着大人们八卦。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她只能用“扫大街”代替刷微|博了。 胡图忽然从铺子里出来,一把抱起她,把她抱进铺子里。 “干嘛,妞在听……”她想说她在听人们讲崔明珍和宋秋莲的绯闻。 “别听些没用的!”胡图呵斥她。显然,胡图觉得那些人议论的内容,有少儿不宜的内容。 “嗯?”林妞妞好奇地看向胡图,难道小图图对男女的事情开窍了? 但是胡图面无表情,也不在意林妞妞探查的目光。他把妞妞放到裁缝案子上,随后开始做自己的事情。扫地、擦桌子,码放布匹。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围坐在饭桌旁。忍不住也说起崔明珍和宋英豪下狱的事情。 老高说:“如今这二人被抓,却和前些日子人们说宋英豪卖假药的事情对上了——宋家的药材肯定有问题,但是崔明珍当时受了宋英豪的好处,所以才包庇宋英豪……”又说,“当今皇上真是圣明。像宋英豪这样的奸商就该抓,像崔明珍这样的贪官就该办!” 众人齐点头,说这真是大快人心的事。 这时,秦氏却想起另一件事来,她问:“既然宋英豪被抓,不知‘斧头帮’的那群人可会被处置?” 老高向来是铺子里的新闻频道。梁州城里的大事小情没有不知道的。他说:“这却没有听说。不,过既然宋英豪被抓,‘斧头’帮没了后台。自然也就不能再兴风作浪。” 秦氏高兴,说:“那就好,我们可以着手安排‘东来顺’酒楼的事情了。总是这样闲置着,我都怕把那房子摞坏了。” 说到这儿,秦氏看向胡图。说:“胡图,你今天还去侯府吗?如果你去的话。不妨留意一下,侯府里有什么动静。” 原来,秦氏最近生意忙,如果兰香不过来,她也没空去侯府找兰香。反倒是胡图,他最近几乎天天都往侯府里跑。不过铺子里的人,只有妞妞知道胡图是去做什么的,别人都只以为胡图是去找刘静安玩儿的。 不等胡图答应,林二郎嗔怪秦氏,道:“你别让胡图打听那些事,不是白让胡图招人厌烦!”又说,“那个什么‘莲夫人’,做了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出来,徐夫人不知有多烦恼呢。夫人是个守节的妇人,最讨厌听到这种闲话了。” 秦氏不满地瞪了林二郎一眼,说:“我哪曾让胡图去打听那些闲话?我只是让他留意一下府中的动静。闹出这样大的事来,那府里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吧?”又说,“我听兰香说,夫人早就把宋秋莲逐出府去了,那宋秋莲与侯府已经没了关系。宋秋莲自己出丑露乖,可关不着夫人的事。” “可她原来毕竟是侯爷的妾室啊,夫人肯定心里不痛快。”林二郎辩道。 眼看林二郎和秦氏因为侯府里的八卦,还要争执起来……胡图忙在一旁劝说:“林叔林婶,你们不用说了。其实我明白林婶的意思——林婶就是想知道,咱们现在开始经营‘东来顺’,是不是没了后顾之忧。” 秦氏赞赏地看向胡图,说:“对对对,我就是这意思。” 胡图说:“林婶,肯定没事了。就像老高说的,没了崔明珍,就没了宋氏;没了宋氏,‘斧头帮’也就威风不起来了。” “这么说,咱们现在可以去收拾酒楼了?”林二郎问。其实,他也惦记这件事。 胡图肯定地点头:“当然可以了。” “太好了!”林二郎和秦氏一起说道。随后他们开始商量,怎么把酒楼经营起来。 经营酒楼可不比开烧饼铺,要雇个像样的厨子,还要招几个机灵的伙计。 林妞妞在旁边跃跃欲试,扒着秦氏的胳膊,说:“我,我——” 秦氏用筷子在她手上敲了一下,说:“你什么你,你就会吃!” 林妞妞不高兴了,又跑到爹爹身边,趴在爹爹背上,说:“爹爹,妞很重要。” 林二郎把妞妞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说:“我们妞妞当然重要——妞妞是大老板,对吧?” 妞妞兴奋地点头:“对对。”她感觉她爹真是她的知音。 秦氏却不屑地说道:“对什么对?”又说,“你一个女孩子,去酒楼做什么?你还是好好跟着我——学点儿针织女红,就算不为帮我,也为你自己将来着想。” 妞妞坐在爹爹怀里,向她娘坚决地摇摇头,说:“不!妞要做生意、发大财!” 秦氏不斥责妞妞,反而责怪林二郎,说:“你看你——都是你把她惯的,从小就没有个闺女样!” 林妞妞不满嘟起了嘴,心说,她可是皇上亲口御封的“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怎么就没有个闺女样了? 这些天,整个梁州城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崔明珍和宋英豪被抓的事情,可是徐夫人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竟然毫不知情。 因为她只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活动,而连升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儿,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袁太君等人到达侯府的第二天,连升透过兰香告诉她,刘彦昌和袁太君从乡下来了,已经住下了。 但是兰香又告诉她,刘彦昌和袁太君此来也没有什么大事。而且连总管说了,因为李太医正在给夫人调理身体,夫人不宜见客,怕让李太医的治疗半途而废。连升认为,应该等李太医觉得夫人能够见客了,夫人再去见那二人。 徐夫人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她真心不愿见到刘彦昌和袁太君。既然连升帮她挡下了,她巴不得呢!便点头说,一切听大总管和李太医安排。 过了约有两三天,连升忽然吩咐兰香,夫人可以去见客了。 于是这天上午,趁着太阳没有升太高,天还不太热,徐夫人乘着竹轿,由婆子们抬着,来到偏殿的门口。 兰香扶她下轿,旁边婆子早把门帘高高地打了起来。 一进门,就看到刘彦昌和袁太君都在房里站着,正在等候她。 未等徐夫人开言,刘彦昌和袁太君忽然一起上前来,向她躬身请安:“节孝夫人安好——” 徐夫人吓了一跳。她不知这二人态度为何如此恭敬!她忍不住回头看,以为后面还有别人,这二人是在对别人施礼。 可是她身后再无别人。她才明白,这二人就是在对她行礼。她忙走过来,搀扶住袁太君,说:“老太太折熬儿媳了,儿媳哪里敢当?快请座。”她又对刘彦昌说,“二老爷也请座。” 袁太君没落座,而是一把抓住徐夫人的手,哭着说:“昭媳妇啊,我知道你是菩萨心肠……你可怜可怜静玉,救那孩子一命吧!” 徐夫人莫明其妙。 刘彦昌在一旁,把崔明珍和宋英豪官商勾结,被刑部查办的事,跟徐夫人讲了一遍。 他还特意讲述了刑部抓崔明珍时的情景。当时恰好崔明珍在跟宋秋莲偷情,于是两人衣衫不整的,就被官兵从屋子里绑了出来时。 徐夫人听到这里就是一惊,她以手扶额,险些晕倒。 兰香忙扶着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水,服一种特制的药丸。 旁边袁太君和刘彦昌二人,万分紧张地看着她,问:“昭他媳妇(大嫂),你没事吧?” 兰香也问:“太太,要不我们回房休息一下?”又说,“李太医好不容易把您的身子调理好,您可别又累到了。” 徐夫人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她扭头问袁太君:“老太太,刚您说静玉怎么了?” 袁太君说:“那孩子好可怜——他娘被官府抓起来了,他跟奶娘被关在‘南货店’里……” 第96章 貌似尘埃落定 徐夫人听袁太君说话,听得稀里糊涂。 还是刘彦昌最清楚,他给徐夫人解释了一下。原来,官府查到宋英豪贩卖的伪劣药材,都存放在“莲记南货店”的仓库里。于是宋秋莲一同下狱听审,而南货店被官兵查封,几个重要的伙计也被拘押。剩下刘静玉没地方去,官府允许他和奶娘暂时住在南货店后面的跨院里。 袁太君说:“昭他媳妇,静玉的名字还在咱家族谱上呢,咱把他领回家里来吧?” 徐夫人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今年正月里,她写了封文契送到城守府立档,要把宋秋莲逐出刘家;如果宋秋莲不肯把刘静玉送回刘家,就把刘静玉从族谱上除名。 可是崔明珍那里虽收下了文契,却没把立档的副本送来;而把刘静玉除名的事,则因为袁太君的阻挠,也耽误了下来。 后来她一病不起,也没精力再与这些人纠缠这些事。终于,这些事现在都成了麻烦…… 徐夫人想了一会儿,随后睁开眼睛,对袁太君说:“老太太,宋秋莲不仅犯了国法,还做出此等不遵妇道、伤风败俗的事,我们府确实不能再容她了。” 袁太君臊着一张脸低下头,不敢反驳徐氏的话。那天晚上,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当着她手下众多婆子和丫环的面,宋秋莲被人捉奸,闹得满城风雨。她当时的感觉,就像有人在她脸上狠狠地扇了几耳光,她现在也没脸见人了。 徐夫人又说:“既然老太太心疼静玉,静玉又确实是我们侯爷的骨血,那就设法把静玉从南货店里接出来,由老太太带回乡下吧。” 袁太君一听,可以让她把静玉带走。心中感激万分。她眼含热泪,看向徐夫人,说:“昭他媳妇,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你是菩萨转世!” 徐夫人忙口念佛号,说:“不敢这样说,罪过,罪过。” 这时刘彦昌又提醒:“大嫂,那南货店本是咱家的财产,若不是崔明珍从中阻挠。咱早就跟宋秋莲要回来了。” 徐夫人对刘彦昌说:“二老爷,你当日曾诉到城守府,让崔明珍把宋秋莲名下财产判回给我们;可是崔明珍没有秉公办理。所以我们一直没有收回那些财产。现在宋秋莲犯了国法,我也不知道依照国法,我们还能不能要回那些财产。” 刘彦昌听到这儿,不由恨恨地看向他娘——如果当时不是袁太君从中作梗,事情也许不会变得这么棘手。 袁太君讪讪地说:“老二你别看我啊。我有多大的修为,能管到你们的事?这都是那姓崔的枉法,才会这样。” 徐夫人也说:“是啊,这事主要在崔明珍身上。”她说,“二老爷,不如你找个讼师打听一下。去刑部把那崔明珍和宋秋莲一同告了。若能要回财产,自然是好事;若要不回,咱们也只好认了。” 刘彦昌点头。不过他又说:“可是大嫂。这本是你们大房的财产,我还隔了一层……”他的意思是,希望徐夫人亲自出面,去追缴那些财产。 徐夫人犹豫,她可不想让刘彦昌拿着她的名刺。去刑部招摇。似乎生恐人们不知道,那个不守妇道的宋秋莲。原本是她们忠义侯府的妾室。所以她对刘彦昌说道:“二老爷,你还是先去找讼师打听明白再说。现在刑部正追查崔、宋两家官商勾结的事,别让人误会了,以为我们刘家跟他们也有牵连。” 说到这儿,袁太君却在旁边提醒:“昭他媳妇,那些钱财若该是咱们的,它就跑不了,多放几日也没关系;可是你要快点儿把静玉弄回来啊——他是个大活人,不是东西,可等不得。” 刘彦昌也说:“对啊,那些东西倒是不着急,但是要早点儿把静玉弄回来啊!” 这样一来,徐夫人也没办法了。她只得同意,让刘彦昌拿着她的名刺去找刑部来梁州城办案的官员。 刘彦昌去了,当即就就把静玉和奶娘从南货店里接了出来。只是追缴宋秋莲名下财产的事情,因为崔宋一案尚未了结,南货店也涉及到案件之中,一时不好裁决。 刘彦昌也怕让人误会刘家跟宋家有什么牵连,便没有催促人家。他把刘静玉弄回来后,便和袁太君先带着刘静玉回刘家庄了,奶娘也一并带走了,为的是照顾静玉方便。 徐夫人因为宋秋莲私通崔明珍之事,气愤了几日。但是后来想到,宋秋莲这回算是彻底完了,她这辈子最大的仇家被人灭了,甚至连袁太君都对她服了软……她心里又高兴了起来。 恰好这日,连升跟她提及,皇后娘娘的千秋华诞将至。 于是她开始专心考虑,进献给皇后娘娘什么礼物为好。 她虽从来没见过杨皇后本人,但是对杨皇后的家世多少有些了解。那皆是因为在二十年前,杨大小姐抢了她的“意中人”,所以她记恨过人家。当然了,现在想起当时那种孩子气的行为,不仅可笑而且让她心生惭愧。如今,文元帝对她如亲妹一般,甚至派了大内总管来照料她;她对文元帝和杨皇后,只有发生内心的感恩,再无其他杂念。 徐夫人虽一片诚心,可是囊中羞涩,太贵重的礼物也置办不起。她打算一展所长,画一幅画进献给娘娘。于是她连夜构思了一幅牡丹图的草稿,拿给连升看。 连升一看,不由挑起大拇指赞道:“好——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徐夫人说:“因为是要进献给皇后娘娘的,我打算画到绢上,显得郑重些。” 连升认为妥当。 这回,徐夫人可算给自己找到事情干了,不再整天闲着没事瞎琢磨。 她先命兰香出去买绢、买矾、买胶、买笔、买颜料。买回来后,她指挥着下人们在院子里架起炉子来,洗笔、矾绢、化胶、配颜料。因为要刻意渲染牡丹的华贵之气,各种深浅不一的红色尤为重要,还要搭配泥金、泥银等。所以很多颜料都要自己现配。 初期的准备工作不像画画,倒像开了个作坊一样。 连升是个爱好艺术的人,以前在宫中忙着应付各宫的主子,没有太多闲心发展自己的爱好。这回来到梁州,听戏、捏泥人,悠游自在。这会儿又跟在徐夫人旁边,看她怎么配颜料,他更是乐在其中。 还有李太医一家人,他们也好奇,也带着小芷若过来瞧热闹。 过了几天。准备工作做好了,徐夫人正式开始往熟好的绢上画画,院里这才安静下来。 徐夫人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许任何人打扰。因为工笔画是个细致活,尤其是画牡丹花,枝叶繁杂,花瓣的线条琐屑,最需要作画者平心静气。更何况这是要进献给皇后娘娘的。徐夫人不敢出一点儿差错。 这天,徐夫人正专心作画,兰香忽然来禀,连升要回京了。 徐夫人一楞。 她想,这连升,来的时候古怪。走的时候又显得这般突然。她始终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派连升到她的忠义侯府里来。若是为了照顾她,显得太过兴师动众;若是为了查处崔明珍的案子。似乎又不合规矩。 她放下笔,对兰香说:“连总管要走,我们过去看看吧。” 稍后,徐夫人和兰香来到连升所住的角楼。 连升在一楼的客厅接待了徐夫人。他说:“夫人啊,连某就要回京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呢。” 徐夫人躬了下身子,说:“这段日子。多亏大总管在这里,徐氏的病养好了,侯府上下也整肃一新——徐氏谢过大总管。”又说,“皇上召唤大总管回宫,想必是皇后娘娘千秋华诞在即,宫中事务庞杂,离不了大总管运筹。” 连升笑着摆摆手,说:“其实从本意上来讲,连某还是喜欢梁州、喜欢忠义侯府……”这是连升的心里话,可是他也明白,若再不回去,只怕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权势、地位,就都要失去了。想到这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说,“夫人,若将来连升告老离宫,不知能不能来夫人这里养老?” 徐夫人笑道:“徐氏求之不得;只怕皇上舍不得大总管您呢。” 其实,像连公公这样的宫人退休之后,自有去处,根本不可能到侯府中来养老。连升不过是因为他这些日子在梁州住得安逸闲适,心生留恋,所以随口这么一说。 徐夫人岂能不知,她早已学会不把别人随口一说的话当真。 二人说笑罢,连升说起正事。他告诉徐夫人,崔明珍和宋英豪的案子已经结了。 崔明珍被革职还乡,永不录用。宋英豪的药材铺被查封,宋园被抄,带着家人回乡下的庄子上去了。 徐夫人一楞,这刑部可说是雷声大雨点小——当时那么气势汹汹地捉拿两个人,闹得梁州城满城风雨;可最后的判罚却不是很严重。难道只判他们官商勾结,伪劣药材害人性命之事就放过去了? 不过,这是朝廷的事,徐夫人管不了那么宽。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于是问:“那宋秋莲是如何判的?” 连升说:“宋秋莲的事,刑部来人跟我说过。她与崔明珍和宋英豪之案没有牵连,所以未判她的罪行。只是夫人当时驱逐她出府的文契已找不到了,城守府也没存档,所以还是看夫人的意思——夫人愿意罚她,还是卖她,都由夫人决定。” 连升的意思是,徐夫人可以借这个机会,狠狠地向宋秋莲报复了。 PS: 感谢加菲81、老颜YYZ赠送粉红票,感谢热恋^^的平安符,感谢晏三生的两只小黄鸡(不,是灵鹊),么么,爱你们。 第97章 “我和我的闺蜜” 连升暗示徐氏,可以借此机会,狠狠地报复宋秋莲。 可是徐夫人却早有主意。她说:“我的意思不变。虽然因为崔明珍从中作了手脚,当初的文契没了,城守府也没有存档,但是我不想出尔反而——就依我从前写的文契,驱逐她出府即可。” 徐夫人虽恨不得让宋秋莲死,不过她是虔诚的信徒,不想把事情做绝。再说了,那宋家已经败落,宋秋莲的名声也毁了,二老爷又对宋秋莲的财产虎视眈眈——宋秋莲现在已不值得一提,更无须她再出手对付。 连升点头,准备把徐夫人的话回复给刑部的人知道,照徐夫人的话处理宋秋莲。 连升又说:“对了夫人,我已经把夫人府上的情况,都跟皇上如实禀报过了。皇上怕夫人生活清苦,准备另外恩赏禄田两百倾,供夫人日常开销……”又笑道:“这样一来,夫人的花园里,就可以种些花草,不用再种粮、种菜了。” 徐夫人一楞,不可思议地看向连升,给一个二品夫人封赠禄田,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徐夫人说:“徐氏无功于国,却领着朝廷俸禄,已经心有不安,如何能再要皇上额外恩赏?” 连升说:“夫人无需太谦,夫人节孝双全,是天下妇人的表率。皇上恩赏分明,不会错的。”又说,“此外还有一事,夫人听了,定然会欢喜。” “什么事?”徐夫人问。 “夫人的表哥,黎汉卿大人,正在从湘南回京述职的路上。” “真的?!”徐夫人又惊又喜。 黎汉卿是她外祖父黎砚田唯一的孙子,也就是她的表哥。十多年前,黎汉卿去湘南地方任知县,偶有升迁。也是小变化,一直没离开湘南那片地区。湘南距京城数千里之遥,而京城黎府中也没有什么人了,所以这十多年,黎汉卿跟京城这边也没通过什么音信,跟徐夫人的联系更是几乎没有。 “不仅如此,因为崔明珍被革职,梁州城城守一职空缺,所以皇上打算任命黎大人为梁州城城守。”连升说,又说。“徐夫人,有黎大人在梁州,与您比邻而居。您以后的生活定然无忧了。” 徐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问连升:“大总管,您说得可是真的,不是在逗我吧?” 连升笑道:“夫人说笑了,官员升迁是朝廷大事。在下岂能随便开玩笑?”又说,“跟您说实话,这些事其实是皇上特意让我提前透露给您,让您宽心的。” 原来,文元帝自从登基后,一直念念不忘昔日的恩师黎砚田大人。他春天的时候就宣黎汉卿回京述职了。只是因为湘中距京城太过遥远。路途也难走,黎大人至今尚未赶到。 如今梁州城守崔明珍忽然被罢职,正好空出一个缺来。于是文元帝又颁了一道圣旨。命黎大人任梁州城守。黎汉卿原本是七品知县,而梁州城守为四品官,这等于是让黎汉卿的官职连升了三级,也算破格提拔。 连升对徐夫人说:“夫人莫急,黎大人不日就到梁州。依皇上的意思。黎大人要先到梁州就任,随后再回京述职。” 徐夫人激动万分。她对连升说:“皇上对徐氏的恩德,徐氏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不提徐夫人感激欢喜,单说连升准备回京了,他要跟他的小朋友,胡图小哥告别了。 胡图已经很多天没到连升这里来看书、学捏泥人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最近在“东来顺”那边忙酒楼装修的事情。 林二郎和秦氏已经决定,把“东来顺”酒楼装修好重新开业,把林二郎的烧饼铺也搬到那里去。他们家现在这个铺子,将来全部交给秦氏经营,卖各色绸缎布匹,并兼营裁缝铺。 他们一家人先去“东来顺”那里看了一下,酒楼为二层,正临着东城门,地利自不必说。酒楼的整体结构还好,地板楼梯也没有问题,只是需要打制一批家具,外表也需要粉刷装修。 老高虽是木匠,但是他年纪大了,已经做不动活儿了。而且就算他年纪不大,他一个人也做不过这么多活来。于是他们雇了几个工人来,老高和胡图在旁边看着,做监工,并打打下手、临时买办东西什么的。 这天,小冬子来找胡图,说他们要回京了。 胡图忙跟林二郎告假,打算去忠义侯府给连升送行。去之前,他特意在一家酒楼里定制了一桌酒席,并买了两坛好酒,为给连升送行,也有谢师之意。 妞妞听说胡图要去忠义侯府,她也要去。 小妞妞很喜欢到侯府里玩儿。因为每回她到府里,兰香都会给她拿好吃的糕点,还带着她到花园里摘甜瓜、逮蚂蚱。有时候遇到李太医家的小芷若,她还可以跟小芷若玩儿一会。 小芷若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妞妞很喜欢她。妞妞已经决定要把芷若当做自己的闺蜜培养。只是小芷若在接受她娘|的“淑女训练”,每天要学礼仪、学绣花、学做糕点。小芷若每天都很忙,不是总有时间陪妞妞玩儿。 林妞妞挺同情小芷若——哦,卖!原来古代的小孩子也有补习班要上啊! 林妞妞想,如果连升要回京,恐怕小芷若一家也要回京了。于是她特意带了各种风味的烧饼,还有胡图制作的漂亮小挂件,给小芷若送行。 胡图带着妞妞来到忠义侯府。 林妞妞先跟胡图去连升那里,给连升送行。连升许诺给小妞妞,他回到京里后,会让人送京里时兴的好玩意儿来给她。 随后,妞妞被人带去找兰香。 刚到徐夫人的院子,兰香就从房里迎了出来。兰香说徐夫人正在忙着,别去打扰夫人,她要带妞妞去花园里玩儿。 “夫人忙什么呢?”妞妞好奇地问。 “我们太太在作画呢!”兰香说,“马上就是皇后的千秋华诞了,我们太太要画一幅牡丹图进献给皇后娘娘。” “噢,夫人真厉害!”林妞妞乖巧地点头。 妞妞想,还是皇帝最厉害,自从他来了一趟侯府,原来那些跟徐夫人做对的人就都玩完了。尤其是那个不开眼的崔明珍,竟然财迷转向、色迷心窍,上了宋氏兄妹的贼船,结果被革职还乡,不仅丢了官而且现了眼。 听说,皇帝还要把徐夫人的表哥派到梁州来当城守。这样一来,再没人敢委屈徐夫人了。 妞妞好奇怪,为什么皇帝对徐夫人这样好呢?莫非两人有什么奸情? 林妞妞一边想,一边窃笑起来,反正她总不会向好的方面联想。 兰香带妞妞来到邀月楼。果然,小芷若一家也要回京了。小妞妞有些伤感,好不容易培养了一位闺蜜,却要分别了。 李芷若带妞妞到她的房间里玩儿。 林妞妞把带来的礼物送给芷若。芷若谢过,随后她把自己绣的一幅帕子送给了小妞妞。 妞妞一看,帕子上绣着一丛兰花,正是第一次见到芷若时,她手中绣的那方帕子。妞妞赞道:“芷若你绣得真好。” 芷若说:“我听兰香姐姐说,秦娘子两岁拿针,三岁绣花,五岁便会裁衣,就连诚国公府的老太君,都赞秦娘子的手巧呢。”又说,“你将来必定不比你娘差。” “嘿嘿,我比我娘差远啦。”妞妞自惭形秽。她确信自己没有做手工的天赋,因为她从本心里就懒得动手。若要她绣花、裁衣,除非天降异能。 李芷若又说:“妞妞,我们出去玩会儿好吗?” “好啊。”林妞妞拍手赞成。 两人从房中出来,李芷若跟母亲报备了一下。李太太觉得自己一家就要离开侯府了,女儿出去玩儿会也是可以的,便应允了。 李芷若和林妞妞手拉手来到花园里。林妞妞指着前面的菜地说:“芷若,我们去那里找甜瓜吧。上次我和兰香姨姨找到一个大甜瓜呢!” 李芷若却说:“我来侯府住了许多时候,却没有把侯府走遍——我想到处走走。” “好吧。”林妞妞想到李芷若就要走了,她应该由着李芷若的心思才对,所以就答应了。 两人从西花园出来,走到正殿门前,又一直向东走,来到东边的夹道里。 妞妞提醒芷若:“夫人在画画,我们不能去打扰她哦。” 李芷若说:“我们不去夫人的院子,我们去静安哥哥的书房看看。” “可是,静安哥哥这会儿在书院里,不在书房啊?”林妞妞奇怪。 李芷若吭吭哧哧地解释:“正是因为他不在家里,咱们才好到他院子里看看。如果他在家中,男女有别,我们怎么好意思去找他玩儿?” “哦?”林妞妞瞪着黑葡萄样的眼睛,饶有趣味地打量李芷若——莫非小芷若喜欢刘静安那个呆瓜? 不会吧,小芷若才九岁,难道她这样早熟?看来,古代人早婚,所以也早恋哦。 李芷若被妞妞看得害羞,她说:“如果你不想去,那咱们就不去了。咱们去后面院子玩——府里的婆子丫环们在那院里干活呢!” “不不,我们不去后院,看她们拆被子、做冬衣,多烦啊!”林妞妞连忙声明。 PS: 感谢晏三生赠送的粉红票,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好幸福! 第98章 “妞不过是淘气” 林妞妞假做天真,说对李芷若说:“我想去安哥哥的书房里玩儿,就是怕被安哥哥知道了,他会打我的屁屁!” 李芷若说:“我们不告诉他——今天的事,我们谁都不告诉!” “好耶!”林妞妞举手欢呼。 李芷若冲她“嘘”道:“轻声——” 林妞妞放下手,熬有介事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两个小姑娘手牵手,轻手轻脚地,进了书房的院子。 府里的侍卫和下人们,都认识这两位小姑娘,所以就算有人看到,也没人阻拦她们。 刘静安的院子,平时只有刘静安和马拴柱住在这里,现在他们上学去了,院子里没有人,四周静悄悄的。 两个小姑娘心里有几分紧张害怕,不过更有几分冒险的刺激。 她们手拉手上了台阶,来到正房门前。正房的门紧闭着,透过门上的花格子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堂屋里正面摆着八仙桌,桌后有张条案,条案上摆着花瓶。东西墙壁旁各摆着一排椅子,椅子旁边有茶几。 林妞妞伏在李芷若耳边,悄悄告诉她:“安哥哥的书房不在这里,在西边的耳房里,他平时也睡在那里……”随后她用手比划睡觉的样子,说,“他读困了就睡,睡醒了再接着读。” “是吗?”李芷若笑着问,她当然不相信林妞妞的话。 两个小姑娘窃窃地笑起来。 随后她们又手拉着手,来到西边的耳房前面。 西耳房与它前面的西厢房相对,正好围成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几盆兰花,摆着一小块假山石。这里环境清幽,确实是读书的好地方。 这会儿刘静安上学去了,耳房的门是锁着的。 李芷若来到窗子旁边。窗子支了一半起来。窗台很高,李芷若使劲踮起脚,才勉强能看到里面一点儿情形。只见北面贴墙的地方,摆着整面墙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果然,这里正是刘静安的书房。 李芷若看了一会儿,随后悄悄把袖子里藏的什么东西拿了出来。她想隔着窗子把东西扔进去,却又怕被林妞妞看到。于是她回过头来,想看看林妞妞是否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可是她回头一看,却发现后根本没有林妞妞的影子。 李芷若吓了一跳。她小声喊道:“林太平,你去哪儿了?” 这时就听林妞妞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我在这里哦——” 李芷若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西耳房的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露出妞妞的半张脸来,妞妞正冲着她“嘻嘻”地笑。 “你是怎么进去的?”李芷若惊诧不已。 “这样啊——”林妞妞使劲推着两扇门,给李芷若看。 原来,门上虽然上了锁,但是锁链比较长。两扇门能错开一条缝。这条缝很窄,大人根本通不过去。但是林妞妞却挤了过去。 李芷若好奇地跑过来。她学林妞妞的样子,把两扇门错开一条缝,稍微一用力,她也挤了进去。因为她的个子虽然比林妞妞高,但是她长得很瘦。所以只要林妞妞能挤过去,她也能挤过去。 两个小姑娘都进了屋子,她们有种冒险成功的喜悦。于是你捅捅我。我捅捅你,又窃窃地笑了起来。 “嘘——”林妞妞煞有介事地在唇边竖起食指,又说“千万不能让人看到哦,我们在做贼呢。” 李芷若也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点了点头。 随后她们手拉手。继续向里面去“探险”。 外间正是刘静安的书房。屋里除了李芷若刚刚看到的大书架,还有一张很大书案。案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等物。 再往里走,里间是刘静安的卧室,卧室摆着一张架子床,还有衣架衣箱等家具。 林妞妞站在卧室门口,向里面探头巴望着。她故作老成地说:“这里是男生宿舍,女生不能随便进哦!” 李芷若的脸一红,说:“谁要进了!”随后她甩开林妞妞的手,回到书房里,去书架前面看书。 林妞妞也回到书房里。她对刘静安的大书案很感兴趣,于是蹬着旁边的椅子,爬上了刘静安的书案。她摆弄了一会儿雕花的石砚,又把笔架上的毛笔拿了下来。 她把毛笔当粉刷,假想自己正在化妆,在自己脸上刷了刷。毛笔上的细毛扫到了她的鼻子,她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心说,看来毛笔是不能当粉刷用的啊! 她拿着笔,在砚台里蘸了满满的墨,随后在雪浪纸上比划着,准备给刘静安题个字留念。 “就写——‘林妞妞到此一游’,如何?” 林妞妞坏坏地想。 可是她又忽然想到,自己才只有两周半,貌似两周半的孩子不会写“到此一游”吧? 她想让李芷若替她写。 于是她扭头,想叫李芷若过来。却发现李芷若站在书架前,拿出一本书,把什么东西塞到书里,随后又把书塞回到书架里。 林妞妞一楞,心想,李芷若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林妞妞眼珠转了转,怕惊到李芷若,忙把头扭回来。 她这一回头,却恰好看到院子里,从院门那边走过来两个人——前面一个,正是徐夫人;后面一个,正是兰香。 “夫人来了!”林妞妞低声说了一声,随后她忙爬下桌子,来到椅子上,又从椅子跳到地板上。 李芷若听到林妞妞说“夫人来了”,吓了一跳。她扭转身来,背靠着书架,两眼惊恐地看着林妞妞,脸吓得苍白。 林妞妞过来拉起她,说:“快躲起来。”随后,她拉着李芷若的手,带着她跑到刘静安的卧室里,爬到刘静安的床底下藏了起来。 她们刚刚藏好,就听那边正房的门响了,徐夫人和兰香走到正房里去了。 林妞妞知道徐夫人的习惯——她经常会到刘静安的房里来察看一番,看看婆子们有没有好好收拾屋子,刘静安的衣物用品需不需要添置更换。刘静安虽然分出院来住了,可他毕竟是她的儿子,而且还是个孩子。她这当娘|的,总有许多不放心的事情。 不过这次有些奇怪,徐夫人没到耳房这边来,而是带着兰香进了正房。 但是林妞妞知道,在正房偏间里,有扇门跟耳房相通,说不定徐夫人是打算从那里走到这边屋子里来…… 林妞妞不停地地猜测着,但她只是好奇,其实她一点儿都不害怕。 因为她觉得自己不是小偷,不过就是淘气罢了。就算被徐夫人逮到,顶多被她斥责几句,随后再告诉她的爹娘。她娘知道了,最多是骂她几句;而她那没出息的爹,肯定是护着她的,甚至觉得自己宝贝女儿会淘气真是可爱,等等。 林妞妞刚才之所以拉着李芷若藏起来,不过是觉得这么藏着挺好玩儿的罢了。 可是李芷若却不觉得好玩儿,她吓得都快昏过去了。她死死抓住林妞妞的胳膊,几乎把妞妞的胳膊掐青了。 林妞妞觉得疼了,用手使劲扒开李芷若的手。 她凑到李芷若耳边,说:“你别怕,如果夫人发现屋里有人进来了,我就爬出去——她会以为只有我自己在这儿,不会发现你也在这儿。” 李芷若信以为真,以为只要林妞妞被逮住,徐夫人就想不到床下还有一个人。于是她使劲向外推林妞妞,竟然把林妞妞当个拖布一样,生生从床下推了出去。 “不带这样玩儿的吧?!” 林妞妞一惊。木质的地板很光滑,她那胖乎乎的小身子,身不由己地从床下滑了出去。 这算什么嘛,她只是说如果被人发现了,她就一个人去顶罪。这会儿还没被人发现呢,她怎么就被同伴出卖了? 林妞妞趴在地板上,冲床下的李芷若使劲皱鼻子、挤眼睛——那意思是说,我再不跟你玩儿了,你这个没义气的东西! 却见李芷若泪眼朦胧,使劲咬着嘴唇,都快哭出来了。 林妞妞假做无奈,无声地叹息了一下。她心说,没办法,我就是心软,见不得小美女哭鼻子。 她从地板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向外面走去。 她想,她要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徐夫人眼前,随后光明正大地离开。 再随后——再随后她要把李芷若关在这里,让她在床底下趴一整天! 哈哈,我确实是见不得小美女哭鼻子,可是当不看着她的时候,我的心就没那么慈悲喽! 林妞妞一边想着怎么报复李芷若,一边向穿过书房,向正房那边走去。 可是她刚走到通向正房偏间的门旁,忽然听到徐夫人对兰香说:“你说,宋秋莲就在府外,她一定要见到我?” 原来,徐夫人和兰香就在隔壁! 虽然连接两个屋子的门是关着的,但是隔音性并不太好,那屋里说话,这屋里听得很清楚。 林妞妞楞了一下。随后她反应迅速,立刻猫下身子,藏身在偏间的门后——因为她听徐夫人提到了宋秋莲,八卦之心顿起,她想听听发生了什么事…… 第99章 “妞不过是偷听”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多谢支持! 林妞妞躲在门后。 就听门那边,兰香说:“宋秋莲此时就在我们府门外,闹着一定要见您一面。我本想让人撵她走,可又怕她还会来闹,被外人看到笑话……于是答应她,过来跟您回禀一声。” “她闹出这样的丑事来,还有什么脸来见我?更何况我已经把她撵出府去了,她还有什么资格来见我!”徐夫人说。又懊恼道,“我为何要做‘农夫怀蛇’之事,以为我给别人留三尺余地,别人就会有感激悔悟之心……现在看来,当初留下了她,终究是个祸患!” 兰香说:“太太,现如今可怎么办?她刚才在外面言道,若太太不见她,她便把要一件大秘密宣扬出来,到时候谁都不会好过!” “大秘密?!”徐夫人一楞,她说,“她手上会有什么秘密?咱们一向循规蹈矩,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在她手上啊?”忽然,她想到什么,说,“莫非,她指的是‘贵喜的秘密’?” “这……”兰香没立即回答,大约是在思考这种可能。 徐夫人也沉默下来。她大概是在思忖——如果“贵喜的秘密”暴光,对她可能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林妞妞把耳朵使劲贴在门板上,她好奇,什么是“贵喜的秘密”喂? “太太?”兰香试探地叫了一声。 徐夫人叹了口气,说:“我猜那宋秋莲,应该是为她的财产来的。说句公道话,那些财产确实是她和侯爷积聚来的……”又说,“可是,当时我若不用那些财产贿赂二老爷,二老爷如何肯帮我们。我们岂不跟从前一样,在刘家连个帮手都没有?甚至有可能,当日我都不能顺利地受封节孝夫人!” 兰香说:“太太无须自责,我们对那些人,切不可有什么同情之心、公平之心。您难道不记得,他们当日是如何对待我们,我们当日又是如何死在城守府中……若不是菩萨保佑,让时光重回半年前,我们怎么有机会活下来,改变整个事情的结局?” 林妞妞在隔壁听着。惊得险些叫出声来!她以为这世界有她一个穿越者就是稀罕事了;没想到,还有重生者,而且是一双! 这其中。有什么特别的联系吗? 还有,所谓“贵喜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妞妞来不及思考,就听徐夫人说:“兰香你说的对,菩萨的慈悲意,是对好人来说的。”又说。“我猜她肯定是也知道那个秘密,如今她想把这个秘密抖出来,让我丢脸,让二老爷跟我们起争斗。” “我却觉得不太对……”兰香似乎不认可徐夫人的观点。她说:“如果她能达到这样的目的,岂不正好如了她的意、报复了我们?她只要直接抖出来就是了,为什么还非见太太您一面?”她说。“我只恐怕,她另有什么阴谋。所以,太太还是不要见她的好;即使要见她。也要有大内侍卫在场。” “不行。”徐夫人断然否决,说,“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见过她……等会儿你把她从书房院子前面的角门领进来,注意不要让人看到。” “太太——”兰香声调恳切,看来她实在不放心。生怕宋秋莲狗急了跳墙,当场袭击了徐夫人什么的。 徐夫人说:“不要怕。府里到处都是大内侍卫。如果她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们一叫嚷,侍卫就过来了,她还跑得掉?”又冷笑道,“宋秋莲虽恨我欲死,却未必舍得用她的命来换我的命。我倒是早有跟她一起赴死的念头,只怕她不敢!” 徐夫人说得决绝;林妞妞却觉得徐夫人的想法很可乐。 因为林妞妞有现代女性的灵魂,她看不起那些为男人要死要活的女人。她很好笑地想,这两个女人因为争夺同一个男人,竟然到了同生共死的程度,这样的相爱相杀,您二位干脆百合算了! 兰香这位古代“剩女”,显然也不赞成徐夫人这种没出息的做法。她说:“太太,您出身高贵,怎可与她那低贱之人一般见识?”又说,“我答应她回禀您一声,并不是想让您去见她。其实我是想跟您要个主意——不如叫官府的人来拿她,就说她骚扰夫人,继续把她关到大牢里去?” 徐夫人想了想,说:“不必,我便见见她也无妨。若是见过之后,她确实是无理取闹,再叫人来拿她不迟。” 林妞妞听徐夫人这意思,因为那宋秋莲想见她,所以她就答应了! 林妞妞想,这恐怕不是徐夫人心胸大度、胆气豪放,恐怕是徐夫人对所谓“贵喜的秘密”,还是有所顾忌的。于是她愈发好奇,所谓“贵喜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只听徐夫人又说:“宋秋莲此番过来,一者,是为了她的财产;二者,必是为了静玉。她的财产在二老爷那里,让她继续跟二老爷打官司就是了,我也乐得有人治一下二老爷;至于静玉,现在老太太那里,若她硬要带静玉走,我也乐得成全她,只是静玉必须从刘氏宗谱上除名。” 徐夫人把自己的对策,跟兰香交了底。 兰香被徐夫人说服了,于是出去带人。 林妞妞这才想明白,怪不得徐夫人和兰香会到这座院子里来。 因为整个侯府,这会儿只有这座院子里没人。花园里有李太医一家,正院有连升等人,后殿的院子住着侍卫;徐夫人住的地不必说了,总是有婆子在值班;至于徐夫人后面那座院子,现在更热闹,一群婆子丫环在那里拆洗被褥,缝制冬衣。 此外,书房的院子还有个好处,它前面有个过道,过道尽头有个角门通向外面的大街。兰香可以从那里把人领进来,不会惊动正院和后殿的侍卫。 林妞妞很兴奋,觉得今天自己这趟没白来,赶上一个大八卦。她总是听人们说起徐夫人和宋秋莲的争斗,却一直没有机会近距离目睹那位“莲夫人”的风采。 她想,能让两位城守大人,先后拜倒在石榴裙下的人物,必定是位出众的美人吧? 正这么想着,就听院门一响,院子里有轻轻的脚步声响。 林妞妞忙轻手轻脚地跑到耳房的前门边,透过门缝,向院中张望。 就见院子里,兰香引着一个女人向这边走来。 那个女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中等个头,穿一身粗布衣裳,身材偏瘦削。她头上包着帕子,面上却罩着一块面纱,显得不伦不类。 林妞妞透过门缝里,歪着脑袋使劲看。 她心说,这可不是我隔着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我真没看出来,这位“莲夫人”哪里长得好了?起码这小身板,还不如我娘那“乳神”呢! 又听正房门一响,那是兰香带着宋秋莲进了屋,随后偏间里有些许响动,那是兰香带着宋秋莲到偏间里来了。 林妞妞又悄悄踱回偏间的门后,偷听那边屋里说话。 就听宋秋莲在那边说:“夫人的气色真好,想必夫人最近过得比较宽心如意吧?” 林妞妞听着直摇头,说:“这声音也不性感——不磁性低沉,也不甜美娇嗲。” 徐夫人语调平淡地回答:“我是一心向佛的人,早已心静如水。佛说,一切皆是修行,谈不上什么是宽心、什么是如意。” 宋秋莲冷笑:“你倒是可以安心地参你的佛、念你的经了!可是你看看,我落到了什么地步!你看看我的脸——” 大概是宋秋莲把自己的面纱揭了下来,就听徐夫人和兰香倒吸了一口冷气。 随后兰香问:“莲夫人,您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秋莲冷笑一声,说:“在大牢里,那群人故意把我和祝三娘关在一起,祝三娘心中恨我,她把我的脸挠花了。至今还没好,也不知将来还好不好得了。” “祝三娘是谁?”兰香好奇地问。 “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宋秋莲哂笑道,又说,“她原是崔明珍的三夫人……哼,她的下场也不怎么样,崔明珍被革职还乡,崔明珍的正室就把她卖了!说到这里我要说,人们都说我应该感谢徐夫人——徐夫人没叫人卖我,而是直接放我自由身了。” 听宋秋莲语调阴阳怪气,比连升古怪多了,所以林妞妞想,恐怕宋秋莲所谓的感激,是在说反话! 徐夫人似乎根本不在意宋秋莲是怎么想的。只听她淡淡地对宋秋莲说:“宋氏你不必客套,今天有什么来意,就请直说吧。” “你——”宋秋莲似乎很生气,因为她一大段开场白,又给人家看自己毁了容的脸,可人家却不想跟她兜圈子。 林妞妞却捂嘴直乐,心说:“宋氏你完了,夫人不爱你了——你破相了,身材还不好,没有当‘狐狸精’的资本了,所以夫人不稀罕跟你相爱相杀了!” 只听宋秋莲恨恨地对徐夫人说:“我也不想跟你废话——你叫兰香出去,我再跟你说。” 兰香显然不放心,她焦急地叫了声:“太太——” 徐夫人却说:“兰香,你出去吧。” 兰香只得退了出去,但是她又刻意说了声:“我就在门外。” 林妞妞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心说,别是宋秋莲想跟徐夫人同归于尽,偷偷带了人体为炸弹来吧?她们俩人相爱相杀没关系,千万不要连累了妞啊! 第100章 “恐龙生的蛋”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为期一周的双更终于结束了,存稿箱迅速瘦身成功。不过请相信,好吃懒做的某诺会让它迅速增肥起来,还会有爆发的时候的。某诺喜欢晚上十二点之后更,只是因为听人说那样显得订阅好看些。其实好吃懒做的某诺从来没那么晚睡过。朋友们也不要熬夜啊,反正这个文也不是情节紧张的类型,就跟听相声一样,慢慢消遣就行啦。 虽然林妞妞承认自己的想像有些夸张,这个时代怎么会有人体炸弹什么的! 不过为了小心起见,她还是离开了门板,躲到墙边去了——这样,就算宋秋莲带了什么攻击性武器来,也不会连累到躲在墙后面的她。 奇怪的是,兰香出去之后,并没有听到徐夫人跟宋秋莲说什么。墙那边安静了许久,好像那二人根本不在屋中一样。 怎么回事,难道宋秋莲和徐夫人一起穿越了,穿到另一个时空去了?又或者,宋秋莲的攻击性武器,就是带着徐夫人一起重生到若干年前,把她们二人的命运再改变一次? 我靠,你们这样乱搞,会把时空搞乱的!到最后时空彻底崩溃,一切化为齑粉,谁负责啊? 林妞妞带着无比的好奇心,悄悄挪动回到门板后边,她试图通过门缝,看看徐夫人和宋秋莲是否都还好好地活着。 这时,却听徐夫人说:“你到庄子上去吧——梁州城里,你是绝对不能再呆下去了。” 宋秋莲说:“如果这是你的条件,那么可以。我可以到庄子上去,不再踏足梁州,甚至不会出庄子半步。” “好!”徐夫人说,“你好好地在庄子上呆着;其余的事。我自然都会安排好。” “好极!”宋秋莲得意地笑了两声,又说:“多谢夫人,那我就回庄子上静候您的佳音了!” 又听徐夫人地唤兰香:“兰香,送她出去吧。” 随后,兰香进来带着宋秋莲走了。徐夫人又略坐了一会儿,也走了。整个院子重新变得静悄悄的,静得有些怕人。 “这就算完了?” 林妞妞莫明其妙。她完全不知道,刚刚徐夫人和宋秋莲之间发生了什么状况。 她既没听到宋秋莲如何要挟徐夫人,也没听到徐夫人答应宋秋莲什么条件。莫非那两人四目相对,发现对方眼底深深地情意。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最爱的人还是对方,于是放下武器、拥抱在一起? 不过听那二人最后的语气,应该还是互相仇恨的。不可能拥抱啊! 啊,真受不了了。本来听到了八卦,可最后却不知道真正的八卦是什么,真让人抓狂! 可是没办法,好戏已经散场了。 林妞妞也要走。却忽然想起来。里屋床底下还藏着一个人呢! 这老半天,李芷若竟然一直藏在床底下,没敢出来! “我是该悄悄地走开,还是该勇敢地留下来?” 林妞妞纠结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原谅那个不懂事的孩子,把那孩子从床底下拯救出来吧! 林妞妞跑回刘静安的卧室。趴到地板上,向床下看去。 只见李芷若果然还在床底下趴着呢。她正抽抽答答地哭泣,一张漂亮的小脸蛋上。泪水、汗水和尘土混在一起! “芷若,你好像小花猫啊!”林妞妞幸灾乐祸地说。 李芷若抽抽答答地问:“她们走了吗?” “没有呢,怎么办?”林妞妞故意吓唬她。 李芷若果然被吓到了,她哭着说:“都是你不好,是你带我进来的!” 看来。李芷若改变了策略——她在想,如果被逮到。就把一切过错推到林妞妞身上去。 “你这样说她们也不会信哦,因为你比我大好多岁呢——大姐!”林妞妞最会气人了,她故意强调“大姐”两个字,意思是,如果被人逮到,罚也是罚年龄大的,不会罚她这小奶娃! 李芷若“哇”地一声哭了,看来她已经绝望了。 林妞妞忙说:“小美女你表哭了,她们已经走了。” “什么?”李芷若的哭声一下就停住了。不过她还不放心,又问了句,“她们真的走了,外面没有人了?” “你没听到吗?”林妞妞问。 “没有!”李芷若摇头。 “噢——”林妞妞放心了。 她在想,看来徐夫人私会宋秋莲的事情,只有她知道,李芷若不知道。而且李芷若怕人知道她们进了刘静安的书房,回头肯定也不会把她们今天凑巧在这儿的事情说出去。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偷听了徐夫人的秘密。 林妞妞只一瞬,就把事情的关节都想明白了。 随后她向床底下探过手去,想把李芷若拉出来。她说:“芷若,你快出来吧,外面都没人了,我们正好偷偷地离开啊。” 李芷若却固执地摇了摇头,那意思是她还不出来。 “为毛?”林妞妞奇怪,说,“你再不出来,安哥哥就要回来了。” 李芷若嘴一撇,又哭了。 “你怎么了?”林妞妞问。 李芷若吭吭哧哧地说:“我尿裤子了……” “哇噻——” 林妞妞瞪着黑葡萄似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芷若。 不会吧,每回尿裤子、尿炕的主角都是她林妞妞,这回终于换人了? 哈哈,这是多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啊,妞是不是应该告诉给小图图他们知道呢? 李芷若觉得自己出了这么大糗,再没脸见人了。她趴在地板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林妞妞趴在地板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李芷若。她伸出小胖手,捅了捅李芷若,说:“你出来,我看看你尿了多大的一片。” 额的神啊。原谅她的恶趣味吧!但是她真滴好想看小美女尿裤子是什么样的啊! 李芷若不知道林妞妞是在捉弄她,她磨磨蹭蹭地从床下爬了出来,随后跪在地板上,撅着屁股给林妞妞。 林妞妞站起来,捏着鼻子,凑近看了看。果然,在李芷若的小屁股位置,有一小片印迹,她真的是吓得尿裤子了!林妞妞乐得耸动着肩膀,险些爆笑出声。 林妞妞使劲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她骗李芷若说:“没事儿,都已经干了,” “会不会被别人看出来?”李芷若问。 林妞妞眼珠一转。想了个主意。说:“你可以到园子的菜地里坐两下,就说在园子里玩的时候,不小心跌倒了。” 李芷若站起来,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一身漂亮的粉红色裙衫,已经弄得都是土和泥——这都是跟林妞妞出来玩儿闹的。当初就该听母亲的话,不跟林妞妞这个野孩子玩儿! 李芷若撅着嘴,转身跑开了。她跑到门边,使劲挤出了房门,随后一声不吭地跑掉了。 “芷若,你等等妞啊!” 林妞妞在后面喊。可是李芷若却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回头。 林妞妞只好从门缝中挤出去,在后面撒开小短腿追。 她们穿过夹道的月亮门。又跑过宽敞的正院。李芷若在前面跑,林妞妞在后面锲而不舍地追。不因为别的,林妞妞就是觉得这样追着跑,挺好玩儿的。 就这样,林妞妞嘻嘻哈哈地。追着李芷若,一直追到西花园里。 远远的。就看到李芷若忽然在菜地旁边停了下来。随后她做了一件让妞妞大跌眼镜的事——她忽然一屁股坐在菜地里,还使劲用屁股在地上辗了两下;接着她又爬起来,往她们家住的邀月楼方向跑去。 林妞妞开始楞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李芷若还真信了她的话,想跟家里人说,衣服弄脏了,是因为在菜地里摔了一跤! 林妞妞忍不住爆笑起来。 这样的稀奇笨蛋啊,是恐龙生的吧? 林妞妞笑到肚子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既然坐到了地上,她索性模仿李芷若的样子,用屁股在地上辗啊、扭啊。 太搞笑了,这小动作真优美! 林妞妞继续爆笑,到最后她干脆躺地上,打着滚笑。 忽然,她只觉身子一轻,自己离开了地面。 再一看,原来她被胡图拎了起来。 “图图,你不知道……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胡图瞪着她,说:“你还笑!你看看你的衣服,都是灰土,回去会被林婶骂的!” 林妞妞才不在乎,她仍然笑个不停。她把头往胡图怀里拱,说:“图图,救救我……哈哈……再这么笑下去我会死的!” 胡图把她举起来,严肃地盯着她的眼睛,说:“我在酒楼订的酒席已经送来了,你要不要跟我去吃?” “要!”林妞妞果断地回答。她被酒席转移了注意力,“狂笑病”也痊愈了。 第二天,连升带着小冬子、大内侍卫们,还有李太医一家人,一起回京了。 侯府里一时清静下来。但是没清静两天,徐夫人的表哥黎汉卿一家来到梁州,侯府又显得热闹了。 黎汉卿今年四十多岁的年纪,娶妻南氏,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嫡出一儿一女,儿子黎念恩,今年十五岁;女儿黎念慈,今年八岁。黎大人还有一房妾室,姓赵,原是黎汉卿的房里人。赵氏庶出一女,现已成人,已经在湘南地方嫁了人。 黎汉卿一家来到梁州,本应该住在城守府里。但是他家初到梁州,家居用品还不齐全,所以刚到梁州的一个多月,他们一家人都吃住在忠义侯府里。 黎念恩跟刘静安住在一起。黎汉卿带着妻妾和女儿,住在花园的邀月楼里。 这时已是冬天,天气转冷。黎大人一家在南方生活多年,已不太习惯这样干燥寒冷的气候。尤其这侯府里,徐夫人向来节俭,兰香管家也是小气的脾气,虽已经尽着照顾黎大人一家,但是南夫人仍然觉得不舒适…… 第101章 夫人们的知心话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zb4869朋友的粉红票。么么,爱你们! 南夫人着急让人打扫布置城守府的后宅。 其实城守府里,之前一直有崔明珍和祝三娘住着,虽然不比刘彦昭在任时,装饰奢华富丽;但是一应家具也是齐备的。 但是南夫人觉得,崔明珍等人用过的东西晦气,于是叫人全部撤掉,墙壁也要粉刷一新。随后又因为从南方带来的佣人少,她又接三岔五,不时地叫人牙子来,挑选购买下人。 南夫人劝徐夫人也买几个人用。 徐夫人笑着辞了,她说:“我府里人少事少,我平时既不出门、也不待客,够用的就行了。” 南夫人说:“何不给静安买个丫头?” “给静安买丫头?”徐夫人楞了一下,旋即明白,这是预备给静安通房的。她掩口笑道,“他才多大,还不到那时候呢!” 南夫人说:“你现在买下来,先养在自己身边、慢慢调|教着,过几年再送到静安房里。这样从小养起来的,将来也听你的话。” 徐夫人听这话,犹豫了一下。不过她还是说:“还是算了吧,再过两年再说。静安还是太小了,若知道是养了给他通房用的,只怕乱了他的心思,不能专心读书了。” 南夫人说:“我却不那么想!男孩子嘛,若是及时地明白了那件事,反倒能心思安定,专注地做大事了,等将来结婚后,也不会受老婆钳制……”又说,“若知道现在能调回京城这边来,我早就为念恩预备几个了。当时还以为。这辈子要老在湘南,还差点给念恩在那边订了亲呢!”她又兴奋地说,“幸好没订——如今老爷的官职上去了,我可要给念恩选个名门闺秀做媳妇!” 看来,南夫人因为丈夫升了官,志得意满,对一家人的未来生活,已经有了很多的谋划。 徐夫人没接言。因为在她在看来,是个女人就比她会管家、会过日子。而她呢,纯粹是生活低能。若没有兰香一路扶持。她都活不到现在;若没有皇上圣恩体贴,她也过不了这么舒心安逸。 忽然,徐夫人想起一件事。她对南夫人说:“表哥初到梁州。公事繁忙……其实我有一事想请他帮忙,却一直没机会开口。” 南夫人说:“有事你就说话啊——咱们自家人,他再忙,你的事他也要管啊。” 徐夫人说:“是这样的——我们府上之前那个妾室的事,想必您已经听说了?” 南夫人点头。早在到达梁州之前。她和丈夫就已经把徐夫人家里的情况,以及崔明珍、宋英豪、宋秋莲等人的关系,打听得一清二楚。她对徐夫人的遭遇也是极为同情的。 徐夫人又说:“我曾经想撵她出府。可是后来想到,若真撵了出去,恐怕她在外面又四处招摇。若是再惹出什么事来,必定会让人再次提及。她曾是我们府上妾室的事,那么我们府上的名声还要被她再带累一回。后来恰巧打听到,我撵她的那封文书已经丢了。而且当时因为崔明珍从中作梗,也没有在城守里存档。所以我这样想,索性我就当她还是我府上的人,把她往城外的庄子上一关,关她一辈子算了。” “哦。这样啊——”南夫人说。又说,“这样也好。把她关起来,时候长了人们就忘了有她这么一个人,外人也不知道她跟咱们府到底还有没有关系。再说了,反正咱们也供得起她一口饭吃。” 徐夫人点头,说:“我正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想把静玉也送到庄子上去,让他跟他娘在一起。”又说,“我想拜托表哥的事,就是想让表哥派人把静玉和他的奶娘,从刘家庄里接出来,一同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告诉你表哥,让他派人去办这件事。”南夫人说,又说,“只是我觉得此事你要三思——你虽然心慈,不欲让她们母子分离;可是那宋氏品德败坏,恐怕不适宜教养孩子——你还不如把那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呢。” 徐夫人尴尬地笑笑,说:“我身体不好,静安又小,恐怕无法分神再照顾那孩子……”又说,“我们侯爷子嗣单薄,只有静安和静玉两个。我不忍驱逐宋氏,也是为了静玉着想。我只希望他长大之后,能够明白是非,体谅我的一番苦心安排。” 南夫人想,这是表妹家的家事,她以前跟这位表妹也没什么来住,不太清楚表妹的脾气。所以她虽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没再多嘴。 这时徐夫人又说:“我还想把我们老太太身边,一个叫贵喜的丫头,一并接出来,随后送到我这里来。” “哦?”南夫人奇怪,不明白徐夫人为何单指名要这么个丫头。 徐夫人说:“是这样的,我手下只有兰香一个像样的丫头,所以想跟老太太把贵喜要过来,跟兰香也有个替换。还有,我还想跟二老爷再要两房家人——但是你知道,我们二老爷外号‘皮笊篱,不漏汤’,这事要容后再商量。” 南夫人笑着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个月后,黎大人一家正式入住城守府。 随后年关马上又要到了。 徐夫人的禄田原本是内务府管理下的皇庄,按惯例,都是秋分之后结算。所以刚刚分给徐夫人的禄田,要等明年秋分才能分下钱来给她。 文元帝肯定考虑到了这点儿,所以一入冬,便着人送了一千两的赏银,并细碳、棉布等物品过来。 徐夫人之前生活艰窘,如今一下就是一千两的赏银,还有大批物品。侯府的收入,简直可以用一夜暴富来形容。 可是,虽然一夜暴富,徐夫人却仍然是一片平常心。没钱的时候,她吃糠咽菜,也过来了;如今有钱了,她仍然吃素斋、穿常服,不见半分骄奢。而且她吩咐兰香,也不可让刘静安骄奢起来,一切如过去,冻不着、饿不着就好,有钱无非多买几本有用的书来读。 徐夫人还是跟过去一样,懒得过问俗务。这一千两银子和许多东西,依然是放手交给兰香去打理。 反倒是兰香,跟几辈子没见过东西似的,抱着银子和东西乐开了花。有这些银子和东西,侯府里的生活终于不再紧巴巴的了,她和徐夫人的生活,终于奔上了富裕路。 兰香跟徐夫人商量,今年过年多置办些东西,给各人的打赏也丰厚一些。 徐夫人无所谓,她说:“反正银钱也宽松,你看着安排吧,不必事事问我。”又说,“兰香,把你的月例银子涨到十两。” “十两?!”兰香一楞,说,“太太,这太多了,我还是领大丫头的月例就行。” 徐夫人说:“这不算多。你跟别人不同,你是府里的大管家,再高些也是应该的。”又说,“冬梅依照大丫头的例,月银二两,打赏另算。” 冬梅便是贵喜,来到忠义侯府之后,徐夫人给她改了名字。当日接她出来的时候,徐夫人给了袁太君五十两银子,连同贵喜的身契一并要了过来,如今她正式是侯府里的人了。 冬梅刚来的时候,兰香对冬梅颇有防范。但是过了些日子之后,兰香见那冬梅到也乖巧老实,只在后院做些针线,也不到处乱串……兰香便渐渐不再以冬梅为意。 这天,兰香开列了单子,叫下人出去采买年货。她自己则雇了乘小轿,打算去秦娘子家里串门。 兰香这是吸取去年的教训。去年抱着妞妞逛街,可把她累惨了,若不是孙有财后来相送,她都不知道怎么把妞妞抱回去。 今年她还想带着妞妞去逛年集。但是妞妞可比去年更高更胖了,她可不敢再抱着逛了,一定要找个代步的工具才行啊! 说起来,林二郎的烧饼铺已经搬到“东来顺”酒楼那边,这边的铺子全给了秦氏经营。秦氏开布庄的同时,也经营裁缝铺。 老高和胡图都留在了秦氏这边。老高年纪大了,只能做些扫地打杂的事情。冬天冷,他专给铺子里烧炉子,铺子里暖烘烘的,人们也乐意光顾。胡图仍然是负责扛布、看看铺子,顺便看着妞妞。 此外,秦氏现在可不是自己做工了。她雇了一个会裁剪的妇人,另外还有两个针线好的女工。她是真正的大老板了。 可是,秦氏轻闲了,林妞妞则苦了。 因为秦氏自己三岁就会绣花,便一直认为针线女红的手艺应该从娃娃抓起。所以秦氏一有空,就找块绫子描上花样,绷上绷子,让林妞妞拿去练手艺。 林妞妞苦不堪言,她这么懒的人,竟然让她做工?她真是烦透了,所以总是捣乱,要么故意弄糊了花样子,要么假装扎到手博同情。 一来二去,秦氏发现她的伎俩了,就吓唬她:“限你半天绣好这一朵花,否则不给饭吃!” 林妞妞扔了绣绷子跑开了。她跑到胡图面前,仰着脸,撇着嘴,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说:“图图,救救我——” 第102章 “妞的口感好” 胡图也觉得林妞妞可怜。 可是他知道,秦氏一定要让林妞妞学会绣花的技艺,所以也不敢违了秦氏的意。他只能摸摸妞妞的头,安慰她说:“不就是学绣花吗,慢慢学吧。” “可是妞说过,妞不喜欢绣花!”林妞妞撅着嘴说,又说,“妞对于绣花,一点儿手感都没有!” “那你喜欢做什么?”胡图问。 “妞喜欢吃——妞对吃的东西很有口感!” 林妞妞只要说到吃,眼睛就变得亮亮的。 “……” 胡图无语。他满脸起皱纹,头顶上一排小鸟“嘎嘎”飞过。 林妞妞歪着脑袋,瞪着黑葡萄似的眼睛,讨好地说:“图图,你带我去酒楼啊?” 不等胡图说话,就听秦氏在旁边喝了声:“不准去!” 随后,秦氏气哼哼地走过来,把绣绷子塞到林妞妞手里,说:“快去绣——绣不好这一朵花,今天的午饭就别想吃了!” 林妞妞拿着绣绷子,使劲斜着眼睛瞪她娘,斜得黑眼睛就剩下一小点。那意思是,请看我鄙视的小眼神儿——“乳神”下垂了,你的脾气却见涨了! 胡图怕林妞妞跟秦氏争执起来,真被秦氏打两下,忙抱起妞妞走开了。 他把妞妞抱到一边,说:“妞妞,我看着你绣,好不好?你每绣一针,我就喂你一口芙蓉糕。” “还有枣泥糕,还有绿豆糕。”林妞妞提要求。 随后她又觉得只吃甜食不太好,又说:“还有松籽仁,还有五香豆。” “好吧。”胡图无奈地答应。 胡图先抱着妞妞上街,把她要的零食都买全了,随后才回到铺子里,看着妞妞绣花。 林妞妞坐在她的“劳斯莱斯”里。手拿绣绷绣起花来。每绣一针,便张开嘴,等着胡图喂一口零食给她。 “芙蓉糕——” 林妞妞命令一声,随后一块芙蓉糕送进了她的小嘴。林妞妞这才绣了一针下去。 一针绣完,一块芙蓉糕已经进了她的肚子。 “松籽仁——”林妞妞又命令道,还补充说,“别一粒一粒的,一回怎么也要十粒以上。而且要把皮剥净了,千万不要硌到妞的小牙牙;还要把细皮也吹干净了,细皮有苦味。不好吃。” 胡图忙剥了十粒松籽仁,在手里搓了搓,把细皮吹净了。随后托在手里,送到林妞妞嘴边。 林妞妞低下头,一口就把松仁都吃到了嘴里。随后她满意地喘了口气,闭着眼细细地咀嚼起来。 “快绣啊!”胡图提醒她。 胡图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上了妞妞的当,他怎么成了专喂妞妞吃零食的佣人了? 林妞妞却很美。她认为。古人读书,可以有“红袖添香”;她林妞妞绣花,当然也可以有“美男喂食”。 林妞妞瞪着黑葡萄样的眼睛,认真地跟胡图说:“图图,妞会遵守诺言的——你喂妞一口,妞就绣一针。只要一小会儿,妞就绣完了!” 胡图冷笑一声,说:“我看你是故意使唤我!”又说。“你爱绣不绣,我没空管你了!”说罢,胡图站起来走了。 “小图图,你不可爱了哦!”林妞妞挤眉弄眼地冲着胡图的背影说道。 胡图懒得理她,自去忙他的事情了。 胡图今年没有做那些小手工。 他读连升那些西洋书。的眼界大开;而跟连升这样层次高的人交往,也让他心胸更加开阔。他在朦朦胧胧之中觉得。自己的未来应该有更为广阔的天地,不应该在这里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 现在秦氏每月给他的工钱不少,所以他不再贪图那点儿小利。这半年来,他只为了铺子的生意,趸些胭脂水粉来寄卖,却没再做那些浪费精力的小手工。至于做小手工的生意,他全给了老高。他闲瑕的时间,都用来精进他的武功,还有钻研他的木雕手艺。 这会儿,胡图不搭理林妞妞了,给秦氏扛了匹下来,便坐到柜台旁边,拿了块木头雕东西。 林妞妞则索性扔了绣绷子,直接把糕点等物拉到近前,专注地吃起零食来。 刚刚胡图怕她冻到,把她的“劳斯莱斯”放到了火墙旁边,她一边吃零食,一边在火墙上烤烤手,真是悠闲自在。 “还能近距离地欣赏‘小李飞刀’雕木头!”林妞妞恶俗地想。反正她总能自得其乐。 很快,林妞妞的偷懒行为被秦氏发现了。秦氏送走了一位买布的客人,随后几步走到林妞妞跟前,冲着她吼道:“你看看你,你就知道吃!连朵花都绣不好,你就是个吃货!” 林妞妞忙把绣绷子重新拿起来,说:“我正在绣啊,刚才只是中场休息!” 秦氏才不听她狡辩,正要再训斥她;就在这时,只见兰香一步迈了进来。 “秀姐姐,妞妞——”兰香跟她们打招呼,又冲旁边的胡图说,“胡小哥,你也在啊?” 胡图当然认识兰香,他站起来,冲兰香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兰香又回头打量秦氏和林妞妞,不由笑道:“你们娘俩这是干什么呢,伸脖子瞪眼,跟斗鸡似的?” 秦氏忍不住一笑,指着林妞妞说:“还不是她,真是气死我了。” “哎哟,你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兰香走过来,把妞妞从小推车里抱出来,说,“多可爱的小妞妞啊,怎么会让人生气呢,是不是?” 林妞妞点头。她跟兰香控诉她娘|的“罪行”,说:“娘说,她中午不给妞吃饭!” 兰香笑道,说:“不怕,姨姨今天是来带妞妞逛街的,等会儿咱们到大街上吃去!” 林妞妞一听,高兴地拍起手来。 秦氏在旁边嗔道:“你就助着她吧,都是让你们宠的!” 秦氏先带兰香去屋里坐。妞妞扔了她的针线,跟着兰香进了屋。 兰香和秦氏在一起的时候,免不了要交换一下八卦消息。 兰香告诉秦氏,侯府那边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当然免不了谈到表舅老爷一家人。兰香说,黎老爷风度儒雅,他家的一对儿女也很可爱;南夫人很会管家,而那位赵姨娘年纪大了,整天想念嫁到湘南的女儿,平时没有什么存在感。 “关于莲夫人,最近可有什么消息?”秦氏好奇地问。 原来,秦氏已经听说,徐夫人把宋秋莲送到城外的一所庄子上关了起来,把刘静玉和他的奶娘也从刘家庄接出来,送到了庄子上。 而且她还听说,徐夫人把宋秋莲名下的财产都给了宋秋莲,就连那个“南货店”,后来都让人帮忙盘了出去,所得的钱也都给了宋秋莲。 秦氏一直都觉得奇怪,觉得徐夫人对宋秋莲这般大度,似乎有些反常。 兰香摇摇头,说宋秋莲那边没什么消息。倒是二老爷刘彦昌那边有些新闻。刘彦昌老大不高兴,因为他一直惦记着宋秋莲的财产,好不容易等到宋秋莲倒台了,财产却没有他的份儿! 徐夫人哂笑:“这二老爷也太贪心了,本来那些东西也没他什么事儿啊!” 兰香说:“我们太太是老实人,也不想让二老爷太不高兴。她跟二老爷要了几房家人来,把大房剩下的几处田产和房产,写了过户的文书,正式转给了二老爷,算是做为交换。” “那夫人手里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秦氏说,又说,“就算她不想为自己留什么,也要给小侯爷留点儿什么吧?” 兰香叹气,说:“我也不知道太太是怎么想的,她就这样做了,也没跟我商量……”又说,“算了,反正我们太太现在又多了两百倾的禄田,足够我们花销了,那些东西不去想它也罢。” 秦氏点头,确实是这样,多了这两百倾地禄田,等于一年多了千两银子的收入。这可不是小数目,这等于让侯府一夜之间变豪门了。这回兰香可松心了,她再不用为徐夫人和刘静安的吃穿发愁了,她自己的日子也宽松了。 说到“南货店”等事,秦氏想起一件事。她说:“你猜那南货店被谁盘了下来?原来不是外人,正是孙有财和他的几位朋友,一起出钱把它盘了下来。孙有财说他不再出门跑‘通关’了,这回要安定下来,好好在梁州里做生意呢!” 兰香听秦氏又提起孙有财,面上一红,悻悻地问:“你什么意思,莫非又想提那些话了?” 秦氏笑道:“不是我想说,是恰好说到这里——宋秋莲彻底完了,表舅老爷又在梁州当城守,你们夫人可再没什么上愁的事儿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下她,可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了。”又说,“实话告诉你——这回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上次我去你们府,徐夫人偷偷跟我说,若有合适的人,让我帮你惦记着,将来她会当嫁女儿一样,风风光光地让你出嫁!” 兰香低下头,脸红了。娇嗔道:“你们总是提这些事,烦不烦人啊!”又说,“我不跟你说话了,我要带妞妞上街去!” 第103章 “花生、花生” ps: 感谢幽幽无优朋友的粉红票,感谢热恋^^朋友的两个平安符,感谢沧桑明月朋友的四只小黄鸡(哈哈,是灵鹊!)么么,爱你们! 秦氏见要把兰香臊走了,忙拉住她。 秦氏笑道:“咱不说嫁人之类的话,咱说说你那栋酒楼吧——那可是你自己半辈子的积蓄,如今这样的经营法,你可满意不?” 兰香笑道:“我不费心,只要坐等收钱,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没什么可说的!” 原来,“东来顺”酒楼现在是三方的股。 第一方是兰香,她以房产入股,不参与经营,也不在意赢利,秦氏分给她多少钱,她就收多少钱。 第二方是秦氏和林二郎。秦氏和林二郎出全部的经营资本,林二郎负责管理酒楼业务,他的烧饼铺子也搬了过去,同时经营着。 第三方是酒楼的厨子。这位大厨,就是原来经营“东来顺”的那位张老板,当时因为“斧头帮”捣乱,他经营不下去了,只得暂停营业。但是他舍不得“东来顺”那个地方,所以当他听说另外有人买下了“东来顺”,准备把酒楼重新开张的时候,他自荐来当大厨。也就是说,他是技术股,每卖出一道菜去,他提成若干。 林妞妞听到娘亲和兰香在说酒楼的事,她迅速从炕里面爬过来,抱着兰香的胳膊,说:“姨姨,妞是大老板,对吧?” 兰香笑了,她把妞妞抱过来,搂在怀里,说:“当然啦,房契上写得是我们妞妞的名字。妞妞当然是大老板了!”她又逗妞妞说,“妞妞啊,姨姨在侯府里出不来,你可要帮姨姨看好了,别让你爹娘把姨姨的钱给昧了!” 林妞妞一本正经地点头,说:“没问题,妞最公平了,肯定帮姨姨看好了。” 秦氏在一旁哭笑不得,忍不住嗔兰香:“都是你们,把她娇纵坏了。她整天就会惦记吃的。什么事情都不做——我想教她做点针线活儿,她能想出千奇百怪的理由逃掉!” 兰香说:“秀姐姐,你别拿我们小时候那套来教妞妞。我们小时候。都是人家的家奴,学做活儿是要侍候主子的。妞妞跟咱们可不一样!” 秦氏说:“她虽跟咱们小时候不一样,可也不是千金小姐,哪能连横针竖线都不会?” 兰香反驳道:“谁说不是千金小姐?”她说,“你们俩口子的生意越做越大。将来发了财,托我们太太的关系再给姐夫弄个‘员外’的名称——到那时候,我们妞妞还不是千金大小姐吗?” 秦氏讪讪地笑道:“我们寒门小户的,能挣个温饱就不错了,发什么财啊,也不敢想什么员外、大官人的。”她又说。“生意的事就是这样,既然做起来了,不敢松懈却也不能着急。只能这么一步步地做下去。”说到这儿,她放低声音,凑近兰香耳边,说,“我现在只上愁一件事——我生了妞妞都快三年了。这肚皮又没了消息;没有个儿子,终究是我的一件心事!” 兰香安慰她说:“你也别太着急。我常听人说,儿女是缘分,这种事越急越不成。当年你跟姐夫结婚后,不也是等了好几年才有了妞妞?你再等等吧。” 秦氏看了看旁边的妞妞,叹了口气,说:“如果妞妞是个小子,就好了。” 妞妞冲她娘亲撇撇嘴,心说,你老封建,你重男轻女!我林妞妞是天才,可不比任何小子差! 兰香也说:“秀姐姐,你别不知足了。小妞妞多贴心啊,连皇帝都喜欢得不得了呢!” 秦氏却说:“快别提了,那件事差点儿把我吓死!”说着,她又瞪了小妞妞一眼,说,“你从小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以后可怎么办?” 兰香抱起妞妞,说:“你说什么啊?得到皇帝的赏赐,这可是别人做梦也梦不到的缘法!就算是国公府里的嫡出小姐,怕也没这么大的福份呢!”又说,“妞妞,咱逛街去,不要你娘!”随后兰香抱着妞妞走了。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兰香抱着妞妞出来逛街。 那时她囊中羞涩,买东西要精打细算。这次她腰包鼓鼓的,她要给妞妞买点儿像样的东西。 兰香理解的“像样的东西”,就是指价值昂贵的、能拿到别人面前显摆的东西。 兰香叫人抬着轿,径直向翡翠大街最著名的银楼而去。 轿子在银楼前一停,银楼的伙计就忙迎了过来。伙计都是极有眼色的人,一看兰香乘轿过来,便知道其身份不一般。再看她衣着打扮,素雅大方,相貌端正,气质非凡。她虽然抱着个孩子,却是姑娘打扮。于是伙计称她为“大姐”,这样称呼比较保险。 兰香抱着孩子走进银楼。 伙计在一旁殷勤问道:“大姐,您打算买点儿什么?是给自己戴,还是给孩子戴?我们这里玉石珍珠、翡翠玛瑙、松石蜜蜡,各种材质的首饰都有。我们还有梁州城手艺最好的金银匠,只要您点出样子来,我们可以给您打制镶嵌。” 兰香是见过世面的,她不忙着回答,而是先抱着妞妞来到贵宾休息区。休息区有一张八仙桌,旁边摆着太师椅。她抱着妞妞坐下,随后才对伙计说:“我要给孩子打个金项圈,把你们这儿新鲜时兴的样子拿出来,给我看看。” “好嘞!”伙计答应着,去取图册。另有小伙计沏了香茶过来,并摆上一盘花生,意思是待客之用。 妞妞一看到吃的,眼睛就放光。她捅捅兰香,又指指花生,意思她要吃。 兰香笑道,说:“你还是省着肚子,等会儿到上街去给你买好吃的。” 妞妞说:“我就是尝尝,因为我‘口感’好啊。” 兰香只得抓了两粒花生,递给妞妞,让她慢慢剥来吃。 这时,伙计拿来了金项圈的图册,兰香接过图册,专注地挑选起样子来。 妞妞尝了尝花生,感觉它既不咸也不甜,没有任何滋味,真是难吃死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整盘都这么难吃,想再抓几粒尝尝。她抬头看看兰香,兰香正忙着。于是她索性自己站起来,蹬着椅子爬到桌子上,又抓了几颗花生尝起来。 这时,兰香挑中了一个样子。她一抬头,就看到妞妞已经上了桌子,正坐在桌子上吃着! 她忙把妞妞从桌子上抱下来。 “姨姨,不好吃,好难吃!”妞妞托着花生,对兰香严正抗议道。 旁边伙计就是一窘,他们是卖金银首饰的,又不是卖花生瓜子的。而且别的客人都没说过难吃啊。 兰香当然也明白,她们是来买首饰的,不是来买花生瓜子的。她把妞妞手里的花生拿过来放到桌子上,又替妞妞擦了擦弄脏了的小手。随后她指着图册,问妞妞说:“妞妞,你看这只项圈不错吧——没有乱七八糟的錾花,有个如意小云头,显得精巧大方。” 妞妞的心思根本没在项圈上,她随意地点点头,说:“不错。” 于是,兰香招手叫伙计,定下了这只项圈,并约定好了份量。因为是给孩子戴的,不能太沉了,但是也不显得小气了。 定好项圈,兰香又选了两颗绿松石的戒面。她要打两个戒指分别给自己和秦氏戴。她跟伙计说戒指要银鎏金的,戴着既漂亮,干活时又不挂布丝。 兰香付了足款,嘱咐伙计年前要做出来。她留的地址是秦氏的裁缝铺子,东西做成了就让伙计直接送到秦氏那里去。随后她拿了凭据,带着妞妞走了。 兰香想带着妞妞去逛街,但是妞妞嘴里还有刚刚吃到的花生味。花生很难吃,于是妞妞形成了一种怨念。这种怨念,要等她吃到好吃的花生才能消除。 “花生,花生!” 林妞妞不停地念叨着。 兰香只得坐着轿子,沿街找卖干果的地方,给林妞妞买了花生蘸、花生糖,还有炒花生米。 有了这些各式各样的花生,林妞妞的怨念消除了一半,但还是没有完全消除。 “花生,花生!” 林妞妞仍然念叨着。 兰香不由叫苦,说:“妞妞,咱们快把全城的花生都买下来了,你还要什么花生?” 这时,轿子已经来到东大街。妞妞掀开轿帘,一眼看到前面正是“东来顺”酒楼。 “酒楼——” 林妞妞兴奋地指着酒楼的方向。 兰香一个年青的单身女子,又是侯府的大丫头,她不好意思到酒楼那种地方去,怕被人看到了笑话。 但是林妞妞却扭着身子闹开了:“去酒楼,去酒楼!” 兰香怕林妞妞闹翻了轿子,忙命人停轿,停在了酒楼前面。 轿子一停,林妞妞就从轿子里跑了出来,径直往酒楼大门跑过去。 门口的伙计不认识她,忙拦住她,说:“小大姐儿,你家里的大人呢?” 林妞妞傲娇地挺着小胸脯,说:“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我叫林太平!这座酒楼是我的,我是这里的大老板哦!” 伙计一楞,虽不认识她,但是听她说姓林,便猜到是林二郎家的孩子。于是忙向里面招呼,让人把林二郎请出来。 林二郎正在柜上坐着,听说外面是他女儿来了,他心下疑惑。但是不敢疏忽,忙走出来看个究竟。 第104章 馋是一种动力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白玉茉莉朋友的粉红票,么么,多谢支持! 林二郎一出门,看到外面果然是妞妞,不由吓了一跳。 他一把将妞妞抱起来,问:“妞妞,你自己跑来的?胡图没跟着你吗?” “姨姨跟我过来的——”林妞妞指着后面轿子里的兰香,说。 林二郎这才看到兰香。他忙端正面容,恭敬地说:“许姑娘来了?” 原来,兰香姓许。林二郎虽认识兰香,而且是他妻子的表妹;但是因为兰香是徐夫人的大丫头,身份特殊,所以林二郎对兰香一向恭谨有礼。 兰香下轿,她远远地站着,面带微笑,冲林二郎点点头,称了声“姐夫”。又说:“我是带妞妞来逛街的,恰好走到这里。” 随后,她冲妞妞招手,要带妞妞走。 但是妞妞已经到了酒楼,哪还肯离开? 林二郎对兰香说:“许姑娘既然到了这里,就进来看看吧。”他的意思是,这酒楼也有兰香的一份股,她来看看酒楼是怎么经营的也好。 可是兰香却跟徐夫人一样,是个固执守礼的人,不肯进酒楼。 无奈之下,林二郎对兰香说:“把妞妞交给我,许姑娘你去忙吧。” 兰香只得把妞妞留给了林二郎。同时叫跟着她的人,把刚刚给妞妞买的各种花生制品,还有银楼的收据,都交给林二郎。 林妞妞冲兰香说:“姨姨,你告诉我爹——我是这里的大老板!” 兰香笑了,说:“你爹当然知道!”说罢她上了轿子,冲妞妞摆摆手告辞。随后放下轿帘,命人起轿回府。 “嗷。这是妞的大酒楼哦!” 林妞妞拍手叫道。 林妞妞骄傲地让父亲抱着,林二郎则骄傲地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父女俩昂首挺胸,走进了大酒楼。 林二郎把林妞妞放在高高的柜台上,跟旁边的帐房和伙计介绍:“这是我们家的妞妞。皇上御口亲封‘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还亲手赐给我们一块玉佩呢!” “哇——”众人发出惊赞声,并伴着羡慕的眼光。 于是,林家父女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听说,传闻中“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来了,大家跑都过来围观。楼上楼下的伙计。后厨和后院的杂役,也都跑了过来。 酒楼里的客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好奇地拔着脖子。向这边张望。 被这么多人围观,林妞妞并不怵头。她高高地端坐在柜台上,微笑着,冲大家挥手示意。并用甜甜的嗓音说:“各位伯伯、叔叔、大哥哥、小哥哥——你们辛苦了!我叫林太平,请多多关照!” “哇。真是个可爱的小妞妞啊!”众人又响起一阵赞扬的笑声。 不过,这却不全是虚伪的恭维。小妞妞今天是跟兰香出来逛街的,所以出门前精心打扮过。她穿着红缎子对襟长袄,袖口和衣襟上镶着白色的兔子毛。头上扎双髻,圆髻周围簪了一圈小粉花。小胖脸白嫩白嫩的,黑葡萄珠似的眼睛又黑又亮。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谁见了不喜欢? 这时,掌厨的张师傅过来了。他便是原来“东来顺”的老板,这次带着几个徒弟。以技术入股,也是酒楼的一位大股东。 张师傅看到小妞妞,笑道:“我说后厨怎么没人干活了,原来都过来看小妞妞来了。” 林妞妞甜甜地跟张师傅打招呼;张师傅叫伙计装了一盘小点心过来,给小妞妞吃。 这时。众人陆续散去。 林妞妞忽然又想起花生的事来。她对林二郎说:“爹爹,妞要吃花生。” 林二郎把大包小包的花生糖、花生蘸都抱到林妞妞面前。 林妞妞却摇头。说:“我不要这样的,我要吃带皮的花生。” 酒楼里也有炒熟的带皮花生。每每客人刚坐下来的时候,伙计会把花生和葵花籽等干果装上一小盘,给客人占着嘴、等上菜用。 林二郎从柜台后抓了一把带皮花生来,放到妞妞面前。 妞妞剥了一颗,尝了尝,味道跟银楼里待客的花生一样。她摇头道:“不好吃,好难吃!” 林二郎又拿起花生糖来,说:“要不还是吃这个吧,这个好吃。” 妞妞摇头,坚持要好吃的、但必须是带皮的花生。而且还是“咸咸的、香香的、有肉滋味的!” 林二郎为难,他听都没听说过这种花生。 张师傅在旁边看着直乐,说:“我说林老板,你这姑娘可真难逗,真会挑嘴。” 林二郎护短,不乐意听张师傅褒贬他家的小妞妞。他说:“我家妞妞可不是没边儿的要,不过就是个花生嘛,又不是飞龙肉。”他又对小妞妞说,“没事儿,等我回头想法给你做。” 张师傅笑道:“林老板你也真逗,你听说过有肉滋味的炒花生吗,你还给她做?” 林妞妞在一旁拉了拉张师傅的袖子,说:“张伯伯,我要大骨头熬汤煮花生。” 张师傅一奇,说:“你还真不简单,竟然知道大骨头熬汤味道香。”于是他忽然想到,如果煮花生时,用大骨上汤来煮,味道可能真的不错。不过他说,“可那要等到秋天,新花生下来才能做。因为只有新花生才容易入味啊。” 林妞妞不服气,说:“‘老’花生是新花生晒干的,用水多泡些时候,‘老’的就又成‘新’的啦。” 张师傅笑了,说:“你还真有招儿!”又说,“不过,这样煮出来的花生,油油的、腻腻的,你也未必爱吃。” 林妞妞摇头,说:“我不要吃湿的,我要吃干的。”她看向林二郎。可怜巴巴地说,“爹爹给晾干了,再用砂土炒熟了。” 林二郎忙不迭地答应,说:“行行,就依着妞妞的办法做。” 张师傅笑话林二郎,说:“见过惯孩子的,没见过你这样惯孩子的。” 林二郎得意地说:“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当然要宠着些。”说起来,他之前能发明出那么多种花样的烧饼,还不就是像现在这样。为满足林妞妞一时兴起的馋虫才做的嘛。 但是林二郎现在刚开始管理酒楼,许多事情他也是刚接触,慌手架脚。应付不过来。他实在没空亲自给妞妞做卤花生。于是他跟张师傅说,他想借个厨房的伙计来,替他给妞妞做。 张师傅玩笑说:“没问题,少东家的吩咐当然不敢马虎。”他马上叫了个伙计过来,把卤花生的过程跟伙计交待了一遍——清洗浸泡花生。用上汤加各种佐料调配卤汁,用卤汁煮花生,待花生煮好后晾干,再用砂子炒熟。 张师傅交待完之后,自己琢磨了一下,又说:“你还别说。我觉得这样做出来,味道可能还真错。”不过他又逗小妞妞,“少东家。想吃这道‘菜’可要等些时候,你能等吗?” 林妞妞认真地点头:“能!”她向来对吃的东西极有耐心。上次为吃到果冻烧饼,她等了仨月,人都饿得消瘦了,才终于吃上。 林妞妞把兰香给她买的那些花生蘸、花生糖都散给酒楼的伙计们吃了。她要专心等自己的卤花生。 两天之后,林二郎都快忘了这件事。 这天晚上酒楼打烊了。林二郎收拾柜台上的东西,准备回家。 这时,张师傅从厨房出来叫住了他:“林老板,您等一下。” 张师傅手中拎着一个纸包。他提着纸包,冲林二郎晃了晃,说:“二郎,这是你家闺女想吃的卤花生。” 林二郎这才想起来,宝贝女儿还等着吃花生吃!他笑着接过纸包,说:“我替妞妞谢过他张伯伯。” 张师傅却说:“别忙——”他把纸包打开,放在柜台上,说,“你不想尝尝什么味道的?” 林二郎看那纸包里的花生,跟平常的花生也没什么两样,但是隐隐地透着一股咸香的味道。他拿起一颗,剥开来尝了尝。这一尝,他不由惊喜地说:“好吃!果然是咸咸的、香香的,而且还有点儿肉味!” 张师傅竖起大拇指,笑道:“二郎,你闺女真不简单,不愧是皇上御口亲封的小妞妞。”他边说,边抓了几颗,也吃了起来。他说,“其实吧,我徒弟本来是做了一大锅;可是出锅后发现太好吃了,这个人抓一把,那个人抓一把,都快给尝没了!” 林二郎一听,忙把纸包包好,说:“行了,我赶紧给妞妞拿回去吧,再放会儿,连这点儿也让你吃光了!” 张师傅笑了。他扔掉花生壳,拍拍手上的碎屑,说:“二郎,我打算多做几锅这样的卤花生,用这样的花生压桌,也算是咱们酒楼的一大特色。” 林二郎答应了,他说:“这个我听你的,你老哥是行家。” 林二郎把卤花生拿回家给妞妞吃。 妞妞吃了几颗,觉得比较满意,她对花生的怨念终于消了。随后,她便把这件事忘在了一边,也不再嚷嚷要吃花生了。 过年的时候,酒楼放假了。林二郎特地把张师傅和他的徒弟请到家里来吃了顿饭。两人这半年合作愉快,对明年的生意便有了更多的期待。 张师傅在林家又见到了小妞妞。张师傅还记得那卤花生的事,因为“东来顺”秘制的卤花生,为他们酒楼招徕了不少生意。很多客人到“东来顺”,专为了要尝尝卤花生。 张师傅逗小妞妞:“少东家,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好点子,快说出来吧?” 第105章 “妞的脾气” 张大厨逗林妞妞,问她还有什么好点子没有。 他说:“咱们酒楼现在就缺少有特色的菜。卤花生虽然是特色,可那只是压桌做摆设的,不是‘硬菜’。” 林妞妞很茫然地摇头。她关于吃的灵感,只有当她馋虫发作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会儿她嘴里啃着烧鸡,手里拿着蒸饺,什么灵感都没有。 张师傅又逗她:“少东家,你要不要跟我学怎么做烧鸡、蒸点心?” 林妞妞果断摇头,说:“不要,我怕被烫到。” 大家被她逗得大笑。秦氏在旁边戳她的额头,问:“你会吃就行了?” 林妞妞认真地点头:“对,会吃就行。” 大家又笑了。 他们只觉得小妞妞稚拙可爱,却不知道小妞妞说的是真心话——在她看来,创意无价,会吃比会做重要。 可是在别人看来,她在奔向“吃货”的道路上是越走越远啦! 正月初八,是梁州城很重要的一个庙会集日。 跟去年一样,刘静安和马拴柱约了胡图去庙会上玩儿。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他们是坐城守府的马车过来的,而且还带着城守府的公子和小姐,也就是黎老爷家的念恩和念慈。 马车停在林家铺子前面,马拴柱先跳下来,随后他扶着刘静安下车。 黎念恩和黎念慈却不肯下车,因为他们自重身份,不肯轻易进平民的家,而且他们跟林家也不熟。 刘静安不管他们,他跟马拴柱从旁边大门跑进院子。一进门,他就向里喊道:“胡贤弟,太平——我们来啦!” 刘静安有大半年没来过林家了。自从连升走后,胡图也不带妞妞去侯府找他玩儿。他真的是很想他们。 胡图带着妞妞迎了出来。今年,秦氏又是一大早就起来,叫着林二郎去庙里烧香求子,把妞妞交给胡图带着。 刘静安看到胡图和妞妞,特别高兴。但是他却忽然对妞妞说:“太平,把屁股撅过来!” 林妞妞吓一跳,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屁股,心说,干嘛啊,提这么特殊的要求! 刘静安俯下身。点着妞妞的鼻子,说:“你这个小坏蛋,竟然钻到我床底下。撒了泡尿!” 林妞妞一楞,辩道:“没有啊!”她可是爱干净的小妞妞,自从不尿裤子之后,就没有随地撒尿过。 马拴柱也凑过来,吹胡子瞪眼。一副要讨伐小妞妞的样子,说:“你还敢抵赖?我们小侯爷找到你的证据了!”随后他对刘静安说,“小侯爷,给她看证据!” 这时,刘静安从怀里掏出一个檀木做的平安符,冲小妞妞晃了晃。说:“这是不是你的?” 林妞妞一看,可不正是她的,上面还结着红绳子和玉石珠子。那是去年这时候胡图送给她的礼物。怎么会跑刘静安手上去了? 忽然。林妞妞醒悟到,这是那次她跟李芷若偷进刘静安的书房,两人在床下藏着玩儿,无意中掉到那里的。说不定就是李芷若推她出来的时候,在地板上蹭掉的。 这时。刘静安告诉他们,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平安符的。 原来。那天刘静安放学回来,看到自己书案上,蘸了墨的笔放在纸上,把上好的雪浪纸弄阴了好几层。他以为是马拴柱没给他收拾好书案,便责怪马拴柱。 马拴柱叫屈,他明明记得自己一早起来,就把书案收拾干净了。 刘静安虽不相信马拴柱,但觉得不过是几张纸,便没有再说什么。 又过了几日,赶上天下雨返潮,刘静安闻到自己床下有股臊臭味儿。他以为自己床下有死老鼠,便叫马拴柱过来,两人一起把床搬开。这时才看到,床下有个平安扣。两人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胡图给小妞妞做的平安扣。于是刘静安这才猜到,林妞妞到他房里来过,那些笔墨纸砚,也是林妞妞弄乱的。 “不是我尿的!”林妞妞撅嘴。分明是李芷若尿的嘛! 可是——“谁信啊!”大家一起冲她说。 “我的人品什么时候这么差了?”林妞妞抱头。 “你还尿到过我身上呢,你不记得啦?”刘静安对小妞妞说,又拉着她的胳膊,要打她的屁股,说:“你说,你是不是该打?乱动我的笔墨,还给我在床下尿了一泡!” 林妞妞忙往胡图身后躲藏。 刘静安冲林妞妞晃晃平安扣,又说:“你不让我打,那你的平安扣还要不要?” “不要了!”林妞妞探出头来叫道。 这时,胡图一把从刘静安手里抢过平安扣,说:“别闹了……”又提醒他们,“都快中午了,再耽搁庙会就要散了。” 刘静安不再追着小妞妞打,他拉着胡图的手,说:“胡贤弟,我介绍你认识我的表哥和表妹——” 刘静安拉着胡图来到门外的马车旁,刘静安指着车上的念恩和念慈,说:“这是我表哥念恩,这是我表妹念慈。”又对念恩和念慈说,“这是我的朋友胡图,还有小妞妞林太平。” 胡图和妞妞好奇地看看车厢里的人,一位浓眉大眼的小少年,还有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那二人看着胡图和妞妞,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刘静安抱着妞妞上车,随后胡图和马拴柱也打算上来。车厢里一下变得拥挤了。就听黎念慈娇滴滴地说:“安哥哥,好挤啊!” 黎念恩也说:“静安,你既然要带着朋友,出来的时候怎么不叫人多备辆车?” 刘静安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大家都是小孩子,占不了多大地方,挤一挤就行了。” 黎念恩说:“我们是男人无所谓,但是还有我妹妹呢。她是城守府的千金,怎么好跟我们一群男人挤在一起?” 刘静安顿觉尴尬。他跟胡图和妞妞,是共过患难的朋友;跟马拴柱同吃同住,亲如手足。他却忘了考虑念恩念慈的感受——他的朋友,可不等于是念恩念慈的朋友。 林妞妞坐在旁边看出来了,那黎家兄妹自恃身份贵重,不屑与他们这些平民为伍。她心有不屑,于是忍不住说道:“庙会上人很多,岂不是更挤?”她的意思是,你连车厢里多两人都嫌挤,可逛庙会就是人挤人的事儿,你们还要不要去逛呢? 黎念恩深看了小妞妞一眼,似乎有些惊诧这么小的小孩子竟然这般机敏。但他还是一副守礼古板的模样,淡漠地说:“我们男人去逛庙会,念慈在车上坐着,看看热闹就行了。” 一句话,把黎念慈逛庙会的乐趣给抹杀了。黎念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怨恨地看着林妞妞,闭口不言。 刘静安看黎念恩不想跟胡图和马拴柱同车,只得跟黎念恩道歉,说:“表哥对不起,是我考虑欠周。”随后,他欲下车,打算另外雇车。 马拴柱却不想另外雇车,因为那样不知要到等到何时,说不定庙会都要散了。于是他在旁边打圆场,说:“我和胡图坐车厢后面的辕上就行了。”说着,他拉着胡图下了车,绕到车厢后面。 马车的车厢后面,通常是下人们跟着主子出来时,跟车坐的。这会儿后面已经挤满了人,有跟着念慈的婆子丫环,还有跟着刘静安的两个小厮。说实话,这地方要比车厢里挤。但是马拴柱向来从善如流,他笑呵呵地向大家拱拱拳,让大家给挤了个地方出来,随后拉着胡图坐了下来。 胡图面有不悦。但是他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影响大家逛庙会的情绪,便随着马拴柱坐了下来,没说什么。 等大家坐稳了,车夫挥鞭,马车向城郊奔去。 刘静安坐在车厢里,面上仍然有窘迫之色。他觉得自己今天没考虑表哥表妹的感受,又慢待了胡图,两边不讨好。 林妞妞心里也是不满,觉得那黎氏兄妹矫情得难受。妞的脾气可不是能容人的,她看不顺眼的,就忍不住想说几句。 于是她歪着头,瞪着黑葡萄样的眼睛,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刘静安:“安哥哥,你们都是男人吗?怎么我没有看到你们跟我爹爹一样长胡子呢?” “……”刘静安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妞妞的童言童语。 林妞妞又指着黎念恩说:“你嘴上也没有什么毛啊——人们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吗?” “你——”黎念恩大窘,却又拿小妞妞没办法。他只能说刘静安,“静安,你是堂堂的小侯爷,怎么能不顾身份,跟市井之徒称兄道弟?还有,我看你平时跟栓柱在一起,也不讲尊卑上下,实在不成体统。” “胡图和栓柱是不同的,他们对我来说,是兄弟、是朋友。”刘静安辩道。他很不高兴黎念恩对他这样指手画脚。 黎念恩却说:“我知道你们是患难之交,可是别人知道吗?你的身份在这摆着呢,你做不合身份的事,人们不是笑话你自己,而是笑话侯府没规矩。”又说,“我这些话,可不仅是我的意思,表姑太太也是这意思,她还说要给你换个书僮,不让栓柱跟着你了呢!” 第106章 辩才无双 PS: 感谢温瞳C朋友的粉红票,么么,爱你哟! “什么?”刘静安一楞,他还不知道母亲有这个打算! 他感到非常生气,说:“我用谁当书僮,我说了算。”又哂笑道,“刚表哥你还说,我们是男人了呢,难道说成了男人,连自己的事都做不得主?” 黎念恩却振振有词地说:“人长大了,更要明白事理……”随后他拽了一篇长长的文辞,大约是什么讲上下尊卑的。 刘静安被气得没话说。 林妞妞却觉得黎念恩像个卫道士一样,非常迂腐可笑。 她笑着指着黎念恩,说:“你好厉害,能背这样长的一篇书!你虽然嘴上没毛,却好像书院里的老夫子,我看到你,就像看到那个小老头!” 她边说,边模仿小老头的样子——伛偻着背,用手捋着胡须,还一边咳嗽着。 刘静安被小妞妞逗笑了。他知道小妞妞其实可坏了,她是在故意嘲笑黎念恩思想守旧,像个小老头一样。 黎念恩听出不对来,却又拿小妞妞没办法。 黎念慈则忍不住了,她指着小妞妞斥道:“你这个孩子,好没有规矩!大少爷和小侯爷在说话,你乱插什么言?” 刘静安听黎念慈斥责林妞妞,不高兴了。他护着林妞妞,说:“慈妹妹,妞妞还小呢,她还不到三岁,你要让着她些。” 黎念慈冷笑一声,说:“我可没看出她小来。”又不高兴地说,“你是我表哥啊,她不过是个佣人家的亲戚,怎么却叫我让着她?” 刘静安这才明白,自己叫这兄妹一起出来,实在是大错特错。因为人家那二位。自恃为城守府的公子千金,跟胡图、拴柱他们,是玩儿不到一起的。 林妞妞却早就有对付黎念慈的打算。这会儿她故作惊奇,指着黎念慈脖子上的项圈,叫道:“哇,你这项圈跟我项圈的好像。不过你这种錾花的样子太俗了,已经过时了;而且份量也太轻,显得好小气啊!” 黎念慈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由白转红。 林妞妞就当没看到,而是拽着自己的项圈。一派天真地对刘静安说:“安哥哥——这是兰香姨姨过年前,新给妞打得项圈,是最时新的样子。而且是足金的,分量也很足哦!” 黎念慈那边都快喷血了。她刚还嘲笑林妞妞是佣人的亲戚,可是那个佣人却有钱给亲戚打制金项圈,而且这项圈比她这城守千金的还要好。 刘静安当然了解林妞妞的脾气。小妞妞从小被大家众星捧月般的宠爱,天不怕地不怕。她服过谁的份儿?他明白林妞妞在故意气黎念慈,心中窃笑。不过,他也怕黎念慈恼了,大过年的,大家都不消停。于是说:“太平,你还小呢。没必要戴这么好的项圈,你还是戴胡图给你的平安扣吧。” 林妞妞却很认真地说:“姨姨给我打制这个项圈,是为了让我戴皇上赐的玉佩。姨姨说。给玉佩上打个络子网住,就可以戴在项圈上了。”又说,“我戴着皇上给我的玉佩,就没人敢惹我了,对吧?” 黎念慈这回快血崩了。她其实早就听徐夫人讲过。秦娘子家的小妞妞,被皇上御口亲封“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还有皇上亲赐的玉佩。正因为听说过这段轶闻,她才好奇地跟着刘静安过来,想看看那孩子什么样。她本以为那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宝宝,哪知道是个促狭鬼,都快把她气死了! 刘静安摸摸林妞妞的头,笑着说道:“本来大家也都不敢惹你啊!”又说,“夫人不是嘱咐过你,皇上赐你的东西,不能随便戴出来?那玉佩还是让秦娘子好好给你放着吧。” 黎念慈听这话,似乎逮到了什么把柄。她以十分不屑地语气,说:“真没有见识!皇上赐的东西岂能随便戴出去吗?皇上赐的东西是要摆在一个稳妥的地方,好好供着的。如果随便戴出去,弄坏了、弄丢了怎么办?” 黎念恩在旁边插话:“若把皇上赐的东西弄坏了、弄丢了,是要杀头的!” 这兄妹俩一唱一和,故意吓唬小妞妞。 可是他们太不了解小妞妞了。小妞妞连皇帝都不怕,还能让他们吓唬住? 只见林妞妞白了他们一眼,以十分鄙夷的口气,说了句:“皇上才不像你们说的那样坏脾气!” 只这一句话,就把那兄妹二人噎住了。 因为他们又没见过皇帝,自然不知道皇帝脾气好坏。就算皇帝脾气坏,他们也不敢说皇帝脾气坏啊! 而林妞妞说的,却好像他们在说皇帝的坏话一样。 刘静安心里这个爆笑啊!谁跟我们小妞妞斗嘴,纯粹是找死呢!试想她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把人气死;更别说她刚学会说话之后,就是伶牙俐齿,言辞刻薄。 黎念恩楞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回过味来,说:“我不是在说皇上脾气如何,我是说,规矩是如此——尊长所赐,自当爱惜,更惶论是天子所赐。”黎念恩毕竟年纪长些,刚刚虽差点儿被林妞妞带偏了,这回他明白过来了。所以他说规矩、说大道理,当然说得也确实是正理。 刘静安担心地看向小妞妞,他怕小妞妞不懂黎念恩半文半白的话,就算是懂,恐怕她也无法反驳。 哪些小妞妞却非常淡定。她伸出小手,指着黎念恩,清脆地说:“小夫子,虽然你说的话我不太懂,但是我知道——皇上赐给我东西,说明他爱我!” 窘! 一车的人都差点儿被她吓趴下。 这话要是传出去,肯定能盖过崔明珍与宋秋莲私通的绯闻,成为本年度梁州城第一号绯闻啊! 林妞妞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于是更正道:“不对,我是说,说明皇上他很爱护我!”又说,“他既然说我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如果我不慎弄丢、弄坏了玉佩,他肯定不会责怪我。因为他说过,小孩子一派天真才可爱!”说到这儿,她又看向刘静安,说,“安哥哥当时你也在场,你说,皇上是不是这样圣明?” 刘静安岂敢说皇上不圣明?他忙点头,说:“是,皇上仁慈圣明。” 黎念恩冷笑,说:“这个小孩子,纯粹是在胡搅蛮缠。” 刘静安看看林妞妞已把黎家兄妹气得差不多了,忙笑着打圆场,说:“表哥,她不过三岁孩童,难道你要和她辩理?” 黎念恩一想也是,他跟一个孩子辩理,确实有失身份。 黎念慈则冷“哼”了一声,对刘静安偏向林妞妞表示不满。 刘静安向黎念慈陪笑,说:“慈妹妹,你是城守府的千金,当然不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此外,今天是我带你们过来的,若你们玩儿得不高兴,也是我的错——请你多多原谅我吧。” 黎念慈说:“好吧,我给你面子。”她这才做罢。 林妞妞占尽上风,当然也是见好就收。其实以她的本意,她也不想刚见面,就得罪城守府的公子千金。可是那二人实在傲娇得紧,让她看着生气。而且她一向认为,如果别人瞧不起你,你自己再不争一争,就更让人瞧不起了。至少要让那二人知道,妞不是好惹的! 不多时,马车到庙会上。刘静安先跳下车,随后把妞妞抱了下来。 接着,黎念恩也下了车。 黎念慈远远地看到集市那边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心痒不已。但是碍于哥哥刚才的话,她又不敢下车。 刘静安说:“慈妹妹你下来吧,我们只在边上逛逛,大家把你护在当中,也不怕被人挤到。” “这——”黎念慈犹豫地看向哥哥。 林妞妞帮腔说:“一年只有这一次庙会,错过可就再没有了。” 黎念慈的眼神更加可怜巴巴。 黎念恩只好答应,说:“好吧,我们只在边上逛,叫婆子丫环们跟紧些。” 说是这样说,但真逛起来,便早忘了这句话。他们在边上走着走着,就顺着人群流动的方向,走到市集中央去了。 黎念慈在湘南出生、在湘南长大。那里的风土人情与北方大不相同。所以她看到小摊上卖的那些东西,样样都稀罕。什么泥人、风车,糖画、剪纸,不一会儿,她就买了一大堆。跟她的婆子丫环们,手上都拿满了。 “九连环!”黎念慈惊喜叫道。原来,她在一个卖玩具的小摊上,发现有卖九连环的。她让丫环拿钱,给她买了一个。 她拿着九连环挤到刘静安身边,说:“表哥,这个九连环跟你那个一样!” 刘静安笑道:“那是因为,我那个也是去年在这里买的。” 黎念慈扭着刘静安,说:“我还不会拆,你要再教教我。” 刘静安一指旁边的胡图,说:“让他教——真正的高手在这里!”又说,“我这位贤弟,他不仅聪明过人,武功还特别高。他曾一个人打跑了‘斧头帮’四个泼皮。还有,有机会你看他施展轻功,就像会飞一样,身手特别漂亮!” 第107章 “君子脱光光!”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xxxxxxjj朋友的粉红票,么么,好欢喜,谢谢你们! 显然,刘静安就怕黎氏兄妹瞧不自己的朋友,所以极力替胡图吹嘘。 其实也不算吹嘘,因为胡图就是这样厉害。当然了,九连环本来是妞妞拆的。不过那件事是误会,也不算刘静安故意吹牛。 黎念慈好奇地看向胡图。只见胡图身材挺拔,眉眼俊秀,气质出众,根本不像哥哥口中的市井之徒。于是她对胡图的印象,先就改观了。她想,表哥本不是俗人,既然是表哥倾心相交的朋友,应该也不是普通人物才对。 黎念慈对胡图颇有兴趣,想跟胡图说句话;但因为对方是陌生的男孩子,她不好意思上前。她拉了拉刘静安的袖子,悄悄问:“表哥,那人是不是脾气不太好?我看他一直沉着个脸,庙会上这样热闹,也没见他露出一丝笑纹来。” 刘静安笑道:“他是外冷内热的人。不过——我敬重他的,正是这份沉稳的脾气,喜怒不形于色。” 黎念慈点点头,信之。 林妞妞正好一直让刘静安背着。她在刘静安的后背上,把那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心中爆笑,心说,小安子说谎连眼睛都不眨!试想胡图刚回来的时候,他也曾被胡图的冷脸伤过;这会儿他竟然违心地说,“冰块脸”是种优秀的品质! 林妞妞又扭头看向胡图。 胡图今天是显得沉默,有些反常。胡图之前确实曾有一段时间,整天冷冰冰的。不过他到了妞妞家之后,慢慢就变了。他挺爱笑的,尤其跟妞在一起的时候,他温柔体贴。否则怎么能当上妞妞的“袋鼠妈妈”呢? “图图——” 林妞妞叫胡图。她想知道他怎么了,为什么今天一直沉着个脸? 可是胡图没理她,就像没听到她叫他一样。 这时,马拴柱走了过来,他笑着对妞妞说:“臭美妞,你越来越沉了,没人喜欢背着你了,是不是?” 林妞妞冲马拴柱鼓起嘴,嘴里含着一口气,如果这一口气喷出去。就是一个“不”字! 马拴柱太明白这个“不”字的意思了,他指着林妞妞,说:“你敢?你敢说‘不’。我就不背你了!” “叭!”林妞妞改了口型,一口气喷出去,“不”字改成了“叭”! 马拴柱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叭”字。 刘静安知道,林妞妞又跟马拴柱斗上了。他笑着对马拴柱说。“拴柱,你快替替我,我背不动太平了。” 马拴柱这才把妞妞接过来,背在背上。这几个孩子从小在一起,他们小哥仨已经形成默契——只要是出门,就替换背着妞妞。把妞妞当成他们的小公主、小妹妹宠着。 马拴柱肩宽背厚,在他背上趴着很舒服。林妞妞把胳膊支在马拴柱的肩上,用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她问马拴柱:“熊孩子,你们刚刚坐在车厢外面,是不是很冷啊?” “还好吧,有车厢挡着风。”马拴柱实话实说。他属狗熊的,就算冷也不怕冻。 “可是我发现。小图图的脸都冻成冰块了!”林妞妞说。 “哈哈哈哈!”马拴柱大笑起来。随后他快步向前,挤过人群去找胡图。“胡图,臭美妞在你背后说你坏话了……” 但是马拴柱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因为他们忽然听到,黎念恩在前面跟一个小商贩起了争执。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他们就听前面,黎念恩正在疾言厉色地训斥那小商贩:“你竟然敢在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售卖此等伤风败俗的东西!” 林妞妞的小耳朵一下就听到了。她拍拍马拴柱的肩膀,忙说:“快去看看——”因为她好奇,到底什么东西“伤风”啦?妞最喜欢看别人“伤风”了! 黎念恩见大家都向这边挤过来,忙吩咐自家的下人,说:“快叫二小姐回避!”于是,婆子丫环们拥着黎念慈躲到一边去了。 不过,马拴柱却带着林妞妞挤到了近前——因为马拴柱跟林妞妞嗜好相同,最喜欢看“伤风”的东西了。 林妞妞拔着脖子向前一看,原来那个小贩是卖字画的。摊子上面摆的、后面挂的,都是各种字画。 字画不“伤风”啊,“伤风”的东西在哪儿? 这时就听小贩说:“我说这位小爷,您看明白了,这可是西洋画,是西洋船队带进来的。这些画,人家西洋人不仅会挂在家里,还会敬奉在庙里,这可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东西!” 林妞妞顺着小贩的手指方向看去,终于发现摊子上,夹在中国传统山水花鸟画当中,有几幅所谓西洋画。画中人物长相与周朝人大不相同,个个袒胸露背,仅以片缕遮体。林妞妞一眼就认出,这些画是希腊神话中的传统题材。 这,这,这——确实算不上“伤风”啊! 不过这画法却让林妞妞觉得好笑,因为它根本不是正经西洋油画,而是用工笔画翻版的。因为没有体现西洋油画的透视比例,只是照葫芦画瓢,所以完全体现不出原画的精髓,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哈哈哈……”林妞妞指着那所谓的“西洋画”,趴在马拴柱的背上大笑。 她的意思是,这才不是什么西洋船队带来的,分明就是本地人翻版的,而且还是“影版”——只有个影儿,完全没了真义,她好佩服大周朝人“山寨”的能力啊! 黎念恩却以为林妞妞又在跟他作对,他回头狠狠瞪了林妞妞一眼,说:“非礼勿视!”又说刘静安,“还不快带他们离开。” 刘静安看到那些半裸|体的图画,小脸儿羞得通红。他过来小声叫拴柱:“我们回马车那边去。” 马拴柱转身要走,林妞妞却忽然不屑说道:“这算什么‘非礼’啊!”又说,“安哥哥说过,君子脱光光——” “君子脱光光?!”大家惊得,眼睛一下都瞪圆了,而且一齐看向刘静安。 “没有!”刘静安尴尬窘迫,他连忙摆手,“我没说过!” 林妞妞连忙更正道:“不对,是君子袒荡荡!” “噢——”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脱光光,是袒荡荡啊! 刘静安更是抹了把冷汗,心说,吓死我了! 林妞妞又说:“袒荡荡不就是脱光光吗?父母生我们出来,天生就是长成这样,有何不可见之于天地的?” 黎念恩冷“哼”一声,说:“人若不知羞,又与猪狗何异?” 林妞妞说:“未尝见猪狗像人一样,心机险恶的。” 黎念恩大怒,正欲反驳。 却忽然听到旁边有人高颂佛号:“阿弥陀佛!”那人声音清迈,一下打断了黎念恩想说的话。 大家回头一看,只见人群当中站着两位僧人,年纪一老一少。 老的那位,身穿杏黄袈裟,灰布僧袍。他身材高大,须眉皆白,脸上却没有皱纹,也看不出多大年纪来。但是面容慈祥,气质超然。那位小僧人,十多岁的年纪,也穿着灰布僧袍,面容清秀。 刚刚高颂佛号的,便是那位白眉僧。他走过来,对林妞妞合什一礼,说道:“这位小姑娘,年纪虽小,却颇有慧根。” 林妞妞好奇地打量着白眉僧和他旁边的小僧人。她对白眉僧的赞扬莫明其妙,不过人家明显是在帮她,所以她还是很有礼貌地说:“大师,过奖了。” 白眉僧又说:“小姑娘,你既然有慧根,便不要浪费了,不如入我门来,全心修行。” 林妞妞奇怪问道:“你让我出家?”她笑道,“我在家里快快乐乐的,为什么要出家?” 旁边刘静安听到白眉僧竟然叫林妞妞出家,非常不安。他忙拉着林妞妞的手,说:“千万别答应他!”又对白眉僧说,“这位大师,你可别胡闹,她是个小女孩,怎么可能跟你去修行?” 白眉僧对刘静安合什一礼,淡然地说:“公子不必多疑,我是见这小姑娘颇有慧根,特来度化于她,以助她早日证道。” 林妞妞笑了,说:“正什么正啊?树枝生来就是歪的,你非要它正,它就要断了;如果本来是正的,那也不需要正——你这人好纠结啊!” 白眉僧一楞,低头默念:“非证即证,是为上境!”他恍然有所醒悟,又赧然说道,“惭愧,惭愧,我欲度化你,你却点醒了我。”他合什一礼,随后带着小僧人离开了。 刘静安不由冲林妞妞赞道:“你可真行,连高僧都被你说服了,这才是‘辩才无碍’啊!” 黎念恩却不屑,说:“这不知是哪里来的和尚,也不知是真有修行,还是骗人的。只怕是妖言惑众!”他又指着那山寨西洋画说,“世风败坏,全是这等东西在蛊惑人心。若任由此物流传,必使世风日下、王道无存!” 随后,黎念恩不再理会林妞妞,而是命跟来的小厮上前,去收缴小摊上的西洋画。 那商贩忙阻拦,说:“我说这位小爷,你又不是官府,怎么可以随便没收人家的东西呢?” 第108章 “抱大腿!” 黎念恩要没收小商贩的东西。 小商贩则质疑黎念恩的“执法资格”——你又不是那个“什么管”,你怎么能没收人家东西,你管得太宽了吧? 有个跟黎念恩来的小厮,傲娇地一叉腰,对那小贩说:“实话告诉你——我们少爷是城守府的公子,我们公子是代替城守大人来巡视民情的!” 那小贩听说是城守家的公子,害怕了。他忙跪倒在地,央求道:“公子爷开恩,小民不懂大道理,别人卖什么我就卖什么。既然卖这东西不好,下次绝对不敢卖了!”又说,“这些画是我从别的地方趸来的——可怜我小本经营,如果您缴了我的画,我一家人怎么过年啊?” 黎念恩被人一捧,便晕头转向了。他大度地说:“你这些画多少钱来的,我按本钱全部买下就是了。” 那小贩一听,还有这等好事?平时卖不出三五张去,这下却全卖了!他把摊上的画全捡出来,又从箱子里拿了好多张出来,都折成银钱,卖给了黎念恩。 黎念恩被人当了“冤大头”,却还不自知,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这可真让林妞妞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那小贩箱子里的东西,颇有些“压箱底”的“宝贝”,画中人物穿着更少,甚至有全|裸的。 于是,林妞妞窥见了不少好东西,都是她所熟知的、著名的、光着屁股的男人及女人的雕像。只不过全是用工笔画描摹在纸上,到也别有一番奇特的风格。 林妞妞爆笑。但是她不想惹得黎念恩又跟她斗嘴,只能憋着。憋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这时,城守府公子的“扫黄打非”行动,已经吸引了很多人来围观。比之去年胡小哥大战“斧头”帮,闹出的动静更大。 人们看着那些扔到地上的光屁股人物画。不由发出一声声惊呼声。惊诧、好奇、新鲜,各种复杂的感慨。 只是因于碍于城守府公子在此,不敢公开议论。更何况这些东西等会儿就要被销毁了,再也看不到了,所以人们也顾不上议论,都拔着脖子使劲看,生恐少瞧了一眼。 黎念恩让人把那些画兜起来,到集市旁边的空地上烧毁。刘静安则带着马拴柱和妞妞,向马车那边走去。 忽然他们想起来,半天没听到胡图说话。他们拔着脖子向四周望了望。却不见胡图的身影。 “兴许胡贤弟跟慈妹妹先回马车那边去了吧。”刘静安说,“刚刚慈妹妹想让胡图教她玩九连环呢。” 到马车边一看,果然。胡图在马车旁边。他跟黎念慈站在一起,两人似乎正在说什么。 林妞妞忽然就觉得,胃里的酸水“咕噜”一下,冒到了嘴里。 “图、图——”林妞妞咬着舌头,娇滴滴地叫胡图。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胡图扭头,用好看的丹凤眼瞥了妞妞一眼,可是目光却凉凉的,没有任何热情。 “咕噜!”林妞妞觉得嘴里又冒了一股酸水。她不甘心,傲娇地向胡图伸着手,说:“你好半天没抱我了!” 窘。她竟然提这么露|骨的要求! 她忙又解释说:“安哥哥和小马哥都背过我了,这会儿他们累了,该你了!” 马拴柱非常赞成林妞妞的话。他背着林妞妞来到胡图身边,背冲着胡图,说:“就是!该你背她了——她越来越沉了,我都背不动了。”他又说妞妞,“你下回少吃点儿行不?” 胡图没说话。把林妞妞接了过来。但是他没有背她,而是把她放到车辕上。让她自己坐着。 “喵了个咪的,竟然敢冷落老娘!”林妞妞心中骂道。 “图图——” 林妞妞开始给胡图找事。谁让他敢冷落她来着? 她傲娇地说:“我饿了!” 胡图白了她一眼,说:“你忍忍吧,马上就回家了。” “不要!”林妞妞果断地说,又说,“你去给我买吃的!” 胡图又白了她一眼,随后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铜钱,让马拴柱去买包子。 马拴柱也饿了,他接过钱,飞快地跑到旁边的小摊上,买了几个包子回来。 马拴柱倒是懂礼貌,先问黎念慈和刘静安吃不吃。黎念慈大家闺秀,自然不会在大街上吃东西。刘静安因为念慈在旁边,也不好意思吃。 胡图也摇头,表示不想吃。 马拴柱递给林妞妞一个包子,剩下的,他自己一口一个,迅速吃了起来。 包子很烫,林妞妞娇滴滴地吁着气,又支使胡图,说:“图图,包子好烫,烫到妞的手了,快给妞吹吹——” 胡图不耐烦地说:“你把它放半边,晾会儿再吃!”随后他索性走到马车另一边,跟黎念慈站在一起,不再搭理妞妞。 妞妞委屈地撇了撇嘴。 若依着孩子的心性,她说不定会哭闹起来。但是她毕竟有个成年人的灵魂。当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她就没有哭闹过;现在大了,更不会哭闹了。 所以她也只是撇了撇嘴,便作罢了。 等到包子晾凉了,她捧着大包子,“吭哧吭哧”大口地吃起来。 这叫那个啥,化悲愤为食量?小样儿,你等着,等老娘吃饱了再收拾你! 林妞妞以为,是黎念恩和黎念慈的等级歧视,让胡图不高兴了。她以为胡图回到家里,就会变得柔和一些。 哪知道胡图忽然就变冷淡了。他在铺子里,虽然该干什么活还干什么活,却整天沉着个脸,不笑、不说话,尤其是在林妞妞面前。 其实他平常也不爱笑、不爱说。因为秦氏铺子里雇得那些女人,都是结了婚的“熟女”。她们看胡图长得漂亮,特别喜欢骚扰他。她们经常逗他,说“胡小哥,婶子给你说个媳妇吧”诸如此类的话。胡图的冷脸是一种防卫武器。 但是胡图平时跟妞妞不是这样的。所以妞妞的感觉最明显。 林妞妞不由反省。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忽然,林妞妞想到了自己的平安扣——莫非因为她弄丢了他送的平安扣,所以他生气了? 于是,妞妞故意对胡图说:“图图,你给我把平安扣洗洗还我吧,我怕平安扣沾上李芷若的尿了!” 胡图冷冷地对她:“既然弄丢了,你就别要了!” 林妞妞眉眼一耷拉,嘴一撇,形成一个“囧”字。 她想,自己这个开场白真是不好。 她又吭吭哧哧地说:“我还是喜欢戴那个平安扣……平时不能戴金项圈——金项圈会被人抢的!” 胡图哂笑。说:“你半年没戴,也没见你想着找过它!” 林妞妞不满地说:“都半年前的事情了,你这会儿却嫌我弄丢了它!那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我?说不定我及时找找。早就找到了呢!” “我怎么知道是你弄丢了,还以为你不喜欢戴了?”胡图悻悻地说。 “哦?”林妞妞眉毛一扬,莫非胡小哥真是因为她弄丢了他的平安扣,所以才生气的吗?那就好办了,跟他认个错。把扣子要回来,不就成了? 于是林妞妞嬉皮笑脸地上前一步,伸手说:“图图,把扣子还我吧?” 胡图“哼”了一声,说:“不给!” 胡图转身就走,林妞妞却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跟过来。她从后面牵住胡图的后衣襟。娇嗲地说:“好哥哥,把扣子还我吧,平安扣要保妞平安呢!” 胡图站住脚步。说:“谁是你哥啊,少跟我攀关系!” 他嘴里虽这样说,但是林妞妞听得出来,他语气有所缓和。林妞妞一笑,说:“你就我的好哥哥——抱大腿!” 说着。她向前一扑,用胳膊一抱。抱住了胡图的大腿。 胡图个子虽然不高,但是相对三岁的林妞妞来说,还是比较高的。所以林妞妞不能去抱腰,只能去抱大腿。 林妞妞一把抱住了胡图的大腿,随后还想把身子贴过去——却感觉胡小哥身子一滞,还听到他“丝”地吸了口冷气,随后就听他生气地说:“放开!” “不放!” 林妞妞想,今天不把你哄高兴了,老娘就不放!她边想,边用手揪他的衣服,意思是要抓得更紧。但是她却忽然感到,手上的感觉不对——好像胡小哥的衣服里,藏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哟?! “这是什么啊,手感好奇怪啊!” 林妞妞又用手捏了捏,试了试手感。 “放开!”胡小哥真的怒了,他爆吼一声。 林妞妞吓得一下就松开了手。 随后只见胡小哥,头也不回就走了。但是看他的背影,走路的姿势有些古怪。 林妞妞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爪子”——我刚才,好像是,玩“老鹰捉小鸡、鸡”了?! 汗,没给他捏坏吧,他可还没长成呢!胡小哥千万别变成连公公啊,啊,啊——林妞妞的心声在无限回响中。 这之后,胡图更不搭理林妞妞了。 林妞妞也不好意思再去缠他。 林妞妞想,古人讲男女大防,七岁不同席,果然是有道理的。发生这样的事,虽然都是小孩子,而且是无意的,貌似还是挺尴尬的。 算了,以后还是“桥归桥、路归路”,男生跟男生玩,女生跟女生玩吧!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xxxxxxjj朋友、温瞳C朋友、大老虎的姐朋友,如雪花般的粉红票,真把某诺砸晕了!加更,感谢大家的鼓励! 第109章 请人做作业 虽然李芷若走了,黎念慈又不会“与民同乐”,但是林妞妞还是不缺乏闺蜜。她认识了另外一位可爱的小姑娘,名叫唐招娣。 招娣的娘是秦氏铺子里的针线女工。招娣经常跟着她娘来上工,一来可以蹭饭吃,二来可以帮她娘做做活、学学手艺。 招娣今年九岁。 妞妞认识的闺蜜都比她年龄大。 这不奇怪,因为妞妞是个成年人,真让她去跟两三岁的孩子玩儿,还真玩儿不起来。但是她又不能跟十大几岁、接近大人的孩子玩儿,因为那些人会发现她有古怪——她可比普通两三岁的孩子成熟多了! 招娣长相甜美,头上梳着两个小辫子,打扮得干净利落。她下面还有唤娣、保娣两个妹妹,以及一个名叫“结实”的弟弟。原来,她娘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 招娣做为长女,早早地就学会洗衣、做饭、看孩子等事。现在又跟着母亲学针线手艺。她希望很快能找个地方打工,帮父母分担家用。 跟招娣这样懂事顾家的孩子一比,林妞妞的生活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只见林妞妞手里拿着个绣花绷子,吃一口芙蓉糕,又吃一口云片糕,随后再喝口茶水,感到“口感”满足了,她这才拿起针,绣上一针。 绣布上的一朵花,从去年冬天绣到今天春天,连片花瓣都没绣完。 林妞妞抬头瞥了一眼招娣,只见招娣正专注地飞针走线。原来,招娣利用铺子里的碎布料,给她弟弟拼了件小汗衫。 秦氏不是小气苛刻的老板,客人们裁衣剩下的碎布料,她都给大家分了。招娣娘刚刚得了几块府绸的碎料。便让招娣给弟弟拼件小汗衫来穿。 招娣已经把小汗衫做出来了,为了美观,她又在汗衫的衣摆上,绣了只可爱的小鸭子。 “招娣,你的手艺不错啊!”林妞妞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赞道。 招娣抬起头,对妞妞甜甜地笑笑,说:“比秦娘子差远啦!” 秦氏的手艺来自诚国公府,规范大气,远不是民间家庭主妇的手艺可以比的。她有许多针法、技巧。也不是一般人明白的。 招娣娘几次明示暗示,想让秦氏收招娣为徒,让招娣跟秦氏裁剪、绣花的手艺。秦氏却都推脱过去。因为人们都说“学会徒弟,饿死师傅”,自古以来,手艺只传最亲近、最信得过的人。秦氏当然不会随便收外人为徒。 招娣跟妞妞说完了话,又低下头。继续忙她的活计。 林妞妞看看自己手中的绣绷子,又看看招娣手中的活计,不由摇摇头,叹了口气——俗话说,人不能跟人比,如果她有招娣一半的勤劳。也不会怕秦氏骂了。 忽然,林妞妞想到一个好主意。她拿起一块芙蓉糕,悄悄递给招娣——“招娣。给你块芙蓉糕吃。” 招娣忙笑着摆手推辞。她现在跟着娘亲在林家铺子里吃饭,比在家里吃得好多啦,她已经很满足了,怎么好意思吃“少东家”的零食? “我不是白给你吃的……”林妞妞说。她抬头四下望望,只见大人们都正忙着。角落这边只有她和招娣。于是她对招娣说,“你帮我把这朵花绣上。我给你四块芙蓉糕——你和你的弟弟妹妹们一人一块。” “啊?”招娣一楞。 四块芙蓉糕,对招娣来说确实是极大的诱惑。招娣想到把四块芙蓉糕拿回家,弟弟妹妹们围过来,用羡慕崇拜的眼光看着她,等她分糕点吃的情景——招娣的心动了。 招娣拿过林妞妞的绣绷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朵花绣好了。招娣的手艺一般,比秦氏兰香等人的手艺差远了。但是这样拙劣的手艺,却正好可以当做是初学者林妞妞的作品。 林妞妞没有食言,包了四块芙蓉糕,悄悄塞到招娣手里。 招娣拿着芙蓉糕,没有地方放。因为所有来铺子里做工的工人,不许带包袱过来,怕有夹带的嫌疑。所以招娣找了个借口,说是给弟弟试试新做的汗衫,回了一趟家,把糕点放下才回来。反正她也不是铺子里正式的工人,秦氏也不管她。 傍晚的时候,秦氏一看林妞妞身边的盘子,糕点全吃光了。她忍不住训斥:“又只顾吃零食,晚饭还吃不吃?”又说,“怎么就没见你干活跟吃东西一样勤快呢?” 林妞妞挥舞着绣绷子,向秦氏显摆:“我今天绣了好多!” 秦氏接过绣绷子一看,果然,一朵花绣完了。虽然绣得歪歪扭扭的,不过毕竟是完工了。 “哎哟我的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从去年冬天绣到今年春天,你终于把这朵花绣完了。”秦氏夸张说道,语气既是赞扬,也是讽刺。 这不是秦氏纠结,其实天下的母亲都这样的心态——只要自己的儿女做出一点儿成绩,她们就会觉得欣慰;但是她们又往往不知足,总是觉得自己家的孩子应该是最棒的,还能做得更好。 林妞妞才不体谅母亲是什么心理。她只得意地耸动肩膀,说:“反正我绣完了。” “我明天再给你描个样子,接着绣!”秦氏果断地说。 “什么?!”林妞妞苦着脸,说,“这还没完了?” 第二天,秦氏果然又描了新的样子,给林妞妞讲了新的针法,随后让林妞妞学着绣。 林妞妞听秦氏讲针法的时候,态度却是很认真。因为她觉得挺新鲜、挺好玩的。 但是她学一遍就会了,随后便懒得动手去实习。 因为她是喜欢动脑筋、不喜欢动手的人。大约聪明人都是这样。 林妞妞拿着绣绷子走了。她来到角落里,招招手,把招娣叫了过来。她给招娣演示,新的针法是什么样的,要怎么扎进去,又怎么穿出来。 招娣空比林妞妞年长好多岁,却显得笨多了。她学了好几遍,都快把林妞妞弄烦了,她才学会。 林妞妞说:“我的那个亲娘耶,快累死我了!你再学不会,我就不用你替我绣了,我自己都快绣完了!” 就这样,林妞妞开始雇佣招娣替她“完成作业”。 不过这回不再用零食付帐了。因为秦氏开始控制林妞妞的零食,她说林妞妞越长越胖了,不能再毫无节制地吃零食。 林妞妞自有办法,她把她的大苹果扑满找了出来。招娣每给她绣一朵花,她就付给招娣一文钱。 招娣既学了技艺,还有零钱可挣,积极性自然很高。 而秦氏那边,竟然没发现破绽。 只是有一天,秦氏擦桌子的时候,顺手拿起桌上的苹果扑满晃了晃。意外地发现,扑满很轻。向里面望了望,竟然没有几文钱。 秦氏奇怪。因为她知道,林二郎那个“憨爹”,严格遵守着父女俩的约定,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往扑满里放几文钱。这都放了一年半了,按说大苹果里应该满满的才对啊!怎么就剩下这么几文了? 秦氏知道,这正房屋里,没有外人进来。而且她整日在前面的铺子里,若有外人进来也会看到。所以她猜这钱不是别人拿的,必定是妞妞拿的。 于是她去前面,问妞妞:“妞妞,你的苹果扑满里,钱怎么少了?” 林妞妞一楞。随后她面不改色,说:“我让图图去给我买零食了……”又解释说,“每次图图给我买吃的,都用他的钱,我不好意思——因为他挣得钱还要攒着娶媳妇呢!” 秦氏信以为真。她以为自己对林妞妞实行零食管制,林妞妞便偷着用扑满里的钱买了零食解馋。反正已经吃掉了,她也没办法。只能警告林妞妞,以后再不许买零食了,否则以后就不再让林二郎给她零花钱! 林妞妞不满地皱皱鼻子、撇撇嘴,意思是,人生没有零食,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旁边做活儿的女人们听到秦氏母女对话了。于是她们再看到胡图,又多了个话题,那就是问胡图:“胡小哥,你攒了多少钱了?够娶媳妇的了吧?” 胡图那天听到秦氏和妞妞讨论零花钱时,提到了自己。知道这都是妞妞信口胡说惹下的是非。所以每到这时,他就狠狠地瞪妞妞一眼。林妞妞则冲他扮个鬼脸,根本不以为意。 又过了几日,妞妞以为零花钱的风波已经过去。 可是忽然有一天,秦氏把她叫到屋里,一脸严肃地审问她:“你说实话,扑满里的钱究竟到哪里去了?” 林妞妞一楞。 她很聪明,知道秦氏既然这样问,必定是发现了什么。这个时候,如果继续抵赖,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于是她端正态度,认真地说:“娘,我不对,我跟您撒谎了……” “你——” 秦氏气得胸脯一耸一耸的,她扬手要打,但是林妞妞一副端正的态度,她又打不下去。 她只能“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只道你最近变勤快了;哪知道,那些绣活竟然是你让招娣帮你做的!枉费我一番心血,又给你描样子,还给你用最上等的绣线!” PS: 感谢热恋^^朋友的打赏;感谢晏三生朋友送的两只小黄鸡(嘻嘻,是灵鹊);感谢喜盈门朋友赠送的粉红票。么么,么么,么么! 第110章 “妞是乖宝宝” 秦氏这会儿,就像现代的家长,发现自家孩子原来这样“二”——让同学帮忙做作业,给人家钱,还让人家用自己从国外买来的高档文具。 林妞妞看秦氏生气要打她,忙说:“娘,我不是想偷懒,我是想帮招娣啊!” 林妞妞跟秦氏哭诉道:“招娣家里很穷,她又是家里的老大,她想快点儿学出手艺来,可以找个地方凭手艺吃饭。她跟我说,每回她做活儿时偷懒,或者是活儿没有做好,她娘都吓唬她,说要把她卖了换钱……娘,招娣好可怜啊!” 说到这儿,林妞妞声泪俱下。 秦氏一楞,林妞妞说的这些事,确实是事实。虽然招娣娘未必真要卖招娣,也许只是顺口那么一说;但是秦氏也知道,在穷人家里,尤其是孩子多的家里,把孩子卖了,或者是随便许个人家换财礼钱,却是常事。否则她们一家人,当年怎么会成了诚国公府的家奴呢? 秦氏叹了一口气,刚才的怒气竟然消了大半。她又问妞妞:“你这叫怎么帮她?难道你让她替你绣花,给她几文钱,就算是帮她了吗?” “我是想教她一点儿本事啊!”妞妞解释说,“招娣娘几次想让您教给招娣一些本事,可是您都不肯教。如果我摆明了是教她,好几肯定怕您生气,不敢学。于是我就假意让她替我做活儿,把您教我的东西,都教了给她——为了不让她起疑,她每帮我绣一朵花,我就给她一文钱。” “你啊,哪来的这么多心眼哟!” 秦氏听到这里,不怒反而笑了。她的宝贝女儿,才三岁大。竟然有这么多的主意。而且这孩子,知道同情人,心地多善良啊! “嗨——”秦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的怒气全消。 “嗨——”林妞妞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心说,可累死我了,我编这么一大段故事,我容易吗? 秦氏把林妞妞拉到近前,双手一用力,把她家的乖宝宝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她家的乖宝宝又沉了,不像过去可以随便搂在怀里宠爱了。妈耶。这体重不控制不行啊! 秦氏摩挲着林妞妞的身子,宠爱地说:“你啊你!招娣娘确实几次想叫我教给招娣手艺,但是我都没答应。因为那些本事。是我在诚国公府里,好不容易跟师傅学会的……我就指望着传给你,让你有项吃饭的本事;你可别这么容易发善心,就随便教给别人了。” 林妞妞点点头。心说,只要这一关能通过。你别打我屁屁就行了,我以后不教她便是! 不过,为了把戏演真,林妞妞还是扮出一副天真的模样,问:“那招娣怎么办?她可是我的好朋友啊,你别让她娘把她卖了。” 秦氏说:“招娣好好跟她娘学缝衣就行了。等到再过一两年。她的针脚像回事了,我会把她们娘俩儿一起雇下来。” “真的吗?太好了!”林妞妞做出很高兴的样子。 秦氏又语重心长地对林妞妞说:“妞妞啊,等将来。你把我的本事全学到手,我就把这铺子传给你——”说到这儿,她又叹气,说,“如果我能给你添个弟弟就好了。我也不跟你费这么大劲了。” 林妞妞眼睛眨了眨,心想。原来她要是有个弟弟,就可以好吃懒做到死了啊? “那我改名叫招娣好了。”林妞妞干脆地说。 “噗——”秦氏笑喷了。 至此,零花钱风波总算是彻底过去了。 但是妞妞不明白,究竟是谁出卖了她,跟她娘说了那些钱的真正去向呢? 是招娣吗? 林妞妞觉得不像。因为招娣是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那一扑满的零钱几乎都给招娣了。招娣都快欢喜疯了——这之前,招娣手里可是连一文钱的零花钱都没有。 而且,招娣胆小的跟个老鼠一样,敢出卖她吗? 林妞妞把怀疑的目光转到胡图身上。 胡图的眼睛可尖了,她偷偷跟招娣做交易的事情,胡图肯定知道。 所以林妞妞在想一种可能——也许胡图被大家逗急了,随口就把她交待出来了? 于是这天,当胡图上楼搬布的时候,林妞妞故意堵在楼梯上,拦住了他。 林妞妞脸上带着坏坏的笑,对胡图说:“小图图,你等一下——”她这副模样,就跟放学之后,拦住低年级小朋友收保护费的坏小孩一样! 可胡图却不是低年级的小朋友。他白了她一眼,没理她;随后轻轻一纵,就从她身边纵过去了。 也是,人家身负轻功,你如果不是等量级的选手,你根本拦不住人家,也追不上人家! 林妞妞只能撇着嘴,看着胡图的背影走远——特么的,不就是无意中抓到你的小鸟鸟吗,又没有抓坏,至于还不理人家吗? 林妞妞知道没有抓坏,因为她曾偷偷观察过胡小哥入厕,小哥很正常。 窘,她可不是偷看人家上厕所的小坏蛋,她是在关心他。 前些日子,当胡小哥去厕所的时候,她特地跑到楼上,趴在窗台上拔着脖子向下看。她看到他背对着她站着,顺利地解完,随后还潇洒地抖了抖…… 汗,只要他上厕所没问题,当然就是没问题啊! 既然没问题,当时又是无意,他为什么要记恨她这么长时候呢?比每次他得罪了她,她记恨他的时候长多了! 林妞妞很郁闷。她下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捧着绣绷子绣花。现在她可不敢让招娣替她“做作业”了,至少现在不能,等风声不紧了再说。 没有零食吃,还要做工,这真是难熬的日子。林妞妞屁股跟长了草一样。她左摇右晃,两只眼睛也东撒西看。 就见那群大娘们儿,边做活儿边聊着天。 女人就是这样。最喜欢聊天,有交流不完的信息,有倾诉不完的心事。 常言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别说这铺子里有五个——除了秦氏、雇的三个女工,还有第五个女人,也就是马拴柱的姥姥赵大娘。 赵大娘是秦氏雇来帮忙做中午饭的。 因为秦氏雇的那三个女工,中午要在铺子里吃一顿饭。再加上老高和胡图,这么多人的饭,秦氏自己可做不来,所以她给赵大娘钱。雇赵大娘过来帮忙。 赵大娘每天上午过来,买菜、做饭,吃过午饭才走。 今天赵大娘买菜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条特大新闻——她说,她刚刚在大街上看到,东大街会元书铺的老板,被官府抓走了! 这可是一件新鲜事,不同于以往的家常里短。 人们都好奇。一个卖书的,又不像宋英豪卖假药害人,能犯什么法,怎么会被官府抓起来呢? 林妞妞也觉得新鲜,于是她放下针线,竖起耳朵听着。 看到大家都对这消息感兴趣。赵大娘一边择着菜,一边把自己刚刚在街上打听到的新闻讲述起来。 原来,这事要从正月里说起。正月初八的庙会上。城守府公子黎念恩,收缴销毁了一批“伤风败俗”的西洋画。后来书院里的先生们,也在书院的书生当中缴到一些类似的画册。黎念恩和书院的先生们,一致跟黎大人反映,这些东西太有伤风化了。必须清剿。 黎大人认为大家的建议很好,于是派人追查源头。最后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会元书铺”的老板——据说。这些东西的范本,在“会元书铺”的老板那里。 于是,黎大人把会元老板拘押了,至于会怎么处置,这个还没有结论。因为人刚刚被抓起来,还没开堂审问。 裁缝铺里的这群女人,不认识什么书铺老板,也不关心他的下场。她们只对传说中的西洋画感兴趣。 赵大娘说:“听说那些画,可是出丑露乖了,简直不能看,看了会长针眼!” 林妞妞听着暗笑,她举着绣花针看了看,心说:“我看那些画不会长针眼,老是让我拿针绣花,恐怕会让我长针眼。”随后她拿着针,闭起一只眼,透过针鼻向太阳看——她在想,如果装病,是不是能逃脱学绣花的命运呢?而且,如果她真生了病,胡图会不会像过去一样,变身成她的“袋鼠妈妈”呢? 林妞妞正在胡思乱想,这时又听旁边那群女人,嘁嘁喳喳地说了些什么,又哄笑起来。 林妞妞好奇,侧着耳朵继续偷听。 就听一个女人说:“听说那西洋女人,奶|子特别大,比秦娘子你的奶|子还大!” 林妞妞暗笑,原来大家都知道我娘是“乳神”啊。可惜,自从不再让妞吃奶了,妞跟“乳神”就没什么关系了,让妞好不遗憾哦! 就听秦氏羞窘说道:“你净瞎说。” 那女人却说:“我可不是瞎说,我是真的看到过!”又神秘地说,“你们知道吗,那画上,西洋男人的大吊也大得吓人!” 这话说得更低俗了,那群女人大笑起来。有个女人又问刚才说话的那女人:“你有没有拿着画,跟你家男人的东西比过?” 不待那女人回答,大家又哄笑起来。 还是秦氏,觉得大家的话题太低俗了,忙说:“别说了别说了——有孩子们在这儿呢,而且楼上还有胡小哥呢。” 女人们这才觉得自己过分了,忙止住了玩笑。 林妞妞“吁”了口气,心说,原来古代的女人,只是外表保守,内心其实蛮彪悍的啊!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等飞的燕子、寒冬三月朋友赠送的小黄鸡(嘻嘻,是灵鹊),么么,么么,么么。 第111章 连夜脱逃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杨柳青年年绿和张克伟两位朋友的粉红票。么么,么么,么么! 这天,是月底盘帐的日子。秦氏不大识字,现在买卖做大了,她对算帐、记帐这些事,开始觉得吃力了。她现在总是让胡图帮着她。 吃过晚饭,秦氏带着胡图先去楼上盘货、检查库存,妞妞也跟着他们上了楼。 楼上的三间屋子,现在有两间堆满了布匹。秦氏一边清点各种布匹的数量,一边让胡图记下来。 秦氏看到最里面一排架子上的布匹,不由摇头叹气。这是鲁王之乱后,孙有财从南方贩回的那批高档丝绸。原来的布店主人,放在秦氏这里寄卖。可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卖出去。 “这批丝绸虽是上乘的东西,可惜当时没卖出去,现在花样有些过时了,不好卖了。”秦氏说。 胡图说:“再过几年,岂不是更卖不出去了?” 秦氏发愁地说:“是啊。虽然布匹不像吃的东西那样放不住,可是,只要有新样子出来,老样子就开始不好卖。放的时候越长,就越不好卖。” 原来,这批布的原主人,也就是这间铺子的旧主人,前些日子嫌这批布没卖出去,几次找来,跟秦氏不愿意,说秦氏没有尽心给他卖。 其实这事根本不能怪秦氏。战乱刚结束的时候,人们手里没钱,买不起上乘的布料;后来日子好过了,新花样的布料却涌进来了。 梁州向来有“小京城”之誉,时尚风向标跟着京城转;而京城跟着南方转。所以当梁州繁荣起来后,人们立即开始追求南方流行的新花样,原来积下的这批布自然就卖不动了。 依着秦氏的脾气,让那老板把布弄走。乐意上哪儿卖就上哪儿卖去,跟她再没关系。 可是林二郎是个面热的汉子,经不住人家用话挤兑,又因为关着孙有财的关系,他竟然答应人家把这些布都买下来。 如今,这批布都成了秦氏的。它们堆积在库房里,占着资金,还占着地方。 秦氏每回盘帐,都会看到它们,随后就忍不住抱怨林二郎一回。这是压着多少银子啊。如果有这些银子,她早进新的布来,早又赚上一笔了。 胡图建议:“要不我们去偏远的地方卖卖看。说不定这种花样在那些地方还不过时?” 秦氏说:“偏远地方的人,大多买不起这么高档的布料,跑一趟,卖不了几尺,还不够路费呢。” 胡图无奈点头。觉得秦氏说得有道理。 “算了,就这么放着吧,就当是压箱底了。”秦氏又豁达起来,她看向妞妞,笑道,“再卖不出去。等我们妞妞出嫁的时候,我给她当陪嫁,也能打发出去!” 妞妞一撇嘴。真放到她出嫁,那不成古董了? 胡图也低下头,窃笑。 秦氏让胡图带着妞妞在楼上玩会儿,她去楼下结帐,明天把众人的工钱发一发。 胡图和老高的工钱已经涨到了两贯。这是当地普通成年人工资的平均水平。但是考虑到他俩的年龄,以及他俩工作的劳累程度。其实他们还算是挣得多的。更何况他们平时的“吃穿住”,秦氏铺子里全包,而且水平不低,跟秦氏一家人是同样的。 这都是因为秦氏和林二郎是心肠热、重感情的人,他们已经把老高和胡图当成了自己的家人,银钱上的事也就不那么斤斤计较了。 胡图把林妞妞放在自己床上,让她自己玩儿。他自己则坐到半边,拿了块木头雕了起来。 林妞妞看胡图那意思,还是不肯跟自己握手言和,心说,你这傲娇的小脾气,算是没治了! 林妞妞感觉好无聊。她随后拿了个木头块,身子往枕头上一靠,假想这是大屏幕智能手机,随后用手指头在上面划来划去——如果想表达“我无视你,我正在忙”这种傲娇的心情,不就应该这个样子玩手机吗? 玩了会儿“手机”,妞妞困了。她把木头块扔到了枕头旁,闭上眼,睡了。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胡图走过来,给她盖上了被子。 她不由微微一笑,心说——小样,我看你还装酷! 这时,忽听外面有人敲门,随后有人喊胡图:“胡图,我是拴柱,给我开下门。” 胡图下楼去了,开门放拴柱进来,又带着拴柱上了楼。 两人来到屋里,拴柱问胡图:“林叔和林婶呢?” 胡图说:“林叔在酒楼那边还没回来,林婶在房里结账。” 拴柱说:“兄弟,我在梁州呆不下去了,我今晚就得走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胡图吓了一跳。 拴柱说犹豫了一下,说:“你听说了吧,会元的老板被抓起来了。他一被抓,官府很快就会追查到我这儿……” “因为那些西洋画的事?”胡图问。 看来,楼下那群大娘们儿胡说八道的时候,胡图在楼上听到了。说来也是,胡图武功那么好,耳力超出一般人,当然能听到。 胡图奇怪,问拴柱:“那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又醒悟道,“莫非,书院里流传的那些东西,是你带进去的?” 马拴柱苦着脸,说:“不只是那样……”又说,“那些画的根源,都来自一本书;而那本书,是我卖给会元的老板的。” “可是,你怎么会有那种书?”胡图隐约觉到有些不对劲。 “我是,我是——”马拴柱吭哧了一会儿,说:“我是从连总管那里偷来的!” “什么?!”胡图惊呼一声,他说,“你是说,是连公公给我看的那箱子书?你偷了多少册出来?” 马拴柱伸出一根手指,说:“只有一册。” 胡图迅速思考,回想在庙会市集上,看到的那些所谓的“西洋画”。怪不得当时看起来那么眼熟。还道所有从西洋传过来的画都那样,原来是来自连公公的书。连公公的书,他都大致地翻看过,当然会觉得眼熟。现在想起来,那些画应该是来自一册书,就是那本讲鉴赏的书。 林妞妞虽在被窝里躺着,其实她早就醒了。她也是一惊。原来那些山寨西洋画,根源竟然在这里! 她忽然又意识到,她纯洁的“袋鼠妈妈”啊,原来已经上过“生理卫生课”了啊!怪不得她抓到他的小鸟鸟,他反应那么激烈,原来已经明白男女有别了! 但是这个启蒙课,却不是来自于马拴柱那个坏小子的春|宫图;竟然从一个公公那里,打着艺术的旗号,看到的“西洋景”! 啊呸,连升你这个坏蛋!你这才是对妞最大的报复呢!还我纯洁的“袋鼠妈妈”来! 林妞妞自思自想,觉得好玩,躲在被子里偷笑。 可是马拴柱那边,却是惶惶如丧家之犬。他哭着说:“胡图,我知道你会骂我,我当时不该偷连总管的东西……可我这次真完了,书铺的老板已经被抓进去了,官府已经搜到了那本书,随后官府顺藤摸瓜,就会把我抓起来!” “你是小侯爷的人,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吧?”胡图说。 “若是别的事,夫人说不定会保我;可是事关风化,夫人最为避讳这种事,才不会为我出头。”马拴柱分析道,又说,“说不定夫人还会恨我,以我为带坏了小侯爷——其实,我卖那些东西只为赚那些公子哥儿的钱,那些东西从没给安哥儿看过……” “那你打算怎么办?”胡图问。 马拴柱说:“我要跑!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借我点儿盘缠,让我跑路——我的钱都在我娘手里,可是我现在不敢回家,也不敢去找安哥儿!” “可你还是个孩子,能上哪儿去啊?” 马拴柱说:“我堂兄他们都到鲁城去了,他们说那边港口上很容易挣钱,跟着船出海做生意也行……我打算去找他们。我今晚在你这里藏一晚,明天天不亮,我就出城。” 胡图本身就是个主意大的人。所以他并不觉得,马拴柱一个小孩子,想离家出走有什么不对。所以他也不劝马拴柱,而是把床下藏钱的酒坛子搬了出来,给马拴柱凑盘缠。 胡图把钱都给了马拴柱,说:“你都拿去吧,我在林婶这里,吃穿住都用不到钱。” 马拴柱感激不尽,他握住胡图的手,说:“兄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等我在外面发了财,我来回再报答你。” 胡图说:“我不用你报答。”又说,“其实我也想走了,可是在外面又没个投奔……等你落了脚,给我来个信,我就去找你!” 什么?!胡小哥想走! 林妞妞听到这里一惊,随后她“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因为屋里只有一盏油灯,光线照不太远,马拴柱根本没有留意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林妞妞这一坐起来,吓了他一跳,再一看,原来是妞妞。 “太平妞,原来你在这儿呢!”马拴柱说。 马拴柱总给林妞妞编造名字,什么臭美妞、贪吃妞,现在又多了个太平妞!太平妞是林妞妞最讨厌的名字。 林妞妞坐在床上,对马拴柱说:“熊孩子,你还想到船上去做工?你见海吗,你会游泳吗,你不怕掉到海里被鱼吃了?” 第112章 刘静安的妙计 PS: 感谢热恋^^、随缘小屋两位朋友打赏,感谢温瞳C朋友的粉红票。还有温瞳C朋友的催更票,我催眠自己,我没看到,我没看到……但最后还是不能无视。虽然福利改了,但我仍然很懒;虽然仍然很懒,但是我会尽最大努力,多更,而且保证质量。么么,么么,么么! 林妞妞在说马拴柱,眼睛却是看向胡图。 她那意思,也是在警告胡图——别以为你武功高就了不起,到了大海上,武功再高也不顶用! “嘘——嘘——”马拴柱忙“嘘”林妞妞,示意她低声,别嚷得四邻都听到了。 林妞妞不屑地说:“嘘什么嘘,我又不撒尿!” 马拴柱冲林妞妞合掌拜拜,央求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千万别嚷出去好不好?” 林妞妞说:“我不嚷出去!但是你这么跑了,就等于没事了吗?” 马拴柱冲林妞妞摆手,说:“我不跟你辩理,因为谁也辩不过你……”随后他把胡图给他的钱匆忙收拾起来,又对胡图说,“我还想在你这里藏一晚呢,哪知这小姑奶奶在这儿呢。只要她知道了,林叔林婶等会儿肯定知道;林叔林婶知道,我姥姥他们肯定就会知道——我就走不掉了!所以我还是先逃吧!”说罢,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连跑带颠地走了。 胡图送走马拴柱,拴好门回来。 妞妞在床上坐着,她想等胡图回来,问问他为什么有走的念头。 如果他喜欢在江湖上漂泊,那当初干脆就别回来,继续跟他舅舅郭凤春在外面跑啊。既然回来了,自己一家对他那么好,当他亲人一样对待。他为什么还要走呢? 胡图走上楼来,却没进屋子,也没说话。 他走到走廊上,扶着栏杆,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街道,似乎在目送马拴柱远去。但是他在外面站了好半天,马拴柱肯定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却还没有进来。 “图图——” 林妞妞在屋里叫了一声。 胡图这才进屋来。他问:“做什么?” 林妞妞说:“都快宵禁了,我爹该回来了吧?今天外面月亮好大好亮,我爹就是晚点儿回来也不会怕怕吧?” 林妞妞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儿话。 “嗯。”胡图应了一声。 其实今天是月底。外面根本没有月亮。但是因为晴天,外面的光线还不算太暗。不过,胡图并没有以林妞妞的“儿话”为意。 林妞妞停了一会儿。忽然又说:“我们明天去找安哥哥吧?他的书僮跑了,他怎么去上学呢?” “嗯?”胡图奇怪地看向林妞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林妞妞吭哧了一会儿,又说:“安哥哥虽然是个呆瓜,可那个黎大少爷是个更大的呆瓜!”又说。“他俩是表兄弟啊,而且还住邻居。安哥哥会不会经常去找黎大少爷玩儿呢?” 胡图皱眉,思索着林妞妞说的话。 忽然,他眼睛一亮,问妞妞:“莫非你知道,我打算今天晚上出去盗书?你不想让我去。所以你提醒我,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大很亮——其实今天是月底,外面根本没有月亮!” “啊?”林妞妞的眼睛里现出一片茫然之色。 胡图又说:“你还提醒我。可以去找刘静安帮忙——即使刘静安不能把那本书偷出来,也可以让刘静安先去打听一下,那本书究竟藏在哪儿。” “……”林妞妞低下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叫门。这次是林二郎回来了。 胡图向外答应了一声,随后来抱妞妞:“妞妞。林叔回来了,我抱你去找他。” 林妞妞被胡图抱起来的时候,还不忘拿着她的“手机”。 胡图见她手里拿的,不过是一块没雕过的小木板,也不以为意,就让她拿着走了。 当天夜里,胡图没有去城守府盗书,而是去侯府找了刘静安。 去侯府找刘静安很容易。因为胡图对侯府的地形熟悉,也知道刘静安住哪间屋子。而且侯府里的警备,当然不像城守府衙门那么森严。 胡图深夜来访,真把刘静安吓了一跳。 听胡图讲了马拴柱的事情后,他又吓了一跳。 他果真不知道马拴柱在书院里做这样的生意,更没有想到,马拴柱竟然偷了连公公一本书,还卖给无良的书铺老板,当春|宫图来翻版售卖! 刘静安苦笑:“这个马拴柱,枉他天天跟我去书院读书,还以为他也能学些圣贤大道理,哪知竟然做出这种事来!”他又说,“我虽没看过连公公那套书,但是我相信,连公公那套书,本意不是教人学坏的。” 胡图点头。连升那套书,是讲西洋雕塑艺术的。但因为大周朝人跟西洋人的审美情趣不一样,大周朝的民众确实一时无法接受那样的艺术。 连升知道这点儿,所以他才说“好琴弹与知音听”——他只许胡图到他的书房里观看,而不许胡图带回家去看。 别人以为那些书是讲泥塑木雕的,又惧怕连总管的威严,再也不敢去连总管的书房偷东西。只有马拴柱那贼小子,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胡图说:“连公公也知道那箱子书不能流落在外,所以他走的时候,把那箱子书都带走了。其实我都没有仔细看完,想起来好可惜……”又说,“想不到马拴柱会偷走一册。若公公回到宫里,发现少了一册,说不定还怀疑是我偷的!” 刘静安摇头,说:“连公公是多精明的人啊,他一想就知道是谁干的。”又说,“我猜,必是那日你置办酒席为连公公送行,你、我陪连公公饮酒,马拴柱陪小冬子公公饮酒,随后马拴柱趁小冬子公公喝多了,于是去书房偷了那本书出来。” 胡图点头:“你说的有理,必定是那样的。”他又说,“但是无论如何,我不能让黎大人去查那本书的来历。因为可能会查到宫里,牵扯上连公公。而连公公本是为了我,才把那箱子书拿出来的……所以,我要把那本书偷出来,如果偷不出来,我就放一把火把房点了,把那本书烧掉,毁灭掉证据。” “啊?”刘静安又吓了一跳。这胡图还真敢干,竟然想到城守府衙门里去放火。难怪母亲一直说他有江湖习性,看来果真如此。 刘静安可不敢让胡图去城守府里放火。因为城守府里住的可是他表舅一家人。而且放火烧衙门,那可是大罪啊,他怎么可能眼看胡图去以身试法? 刘静安说:“你等等,我想个办法……” 刘静安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他想到一个好办法。他说:“贤弟,你安心回去等我的消息吧——我保证把那本书弄回来,而且不会追查到连公公那里去。” “你能把书偷出来?”胡图半信半疑。 刘静安笑了,说:“不用偷的,也不用你去火烧城守府衙门!”他说,“我让家母出面,去跟我表舅把书要出来!” 果然,第二天早晨起来,刘静安去给母亲请安,就把关于书的事情告诉了徐夫人。并且提醒徐夫人,如果这本书追查下去,会牵扯到宫中的连总管。 徐夫人一听,坐不住了。因为连总管是侯府的恩人,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她绝对不能坐视不管。而且这事牵扯到马拴柱,马拴柱又是她府中的书僮,她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事闹大了。 徐夫人连早饭都没吃,就叫兰香唤来轿子,从角门出府,去隔壁的城守府找她的表哥黎汉卿。 这可是她搬进侯府之后,第一次出家门。 徐夫人跟黎汉卿说明事情真相,并阐明其中的利害关系。 黎汉卿虽迂腐古板,却也不敢招惹皇宫里的大总管。于是他把那本书偷偷从案档里抽了出来,交给了徐夫人。 刘静安跟徐夫人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胡图。徐夫人便以为是马拴柱说的,而马拴柱已经跑掉了,她想罚他也找不着人了。于是徐夫人把那本书保留了下来,她会找机会还给连总管。 随后又过了两天,会元书铺的老板也放了出来。他缴了一笔罚金,写了保证书,保证再不售卖此类书画,算是小罚大戒。 至于其他小贩,也只是口头惩戒一番便作罢了。 于是,这场“扫黄打非”行动,至此算是彻底结束,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胡图暗中去了一趟赵大娘家,告诉了赵大娘,马拴柱的去向。果然没过几天,马郎中的侄子们从鲁城那边传来消息,说见到拴柱了。后来又听说,马拴柱因为上过几天学,能写会算,在港口仓库找到一份工,收入还不错。拴柱的家人也就放了心。 可是马拴柱走了,刘静安、胡图和林妞妞心里,却都感觉郁郁不欢。 这几位小伙伴当中,刘静安是小侯爷,出身高贵;胡图会武功,脾气又傲娇,谁也惹不起;林妞妞年龄小,是女孩,大家都要让着她——只有马拴柱,家境不行,没见识,人又长得粗笨,貌似注定是当炮灰的角色。 可是马拴柱这一走,大家却忽然发现,谁也不是谁的炮灰——马拴柱,是他们大家的朋友。 林妞妞坐在二楼的走廊上,两条小胖腿从栏杆缝里搭拉出去。她一边看着街道上的景色,一边用小胖手抹着眼泪——那天晚上,马拴柱从这街大街上走了,漆黑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 第113章 企鹅 “别哭了——”胡图来到林妞妞身边。 他知道,林妞妞已经躲在这里抹了半天眼泪了。 胡图坐在妞妞身边,轻拍她的小肩膀,安慰她:“拴柱会回来的,至少过年他会回来吧?” “我知道。可是——”林妞妞抽抽答答地说,“妞心里很难受!” 林妞妞想,马拴柱走了,她都这么难过;如果她亲爱的“袋鼠妈妈”走了,她的心恐怕会碎掉! “别哭了,我去给你买好吃的。”胡图哄她说,一边还用帕子,轻轻给妞妞拭泪。 这是这些天来,胡图第一次对林妞妞态度这般温柔。 林妞妞得寸进尺,她进一步提要求说:“你抱我去。” “好吧。”胡图无奈地答应了。 胡图已经把自己的积蓄都给了马拴柱。幸好他刚发了工钱,还有卖胭脂水粉赚的一部分钱,足够给小妞妞买零食了。 妞妞看着胡图从床下的酒坛子里拿钱,她说:“图图,买零食花我的钱吧——你的钱还要攒着娶媳妇呢。” 胡图扭头嗔了她一眼,说:“别胡说八道!” 他从酒坛倒出一把铜钱,掂了掂,这些钱足够满足妞妞的“口感”了。 他把钱放到腰间的钱袋里,随后回身,抱起妞妞。他又对妞妞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挣钱,就是给你买好吃的!”又说,“看把你吃成个大胖猪!” 林妞妞把嘴撅起老高。她用一双小胳膊紧紧搂住胡图的脖子,说:“我才不胖!” 胡图也笑了,他抱着妞妞掂了掂,说:“不胖,我还能抱得动呢!” 林妞妞“咯咯”地笑起来。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圈,又回到楼上。 林妞妞坐在走廊里。一边吃零食,一边拿着一块木头,用刻刀在上面雕雕画画的。 胡图知道,林妞妞连绣花针都懒得拿,便别说动手做什么东西。所以他十分好奇。 他凑过来一看,只见木板上画了一只鸟,鸟是站立着的,昂着头,似乎在翘首仰望什么。胡图从没见过这样的鸟,胖胖的身子。尖尖的翅膀,嘴巴长长的。 “这是什么?”胡图问。 妞妞说:“这叫企鹅。” “企鹅?”胡图听都没听说过,“哪里像鹅了?” 林妞妞说:“这是南极洲才有的一种鸟。它不会飞。却善于游泳。它们成群结队地站在结冰的海岸上,翘首仰望,就好像在期待什么——所以叫做企鹅!” “你从哪儿看到过这种鸟?”胡图不明白了。 林妞妞说:“不是看到过,是安哥哥给我读的《海上见闻录》上画的!” 胡图信以为真。他又问:“你怎么想起来刻个这东西?” “……” 林妞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能说,她实际上是想用木头块刻个手机。企鹅只是表明她的手机上挂着扣扣吗? “嗨——”林妞妞长叹一声,说,“企鹅表示,妞在期待熊孩子早点儿回家啊!” 她说着,用胖胖的小手指点点小企鹅,心想如果这真是手机多好啊! 马拴柱走后。徐夫人又给刘静安找了个书僮。这回是从家生子里挑的,名叫虎头。虎头跟马拴柱一样,长得虎头虎脑。结结实实的。 徐夫人把虎头的上三代都调查清了,发现他一家子确实都是老实人,这才放心地让他上岗。 因为马拴柱的事,让徐夫人很受震憾。她想起来就后怕,真怕马拴柱带坏了刘静安。 不过据她观察。刘静安还和以前一样,知礼好学。并未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虽然个子长高了,越来越像个男子汉了,但在她面前,还是有几分赤子的天真。 她试探问刘静安:“你可曾看过马拴柱偷的那册书?” 刘静安说:“太太,您放心,儿子没有看过。” 徐夫人听刘静安没看过,便放心了。 刘静安又说:“不过儿子却以为,那书既然是连公公教给胡贤弟技艺的,应该不是教人学坏的书。” 徐夫人点头,对刘静安的观点表示赞同。因为她知道,连升是艺术造诣很高的人,胡图学习的也是正经技艺,所以那些书,肯定不是“坏书”。 她说:“我也相信如此。可是这本书是西洋人所著,其内容必有与我大周朝风俗人情不合的地方。”又说,“书虽是好书,但是要看落在什么人手里。就好比一把刀,你既可以用它来披荆斩棘,也可以用它杀人害命。” 徐夫人教子有方,比喻浅显易懂。 刘静安信服。他自去读他的圣贤之书,学做他的治世文章,关于书的事情,便抛到了脑后。 却是徐夫人,她闲瑕无事,又对那册书有几分好奇。有一天,她背着人,把那书偷偷取出来,翻看了一下。 原来,这册西洋书,其实是一大本卷轴图册,长约三尺。真难为马拴柱,当时是怎么把这样大的一本图册偷出来的。也许他当时盗出来后,先放在了别处,随后再弄到府外面去的。 这本图册也没有很多页,其实就是几张画。 乍一看,画中人物赤身露体,确实让人不忍目睹。但是再一看,画中人物的面容表情,端正祥和,并无半分猥琐之态。他们或坐或卧,形像生动,宛若真人。 这样的画法,果然与大周朝的风格皆然不同。那肌肤、那衣褶,甚至草木器物,都一丝不苟。 徐夫人暗暗感慨,原来,世界如此之大,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画技,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徐夫人拿着画册,留恋不已。却又怕外人看到,说些闲话。只好又匆匆收了起来,锁入箱底,不敢再看。 转眼已是春夏之交,到了裁制夏衣的时候。 现在府里日子宽裕了,兰香准备给徐夫人和刘静安添置几件好衣裳。 徐夫人对兰香说:“咱们府里,也没有手艺像样的针线上人,添置衣服的事,你就去秦娘子那里制办吧。给我挑那颜色素的、布料舒适透气的,添上两件即可。静安的个子长高了,里外都要给他换换,但是也不可用太贵重的料子,舒适即可。”又说,“兰香,你要挑几块颜色鲜艳的好料子,给自己多添几件,别再等我嘱咐了。” 兰香笑道:“我要那么好的衣服做什么?没得说,奴才比主子穿得还好。” 徐夫人说:“我何曾当你是奴才了?我只当你是自己的女儿,我可有兴头打扮你呢!” 徐夫人说到做到。她不仅给兰香添置了新衣。有一天,南夫人叫银楼的人来打首饰,她又顺便给兰香订制了两套头面。她还给兰香住的厢房里,新买了拔步床、穿衣镜等家具,真是当做千金小姐一样来待了。 因为徐夫人想把从前亏欠下兰香的,都弥补回来,而且她还要给兰香更多。现在,她只等秦氏那边给兰香找好了人家,就给兰香脱籍,随后把兰香当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兰香被徐夫人和秦氏整天做思想工作,心思也有些活泛。她有时也会想到那年冬天的那个场景——走在她前面的那个高大的身影,他的后背那样宽厚结实……如果跟那样一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应该很有安全感吧? 可是,兰香的心思刚有了一点活动;这时却传来一个消息——孙有财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是林二郎先听说的。 因为孙有财为了结婚,要把自家房屋院子整个收拾一下,他想借林二郎家在葫芦巷的老房住几天。 林二郎跟孙有财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朋友,而且他家的那个院子一直空着没人住,所以他当即就答应了孙有财,随后回家来跟秦氏要钥匙。 秦氏纳闷:“怎么事先一点儿信都没听说,忽然就结婚了?他寻得是哪家的姑娘?” 林二郎说:“我听说,是他在外面跑的时候,在南方找的女人……现在他改行做南货店,不往外跑了,所以把那南方的女人接了回来。” “什么?!”秦氏一惊,她说,“他在外面早就有女人?” 林二郎说:“是啊,听说那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这回一并接了回来。” “什么,他在外面连儿子都有了?!”秦氏又是一惊,她说,“那他为什么他还跟我说,他看上了兰香,让我替他说说?”又说,“这幸好是兰香没答应,如果兰香答应了,嫁过去却发现自己做了‘小’——我可怎么对得起兰香,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姑妈?!” 林二郎解释说:“不是你说的那样,有财没想让兰香做‘小’!”又说,“他在外面的那个女人,是个蛮族,虽然给他生了个儿子,却没打算跟他过。后来是听说他发达了,又听说梁州这边生活好,这才跟着孙有财回来……”又说,“再者说,你跟兰香提亲,兰香不是已经辞了吗?既然兰香辞了,有财当然要另寻他人,就算不把这个女人接回来,他也会寻别家的姑娘啊!” “不是那个道理!”秦氏一挥手,不满意林二郎的解释。她说,“孙有财既然有别的女人,就不该再打兰香的主意——他吃着锅里的,还想占着碗里的,这就是他不对!” 第114章 “我们是母系社会” 秦氏说孙有财不对,林二郎却不以为然。 林二郎说:“他们跑‘通关’的,长年在外漂着,有几个在外面没有相好的?更何况,有财在家里又没有妻小,在外面有个女人也不奇怪。” “我就知道,你们男人就是这德性——总是吃着锅里,还想占碗里!”秦氏用手指点着林二郎骂道。 “怎么你说话这样难听?”林二郎不满。又说,“你别老抓着这一点儿不放,你想想这些年,从你到这家布店买布开始,有财帮过你、帮过咱家多少忙?” “正因为两家关系好,他才不该打兰香的主意。”秦氏说。又说,“总而言之,他骗别人家的姑娘我不管,他想骗我妹妹就不行!” “你太过分了,竟然说到‘骗’上了!谁骗你妹妹了,兰香不是没有嫁给有财吗?你怎么不讲理呢!”林二郎反驳道。 就这样,林二郎和秦氏夫妇二人,竟然因为孙有财要结婚的事,吵闹了起来。 秦氏想到自己差点儿误了兰香的终身,就又悔又怕,加之更恨孙有财。 而林二郎不想让秦氏讨厌孙有财,因为孙有财是他的朋友,他要维护孙有财的面子。而且,他也不认为孙有财错得太离谱,秦氏完全是小题大作、神经发作! 听到林二郎和秦氏吵闹,林妞妞忙跑了过来,看个究竟。 她仰头看着那两个人,有些不解——其实她这对爹娘,感情挺和睦的,平时偶有小争执,因为秦氏明理、林二郎的脾气好,便互相忍让了过去。 可今天这却不知是怎么了,为了别人家的事。竟然较起了真。只见两人粗着脖子红着脸,跟斗鸡一样,显得十分可笑。 “爹,娘——” 林妞妞娇嗲地叫了两声,她想用卖萌邀宠,让爹娘看到她,就忘了争吵。 林二郎看到妞妞,喘了口气,态度稍微缓和。他对秦氏说:“我承认,有财这事办得不对。他事先应该把情况说清楚。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反正也没造成什么后果,大家还是那么过日子。你就别老揪着不放了。” 秦氏冷“哼”一声,说:“怎么没后果?我把孙有财提亲的事,都跟徐夫人说了。你让我怎么有脸再去忠义侯府?我不仅没脸见兰香,我现在都没脸见徐夫人了!偏偏孙有财不仅接了个女人回来,还带了儿子回来——我就算想帮他掩饰。说他那女人是后来找的,都不可能!” “原来你是为了你自己的面子……”林二郎哂笑。他又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一码归一码——你还是先办正事,先把咱家老房的钥匙给我。有财等着用呢!” 秦氏正在气头上,干脆地说:“不给!” 林二郎不可思议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又说,“快拿钥匙来。别耽误正事!” “不给,就不给他用!”秦氏还任性上了。 林二郎生气了,说:“那我就跟有财说,钥匙找不到了,让他直接把门撬了算了!” “你敢?!”秦氏拔着嗓门叫道。 “我自己家的院子。我还真就敢!” 林二郎这个老实人,忽然发了倔脾气。他摞下这句狠话。不待秦氏反应过来,转身就走了。 “你——”秦氏被气了个倒仰,她指着林二郎的背影,说,“你还长能耐了?你真有本事,出去你就别回来!”她又喊胡图,“胡图,插门!” 胡图小心地看看秦氏——暴怒中的女人,是战场上的雄狮,谁不长眼谁是炮灰! 可是他又不敢立即在林二郎后面关门,好像真把林二郎无情地关在家门外一样。 于是他在两难之中,磨磨蹭蹭地,以每秒一格的慢动作,等林二郎走远了,这才把门关上。 这会儿恰好是傍晚,本来一家人正要聚在一起吃晚饭的。可是林二郎忽然走了,气氛一下冷清下来。 胡图、妞妞,还有老高,三个人饿着肚子,可怜巴巴地一起看向秦氏。 秦氏干巴巴地对他们说:“饭在锅里,我早就做好了……你们吃吧,我吃不下!”随后她转身回房去了。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林妞妞揉揉自己胖嘟嘟的小肚子,苦着脸说:“我饿了。” 老高小声对胡图和妞妞说:“那咱们先吃吧,等会儿妞妞给你娘端碗饭去。” “那我爹呢?”妞妞问。 老高说:“他肯定是上酒楼那边去了——到了酒楼,还能饿着肚子?” 妞妞点头,觉得老高说得有理。 三个人静悄悄地吃过饭,胡图盛了一大碗米饭,在饭上挟了好多菜,叫妞妞端进房里去。 林妞妞小心翼翼地端着饭碗,来到里屋。 屋里没点灯,秦氏正一个坐在黑影儿里生闷气。 林妞妞走到炕边,娇滴滴地叫了声:“娘,吃饭喽。” 秦氏接过饭碗,把碗放到炕桌上。随后把妞妞抱了起来,搂在怀里。 林妞妞这才发现,原来秦氏正一个人偷偷地抹眼泪呢。 林妞妞帮秦氏擦泪,说:“娘,不哭——妞帮你打爹爹,出气!” 秦氏这回可算是见着亲人了!她紧紧搂着妞妞,“呕”地一声,哭出了声。她数落道:“妞妞你记不记得,鲁王叛军围城的时候,家里只有咱们娘俩……后来我豁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去把你爹爹找回来……好不容易太平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他却长脾气了!” 秦氏哭着说,林妞妞听了却想笑。 鲁王叛军围城的时候,她才六个月大,她能承认自己记得当时那些事? 再者,秦氏竟然还嫌林二郎长脾气——合着就许你有脾气,别人就不能有脾气了?秦氏这是平时欺负林二郎老实,欺负惯了。 不过林妞妞可不会这么劝她娘,那样劝,只能让她娘更生气。所以她故意反着说:“娘,妞去骂爹爹,不许他长脾气——女人发脾气的时候,男人就该老老实实地听着!” 秦氏“扑噗”一声,破啼为笑,说:“你哪来的这些歪理?” 秦氏抱着妞妞亲昵了一会儿。忽然,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说:“我原来觉得你爹老实得过分,可是现在他经营着酒楼,人好像忽然变精明起来了!” 哦,原来是因为林二郎发达了,秦氏觉得没有安全感哪! 林妞妞含着手指,窃笑。 不过她没让秦氏发现她在笑,而是故意用严肃的口吻说:“我去找图图,让他把我爹拎回来!” 秦氏忙说:“妞,你爹对你还是好的,他最疼你了,你可别跟他闹!” 秦氏真是个好女人,虽然她跟老公吵架了,却不会挑唆孩子跟老公的感情。 妞妞说:“不怕,爹最听妞妞的话——让他回来跟娘认错,他肯定乖乖地回来。” 随后,她不等秦氏再说什么,爬下炕,去找胡图。 “图图,你去把我爹抓回来——告诉他,女人发脾气的时候,男人就得好好听着!”林妞妞叉着腰,像个小大人似的,命令道。 胡图却白了她一眼,没理她。 “嘿,我叫你呢,你听到没有?”妞妞不满地叫道。 妞妞觉得胡图最近脾气也见涨,是个很不好的苗头。 她们家向来是阴盛阳衰的母系社会。论地位,她第一,秦氏第二。其余的人,都要听她们俩的。可是最近,林二郎和胡图这两个男人,却开始涨能耐了,不服“管教”了。 不过,林二郎毕竟是妞妞的“憨爹”,什么都听妞妞的,所以也就罢了。胡小哥就不同了——不能让他以为天变了,可以进化到父系时代了! 胡图背对着林妞妞,就是不搭理她。 林妞妞冲他的后背嚷嚷道:“我说帅哥,你装什么酷啊?你再敢装酷,我就扒掉你的裤子!” “你说什么?!”胡图猛地回过身来,两眼凶巴巴地瞪向林妞妞。 胡图这一瞪眼,林妞妞当时就“蒌”了。她嘴角向上一弯,两眼笑眯眯地说:“好哥哥,你陪我去找我爹爹吧?” 胡图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林妞妞跑过来,拉着胡图的手——她这回学乖了,不抱大腿了——讨好地说:“好哥哥,我爹娘对你不错啊,你不能看他们闹矛盾不管啊!”又说,“你想想,我爹现在在梁州城里,也是出名的‘林老板’了,而且东大街那边有好多‘坏女人’——如果她们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那我娘以后可怎么办啊?” 胡图皱着眉头看着妞妞,问:“你从哪儿懂得这些事?” 妞妞无辜地眨眨眼睛,没回答。 胡图想,必定是楼下裁缝铺里做活儿的那些大娘们儿,整天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妞妞又聪明,于是她就懂了。他说:“林婶真不该让你在铺子里呆着。” 林妞妞赞成地点头,说:“我本来也不想在铺子里呆着,我想去酒楼那边——”她最近有点儿馋,梁州城的零食让她吃遍了,她想去酒楼那边研制些新鲜玩意儿出来。 不过目前最主要的,还是把林二郎找回家来,别让他跟秦氏打架了。他们这一打起来,别人都是炮灰啊! PS: 感谢热恋^^和等飞的燕子两位朋友打赏,感谢晏三生朋友的粉红票,么么,多谢支持。 第115章 夜美丽 PS: 感谢热恋^^、晏三生、门外东风等朋友打赏,谢谢你们热情支持! 老高猜的不错,林二郎确实是去酒楼那边忙了——他虽是负气出走,却没有任性,而是去忙正事了。 现在,酒楼的收益不错,但是林二郎和张大厨都认为,可以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 首先,梁州城里的二更宵禁的制度,对于他们这种服务行业来说,实在是太苛刻了。二更之前就要催客人结帐、准备打烊。在某种程度上,这会影响酒楼的生意。 张大厨和林二郎商量,要不他们也跟其他的酒肆学,通宵经营。 林二郎犹豫,那些通宵经营的酒肆,往往掺杂着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叫粉头来陪酒什么的。林二郎并不想跟那个行业搭上关系。他说:“若是通宵经营,恐怕会显得太乱吧?喝醉酒闹事的事情也多。” 张大厨却说:“怕什么,多雇几个保镖就是了——自从黎大人来到梁州,‘斧头帮’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在城里,泼皮故意捣乱的事几乎没有,偶尔也就是有喝多了酒的人撒疯——我们是开酒楼的,还能怕撒酒疯的人?” 林二郎的心思也有所活动,他说:“要不就等镖局的人从后院搬走,我们把后面的院子收拾出来,布置成客栈,也有地方供客人歇宿了。” 原来,当初兰香买下酒楼后,因怕宋秋莲指使“斧头帮”的人搞破坏,便通过孙有财的关系,把酒楼的后院租给镖局养马。“斧头帮”的人虽嚣张,却还是不敢惹镖局的人。 现在酒楼虽开张了,后面的院子仍然给镖局养马用。不过林二郎已经跟镖局的人商量,让他们搬家了。 张大厨赞成。他说:“早就不该让镖局在咱后面养马了——北风一吹。臭气薰人,咱们怎么做生意啊!” 林二郎说:“他们已经找到地方了,这就搬。” 原来,梁州日见繁华,寸土寸金。镖局的人不是不肯搬,而是地方确实难找。他们最后也没在城里找到地方,而是在城郊买了片土地。房子已经盖起来了,马上就要搬了。 张大厨又说:“二郎你太厚道了,若依着我早让他们搬了,耽误咱们多少生意啊!”又说。“你这样的脾气真不适合做生意,你以后要改,否则要吃亏啊!” 林二郎笑笑。没有说话。他天生脾气如此,也实在难改。 这时,胡图领着林妞妞来了。 林妞妞远远地,就甜甜地叫“爹爹——” 林二郎看到女儿,眉开眼笑。他从柜台后走过来。一把抱起女儿。 “妞妞,吃饭了吗?”林二郎问。 林妞妞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说:“吃过了。”又问,“爹爹吃过了吗?” 林二郎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呢。 林妞妞说:“娘也没有吃。” “为什么没有吃,她是不是还在发脾气?”林二郎问。 林妞妞摇头。说:“她没有发脾气,自己坐在屋里偷偷哭着!”她边说,边用小手表示抹眼泪的动作。 林二郎无奈地说:“你娘这脾气啊。现在越来越见涨!” 林妞妞点头,表示严重赞成。她又问林二郎:“爹爹你还生气吗?” 林二郎摇头,笑着说:“早就不生气了。” 林妞妞叹了口气,像小大人似的说:“还是男人好,生气了。出来走走就没事了;女人只能在家里憋着!” 林二郎哭笑不得,他说:“妞妞。你从哪学得这些话?” 胡图在一旁插言:“都是铺子里做活的那些人,天天说些闲话,让妞妞听到学会了!” 林二郎觉得有道理,他叹了口气,对林妞妞说:“你娘啊——”后面省略没说出来的话,意思是秦氏现在变得这样蛮不讲理,也是被那群大娘们儿影响的! 林妞妞虽然在家已经吃过了晚饭,但是看到酒楼里好吃的小点心,又忍不住吃了起来。 胡图提醒她:“别吃了,晚上吃那么多,仔细撑到了。” 她却说:“我不是吃,我是在尝——我要尝尝咱家酒楼的点心,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胡图无语。 但是林妞妞“品尝”完几种点心之后,果然提出几个问题——品种花样太少、口味太过甜腻。 只是她的意见并未引起别人重视。 因为张大厨等人认为,这是酒楼,“硬菜”才是硬道理。小点心只是搭配,有的客人根本不要点心,就算要了也只是陪衬。 林妞妞这次倒也没有督促别人去研制她想吃的东西。因为她现在吃得饱饱的,有些困倦。她以手遮口,打了哈欠。随后抬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爹,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 林二郎看她倦了,忙让胡图先带她回去。他说自己等酒楼打烊就回去。 胡图带着妞妞出了酒楼,外面天已经黑黑的了。但是街上仍然很热闹。尤其是街道两旁的歌楼酒馆里,灯火通明,分明是想热闹通宵的意思。 胡图和妞妞向家的方向走去。正走着,忽然听鼓乐声响,随后就见看热闹的人们涌到街头。 原来,近日梁州城里正举办花魁大赛,梁州城里有一众好事的人,评选出了什么“梁州十二钗”,入围者皆是梁州城当红的粉头。 今天晚上是总决赛。这会儿就是那“梁州十二钗”在街上游行拉票。随后大家要去东大街最名的“群芳楼”,决出十二钗的排名来。 胡图怕人们挤着妞妞,忙把妞妞抱了起来。 妞妞拔着脖子向街上看,只见鼓乐队之后,跟着有四辆花车缓缓驶过来。 花车皆由鲜花和彩绸装饰着,真正是花团锦簇。每辆花车上站着三位年青女子,身穿锦锻绫罗,满头金翠。个个打扮得跟圣诞树似的。可是面上却罩着轻纱,看不清长相究竟如何。 这时,就听旁边路人们在议论—— 路人甲:“这些姑娘们都戴着面纱,也看不清长什么样,怎么评状元、榜眼啊?” 路人乙笑道:“想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吗?那你得拿银子,到‘群芳楼’里去看!” 又有路人丙说:“据说这次花魁大赛,比得不仅是相貌,还要比琴棋书画、歌舞茶道。” 路人甲听明白了,说:“原来如此,这倒是值得一观。可惜。一张票要五十两银子,也不是人人都拿得起的。” 路人乙说:“本来这‘花魁’,也不是人人睡得起的啊!” 于是他们一起大笑。 胡图怕他们说出更不堪的话来。忙抱着妞妞向人群外挤去。 妞妞却怂恿胡图:“图图,咱去看她们比赛啊?”又说,“你会轻功,不用拿银子咱们也能进去。” 原来,妞妞认为胡图会轻功的最大好处。就是能随便逃票。 这胡小哥是没生在她那个时代。如果生在她那个时代,凭小哥的本事,飞机票也逃得。这才是“会轻功,春运不用愁。” 胡图严重鄙视妞妞的不良思想。他喝道:“如果你不困了,就自己下来走;如果你还困,我就背着你——你选吧。” 林妞妞立马把头往胡图的肩膀上一倒。说:“妞困了。” 胡图被妞妞逗笑了。他把妞妞倒到自己的后背上,随后背着妞妞,离开翡翠大街。向后街绕过去。 后街静悄悄的,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路上不见行人,不时听到院子里的狗叫声。 林妞妞伏在胡图的背上,瞪着两只眼睛。悄悄向四周瞧。可是周围黑乎乎的,什么都瞧不清楚。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图图。你视力真好,你不会踩到狗屎上吧?” “……”胡图无言以对。 她又说:“图图,巷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会不会有劫匪出来?如果有坏人,你能打得过他们吧?” “……”胡图懒得理她。 这时,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旁边院子里的狗,引起一阵急促的狗叫声。 林妞妞吓得小心肝“扑通”乱跳,她紧紧抓住胡图的肩膀,说:“图图快跑,这家院门没关严,狗跑出来了。” “你这么精神,还是自己下来走吧。”胡图吓唬她。他还把她从背上拎下来,示意要把她放到地上。 就在这时,忽然旁边门板“吱呀”一响,一道黑影猛地蹿了出来。 “妈啊——”林妞妞惊叫一声。 原来,那家门板虽是关着的,却没有插上。那家的狗用爪子挠开门,就蹿出来了。 胡图来不及多想,忙抱起妞妞向旁边一蹿,随后把身子高高纵起,跳到了旁边人家的院墙上。 这时就听墙下面,发出一阵可怖的狗叫声。 胡图抱着妞妞,又是一蹿,蹿到了巷子另一边的房顶上。沿着房顶向家的方向迅速跑去。 跑出去好远,林妞妞惊魂方定。她拍着小胸脯,说:“吓尿了,吓尿了!” “你尿了?”胡图一楞,随后下意识地,去摸她的臀部。一摸,裤子干干的,并没有尿,他才松了口气。他说,“没尿啊!” 林妞妞这才发现,他在摸妞的屁股!她在他手上拍了一巴掌,说:“都是你——我提醒你狗会跑出来,你还不信!”又说,“早点儿走房顶多好,多安全啊。” 正说着,胡图脚下一沉,“啪、啪”,一连给人家踩坏了好几块房瓦。 林妞妞一窘——原来走房顶,确实不是常规路线。 第116章 “有些人永远不会离开” PS: 感谢热恋^^、晏三生两位朋友的打赏,感谢你们的热情支持。 胡图和妞妞到家的时候,妞妞已经在胡图的怀抱里昏昏欲睡。胡图干脆把她抱到秦氏屋里。 秦氏这会儿已经不哭了,她正坐在灯下,做着针线活儿。 秦氏见胡图把妞妞抱了进来,忙接过妞妞,放到炕上。 胡图对秦氏说:“林叔等酒楼打烊后就回来。”又说,“这会儿快二更了,也快回来了,我去给他应门。” “我知道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秦氏说。 其实秦氏有些不好意思。她跟林二郎吵架,大家都这么关心她。刚刚老高还在窗户外面劝了她几句,说:“俩口子过日子,没有马勺不碰锅沿的,说过去就算了,别放在心上。”又说,“这回又不是因为自家过日子的事,是因为了外人的事,更不应该放在心上了。等会儿二郎回来,你们俩都别闹气了。” 秦氏得到大家的安慰,心理平衡了。她答应老高,等会儿二郎回来,她不再跟二郎闹。 胡图走后,秦氏给妞妞脱了衣服,塞到被窝里,妞妞很快就睡熟了。秦氏回到灯下,做着针线,等林二郎回来。 不多时,林二郎回来了。他在外面台阶上的水盆里洗了把脸,随后一边用手巾擦着手,一边进了屋。他放下手巾,先俯身看了看炕上熟睡的妞妞。 妞妞仰面朝天地躺着,圆嘟嘟的小胖脸微微侧向一边。粉嫩的小嘴唇半张着,偶尔“吧嗒”几下,似乎在梦中吃什么好吃的东西。 林二郎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妞妞就是他的心头肉,平时不管生意上的事多烦、多累,只要回家看到妞妞,他的心情就会好起来。过日子的劲头也会足起来。 林二郎问秦氏:“吃了吗?” 秦氏斜了他一眼,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问‘吃了吗’?” 林二郎憨厚地笑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说:“这是刚叫人蒸的点心,你吃点儿吧。” 秦氏面子上一时还回不过来,她有些矫情地说:“我不吃,你留给妞妞吧。” 林二郎说:“刚她在酒楼里吃过了。”又说,“我也没吃饭呢,咱俩一起吃。”说着,他从茶壶里倒了两碗水来。把点心包打开,拉着秦氏过来一起吃…… 同桌共饭,同床而眠。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却是促进夫妻感情的重要环节。 一夜过后,林二郎和秦氏的感情,和睦如常。 秦氏给林二郎拿了钥匙,让他去给孙有财开门。她自己则去了一趟侯府,跟兰香道了歉。 兰香听罢笑了笑。说自己并不以为意。但是从此之后,她进一步坚定了终身不嫁的决心。 兰香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生活也挺好的——她每天上午在西花园种种菜,劳动一会儿;下午在院子里绣会儿花,做点儿针线。如果烦闷了,就跟府里的婆子丫环们说笑一会儿。又或者去秦氏的铺子里坐会儿,顺便逛逛街。 她甚至都不答应徐夫人脱籍。反正徐夫人是要守节的,她也不嫁。正好跟徐夫人做个伴。她感觉,真要是脱了籍、嫁了人,还未必能像现在这样生活自由、快乐呢。 秦氏知道,经过孙有财这一码事,以后再劝兰香嫁人。就更难了。 秦氏私下跟林二郎感叹,为兰香惋惜。 林二郎也觉得孙有财这事做得不太对。但是又不能伤了朋友的感情,于是他劝秦氏:“兰香这样过也不错——那徐夫人是不问俗务、不喜欢管家的;兰香替夫人打理日常事务,在府中地位超然。而侯府里人少、事少,她也不累。”又说,“目前先如此,等将来再遇到合适的,我们再给兰香说。” 秦氏又跟妞妞说:“妞妞,如果你兰香姨将来真一辈子不嫁,你可要养她啊。” 林妞妞笑着答道:“没问题!” 妞妞赞成兰香不嫁——谁说女人的生活中,一定要有男人才行?等她长大了,她也不会轻易嫁人。不过貌似那还是好遥远的事情,妞可以暂时不用考虑。 这年秋天,林妞妞三周半了。 老高忽然得了一场重病,随后身体就不行了。他的女儿接到信儿后,和女婿一起来梁州城看他,还说要把他接回自己家去照顾。 老高同意了。他变卖了自己的房产,把卖房得的十两银子给了女儿。 秦氏挽留老高,说:“老高啊,你要想好了,虽然那是你女儿,可是住在女婿家里,跟做客的一样,也未必舒心。你还不如留下来——我怎么也会给你一口饭吃,你若是动不了了,我雇人来侍候你。” 老高苦笑,说:“你说的这些,我想过。可是人老了,就想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说到这儿,老高说不下去了,用手抹了抹眼泪。 秦氏明白,自己劝不动老高。她赶了两天,给老高做了几身四季的衣裳。又拿了一张十贯钱的银票,缝到一个枕头里。 这天,秦氏和林二郎来送别老高。趁着老高的女儿女婿往车上搬行礼,秦氏悄悄把藏着银票的枕头给了老高。 她对老高说:“老高啊,你卖房的银子给了你女儿。你平时那点儿积蓄,就当平时的零花钱吧,隔三差五的,给外孙们买块糖吃。这十贯钱的银票,是我另外给你的,你可要藏好了,不到必要的时候,千万别拿出来。” 老高不要银票,可是他推辞不过,只得含泪收下。他又嘱咐秦氏和林二郎:“你们俩口子好好过,看好了妞妞,别吵架拌嘴!” 秦氏和林二郎点头。他们送老高出门时,又说:“老高,若是想回来看看,叫人捎个信来,我找胡图去接你!” 随后。一家人目送老高坐着车离去。 其实,老高现在又老又病,不仅干不动活儿,还是铺子里的负担,走了更清静。但是秦氏一家人善良,早把老高当成自己的亲人。人相处的时候长了,总会有感情。 秦氏伤感,林妞妞也伤感。 林妞妞坐在二楼的走廊里,看着下面的大街,又抹了一回眼泪。 胡图又过来劝她:“别难过了。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林妞妞摇头。这可是第一次,好吃的也不能打动她。她抽抽答答地说:“熊孩子走了,老高也走了……” 胡图说:“老高跟自己闺女去养老。没什么可伤感的吧?至于马拴柱,听说那小子在鲁城过得挺开心的。” 林妞妞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胡图劝她,说:“这世上的人,总是有聚散离合。就像这翡翠大街上的行人,不停地来来往往……”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又说,“我都看开了,你小小的年纪。有什么看不开呢?” 林妞妞说:“别人来来往往无所谓,但是有些人,我就想让他们守在我身边。跟我过一辈子!”说着,林妞妞低下了头。 她心里沉甸甸的,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她忽然想到,不知自己前世有没有亲人、朋友?后来她离开了,也不知道那个世界里。有没有为她伤心、流泪的人? 胡图没说话,默默在坐在妞妞身边。把她搂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又或者,他是想跟她传递一个信息——他不会远离她,就算哪天离开,最后也会回来找她…… 虽然老高平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他离开的事,也让铺子里的女人们议论了好几天。 有人说,老高真傻——现在梁州城里的地价一天比一天值钱,他不该这会儿把房卖了,还把钱给了女婿一家。 又有人说,他不卖房哪有钱养老啊,如果到女儿家住着吃白饭,还不让女婿撵出来? 秦氏说:“我也担心老高——不知道他在闺女家里,是不是舒心?如果他闺女在家里能做主,还不早就来接他了,能拖延到这时候?” 招娣她娘安慰秦氏:“那毕竟是他亲闺女,差不了。而且他把卖房的钱都给了女婿,也堵住女婿的嘴了。” 秦氏长叹一声。 这时又有人感叹,说:“你看这人哪,没个儿子真不行——老高他闺女,开始的时候不养他,最后还把他的积蓄都弄走了!” 于是人们都劝秦氏:“秦娘子,你可要赶紧生个儿子,否则你们家这么大的产业,将来留给谁啊?” 这话正说中秦氏的心事。她天天盼着生儿子,可是盼来盼去,总也盼不到!现在大家这样说她,她也只能讪讪地说:“实在不行,也只能留给妞妞呗!” 有人便说:“那不行,岂不白便宜了外人?!” 林妞妞恰好从旁边路过,听她们说话,忍不住插言反驳,说:“留给我就便宜外人了?怎么就便宜外人了,我是外人吗?” 那人便说:“林大姐儿,你现在虽不是外人,但是你总要嫁人啊!” 旁边又有人起哄:“谁家娶到了林大姐儿,谁家可就赚大发了——你们这些有小子的人家,赶快来给林大姐儿说说!” 于是那群人又哄笑。 原来,人心总是千奇百怪。 这群女人,她们在秦氏铺子里做工,平时不得不服从秦氏的管教。她们难免有时嫉妒秦氏,同是女人,秦氏能开铺子挣大钱,但是她们却不能。于是她们就会想,秦氏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挣再多的钱也没用。这么一想,她们的心理便平衡了…… 第117章 超能力,不在线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多谢支持。 铺子里的女人们故意起哄,影射秦氏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让秦氏觉得她也有不如她们的地方。 说到儿子,秦氏不得不低头,承认自己没能耐。 林妞妞却是天生不服份儿的脾气。她对那群女人冷笑道:“谁说我要嫁人了?”又说,“没能耐的女人才指望男人养活、才要嫁人呢!” 那群女人又笑,说:“瞧我们林姐儿这有志气的。”又说,“你还小呢,你不懂,女人哪能不嫁人?” 林妞妞最讨厌别人认为她小,就什么都不懂。那些女人如井底之蛙,她们这样活了一辈子,便以为自古至今,所有的女人都要这样认命。 林妞妞开口想反驳她们,却被秦氏拦住。秦氏呵斥她说:“快别在这儿说闲话了——今天教你绣的东西,你还一针没动,快上楼去做活儿!” 林妞妞冲秦氏吐吐舌头,抱着绣绷子上楼了。 林妞妞最近不在下面铺子里混了。因为林二郎和秦氏一致认为,林妞妞在铺子里,听那些大娘们儿胡说八道,思想偏早熟了。 她现在天天在二楼的走廊里呆着。 她一边绣花,一边吃零食。偶尔拿起她的“手机”,点点上面的小企鹅,自言自语一番:“喂喂,你上线了吗?又不在线啊,你个魂淡!” 胡图在旁边,一边刻木头,一边看着妞妞——他怕她从栏杆的缝隙里掉下去,虽然目测她的体形,应该没有这种危险,但他还是不放心。他听到林妞妞自言自语,不由停下刻刀。十分诧异地看向她。 终于,他忍不住了,问:“喂,你为什么对着木头块自言自语?” 林妞妞白了他一眼,说:“这叫千里传声,懂不?”又说,“也就是说,你对着它说话,好远好远地方的人都能听到。” 胡图当然不懂。 林妞妞低头叹气——以现在的技术水平,距离发明出手机来。还差好远。 “不过——”她眼睛一亮,说,“发明个‘传声装置’还是可行的!” 林妞妞让胡图去街上买了个长竹竿来。把里面的节打掉,从楼板穿过去,一个简易的“会声装置”做成了。妞妞还在竹筒里穿了根线,在二楼拴了个铃铛。 这样一来,秦氏再想叫胡图扛布时。不用大声喊了。她拉一下铃铛,胡图听到铃铛响,就会跑到竹筒前听吩咐。秦氏在楼下,在竹筒另一端告诉胡图扛什么花色、质地的布下来,随后胡图很快就扛下来了。 就是这样一个简易装置,省了秦氏很多事。还让买布的客人们觉得新奇有趣,提升了铺子的品味。后来还引起梁州城里好多家商铺效仿。 胡图诧异林妞妞怎么会想到这个点子;林妞妞推说是老高说的。 胡图嘀咕:“老高怎么没给我讲过?” 林妞妞说:“那就是安哥哥说的!安哥哥说,《海上见闻录》里讲道。海船上都是这样通话的——因为船上的舷梯很窄、很难爬的,若不是有这办法,船长想传达个命令多不方便啊!” 胡图半信半疑。他跟刘静安借了好多书来,包括那套《海上见闻录》。但是他翻了半天,既没找到“企鹅”。也没找到“传声筒”的记录。 不过,他找到另外一样东西——升降机! 很快。胡图画了张设计图出来。他拿着图,跟秦氏讲明白他的想法。 秦氏很支持胡图的发明,给了他一笔建设资金。 胡图找了几个工人来,把二楼仓库一角的地板挖了洞出来,在洞旁安了一台类似于辘轳的机械装置。 这样一来,他不用再扛着布上下楼梯了。他摇动辘轳,把布匹送上送下。为了保证运送布匹平稳,他在一楼和二楼之间专门修了一个通道,保证运送布匹的箱子只能在通道里上下移动,不会左右摇晃。 于是,客人挑好布料后,秦氏在竹筒边告诉楼上的胡图,要什么花色的布。很快,一匹布从通道里运了下来。秦氏裁够客人要的尺寸,把剩下的布放回通道里,不一会儿,布匹又被拉到楼上去了。 每位来买布的客人,第一次看到这种运送布匹的机械装置时,都和他们的小伙伴一起被惊呆了——感觉这玩艺变戏法的似的! 秦氏告诉他们,这东西其实跟他们平时用的辘轳是一个道理,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后来,林二郎的酒楼也增加了这样的一个装置,用来传送饭菜。这比让小二端着菜上楼,快捷多了,而且更安全。 秦氏和林二郎为表彰胡图的发明,奖励给胡图十两银子。 林妞妞不服气。她说:“还有我呢——我发明了竹筒传声,怎么不奖励我?” 秦氏不屑地说:“你那竹筒多简单啊,是个人就能模仿出来!胡图这个升降机,却不是人人都模仿得来的!” 秦氏的话是事实。胡图的升降机装置,看着像辘轳,其实安了许多小机关。牵引升降机的绳子也是特别制造的,结实耐用,不易磨损。 林妞妞却不服气,她想那所谓的“升降机”,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她也能设计出来。她之所以没设计,只不过因为她一时没想到罢了。或者是说她不屑于想,因为每天扛着布上下楼梯的又不是她。 “好了,我也奖励你!”秦氏随便抓了一把铜钱,给了林妞妞,当做安慰奖。 “你唬弄小孩子啊!”林妞妞很不满。 不过她也没办法。她把铜钱一枚枚塞到她的苹果扑满里,蚊子再小也是肉,先收着吧。 因为胡图造出了升降机,林妞妞对胡图借来的那些书发生了兴趣,她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技术水平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她趁胡图不注意,偷偷去翻他那些书。她看书神速,很快就把一堆书看完了。 她发现。这个时空的历史好奇怪,唐和唐以前的历史跟她那个时空差不多;唐朝之后,五代十国那段也很乱,而且乱得不成样子,跟她那个时空完全不一样了。 就好像这条时空线,在五代十国那里转了个弯儿,奔向了另一个方向。 “呵呵,挺好玩儿啊!”林妞妞想。 这天晚上,她躺在台阶的躺椅上,仰望星空——怪不得天上的星座这么熟悉。原来这里跟她那个时空。非常相似。 莫非这是一个平行空间,她蹿到平行空间里来了? 于是她想,说不定自己有什么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呢。 林妞妞苦思冥想打通平行空间的办法。她的头脑里,出现了各种复杂的方程和公式。可惜的是,这个时代技术水平太落后了,就算她有理论,也找不到实验工具。 她正想着。却忽然瞥到自己身边有团红光出现。再一看,红光是从自己左拳里发出来的。 妞妞一惊,坐了起来。 她低头仔细观察自己的左掌,红光来自于那颗红痣,只有很小一团,有鸡蛋大小。红光里有许多闪动的影子,只是罩在红光里,看不真切。 林妞妞激动万分——妈啊。早就知道这颗红痣不同一般,妞果然是有超能力的! 林妞妞正要把众人都喊出来,让大家一起见证奇迹发生的时刻;手上的红光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啊啊——”林妞妞抓狂。 她跑回屋里,在灯光下仔细察看,只见她左手上的红痣跟以前一样。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痣。 不会吧,难道我看花了? 她又跑回屋外。重又躺在躺椅上,面对着星空,思索刚刚是什么情况触发了异能。 “我刚刚好像是在想到了薛定谔方程……” 她忙把薛定谔方程默背了好几遍,可惜,红光再没有出现! “特么的,没见过这么魂淡的超能力,说不在线就不在线!” 林妞妞拍打着自己的手掌,对着手掌上的红痣骂道。 秦氏正在屋里收拾衣箱。因为冬天又要来了,她打算把冬天穿的衣服都拿出来,晒一晒,再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秦氏注意到妞妞跑进跑出,还对着手掌念念有词,觉得很莫明其妙。她问:“妞妞,你干什么呢?” “没事儿!”林妞妞忙说,“好像有只虫子咬到妞的手了!” 秦氏说:“没事儿就过来帮我干点儿活。” 林妞妞现在心情烦燥,哪有情绪帮秦氏干活儿?她搪塞道:“对不起——我刚刚想绣绷子还在前面呢,我要去拿过来。”说完她就跑了。 “这孩子,懒得生人气,说让她干活她就跑了!”秦氏抱怨道。 林妞妞却不以秦氏的话为然。她认为,她的天才智慧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人们都不能理解她。 这天,林妞妞坐在二楼的走廊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绣着花。忽然她叫道:“图图,图图——” 胡图听林妞妞叫他,走过来问:“什么事?” 林妞妞对旁边的努努嘴,说:“把剪刀递给我。” 胡图顺着她指示的方向看去,剪刀就在她旁边的笸箩里。 “剪刀就在你旁边的笸箩里,你只要起一下身就够到了,还要让我拿?”胡图不可思议地问。 “我懒得动。”林妞妞干脆地说。 胡图无可奈何,把剪刀拿起来,递到她手中。又抱怨说:“你也太懒了吧,起一下身会死啊?” “会!”林妞妞果断地说。 胡图冲她一瞪眼。 她却说:“我会懒死!” “……”胡图彻底无语了。 第118章 超能力,在线 胡图正跟妞妞闲着斗嘴玩儿,这时就听铃铛一响,是秦氏在召唤胡图。 胡图不再理妞妞,跑去听秦氏有什么吩咐。 不一会儿,胡图回来了。他满脸很兴奋的表情,对妞妞说:“林婶说,静安通过了童生试,考中秀才了!”又赞扬道,“十三岁的秀才,大周朝自古至今也没有几个呢!” “哦,安哥哥好棒啊,我们去给他道贺!”林妞妞一边欢呼,一边向升降机那边跑去。 胡图忙追上去,一把抱起她,喝斥道:“我跟你说过,不许坐那个!” 林妞妞嬉皮笑脸地说:“就让我坐一回呗,反正我比一匹布也沉不了多少!” “不行!”胡图严厉地说,“这东西没那么保险,如果卡不住,会摔下去的!” “你就不会把它改造得保险一些吗?”林妞妞反问。又说,“上下楼梯多累人啊!” 胡图斜了她一眼,表示鄙视——她就是懒,所以总想坐升降机上下楼。 还记得有一次,他听到铃铛响,还以为是秦氏让他把布摇上来。哪知摇上来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坐的竟然是林妞妞——是妞妞把自己放在箱子,随后摇响了铃铛——当时可把他吓坏了。 胡图拿林妞妞没办法,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抱你下去。”于是他把她抱下了楼。 秦氏对胡图说,她打算准备几样礼物,叫胡图送到忠义侯府去表示祝贺。同时她又想起来,当年徐夫人送她的那一套书,据说是珍贵的古董。可是林家没有人读书,也不懂古董的珍贵。秦氏想,索性趁这机会还给徐夫人吧。 于是秦氏把那套古籍拿出来。又从柜上拿了十两银子。让胡图去街上买几样上好的笔墨,和古籍一起,当做礼物一并给刘静安送去。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林妞妞在一旁蹿着,说道。她很久没去忠义侯府了,她想去找兰香姨,吃好吃的点心。 秦氏却不想让妞妞去。她说:“胡图还要上街买东西呢,带着你不方便。” “图图先上街,回来叫着妞妞!”林妞妞提议。随后,她怕胡图自己跑了。一把抢过秦氏手中的古籍,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林妞妞从今年夏天开始,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了。就是正房最西面那间屋子。 其实,她早就闹着要自己住一个屋,只是秦氏觉得她小,晚上还需要人照顾,一直不答应。今年夏天的时候。秦氏试着让她自己睡西屋,发现她还真是不用照顾了。于是秦氏和林二郎把西屋收拾出来,做了妞妞的闺房。 林妞妞心想,只要胡图拿不到书,就不能撇下她去忠义侯府。于是她抱着那套书,一溜小跑回了自己的闺房。她把书往炕上一扔。自己也蹿上炕,准备换出门的衣裳。 就在她要脱衣裳的时候,她猛地发现。自己手上的红光又出现了。 “图图,图图——” 林妞妞惊诧地叫着胡图。每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叫胡图过来。 胡图人在院子里,听到妞妞叫他了。但是他只要想到,她懒到连起一下身都不想。都要叫他代劳——于是他就当自己根本没听到,拿了秦氏的银子就走了。 秦氏当然也知道。妞妞现在懒得生人气。所以她冲着屋嚷了声:“别叫了,胡图上街买东西了,你自己把衣裳换了!”说完,秦氏回前面铺子里,继续忙了。 林妞妞看着手上的红光,不知所措,她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这次出现的红光,体积比上次大,就像个水晶球一样,托在林妞妞的手掌上。 透过“水晶球”,林妞妞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款款地走了过来。身穿大红裙袄,头上盖着红盖头,分明是新娘的打扮。但是看她的身形,个子小小的,却像个小孩子。 这时,小新娘走到近前,揭开了盖头。 林妞妞一下惊呆了,原来那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哦,卖——”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前世的影像? 可是不对啊,她前世生活在一个现代文明的时代。她隐约记得自己是博士,很牛掰的样子。她不可能那么小就嫁人,就算嫁,也应该穿婚纱,而不是这种传统礼服。 林妞妞惶恐不已。不过她更想知道,自己的新郎是谁? 她再次向“水晶球”看去,就看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影。可是只能看到他的衣服,看不到他的相貌。 林妞妞正地着急,红光却突然消失不见,影像也随之消失了。 胡图买东西回来,进屋找妞妞。就看到林妞妞正坐在炕上,两手托着腮发呆。出门穿的衣裳被扔在一边,她还没有换上。 “你可真懒!”胡图喝斥她,“别人不帮你穿,你自己就不会穿,是不是?” 说着,胡图动手帮她解扣子,要帮她换衣裳。 “我自己来!”妞妞抱起衣裳,跑到了窗帘后面。 妞妞的闺房里,有一幅很大的窗帘,粉红颜色的锦缎,非常漂亮。 其实这个时代的人们,都不时兴挂窗帘。因为这时代还没有发明玻璃,窗户是用纸糊的,屋里光线本来就不好,谁还用窗帘啊?就算是临着炕边的大窗户,也没有挂窗帘的。 这个大窗帘,是妞妞自己要求的。因为她认为,粉色的大窗帘是闺房必备。 秦氏倒也觉得,挂个窗帘可以挡风、保暖,有利妞妞的健康。于是秦氏亲手缝了个大窗帘,给妞妞挂上了。 因为窗台很宽,所以自从安上窗帘后,林妞妞就把这里当做更衣室,以及捉迷藏的地方。 妞妞三两下把衣裳换好了,随后跳下炕,穿上鞋先跑了。 胡图一手抱着书,一手拎着刚买的东西,在后面紧追——大街上人来车往,胡图怎么放心让林妞妞自己乱跑? 胡图一直从铺子里追了出来,才追上妞妞。他诧异她的小短腿,今天为什么跑得特别快?他一把抱起她,训斥道:“你还学会自己乱跑了?你现在主意越来越大了?” 妞妞没说话,只是乖巧地把头靠在胡图的肩膀上,小胳膊搂住胡图的脖子——刚刚在“水晶球”里看到的影像,把她吓到了。 她不知道那影像代表了什么意思。可是这种事说给谁听,谁都不会信,除非把“神迹”展示给别人看。可她却不知道手上的红光,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一回。 胡图和妞妞来到忠义侯府,发现前来道贺的,不止他们二人。 黎念恩和黎念慈兄妹也在。这兄妹,还有刘静安,正围着徐夫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估计是恭维徐夫人的话,反正看徐夫人一脸笑容,似乎很是高兴。 胡图和妞妞给徐夫人请安,并给徐夫人道贺。徐夫人谢过他们,让兰香收下礼物,并请胡图和妞妞坐。 妞妞刚刚坐下,旁边黎念慈便说:“林太平,你没有带皇上赐的玉佩出来吗?” 妞妞奇怪地向黎念慈看去,就见黎念慈边说话,边用手抚摸自己脖子上的项圈。 妞妞这才注意到——黎念慈脖子上戴一个硕大的金项圈,尺寸超宽,几乎连黎念慈的小肩膀都盖住了。金光灿灿的,夺人眼目。 林妞妞双手在脸上一抹,倒吸了一口冷气,做一副“我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的模样,说:“二姑娘,你的金项圈好大啊!” 黎念慈得意洋洋。这是她让母亲新给她打的。这回她可算胜过林妞妞了——总不能说,她一位堂堂城守千金,还不如裁缝的女儿穿戴好吧? 这时却又听妞妞说:“这么大,会不会累得脖子痛?” 黎念慈不高兴地说:“你懂什么,这是今年最新的样式!”又说,“这是用特别的手法,把金子锤成薄片制成的,戴起来根本不沉。” “哦,原来就是看着大,其实也没有多少金子!”林妞妞接言说。 “你——”黎念慈气结。她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如果承认金项圈没用多少金子,就会显得寒酸没面子;如果说项圈用了很多金子,就等于承认戴着它很笨重。 兰香一见黎小姐生了气,忙打圆场,说:“妞妞,你不懂别乱讲!”又说,“这真是今年最新款式——二姑娘是千金小姐,大气端庄,戴这个项圈最适宜了。” 林妞妞倒是从善如流,她“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不过她心想,我看二姑娘真的很“二”! 可是旁边黎念恩却说:“我却觉得不适宜!名门淑女,品行为先,素净俭省为第一美德。更何况还是小孩子,不事奢华才对!” 黎念慈被黎念恩当众教训,面子上自然下不来。她对黎念恩说道:“我的好哥哥,我劝你歇歇吧!你那些大道理,何不对你房里的珍珠姐姐说去?” “胡闹!”黎念恩闻此言,陡然色变。 黎念慈话刚出口,便觉到失言。她头一低,不敢吭声。 徐夫人见那兄妹闹得不成样子,忙对刘静安说:“静安,既然胡公子来了,你带念恩和胡公子,去你书房院里玩会儿吧?等会儿中饭也在你那院里吃。”又对兰香说,“兰香,你带妞妞去花园玩会儿,我要让念慈帮我调颜料——念慈眼力好,调出颜料来色道最正。” 第119章 来客人了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哦! 林妞妞跟黎念恩、黎念慈兄妹不对眼,刚见面就掐上了。偏偏黎念恩跟黎念慈好像也有什么矛盾,两兄妹今天说话也不对路。 幸好徐夫人有办法,三言两语,把矛盾组合拆开了,让他们各玩各的去,省得在一起绊嘴斗气。 兰香带着妞妞一路来到西花园,此时瓜菜都已经拉了秧,也没有甜瓜好找了。只是偶尔能从荒草丛中看到一两只蚂蚱,还可以逮蚂蚱玩儿。 兰香把妞妞把地头一放,点着妞妞的额头,说:“你啊,真是个小‘是非精’!” 妞妞跟兰香告状,说:“二姑娘说我是‘佣人亲戚家的孩子’——分明就是看不起姨姨,也看不起我!”又说,“皇上都说我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她看不起我,就是连皇上也一起藐视了!” “嗬嗬嗬,你还真会给人安罪名!”兰香讽刺说道。她这才理解,秦氏每天跟小妞妞“斗智斗勇”,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对林妞妞来说,跟城守府千金斗嘴,根本不会影响她的心情。很快,她乐颠颠地,跑到地里逮蚂蚱去了。 她用脚趟着荒草,蚂蚱在草丛里跳跃起落。她东扑一下,西扑一下,每每就差那么一点儿,就能逮到了。蚂蚱总是从她的指头缝里跑掉,惹得她“啊啊”大叫。 这时,一个婆子走了过来,跟兰香请示事情。 “兰香姑娘,等会儿宴席开在哪儿?” 兰香说:“刚不是叫小丫头告诉你们——太太院里一桌,小侯爷书房院里一桌。” 婆子陪着笑说:“因为那小丫头是刚来的,说话经常着三不着四的,所以看到姑娘在这里。就过来再问一声。” 兰香点头,说:“也是——新买的这几个小丫头,横竖都不懂,还要好好调|教呢。” 婆子又说:“我听隔壁城守府里看角门的王大娘说——舅太太在表少爷房里放了两个屋里人,都是去年才买的丫头。” 兰香笑道:“这些闲话,你们传得到快。我也是才听说,恐怕咱们太太都没听说呢。” 林妞妞正好逮了个蚂蚱,想拿过来给兰香显摆。她听到兰香和婆子在说八卦,便止住脚步,蹲下来假装继续在草丛逮蚂蚱。耳朵却听着她们闲话。 刚刚在徐夫人房里,林妞妞听黎念慈提及,她哥哥房里有个什么“珍珠姐姐”……想来。便是黎念恩的房中人。 可是那黎念恩才多大,家里竟然给他做了这个安排,看来古人还真是早熟啊!同时可想而知,这个时代的公子少爷们,根本没有什么纯情的人物。个个都跟贾宝玉一样,早跟家里的丫环们鬼混过了。 这时,又听那婆子又说:“我听说,表少爷房里两个人,一个叫珍珠,一个叫翡翠。都是深得舅太太意的。” 兰香点头,人是南夫人安排的,自然是深得南夫人欢心的。 忽然那婆子又说:“兰香姑娘。但不知将来小侯爷房里安排人,是否也像那府里一样,从新买的小丫头们当中选?” 兰香楞了一下,面上有些不高兴,说:“你这话问得。可是逾矩了。” 婆子面上一窘,讪讪地说:“姑娘教训得是。我说走嘴了,该打!”又说,“我其实是想提醒姑娘——外面买的,终究不知根底,哪有家生的好?听说那珍珠和翡翠,明面上还好,暗地里却会挑些是非,只瞒了舅太太一个人罢了。” 兰香皱眉,她还知道,那府里有这些是非。她更没想到的是,他们这府里,还不到给刘静安安排房里人的时候,却已经有许多人惦记上那个位置了。 兰香眼珠一转,对婆子说:“太太是怎么打算的,我还知道。但是听太太说起的意思,她并不打算给安哥儿安排房里人。太太就怕安哥儿被不相干的事牵扯了精力,影响了学业;所以大家就别乱猜了,免得闲话传到太太耳朵里,惹得太太不高兴。” 兰香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婆子忙答应:“是,以后再不敢说这些闲事。” 婆子走了。兰香看那婆子的背影,叹了口气,她知道那婆子必是有目的而来。据兰香所知,这婆子家里只有两个小子,并没有女儿;所以婆子应该是受别人所托,来找她这大管家打探消息。兰香想,回头要跟徐夫人商量好口径,严防此类传闻扩散才是。 旁边,林妞妞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她听到兰香说,徐夫人跟南夫人的想法不同,并没有打算给刘静安身边安排什么通房丫头……她不知该为刘静安感到高兴,还是遗憾。 小安子,你没有被人送上丫头的床;不过,你也不要太被动嘛,可以尝试一下主动勾搭哦! 林妞妞觉得好好玩儿,刘静安那么小的年纪,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这时,妞妞忽然想起刚刚在家里,发生的奇怪事情。她从自己手上的“水晶球”里,看到自己扮成小新娘的模样……妞什么时候穿过新娘子的衣服啊,难道是在拍电视剧? 林妞妞从忠义侯府回来,尝试各种办法,想把红光再次召唤出来,可是都没有成功。她不由感叹,好有个性的超能力,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比大姨妈还有个性呢! 这天,妞妞正在二楼绣花,忽然胡图出来叫她:“林婶儿叫你下楼,说是你大伯一家人来了,这会儿在酒楼那边。林婶儿叫你换出门的衣服,跟她到酒楼那边去。” “大伯?”林妞妞莫明其妙,她说,“我哪有大伯啊?” 胡图说:“你的大伯,我怎么知道?”又奇怪地道,“林叔不是叫二郎吗,那大郎是谁啊,不是你大伯的名字?” “哦,也是啊,大郎是谁啊!”林妞妞莫明其妙。 林妞妞来到楼下,看到秦氏这才明白,真就是她大伯一家来了,而且她大伯真就叫“大郎”。 只是这其中还有些曲折,二郎跟大郎已经好几年没来往了,所以林妞妞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位大伯。 原来,林二郎本姓柴,不姓林,他从小过继给了自己的舅舅。他舅舅姓林,所以他才姓林。他家里还有个哥哥,名叫柴大郎,住在梁州城外五十里远的柴家庄。 因为林二郎过继了,所以柴家的财产都由柴大郎继承。柴大郎有百十亩土地,一座农庄,是柴家庄里的第一富户。 秦氏一边给林妞妞换衣服,一边跟林妞妞絮叨:“你那憨爹,就是要面子——他竟然要请那一家人在酒楼里吃顿饭!”又悻悻地说,“也不想想那一家人,当年是如何对待咱家的!” “娘,当年是怎么回事,说给妞听听?”林妞妞怂恿秦氏道。 秦氏犹豫了一下,本不打算跟一个小孩子说那些事。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气愤,便把当年的事说了说。 原来,柴大郎虽是柴家庄的第一富户,但是当年林二郎一家生活困窘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周济过林二郎一家。 柴大郎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他的老婆白氏,比“胡八斗”家的夏氏还泼辣,人送外号叫“惹不起”。这俩口子不仅没有周济过林家,他们还坑过林二郎和秦氏! 说起来,那是秦氏刚嫁过来的时候。有一次林二郎实在周转不过来了,他跑到柴家庄,跟柴大郎借了一袋粮食。那柴大郎夫妻,竟然让林二郎拿秦氏的金簪子做抵押。 后来,林二郎有了钱,想把秦氏的金簪子赎回来,可柴大郎两口子竟然说,他们把簪子弄丢了。 那支金簪本是秦氏的陪嫁,是诚国公府里的老封君赏给秦氏的母亲|的。其价值可不止是一袋子粮食。 林二郎老实,面对这样的哥嫂也是无可奈何。秦氏生了几天气,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可是自从那次之后,林二郎夫妻再也不跟柴大郎家来往了。林二郎更是再不敢去找哥哥借粮了,他宁肯在“胡八斗”那里吃“八斗”的小亏。人家“胡八斗”虽然给小份量,却比他哥哥强——不仅肯在他没钱的时候把粮赊给他,还不要任何抵押。 “既然好多年没来往了,为什么他们家来到梁州,爹爹还要请人家吃饭呢?”林妞妞不解。 秦氏说:“咱们家以前穷,总是被人家看不起。现在你爹觉得自己有钱了,想跟人家显摆显摆呗!” 秦氏一边说着,给林妞妞换上新做的粉红缎子袄,又给她戴上兰香打的金项圈等首饰。 林妞妞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这可是“重装上阵”啊!她不由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娘亲——您确定,您就不是想显摆显摆? 秦氏给自己和妞妞换装打扮的时候,让胡图雇了乘轿子过来。娘俩儿都打扮好了,秦氏这才抱着妞妞坐着轿子直奔酒楼,留下胡图看铺子。 这个时代,还不时兴请亲友们在酒楼里聚会吃饭。所以林二郎并不是真的请柴大郎一家在酒楼里吃,而是在酒楼后面的平房里。 镖局已经从后院搬了出去,这里刚刚装修成客栈,正准备开张。林二郎见柴大郎一家来了,便请他们一家先到客栈的客房里稍坐,随后顺便在酒楼里安排了两桌酒菜过来。 第120章 炫富的后果 在大周朝,酒楼向来是良家妇女不宜进入的地方。只有青楼里的粉头,才会频繁出入酒楼,为的是陪男人喝酒取乐。 这也是秦氏不允许林妞妞往酒楼里跑的原因。 秦氏来到酒楼,直接进了后院。轿子落地,秦氏领着妞妞从轿中钻出来。 妞妞站在院子里,好奇地向四周打量。只见北面两排平房粉刷一新,窗户和门也都重新换过。整个院子用方砖铺地,显得宽敞气派。西边挨墙的地方有一排马厩,可以养十来匹的马。 这会儿,马厩旁停着一辆马车,槽边拴着一匹陌生的大马——看来,柴大郎一家是坐马车来的。 这时,林二郎从屋里迎了出来。 俗话说,居移体、养移气。当年林二郎走街串巷卖烧饼的时候,是一副猥琐懦弱的小商贩形像;如今他经营着大酒楼,身上竟然有了几分大老板的气质。他的腰杆挺直了,个子也显得魁梧了。再穿上秦氏精心缝制的镶大毛的棉袍子,真是仪表堂堂,一派成功男人的形象。 “爹爹——” 林妞妞娇嗲的叫道。 在妞妞眼里,她爹可帅了——从过去初一、十五给零花钱,到现在每天都给零花钱呢! 窘!如果让她爹知道,她所谓的“帅”,是这个意思,恐怕会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但是妞妞会解释——钱当然不是主要的;爹爹天天给零花钱,表达他对妞的宠爱,才是最主要的啊! 林二郎过来抱起妞妞,笑着说:“妞妞,爹带你去见见你大伯、大娘他们。” 来到客厅,只见客厅里坐了一屋子的人。 正中坐着一对中年男女。显然,这就是“铁公鸡”柴大郎。还有“惹不起”柴白氏——汗,原来这两个姓氏竟然会是如此奇葩的组合,“拆白党”啊! 只见“铁公鸡”四五十岁的年纪,相貌跟林二郎颇有相似之处,都是浓眉大眼。但是因为保养不当,显得老迈猥琐。 “惹不起”身材肥胖,像个矮冬瓜。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红光满面。 柴白氏见林二郎一家进来,笑呵呵地站起来相迎。她上前拉住秦氏的手,说:“弟妹啊。好久没见了,你还是跟刚进门时一样,这么年轻、利落!” 说着。她把脑后的一根金簪抽下来,在秦氏面前晃了晃,说:“弟妹啊,你那个簪子找到了,还给你吧?” 秦氏一楞。没想到白氏一见面,先还她的簪子。秦氏犹豫了一下,还是毫不客气地把簪子拿过来,袖了起来。她笑着说:“多谢大嫂——按说这簪子也不值什么,可这是诚国公夫人赠给我娘亲的礼物,我不敢轻忽。既然大嫂找到了。我就收下了。”又说,“如此算来,我们还欠大哥大嫂一袋子粮食呢。” 白氏笑着说:“都是一家人。算那么清楚做什么?那袋子粮食就算了,就当我们送给你们了!” 秦氏面带笑容应承着,不过她心里纳闷——哟,“铁公鸡”和“惹不起”什么时候改脾气了,竟然变得这么慷慨? 秦氏给柴大郎和白氏见过礼。随后坐了下来。 白氏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来给秦氏见礼。 白氏的两个儿子,大的叫会生。二的叫根柱。会生今年十七岁,长得精神伶俐;根柱今年十四岁,与会生相比,人略微显得木讷。 会生和根柱都比林妞妞大了很多岁。这不奇怪,柴大郎本来就比林二郎大,而林二郎结婚好几年之后才有了林妞妞。 这时,从白氏身后闪出一人,对着林二郎和秦氏深施一礼,口中娇滴滴地说道:“姐姐、姐夫——巧莲这里有礼了!” 林二郎和秦氏一楞。他们齐看向那人,原来是位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只见她头发梳得油光光的,鬓边一朵鲜花,当她抬起头来,又见一双大眼睛妩媚多情,一张樱桃小嘴红润动人。 秦氏刚刚注意到那个人了,她还以为是白氏身边的丫头,又或者是柴大郎的房中人。此时那人唤她“姐姐”,她不由莫名其妙。她看向白氏,问:“这是谁家的姑娘啊?” 白氏笑道:“这是我妹子,小字巧莲,今年十九岁。” 秦氏便笑着起来,搀了白巧莲一把,说:“想不到大嫂还有这么小的妹子,长得可真水灵啊!” 白氏介绍说:“我们兄弟姐妹们中,属她最小,也属她长得最好。”又笑道,“弟妹啊,若是梁州城里有合适的年青人,还请替巧莲惦记着些。” 秦氏笑着答应。 白巧莲则现出一副娇羞模样,闪到她姐姐白氏身后去了。 这时,林二郎又让林妞妞过来,见过大伯大娘。 白氏惊喜叫道:“二郎,原来你有个女儿了啊!”又夸赞妞妞,说,“这孩子长得可真俊,两只眼睛又黑又亮,跟会说话似的!”又略带歉意地说,“我头一次见到孩子,竟然没准备见面礼——妞妞啊,等大娘回头去银楼,给你打个银镯子来。” 林妞妞笑着摇头,说:“大娘,我不要——”她把自己的金项圈和金镯子给白氏看,“我有金项圈和金镯子——金项圈是兰香姨给我的,金镯子是我爹给我的!” 林妞妞是秦氏和林二郎的贴心小棉袄。她想,既然她爹娘今天是想炫富来的,她当然要极力配合。她的金项圈能把城守府千金气个半死,必定也能晃花这群乡下人的眼。 白氏看到妞妞脖颈上和手腕上都是金光灿灿的,讪讪地笑了笑。不过她却有一张巧嘴,她说:“他们给是他们的;大娘我给你的,是我这当大娘|的心意!” 林妞妞便有礼貌地说:“谢谢大娘!”心说,白给我就要,我就是贪吃不怕烫着的主儿! 林妞妞对答明白、进退有礼,引起众人一阵赞扬:“这个小妞妞,真聪明啊!” 林二郎在旁边骄傲地说:“我们小妞妞,可是见过圣驾的。皇上亲口赞我们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还赐给我们一块玉佩呢!” 众人听了,皆惊赞羡慕。圣驾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更别说还有福份得到赏赐。就算黎念恩、黎念慈那样的公子小姐,听说小妞妞见过圣驾,都羡慕不已;更别说柴大郎这一家子乡下人。 说了会儿话,大家分男女两桌,入席吃饭。 秦氏以为,柴大郎一家只是到城里来闲逛,吃过饭就回去了。哪知在饭桌上才得知,柴大郎一家是来投靠她们家的! 我的天,这一大家子人啊,来投靠她们家——她可怎么养活这一大群人? 林二郎暂时把柴大郎一家,安置在了客栈里。 晚上回到家,秦氏不由跟林二郎抱怨:“有你哥哥这样的吗?当年我们穷成那样,他们不说帮我们,还趁火打劫,昧下了我的金簪子;这会儿竟然有脸说,来投靠我们!” 林二郎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大哥是这意思啊!” 原来,他也是在饭桌上才知道,柴家庄今年遭了雹灾,粮食欠收。不少人都来梁州城打工,设法渡过灾年。柴大郎是庄子上的富户,本来不需要出来打工。但是他听去梁州城打工的人说,他弟弟林二郎在城里开着大酒楼,十分阔绰,便带着一家人过来看看。 这一看才知道,所传非假。林二郎当真是今非昔比——家里有两处生意,夫妻俩各自经营着一处,两处的生意都很兴隆。 林二郎说:“我大哥的意思,在咱家里住上一冬,让会生和根柱在城里找份工做。” 秦氏悻悻地“哼”了一声。她看看自己和妞妞身上的穿戴,懊恼地想道——早知道他们家想赖上来,今天就不这么精心打扮,去炫富了! 随后秦氏又想明白,怪不得白氏舍得把金簪子还给她呢,原来是早有打算啊! 秦氏虽略感不悦,可是柴大郎毕竟是林二郎的亲哥,而且白氏还了她的金簪子,也堵住了她的嘴。她只得和颜悦色地,接待柴大郎一家。 林二郎跟秦氏商量,让柴大郎一家住在客栈里不好,一来面子上不好看,二来客栈马上就要开张,不能让他们家在那里占着地方。他打算让柴大郎一家住在葫芦巷的旧宅里。 “行。”秦氏同意。孙有财收拾好房子之后,就搬回了他自己家。她家的老房一直空着,也没有人住。 秦氏又说:“就让他们一家搬过去吧。但是会生和根柱想找地方打工的事,你就别管了,让他们自己找,省得将来生出些是非来,嫌挣钱多少的,再抱怨你!” 林二郎答应了。虽然他看到两侄子觉得挺亲的;但是又觉得秦氏说得有道理——不是自家的孩子,以前也没相处过,不知道脾气,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很快,柴大郎一家搬到了葫芦巷。 秦氏以为,给柴大郎一家安排好住处,就算完事了。哪知道,那一家连饭都不做,每天到了饭时,就准点就来裁缝铺里报道。 一天两天还好,天天如此,秦氏可受不了。她是有事业的女人,不是普通的家庭主妇,哪里做得过这么许多人的饭来? 不仅秦氏受不了,连中午在裁缝铺里帮忙做饭的赵大娘都烦了。 PS: 编编说,这星期双更吧。诺诺说,是,遵命! 第121章 狗皮膏药 因为那白氏来了,就会跟铺子里的大娘们儿东拉西扯,一点儿活儿都不帮着做。 赵大娘讨厌白氏,说她还不如招娣那小丫头呢——招娣因为整天跟着她娘在裁缝铺里混,时常帮赵大娘择菜、洗菜什么的,深得赵大娘喜欢。 赵大娘跟秦氏抱怨,说:“秦娘子,你当初雇我来做饭,说好就是这六七个人的饭。如果一下又多了六口,我可做不来了!” 于是秦氏便很直白地对白氏说:“大嫂,您院里的锅灶不是都齐全着吗?若是缺米少面,我叫胡图给您送去。您们一家就在那院里自己开火算了,眼看天也冷了,整天往这边跑也冻得慌啊!” 若换了别人,秦氏再不会这么明白地撵人。都因为当年白氏昧过她的金簪子,让她一直记恨到现在。所以她对白氏这种人,也就客气不起来了。 秦氏的话说到了这份儿上,若换个人,早臊跑了。 可这白氏也是奇葩,她竟然说:“我哪儿做过饭啊?我们在庄子上,都是有厨子做饭的。” “哟,那您怎么不带着厨子来啊?”赵大娘在旁边插言,讽刺地说。 白氏斜了赵大娘一眼,说:“我是来投奔亲戚的,哪有自己带着厨子来的道理?”又说,“我弟妹家大业大,也早该雇个能干的厨子了!” “你——”赵大娘听出白氏是在影射她,她本想跟白氏争吵两句;但是看在秦氏面子上,她又把话咽了下去。她一甩手,说,“算了,我去给你们做饭!” 白氏气跑了赵大娘,又跟秦氏说:“弟妹啊。要不你以后做了饭,叫人给我们送到那院去,我们就不用过来吃了,好不好?” 秦氏干巴巴地笑道:“好,真是太好了!”原来,人家不仅要继续吃她们家的饭,还要找人送过去。不过,眼不见为净,能让他们一家人离了她的眼,就算给他们送饭。她也认了。她只得给赵大娘加了工钱,让赵大娘多受累吧。 恰好这时候,柴大郎又提了一个要求——他打算让大儿子会生去二郎的酒楼帮忙。让二儿子根柱在秦氏这里帮忙。 秦氏苦笑,她当初还不如让林二郎帮会生和根柱找个工作呢,如今那俩孩子找不到工作,干脆赖上她们俩口子了! 于是秦氏索性让根柱天天给他们自己一家人送饭。如果根柱偷懒不去,那柴大郎一家人就会挨饿!这样一来。秦氏心里才稍感平衡些。 其实,会生和根柱这两孩子,总体来说还不错。 尤其是会生,人长得精神伶俐,手脚还勤快。他在酒楼里当了个伙计,竟然是如鱼得水。很会招徕生意。连张大厨都说:“会生啊,你比你叔强,你叔太老实了。不适合做生意!” 而根柱相比会生来说,人显得木讷些,而且有些懒。秦氏让他接替老高的工作,打扫卫生、烧烧炉子。可是他,地扫得不干净。炉子烧得也不暖。 秦氏说他,他还不服气。他说胡图整天在楼上呆着,什么都不干。 胡图笑着对他说:“那咱俩换换?” 根柱说:“换就换!” 于是,根柱到楼上搬布,胡图到楼下扫地、烧炉子。 根柱以为,有升降机呢,搬布是很容易的事。哪知道,他摇了半天辘轳,胳膊就酸了。他这才知道,虽然有升降机,但是通过摇动辘轳来控制升降机上下,还是要花费力气的。而且他完全不懂那些布的花样名称,经常拿错了布。他每拿错一回,秦氏就让他换一回,等于他又多摇一回辘轳。到最后,他岂能不累趴了? 根柱干了一天,就不干了,跟胡图换了回去。 林妞妞跟胡图在楼上,暗中击掌庆贺:“耶——” 原来,升降机本来也不需要那么费力,是林妞妞提醒胡图,在升降机上做些手脚。 于是,胡图偷着拆了一个滑轮下来,结果把根柱累惨了! 给柴根柱搞恶作剧,妞妞感到特别开心。 其实,她也不是一开始就看根柱不顺眼,都是让铺子里那些女人说的。 自从柴大郎一家来了之后,那些女人就劝秦氏,让她从会生和根柱当中挑一个,过继过来,这样秦氏就有儿子了。 妞妞听到之后很不高兴,她家的财产,她可不想让爹娘便宜给外人。尤其是那柴大郎一家,摆明了不是好人,她才不想让爹娘过继他们家的儿子呢。 她想,就算将来真要过继,也要找个品行端正、老实能干的,肯纵容妞好吃懒做到死的大哥哥! 汗,这样的人,恐怕世上没有! 后来,根柱来铺子里打工,妞妞便用上心了。她怕这是让根柱过继的前奏。所以她决定先把根柱教训老实了,这样就算将来根柱过继过来,也要怕她一辈子。 胡图不知道妞妞的心思。他整治根柱,是因为他天生一副孤傲的脾气。在这个世上,除了林妞妞,谁惹到他都不行!当然了,他本来可以完全不理会根柱,可是既然妞妞想跟根柱开个玩笑,他就纵容了。 不过,胡图也慢慢发现,柴大郎这家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就甩不掉,确实很让人讨厌。 柴大郎一家算是赖上了林二郎夫妇。他不仅让两个儿子跟着林二郎和秦氏打工,他自己也常往酒楼那边跑,蹭吃蹭喝。还有他老婆白氏,她也带着她妹子白巧莲,三天两头往秦氏铺子这边来。 白巧莲比白氏略强些,她很殷勤地帮秦氏做这做那儿,针线上也能帮些忙。她人长得漂亮,嘴也甜,在铺子里混熟了之后,还能帮秦氏接待接待顾客,招徕生意。 不过,也许是女人天生的妒嫉心,秦氏总有些看不上白巧莲。秦氏以为,白巧莲做为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不该在铺子里抛头露面,应该好好在家里呆着才对。 只是碍于亲戚的情面,秦氏对白巧莲还是挺亲热的。白巧莲既然在铺子里帮了忙,秦氏便时常送她几尺布头,或是一两件不怎么值钱的首饰,做为报答。 而那白巧莲,却误以为自己深得了秦氏的心。 有一天,秦氏正自己在北屋里盘帐,白巧莲忽然一步迈了进来。 秦氏奇怪,收起帐本,问:“巧莲,有事吗?” 白巧莲到秦氏近前,吭吭哧哧地对秦氏说:“姐姐,我搬到您这里来住行吗?” 秦氏一楞,不解问道:“怎么了,你在葫芦巷那边,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白巧莲苦着脸,说:“葫芦巷那边只有三间正房,我只能住在厢房里。而且冬天越来越冷,那边的炕烧得也不暖。” 秦氏对这话并不赞同。她说:“当年忠义侯府没盖成之前,节孝夫人就住在我家那所院子里,当时小侯爷就住在厢房之内。” 秦氏的意思是,那两间厢房,人家尊贵的小侯爷都住得,你还住不得? 秦氏不愿让白巧莲下不来台,便又说:“我叫胡图再给你们送几百斤碳去,把炕烧暖些就是了。” 白巧莲被秦氏回绝,面色讪讪地。她停了一下,又说:“其实,不是暖不暖的问题。其实是因为……”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秦氏奇怪,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巧莲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是,是我姐夫,还有会生……他们总是搔扰奴家!” “啊?!”秦氏一惊。她没想到,柴大郎和他儿子会生如此不堪。尤其是会生,才多大点儿的孩子,竟然是这种品性,那白巧莲可是他亲姨啊,他怎么可以存着这种龌龊的心思?! 这时,白巧莲忽然一把拉住秦氏的胳膊,跪在秦氏的面前,说:“秦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帮帮我,帮我离了那家人吧?”她红胀着面皮,眼中含泪,一副饱受委屈的模样。 秦氏是古道热肠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那么仗义地帮助徐夫人,也不会收留老高那个孤老头。白巧莲这一跪,她顿时心生怜悯,忙扶起白巧莲,说:“快起来,我会帮你的……” 白巧莲感激涕零。 可是秦氏答应了白巧莲之后,却又后悔了。因为她讨厌白氏,不愿意让跟白氏有关的人住到自己家来。而且她不能只听白巧莲一面之词,谁知她跟柴大郎和会生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当天晚上,林二郎回到家,秦氏假意跟他商量,说白巧莲想住到这边来,问林二郎怎么看? 林二郎说:“咱家哪有那么大地方啊?我们住着东屋,妞妞住着西屋。” 秦氏为难地说:“如果她搬过来,只能让她跟妞妞住一个屋子里。” 林二郎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你问问妞妞,她乐意吗?” 秦氏讪讪地笑笑,不用问她也猜得到,妞妞十之八九不会同意。秦氏为难说:“我也不想让她过来住;可是,我又不能见死不救啊!” 林二郎哂笑,说:“有这么严重,不让搬过来,就是见死不救了?” 秦氏犹豫了一下,把白巧莲住在姐姐家里的尴尬事,跟林二郎讲了一遍。 林二郎一楞,说:“这不可能吧?我大哥和会生,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啊!” 第122章 “不要太热心哟!” 林二郎知道秦氏的脾气,一副热心肠,而且经常头脑一热,就做出冲动的事情。 正因为秦氏是这样的脾气,当年她才会冒着危险帮助兰香和徐夫人,也才会收留无家可归的老高和胡图。 林二郎每每想起秦氏做的这些事,就后怕——如果兰香和徐夫人后来没有得势,如果老高和胡图不是好人,那他们一家早就完了! 林二郎坚决反对秦氏随便发善心,帮助不相干的人! 所以林二郎对秦氏说:“她说什么你就信了?你有没有问问她——既然她住在我大哥家里觉得尴尬,为什么还要跟着人家出来,为什么不回自己家里去呢?” 秦氏说:“我问了——她说她父母双亡,家里的几个哥哥都成了家,各过各的,谁都不管她。她大嫂想把自家的表弟说给她,她不愿意,所以才逃了出来。” 林二郎说:“我才不信她——合着不管她到哪里,都有人想欺负她?”又说,“她越是这样说,我却越是觉得不妥。她一个大姑娘家,如果她来到咱家,出了什么事或者是突然跑了,谁负责啊?她不比会生和根柱两个,那俩个是我亲侄子,有什么事我兜得起;她跟咱们家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有什么事我可兜不起!” 秦氏连忙点头,说:“对对对,你说得是。” 其实,秦氏就是探探林二郎的口风。她是怕林二郎那边,柴大郎曾说过让白巧莲搬过来的话。 因为秦氏知道,林二郎心实、面热,特别注重兄弟情谊。想那柴大郎当年那般对他,可是这次柴大郎来了,他还是实心实意地招待人家。 还好,林二郎人虽老实。却还不糊涂,里外分得还是挺清楚的。当涉及到自家人利益的时候,他能够坚持原则。 这回秦氏放心了——只要二郎跟她一致对外,事情就好办了。 她打算,不让白巧莲搬过来住,而是让赵大娘她们给白巧莲说个婆家,也算是帮过白巧莲的忙了。 秦氏打算得挺好。哪知第二天,白巧莲却包袱款款地,自己搬了过来。白氏还跟着她一起过来了,意思是送她过来。 秦氏忙说:“巧莲。你太着急了。我没答应你,让你立即搬过来啊!”又说,“你看我这里。哪有你住的地方啊!” 白巧莲一听,窘迫得脸一红,低头就要哭。 白氏在旁边帮腔,说:“弟妹啊,你这里有四间正房呢。就你们夫妻俩和一个孩子住,怎么还没巧莲的地方住啊?” 秦氏答应了白巧莲却又中途变卦,本来心里是有几分歉疚的;可是现在听白氏这样说,她心中一点儿歉疚都没有了。 她说:“大嫂啊,你是巧莲的亲姐姐,你们一家人可以跟巧莲住同一个屋檐下。我们是她什么人啊。她怎么能和我们住在一个屋子里?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住在不相干的人家里,这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秦氏这话说得够白了,若换个人听了,早臊跑了,还能在这儿多停留一秒? 可白氏就这样奇葩。她不仅没跑,反而说道:“这铺子楼上不是还有房间吗。给巧莲住一间呗?” 秦氏冷冷地说:“这楼上全是库房,只有一间给胡图住着。楼上没有火炕。冬天的时候,一般的人,睡一晚就冻成冰块了。” 白氏还不罢休,说:“我说弟妹啊,咱们俩妯娌跟亲姐妹一样;你就当巧莲是你亲妹妹,让她在你这儿住一冬不行吗?” 秦氏说:“大嫂,我借给你那葫芦巷的院子,不是挺宽敞的吗?而且据我所知,会生最近一直睡在酒楼那边,根本不回家。若是你还嫌挤,不妨叫根柱过来,住在一楼的铺子里——从前我们铺子里的老高就睡这里,还能帮着看铺子呢。” 白氏一听,又说:“既然根柱过来有住的地方,那就干脆让巧莲住过来吧?” 秦氏冷笑一声,说:“让一个十八九的大姑娘住在临街的铺子里,若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我还担不起呢!” 白氏还想再说什么,那边白巧莲见事已不成,便哭着,挽着包袱跑了。 白氏生气了,她冲秦氏冷哼一声,说:“行,弟妹——我没想到你是这么不讲情面的人,一点儿一家人的意思都没有,你够绝情!”说罢,她去追她妹妹了。 “你妹!” 林妞妞一直坐在二楼走廊里观察下面的动静。她看着白氏追上白巧莲,两人边说边走远了。她便冲那二人的背影,竖起一个中指,骂道! 林妞妞昨天偷听到父母的对话了,得知那白巧莲竟然想住到她家里来! 她家哪有多余的房间?如果白巧莲过来,自然是要挤占她的房间。 林妞妞当然不乐意,她是现代人的灵魂,喜欢保有自己的私密空间,才不让别人跟她挤一个房间住呢。 楼下,秦氏被白氏撂了几句狠话,也很生气。她对手下的女工们说:“刚刚你们都看到了吧?我竟然有这样一门亲戚!”又说,“她说我绝情——我供着她们一家人吃住,还让她俩小子在我们家的铺子里打工——我哪里绝情了?” 女工们都劝秦氏,别跟那种人生气。大家都认为,秦氏已经仁至义尽。不能说,已经管了大伯子一家人,连大伯子家的亲戚都要管吧?那白氏完全是得寸进尺、无理取闹。 恰好,刚刚根柱让秦氏派出去买碳了,没有在家。于是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毫不留情地帮着秦氏骂白氏。 赵大娘的嘴向来最刻薄,白氏得罪过她,她早就看白氏和白巧莲不顺眼。她对秦氏说:“秦娘子,我可要提醒你——那位白大姐儿,一脸的狐媚样,她想到你们家来住着,恐怕是不安好心啊。十有八九,是欺负你没有儿子,打算给你们家二郎做小呢!” 秦氏一楞。 其实每个女人,在“守护自家男人”这方面,都是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态。秦氏对白巧莲也有几分防范。 但是林二郎这人一向老实,而且他每天早出晚归,跟白巧莲几乎没有接触的机会,秦氏便没有往这方面想。 这时听赵大娘提醒,秦氏心中惴惴。她假意说:“我看她,也不是那样的人吧?” 赵大娘冷哼一声,说:“什么不是那样的人?我就住在你家老房隔壁,我常听到你大嫂骂她‘狐媚勾人’呢!那可是她亲姐——她亲姐都这样骂她,她还能是什么好人?” “什么?!”秦氏一惊。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上了白巧莲的当。幸好昨天林二郎不同意让白巧莲搬过来住,否则她不成了引狼入室吗? 秦氏不知道,事实还真就是那么一回事,赵大娘所料不差。 原来,那白巧莲确实是因为逃婚,从家里出来的。但并不是因为她大嫂逼她,而是因为她看不上对方,嫌弃对方是个穷苦的庄稼汉。她羡慕自己的姐姐,嫁了个大财主。 她来到姐姐家后,便时常跟姐夫柴大郎眉来眼去。 大周朝自古以来,便有姐姐出嫁,妹妹做陪嫁的风俗,好比“娥皇、女英”姐妹共侍一夫。所以大周人的男人们,一向把占小姨的便宜当做正常事,只有占得着和占不着之分。 而柴大郎也不是什么君子,他见白巧莲为人轻浮,便想顺竿爬。 可惜的是,柴白氏不是省油的灯。她外号“惹不起”,可想而知,她平时对柴大郎有多厉害。所以柴大郎也就是在嘴头上占个便宜,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实惠。 那柴会生也确实是个轻浮的年青人。但白巧莲毕竟是他亲姨,他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是时常跟白巧莲开个玩笑什么的。 柴白氏察觉到白巧莲心思不正。不过又没抓到什么实质问题,所以也就是嘴上骂两句,敲打敲打。 这次到梁州来,柴白氏带着白巧莲过来,一来是不能把白巧莲自己抛在家中,二来确实是想顺便给白巧莲在梁州找个婆家。 白巧莲当然乐意,因为她早就羡慕梁州城的繁华富庶,巴不得来开开眼界。 后来她们姐妹住下来,慢慢发现,柴大郎的弟弟林二郎是块肥肉。 林二郎一表人材,身家富有,结婚多年,膝下只有一女。 自古以来,事业成功、年龄成熟的男人,总是很容易打动轻浮女孩的芳心。那白巧莲第一天看到林二郎,便动了倒贴的心思。 而柴白氏则巴不得白巧莲离了她们家,把这个大包袱甩给别人。 所以,白巧莲想搬到林家去住,白氏高高兴兴地来送她。 哪知道,秦氏忽然变卦了,这姐妹二人好不生气、失落。 再说柴大郎,他来到梁州后,自恃为柴家庄的老太爷,也懒得找事做,整天就是在街上闲逛,顺便去林二郎的酒楼蹭吃蹭喝。 这天,他闲逛回来,一进门,柴白氏便跟他告诉,秦氏多么不讲情面,不让白巧莲搬过去住。 柴大郎看看柴白氏,又向厢房门那边看了看,便明白这姐妹打得是什么算盘。他哂笑道:“你们倒是想得美事!” 第123章 “真是个憨爹” 柴大郎嘲笑妻子,说:“你们倒是想得美事!”又说,“你们难道不知道,我那兄弟生性老实,他能有今天,全是秦氏的功劳——如今他们在梁州城里生意好做,全是因为秦氏认识忠义侯府的人,忠义侯府在给他们家撑腰——那家里,当家的人是秦氏,不是我兄弟二郎!” 柴白氏冷笑,说:“她再能干,没有儿子终究是不行。常言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二郎早晚会再纳一房,何不让咱们自己人占了先机?” 柴大郎也冷笑,说:“你这算盘打得是响。可是我看那秦氏自己开着个铺子,是个精明利落人,去她家里,日子未必好过,少不了要受她钳制。” “钳制怕什么?‘母凭子贵’,只要巧莲生出儿子来,这荣华富贵就都有了!”柴白氏说道。 本来柴大郎还避讳着,不提白巧莲的名字。可是柴白氏却一再把话往明里说,弄得柴大郎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站起身,说:“好好好,我不管你们的闲事,不挡你们求荣华富贵的道路。”说罢他就要走。 柴白氏问:“刚从外面回来,你又要去哪儿?” 柴大郎说:“二郎约了几个朋友吃饭,叫我一起去坐坐。” 柴白氏一听“吃饭”二字,忽然有了主意。她一把拉住柴大郎,说:“你等等——”她说,“我刚刚跟秦氏闹翻了。不如你明天中午把二郎叫到咱家来,请他吃顿酒,把面子回转一下?” 柴大郎是“铁公鸡”,才舍不得请别人喝酒吃饭。他说:“人家二郎是开酒楼的,还用咱请他吃饭?”又说,“你那算什么闹翻了? 想当初你拿着人家的金簪子不还人家,她不也拿你没办法吗?” “早知她这样无情。我就不还她了,反正她现在这般有钱,也不差个金簪子!现在还了她,反显得当初真是咱们藏起来的。” 提起金簪子,柴白氏就懊恼不已。当时她怕秦氏不肯收留她们一家,她忙把金簪子还给了秦氏。现在看来,还也是白还了,秦氏并没有因为拿回金簪子,就改变对她的态度。 柴白氏又气哼哼地说:“我就不信她一个家奴出身的人,能担得起这么大的富贵?她没有儿子。这些产业早晚是别人的!”她又对柴大郎说,“与其把二郎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让巧莲占了先机……” 随后。她伏在柴大郎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几句。 柴大郎听罢,一甩手,不屑地说:“我兄弟是正经人,不会因为喝了酒。就乱来的!” “他不会乱来,你不会给他下点儿药吗?”柴白氏阴险地说,“只要生米做成熟饭,就不怕他不认帐!” 柴大郎犹豫,他还是不忍心算计自己的兄弟。 柴白氏又蛊惑道:“这也是为二郎好啊!那秦氏太独,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来。还不给二郎纳小。若由着秦氏来,岂不是要耽误二郎一辈子吗?” “这事总得从长计议啊!”柴大郎还是不肯。 “你个没决断的窝囊废!”柴白氏在柴大郎身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柴白氏颇有几分蛮力。她这一巴掌,打得柴大郎一哆嗦。 柴白氏说:“你明天只要把人请来,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行吧?”又说,“你以为二郎就没有这心思?是男人哪有不沾腥的。说不定不用咱们劝,他和巧莲自己就成了呢!”又说。“你不肯凑成这件好事,莫非你对巧莲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柴大郎向来惧怕柴白氏,此时被她挤兑,万般无奈,只得应承下来。他保证,明天中午一准儿把林二郎请到家里来喝酒。 林二郎每天的作息,非常有规律。他每天在家里吃过早饭出门,中午饭过后回家来休息一会儿,在家吃了晚饭再回酒楼,直到二更前再回来。 虽然酒楼在东大街,距裁缝铺有一定距离;但是梁州城毕竟不是现代化的大都市,整个梁州城也没有多大,所以也不算太远。 林二郎一天走这两趟,并不嫌累。他在酒楼里,跟别人陪一天的笑脸,回家来正好可以放松一下。尤其是看到他家的乖宝宝,他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这天,柴白氏定好了计策,要和妹妹一起算计林二郎;而秦氏在家里,却什么都不知道。白氏姐妹没在裁缝铺里出现,秦氏也不以为意——她觉得,那姐妹不过来正好,她乐得清静。 不过,虽然跟昨天她跟白氏弄得不痛快,但那毕竟是二郎的亲哥嫂,秦氏也不愿弄得关系太僵了。中午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让根柱把午饭送到葫芦巷去。 根柱什么也没说,让他送饭他就送。过了晌午,他又像往常一样,提着空的食盒回来,仍然是什么言语都没有。 根柱一向性格木讷,整天蔫腾腾、肉乎乎的。秦氏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过了中饭,林二郎没按点儿回来,秦氏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她正想叫胡图去找,却看到林二郎酒气扑面、脚步趔趄地回来了。 秦氏奇怪,平时林二郎中午在酒楼,只是随便吃点儿工作餐,基本上不喝酒。因为中午是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他哪敢喝酒?就算有时陪人应酬,也是点到为止,不像今天这样酒气薰人。 “去哪儿了,怎么这样一身酒气?”秦氏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她忙跟着二郎进了屋。 女人就是这样敏感,男人跟往常作息不一样的时候,她们都会察觉出来。所以那些想欺骗老婆的男人,纯粹是自欺欺人。女人就算关在家里不出门,也是什么都知道。有时她没说出来,只是她不想说,并不意味着她不知道。 林二郎在水盆里倒了点儿热水,洗了洗脸和手。他一边拧毛巾擦脸,一边说:“今天中午在大哥那院里吃的饭……” “什么?”秦氏一楞。 她直觉感觉,这事反常——柴大郎外号“铁公鸡”,意味着“一毛不拔”,他对自己都特别刻薄,怎么可能舍得请别人吃饭? 秦氏追问:“他怎么想起来,叫你到家去吃饭?”又问,“难道你中午没在酒楼那边吗?” 林二郎来到卧室,一边脱衣服上炕,一边说:“大哥说,昨天大嫂跟你有些不愉快,所以大嫂叫我家去吃顿饭,算是回回面子。” 秦氏一听,这其中还有柴白氏搀和,心中的警戒级别立即提到最高。她脱了鞋,追到炕上,问:“既然是想回回面子,为什么不叫我去,单叫你过去?” 这时,林二郎已经脱了衣服,钻了被窝。他打着哈欠,说:“若连你也请去,岂不成了大嫂跟你赔礼道歉,大嫂多没面子啊?”又说,“大哥的意思是,不管你们妯娌俩如何,我们哥们儿的情谊还是好的。今在这顿饭,就是我们俩兄弟在一起坐坐,加深一下感情。” “真就只有你们俩兄弟,在一起坐了坐?”秦氏又问。她只要想到葫芦巷那院里还有个白巧莲,就感觉那院里跟魔王洞一样,生怕白巧莲把林二郎吃了! 林二郎闭着眼,慢条斯理地说:“还有胡掌柜和有财兄弟——我叫了他们一起去的,反正我们哥几个也好长时候没在一起喝酒了。” 说着,林二郎闭上眼,昏昏欲睡。 “那你有没有看到白巧莲?”秦氏摇晃林二郎的肩膀,继续审问。不问明白了,她心里能踏实,能让林二郎睡觉? 林二郎说:“没有。兴许是有外人在场吧,她在屋里就没出来。”又嗔怪秦氏道,“你这人就是瞎热心,都不管对方是谁!我劝你,别再惦记她的事了,我觉得我大哥和会生不是那种人!再说了,她有亲姐姐跟着呢,她亲姐姐能见她受委屈不管?” “噢——”秦氏答应了一声。她听林二郎说,他根本没见到白巧莲,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林二郎又说:“你以后别乱发善心、乱管闲事!我家妞妞肯定不想别人用她的屋子,你别让我家妞妞不高兴!”原来,林二郎最终想的还是他家妞妞——只要事情跟妞妞有关了,林二郎就特别在意。 秦氏忍不住一笑,她用手指戳着林二郎的额头,说:“你啊,真是个‘憨爹’!” 林二郎被秦氏在身边罗唣,有些不耐烦。他干脆拉住秦氏的手,说:“你老是拉着我说话,是不是想陪我一起睡?” “呸——”秦氏面上一红,推开林二郎。她说:“外面那几个,专好开这类玩笑。平时你在家的时候,我多跟你在房里呆一会儿,她们就闲话连篇;我若陪你在房里睡一会儿,说不定会找到房里来呢!” 林二郎笑笑,其实他也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想把秦氏弄走,自己好清清静静地睡一觉。所以秦氏一挣,他就把手放开了,随后他翻了身,身子冲向里面躺着,睡觉了。 秦氏忙趁机穿鞋下炕,出了正房,回铺子里去了。 今天铺子里比较忙,女工们都忙着做活儿,并没有人留意秦氏刚做什么了。秦氏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儿,指点了一下大家的活计。随后她坐到一边,喝着茶水想事情。 第124章 小特务 PS: 感谢晏三生朋友打赏,谢谢各位朋友提出的宝贵意见,虽然诺诺的能力有限,但是会向好的方向努力。诺诺曾说过,完成十本书之前不敢奢望成为真正的写手。现在是第五本了,正在山坡上,加油! 秦氏把刚才的事情,前后思量了一番,她还是有一点儿不放心。 她想到今天中午,她让根柱给柴大郎一家送中饭去;根柱什么都没说,提着饭盒就送过去了——他事先没说今天中午他家要请客,送饭回来后也没有说家里有客人。 根柱的表现,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当然了,也许是因为根柱就是这样木讷。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柴白氏不让根柱说,因为柴白氏不想让秦氏知道,她家中午请林二郎喝酒去了。 想到有后一种可能,秦氏便忐忑,因为她还记得,当初刘彦昭是怎么让宋秋莲进门的。那是因为刘彦昭去宋英豪家喝酒,酒后乱性,跟宋秋莲上了床。事后不得已,刘彦昌只有纳宋秋莲为妾。 徐夫人的前车之鉴啊,秦氏不能不防! 秦氏想了一会儿,她决定要把中午的事情调查清楚。她想到一个主意,于是到“通话器”旁边喊胡图:“胡图,你下来,我有点儿事让你去办。” 胡图很快抱着妞妞下来了。 妞妞正在二楼走廊里坐着绣花。胡图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二楼,谁知道她会不会自己坐着升降机下来?所以秦氏叫胡图下来,胡图便连妞妞一起抱了下来。 秦氏包了两块布料,交给胡图,说:“这是今年的新样子,送给你娘裁件小袄。” 因为有夏掌柜和秦氏等人从中周旋,胡图现在跟胡八斗一家人关系改善了不少。那夏氏对胡图态度好了许多。胡图也时常回家去看看。 胡图接过布料,说:“我知道了,等我吃过晚饭送去。” “别——”秦氏拦住胡图,说,“你这会儿就送去。” “这会儿?”胡图莫明其妙。这会儿铺子里正做着生意啊。不过是两块布料,又放不坏,晚饭后再送去也行啊。 秦氏有些不好意思,她把胡图拉到一边,悄声对胡图说:“你到家里打听一下,你爹中午是不是跟人喝酒去了。去了哪里……”又嘱咐道,“可别说是我要打听的。” “啊?”胡图更奇怪了。 林妞妞却直觉到什么,她在旁边拉拉胡图的衣襟。说:“我娘叫你去,你就快点儿去啊!” 胡图瞪了妞妞一眼,警告妞妞不要对他发命令,指使着他做这做那的。 林妞妞一把抢过胡图手里的布料,说:“你不去。我去!”随后她抱着布料,撒开小短腿,向外面跑去。 “喂,你站住!”胡图在后面紧追。 秦氏拉住胡图,又说了一句:“胡图,这事也别让你林叔知道。明白吗?” 提到林二郎,胡图似乎明白了什么。因为他和妞妞都注意到,今天中午林二郎回来晚了。而且是喝了酒回来的,跟往常的习惯不太一样。 胡图抱着妞妞,妞妞拿着布料,他们一起来到胡家粮铺。 一进粮铺的门,就见胡八斗正躺在店里的一张躺椅上。呼呼睡着呢。打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酒臭味。显然。他中午是去喝酒了。 夏氏生的大儿子胡富,此时也在店里。他蹲在地上一边玩儿,一边帮胡八斗看店。 胡富就是当年被胡图教训的那个孩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至今看到胡图,还是有几分畏惧。他见胡图来了,忙到躺椅边推醒他爹,说:“爹,爹,来人了!” 胡八斗“哼哼”了两声,醒了。揉揉眼,见是胡图。他打着哈欠坐起身,说:“胡图来了?” 胡图把小妞妞手里抱的布料放到柜台上,说:“这是林婶给的两块布料。” 胡八斗看了看布料,笑着说:“又让你婶子破费了。”他又对小妞妞说,“妞妞,你也来了?想吃点啥,胡伯伯给你买去。” 原来,只要认识林妞妞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吃货。 胡图做出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略带嗔怪的语气对他爹说:“您又喝酒了,以后少喝些吧。” 胡八斗被儿子关心,很高兴。他笑着说:“不妨,今天没喝多——今天中午是跟妞妞她爹,还有你有财叔一起,在妞妞她大伯家里喝的——都是自己人,喝不多。” 胡图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因为他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情。他观察胡八斗的形色,不像说谎的样子。所以说,今天中午,林二郎确实是跟胡八斗、孙有财一起去柴大郎家里喝酒了。 消息打听到了,胡图不愿在粮铺里多呆,略坐了一会儿,就带着妞妞走了。 回来的路上,林妞妞忽然想起,要去南货店买好吃的。 “你不会是嫌一个证人的证词不够,还要再找有财叔来给林叔做证吧?” 胡图这会儿已经猜到,秦氏让他回这趟家的目的是什么。他对秦氏的做法很不屑,所以他对林妞妞也有些不耐烦。 “妞要买好吃的!”林妞妞不解释,只坚持自己要买好吃的。 胡图没办法,只得又抱着她向南货店走去。 所谓“南货店”,其实就是杂货店。只不过这里的杂货都是南方运来的,显得稀有珍贵而已。换言之,南货店在老百姓眼里,就是时尚、高端的代名词。普通人家只有年节时候,或者赶上红白喜事,才会到南货店里买东西。 但是林妞妞不同,如果她想吃南方的干果蜜饯了,她就会到南货店里来,不分什么时候。所以她此时来到南货店,也不算反常。 冬天是南货店生意最好的时候。胡图和林妞妞一进门,恰好看到孙有财正在店里忙。他那个南蛮老婆也在店里。只见她肚皮隆起老高,显然又怀上了。 林妞妞听赵大娘等人闲话——孙有财总是嘀咕,怕南蛮老婆带来的那个儿子根本不是他的种;所以孙有财就盼望结婚之后,他老婆再给他生几个,确保是他自己的种。 孙有财的老婆,是南越蛮族,她小名叫“阿娇”。阿娇没过受大周朝教化,也不懂大周朝的礼仪。她根本不知道当媳妇的要敬着公婆,所以从不把婆婆孙大娘放在眼里。她跟婆婆关系相处得不好,跟孙有财婚后不久,她便和丈夫搬到南货店里来住。他们就住在宋秋莲原来住过的那个跨院里,也就是胡图曾经夜探过的那个院子。 “有财叔——” 林妞妞娇滴滴地叫道。 孙有财一看是妞妞,就笑了,说:“是妞妞啊!你是不是想看看叔叔这里,又进什么好吃的了?” 果然,所以认识林妞妞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吃货。 孙有财领着妞妞来到卖干果和果脯的柜台前,说:“想吃什么自己拿——我就知道,只要是妞妞喜欢吃的,就特别好卖!” 妞妞看到那一堆堆无花果、桂圆干等物,眼睛都直了。 阿娇过来,在每样吃的里面都拣了一些,凑成一小包,往妞妞面前一递,意思是让妞妞吃。阿娇不太会说梁州当地的话,不过她听还是能听懂的。 妞妞接过吃的,说:“谢谢婶子。” 阿娇乐呵呵地摆摆手,意思是不用谢。她又指着孙有财,“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什么。 孙有财在旁边解释说:“她说我喝多了,在出洋相。” 林妞妞捂着鼻子,做出很嫌弃的样子,说:“叔叔好臭,跟我爹身上一样臭!” 孙有财哈哈地笑了,说:“我本来就是跟你爹在一起喝的酒啊!”他又对阿娇说了几句蛮话,似乎在讲,中午跟他一起喝酒的人,就是妞妞的爹。 阿娇冲林妞妞竖起大拇指。 孙有财对林妞妞翻译道:“她说你真可爱!” 林妞妞眯眯着眼睛笑了——因为她已经弄明白了,她爹中午跟胡八斗和孙有财在一起。只要跟这两人在一起,她爹就不会出问题。 胡图旁边看着林妞妞表演,却是一脸不屑——他早就看透了,妞妞是在故意套孙有财的话! 回来的路上,胡图对妞妞说:“林婶不该猜疑林叔,你以后要劝着她,别让她瞎猜疑!” 林妞妞却不以为然,她说:“我们现在把事情弄清楚了,回去后我娘心里就舒坦了,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林叔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夫妻间不该这样乱猜疑!”胡图说。 林妞妞嬉皮笑脸地说:“我知道我爹是好男人,可是好男人更需要保护啊!”又说,“图图,要不你以后去酒楼上班吧,天天帮我娘看着我爹!” “不去!”胡图干脆地回了两个字。 别人怕胡图瞪眼,林妞妞才不怕,她看着胡图,“嘻嘻”地笑了。 林妞妞和胡图回到铺子,一进门,恰好看到根柱从二楼扛了一匹布下来。 原来,刚才有客人来买布,胡图不在家,秦氏便叫根柱去扛。 根柱还算听话,秦氏让他拿着样品去楼上扛布,他就乖乖地去了。但是他上次使用升降机的时候,差点儿把手腕子累折了,让他从此对升降机心生畏惧。所以他不敢用升降机运送布匹,只能亲自把布扛下来。 根柱一见胡图回来,把布匹往柜台上一放,对胡图说:“换你的了!”随后他满脸不高兴地走开了。 第125章 歪心眼 胡图没搭理根柱,等秦氏送走了买布的客人,他把刚才在胡八斗和孙有财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跟秦氏说了一遍。 秦氏证明了林二郎没有撒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千叮万嘱胡图和小妞妞,千万别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尤其不能让林二郎知道。 林妞妞笑着说:“娘,我帮您保守秘密,您以后别逼着我做活儿了。” 秦氏两眼一瞪,喝斥道:“你还敢跟我谈条件?” 林妞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我说着玩儿呢。”今天秦氏心情不好,确实不是“谈判”的好时机。林妞妞赶紧拉着胡图跑开了。 胡图拎着他们从南货店买的零食上了楼。林妞妞却绕了圈,跑到了院里。 她看到根柱正坐在柴房门口晒太阳,于是笑嘻嘻地走过来,对根柱说:“二哥,我在南货店买回来好多好吃的,你跟我去楼上吃东西吧。” 林妞妞平时和根柱并不太亲,今天这么热情,有些反常。 根柱摇头,表示自己不去。 林妞妞便来拉他的手,说:“来嘛来嘛,都是从南方刚运来稀罕东西,你就算不想吃,来看看稀罕也好。” 根柱听说是稀罕的东西,有些好奇。于是在台阶上的水盆里洗洗手,跟着妞妞上了楼。 刚刚林妞妞在南货店里买了一些零食,孙有财还送了她一些零食。有干果蜜饯,还有南方的各式糕点。 林妞妞把这些好吃的东西摆在桌上,拉着根柱坐过来。 根柱从没见过这些稀罕的零食,不由食指大动。林妞妞稍一劝,他便不再客气,动手抓着吃了起来。 胡图在旁边看着纳闷,不知道林妞妞为什么要拉拢根柱。不过他对林妞妞的行为十分鄙夷。他坐在旁边雕他的木头。也不搭理他们俩。 林妞妞一边劝根柱吃零食,一边和根柱聊天。她说:“二哥,我跟你打听个事——我爹今天中午,是不是去你们家,跟大伯喝酒了?” 根柱手中抓零食的动作暂停了下来,一双眼睛偷斜着林妞妞,一副充满戒备的模样。他娘嘱咐过他,二叔到他们家喝酒的事儿,不能告诉二婶知道……他不知道妞妞为什么问他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妞妞。 这时。林妞妞又问他:“我爹是不是在跟大伯商量,让你过继到我们家来的事情啊?” 根柱一楞。他根本不知道爹和二叔说了什么事情。 旁边胡图也是一楞——让根柱过继?这事从来没听林二郎夫妇说起过啊! 林妞妞又笑道:“我听我爹和我娘商量,如果他们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就过继一个。过继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爹不就是过继的吗?不过他们在争论过继谁——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们家这么大的产业,当然还是给自己的人合适。我爹想过继你,可是怕大伯不同意;我娘想叫我大舅家的小子过来。可又离得太远了……”她又说,“二哥,你可听到什么风声了?” 根柱都听呆了,他眨眨眼,没说话,只木讷地摇了摇头。 林妞妞也不再问什么话。她把胡图给她雕的那些小玩具拿出来给根柱看。过了会儿。零食吃完了,根柱要去管炉子,便下楼走了。 根柱走后。胡图看着一桌一地的垃圾,皱着眉头对林妞妞说:“看看你们——把我屋子都弄脏了!” “我帮你收拾干净!”林妞妞说着,跳下椅子。随后她拿起抹布,把桌子擦干净,又拿起簸箕。认真地扫起地来。 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常她懒得要死,今天竟然这么勤快地收拾起家务来。 不知为何。看着妞妞稚拙地扫着地,胡图竟然不忍心起来。他过来抢过笤帚簸箕,几下扫干净了,把垃圾倒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回来后,又把桌子抹了几遍。 等他收拾好后,一抬头,却看到妞妞坐在走廊上,又在拿着她的木头块,对着上面的小企鹅指指点点呢。 胡图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在妞妞身边。 “妞妞——”胡图说,“我没听说林叔林婶想过继个孩子,你为什么要和根柱说那些话?” 妞妞不屑地说:“他们俩口子说悄悄话,你能知道?” 胡图没法反驳。因为林二郎俩口子说悄悄话,确实只有妞妞可能听到。 但是胡图并不相信林妞妞。他说:“我知道,你这是在算计人。你恐怕白巧莲给林叔做妾,所以骗根柱说林叔林婶想过继他。你想借根柱的手把白巧莲挡在外面!”又说,“原来,你小小的年纪,却学会了谋算人心!” 林妞妞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全被胡图全看破了。 她刚才一直在想,那白巧莲一心想搬到铺子这边来住,恐怕是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与其天天防着白巧莲,还不如让根柱过继。若根柱存了过继的念头,柴大郎一家人就会主动替他们家盯着白巧莲,不让她来打林二郎的主意,因为那会损害了根柱的既得利益。 但是林妞妞却不想跟胡图承认,她就是这样打算的。她假意玩着“手机”,不搭理胡图。 胡图冷笑说:“我就怕你打错了主意——若经你这一提醒,他们真让根柱过继过来,你怎么办?根柱看着老实、木讷,可是常言说‘蔫人出豹子’,你未必了解他。” 林妞妞一楞,她还没深想到这一层。若是根柱并非良善,那岂不成了引狼入室?就像当年徐夫人想跟刘彦昌结盟,却被刘彦昌坑得不浅。 林妞妞说:“我爹娘也未必肯让根柱过继啊!” 胡图说:“那就更糟糕了——根柱知道你骗他了,心里定然记恨你,说不定会寻机报复呢!” “啊,这可怎么办?”林妞妞被吓到了。她赶紧追着胡图,讨好地说,“图图,你会保护我的对吧?你答应过妞,要保护妞一辈子的!” 胡图看她被吓到了,忍不住抿着嘴笑了。她这般胆小,还敢算计人?他看她,生来就不是玩儿阴谋的材料! 不过,林妞妞对根柱的挑拨,确实起到了作用。 第二天,赵大娘带来一个消息。她说柴大郎俩口子昨天晚上打仗了。因为是关在屋里打的,所以只听到他们嚷嚷,但不知道是为什么事。不过她隐约听到一句,柴大郎对柴白氏说,让什么人死远些,别挡了他儿子的前程。 赵大娘看到根柱从身边经过,好奇地拉着根柱,问:“根柱,你爹娘昨天晚上为什么打架啊?” 根柱没说话,连头都没抬一下,就走过去了。 赵大娘不满地说:“这孩子,大家邻居背舍地住着,你们家要是打得厉害了,不用别人劝劝啊?” 根柱仍然不搭理赵大娘,很快就走远了。 二楼上,林妞妞对着胡图挤眉弄眼扮鬼脸,意思是她的计策起了作用。 胡图却不屑地摇摇头,意思是林妞妞等着自己承担后果吧! 林妞妞作出一副惊恐害怕的表情,求胡图保护。 胡图推开她,表示不想搭理她。 她却扑过来紧紧揪住胡图的衣襟,表示要赖上胡图。 胡图再推她,却推不开。 就这样,两人笑闹在一起。 再过了两天,又传来一个消息——白巧莲要订婚了。 林妞妞对胡图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耶!”表示她的计策成功了。 胡图却不屑地说:“人家白巧莲说不定本来也没那想法,你和林婶这么防范别人,真是可笑!” 林妞妞说:“我为了保护我们家的财产而战,是正义之战!” 胡图哂笑:“你们家这点儿东西也叫财产?真是鼠目寸光!” 林妞妞义正言辞地说:“不管东西多少,是我爹娘辛苦挣来的,我们宁肯施舍给乞丐为自己积阴德,也不给那些企图坐享其成的人!” 胡图“呵呵”一笑,说:“你还说别人,你自己不就是那坐享其成的人?林婶不是说你,整天什么事都不事,就会吃!” 林妞妞一窘,说:“我还是小宝宝啊,当然要让爹娘养着!你们让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小宝宝做工,真是没有人性!”又说,“你们也不想想,我给你们出了多少好点子——我爹打的烧饼,老高做的小推车,还有你用布粘在木头上做纽扣,都是我的点子!” 胡图一楞,他忽然意识到,事实还真是如此。正因为大家都围着妞妞转,满足她的一切要求,所以才能发明出许多稀罕东西。 林妞妞大乐,原来她的超能力,才不是手掌上冒红光,而是激发别人的创造力啊! “你们只要听妞的话,妞就是你们的缪斯女神,会给你们无限的创意和灵感哦!” 白巧莲即将订婚的消息,秦氏最先是从赵大娘那里听说的。 赵大娘说,给白巧莲保媒的是孙有财的母亲孙大娘。男方是孙有财某位朋友的表弟,现在南货店当个小管事,今年十九,跟白巧莲年纪相当。 秦氏终于松了口气,白巧莲的事情,算是有了个了结,她也对白巧莲放下了戒心。 第126章 “地球人都看到了” PS: 感谢有女夷光的打赏,感谢指正,么么。原来亲喜欢的是妞她娘啊,好吧,尽量不把她写坏了。妞和妞她娘都会幸福的。 秦氏不仅放下了戒心,甚至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前些天完全是多心——人家一个大姑娘,怎么会勾引有妇之夫呢?如今人家寻了个年青有为的后生,这是多么美满般配啊! 白氏姐妹仍然像过去一样,时常到裁缝铺里来。秦氏每回也是热情地接待她们,就像过去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当柴大郎跟林二郎提出来,让根柱过继时;林二郎却一口回绝了。林二郎说:“我们俩口子还年青呢。儿子的事情,再过几年再考虑不迟。” 显然,林二郎根本不打算过继根柱。 柴大郎很气愤,回到家又跟柴白氏发了顿脾气。他说:“都是你们姐俩儿,得罪了秦氏!二郎根本不打算过继根柱,可惜了他那么大的产业,将来也不知会便宜了谁!” 柴白氏则连柴大郎和根柱一起骂:“是你们爷俩瞎心!二郎还年青呢,只要纳个妾,准能生出儿子来,干嘛要过继别人家的啊?”又说,“当初我说让你帮着巧莲保媒,你不肯;这回可好了,真不知会便宜了哪个小贱人!” 俩口子骂骂咧咧,又吵闹了一顿。 不提柴大郎一家痴心妄想,样样落空。却说林二郎一家。 这天,林二郎忽然感冒了,他不停地流鼻涕,还咳嗽。 秦氏因为家里生活好了,家人感冒的时候,不再用自己的偏方瞎凑合。她叫胡图给林二郎找了个郎中来认真瞧瞧。 郎中给林二郎把了脉,开了几付药。并嘱咐他在家休息几天。 林二郎干惯了活儿,哪肯休息?他说自己没那么娇气,也不是地主老财能休息的命。 秦氏不答应,她对林二郎说:“你就给我在家好好歇着吧!我会让胡图去跟张师傅说声,让他多辛苦几天。”又说,“我会在家好好看着你,你敢偷着往外跑,我可不愿意!” 林二郎扭不过秦氏,只得答应她在家休息。 第二天,林二郎吃过早饭后。又喝了汤药,继续回炕上躺着休息。 秦氏去前面照应裁缝铺的生意。忽然张大户家的下人送信来,说他家太太请秦氏到家里裁件衣裳。张大户的太太是秦氏的老主雇。秦氏便收拾自己的工具出了门。 出门前,她嘱咐胡图看着铺子,又让妞妞看着她爹——“妞妞,看好你爹,千万别让他出房门!” 林妞妞笑道:“我知道!他要是敢出房门。我就告诉娘,娘回头打他的屁屁!” 妞妞回房来,爬上炕,像只看家狗一样,趴在她爹身边,两眼直巴巴地瞪着她爹。 林二郎笑了。他对妞妞说:“妞妞,我会听话的。”又说,“别看着我了。我又不用人侍候。你去前面跟胡图玩儿吧,我自己睡会儿。” “噢——”妞妞答应着,又说,“我不去前面,我就在西屋里玩儿。爹爹睡醒了就叫妞。” “好孩子。”林二郎怜爱地摸摸妞妞的头。他从心里觉得温暖——老婆疼爱他,宝贝女儿又懂事。这便是人间最大的幸福了,他夫复何求? 妞妞来到西屋她的闺房里。她爬上炕,拿起绣花绷子,一边绣花,一边打发无聊的时光。 林妞妞现在喜欢上了绣花。这并不是她变勤快了,而是因为她实在太无聊了。这个世界,没有电脑网络,不能聊天、打游戏、看电影。反倒是绣花,很挑战人的智力和眼力,是种极好的消遣方式。 妞妞跟秦氏学绣花的针法,一学就会,而且会了就不忘。这几乎让秦氏把她当成学绣的天才。可是再看她实际的作品,飞针潦草的,根本不成样子,又让秦氏哭笑不得。 林妞妞才不管她娘怎么想,她自得其乐就好。 林妞妞正自娱自乐地绣着花,忽然听到外面房门一响。林妞妞以为是胡图进来找她,也不以为意。 但是她又听到来人在堂屋轻声叫了声:“妞妞,你在屋里吗?” 听声音,这分明是白巧莲啊! 林妞妞心中一警,不知道白巧莲来找她,是何用意? 妞妞没有答言,而是迅速躲到窗帘后面藏了起来——她就像只小豹子,如果大豹子不在家,遇有不明情况,最好的策略是把自己藏起来。 妞妞藏好后,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观察。她看到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进了屋,不是别人,正是白巧莲。 白巧莲不知道大窗帘后面另有玄机。她在门口看了看,看到炕上没人,便以为屋里没有人,随后便转身出去了。 林妞妞迅速从窗帘后跑出来,轻手轻脚地来到炕沿边。她趴下身子,巴头探脑地,向门外窥望——她到底要看看,白巧莲想趁她家无人做些什么? 林妞妞探头一看——就见白巧莲走到东屋门口停住脚,先掀开门帘向里看了看,随后蹑手蹑脚地走进了东屋。 难道说,白巧莲想偷她们家的东西吗?林妞妞知道,她家的现金、房契,还有值钱的首饰,都在东屋里藏着呢。 忽然妞妞又想到,不对啊,妞的爹爹正在东屋炕上睡觉呢——这白巧莲,恐怕不是想偷东西,而是想偷人吧? 林妞妞忙要下炕,打算去阻止白巧莲。 这时却见正房门口人影一闪,又有一个人进来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胡图。 林妞妞一惊,心说,这是闹哪样?一个个偷偷摸摸进她们家屋里来,想做什么? 胡图一眼就看到了妞妞,正趴在西屋炕上,向外巴头探脑。他把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妞妞不要出声。 妞妞点头,表示默契。 胡图迅速来到东屋门口,掀开门帘向里看了看,随后就见他抬起手,手指轻轻一弹,把什么东西弹到屋里去了。 接着,就听屋里“咕咚”一声,好像有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同时听到白巧莲惊叫了一声。 胡图迅速闪身退到西屋,跳上炕,把妞妞抱在怀里。 妞妞眉毛挑了挑,好奇地瞪着胡图,意思是:“你做什么了?” 胡图给妞妞看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他做的木头纽扣。他附在妞妞耳边说:“我扔了一颗,在她脚底下,于是她跌倒了。” 妞妞可以想像那是什么情景。她差点儿爆笑出声,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这时,就听东屋里白巧莲“哎哟哎哟”叫个不停,随后又有林二郎说话的声音,他应该是被白巧莲吵醒了。 忽然又听外面房门一响,一个人脚步“咚咚”地走了进来。 妞妞和胡图探头一看,原来是秦氏。只见她风风火火地,一掀门帘,进了东屋。 “走,走——快去瞧瞧!”妞妞对胡图说。 胡图抱着妞妞跳下炕,追到东屋门口,他们掀了门帘向里瞧。 只见林二郎正在地上站着,表情有些茫然;白巧莲跪坐在林二郎脚边,梨花带雨地哭泣着。 秦氏瞪着这二人,冷笑道:“我才出去这么一会儿,这可是唱得哪一出啊?” 白巧莲向秦氏哀求道:“姐姐,你就成全了我吧——我是真心爱慕二哥,也真心仰慕你,你就收下我吧!” 这话一出口,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秦氏恶狠狠地问:“你说什么?”她是在问白巧莲,眼睛却瞅向林二郎,那意思,她分明不信任林二郎,以为是林二郎把白巧莲叫到屋里来的。 这不能全怪秦氏多疑,当初林二郎去柴大郎家喝酒的事,秦氏一直耿耿于怀,生怕林二郎跟刘彦昌一样,上了别人的贼船。若不是后来听说白巧莲许下了人家,她心头还放不下这件事呢! 林二郎却莫明其妙,他刚刚被白巧莲的惊叫声吵醒了,吓了一跳。后来看到白巧莲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叫唤,好像是受了伤。他好心下炕来察看,偏这时秦氏突然跑进来,秦氏便以为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妞妞一看爹娘有误会,忙跑进屋里来。她拉了拉秦氏的衣襟,说:“娘,是妞不好——刚刚妞跟莲姨捉迷藏,莲姨来这屋里找妞,后来莲姨踩到纽扣摔倒了,吵醒了爹爹!”边说,她边把胡图扔到地上,绊倒白巧莲的纽扣拾了起来,给秦氏看。 秦氏刚刚被嫉妒和恼怒冲昏了头脑。这会儿看到妞妞,她忽然醒悟过来——妞妞一直在家啊,就算林二郎跟白巧莲有暧昧,也不可能专挑宝贝女儿在家的时候做什么事情!她知道,自己八成是误会了林二郎。不过她还是有点儿不太放心,她问妞妞:“是真的吗?” 这时,胡图也走进屋来。他对秦氏说:“林婶,是真的——林叔在东屋里睡觉,我一直跟妞妞在西屋玩儿呢。”他边说,边用冷峻的目光看向白巧莲。那意思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你休想诬陷人! 白巧莲这才知道,原来屋里不是没人,而是有一“群”人。她意图勾引林二郎的行为,地球人都看到了。于是她臊了,一捂脸,挣扎着爬起来,嘴里“唔唔”地哭着跑了。 秦氏看着白巧莲的背影,“啐”了一口,说:“这个狐狸精,这么让她跑了,便宜她了!”她又回过头来,没头没脑地对林二郎说,“二郎你可别怪我无情,我以后再不让她到咱家里来了!就连你大嫂,我也不让她来了!” 第127章 “你们都猜错了!” 林二郎此时也有些后怕——幸好宝贝女儿和胡图一直在西屋,否则这会儿还真说不清了!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什么时候也让她们来过啊!”他边说,边回炕上去。 这时秦氏才注意到,林二郎刚刚一直光着脚站在地上。她忙扶林二郎上炕,拿被子把他的脚盖上,又嗔道:“你怎么光着脚下来了,不怕冻着?” 林二郎说:“冻倒没冻着,吓了我一跳……”他先是被白巧莲吵醒了,后来秦氏又急吼吼地跑进来,莫明其妙地说了他一通,他现在有点儿晕! 如果刚刚白巧莲不说那一番表白的话,林二郎和秦氏会信了林妞妞的说辞——白巧莲出现在东屋,是跟妞妞捉迷藏来着。 但是这会儿他们都明白——白巧莲出现在东屋,是因为她心怀不轨! 多亏胡图和妞妞,破坏了白巧莲的阴谋。 不过,当林二郎和秦氏情绪镇静之后,却觉得妞妞的说辞挺好的。毕竟白巧莲就要跟人订婚了,这事传出去,白巧莲的名声就完了。看在柴大郎和白氏的面子上,他们可以当白巧莲就是因为跟妞妞捉迷藏玩儿,才出现在东屋里的。 可是林二郎和秦氏却没有料到,他们一片好心,却没有得到好报。 白巧莲走后不过一刻钟,白氏突然闹上门来。 这会儿恰是铺子里最热闹的时候,女工们都在,还有几位买布的客人。那白氏一进门,就上前来一把揪住秦氏的衣襟,说:“秦文秀,林二郎刚刚欺负了我妹妹,今天你要给个说法!” 原来。秦氏的闺名叫秦文秀,这名字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白氏这个矮冬瓜,颇有几分蛮力。秦氏挣扎了两下,却没有挣开。 可秦氏却不惧怕白氏,她冷笑着对白氏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二郎今天不舒服,一直在炕上养着呢,他到哪里去欺负你妹妹?”随后又提醒白氏,说,“你可以不要脸,你妹妹一个大姑娘。快要许人家的人了,也不要脸了吗?” 白氏吼道:“我妹妹因为林二郎嫁不出去了,你今天就得给我们个说法!”她边说。边去抓秦氏的脸。 周围的人一起惊呼,这要是被白氏抓到,秦氏的脸就花了。可是周围全是女流,又都在自己工位上做着活儿;而那几位客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往后躲的份儿,谁会为秦氏仗义出手。 眼看秦氏的脸就要被白氏抓到,忽然人影一闪,一个人来到白氏身后。不是别人,正是胡图。只见胡图伸手一搭白氏的肩膀;白氏的手一软,松开了秦氏。随后胡图抓住白氏向旁边一带。白氏被甩了出去,倒在了地上。 白氏感觉眼前景物一晃,随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她坐在地上。索性不起来了,她哭天喊地的叫嚷着,嘴里骂林二郎的话,都是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这时,根柱在院里听到动静。跑到铺子里来了。 白氏一见根柱,指着胡图对根柱说:“这小兔崽子欺负你老娘。快给我打他!” 根柱早看胡图不顺眼,于是他顺手抄起碗口粗的顶门棍,向着胡图抡过去。 果然是蔫人出豹子,别看根柱平时不言不语,可是打架的时候一出手,就是要人性命的打法。可把周围的人都吓坏了,大家怕被根柱的棍子扫到,都抱着头向后躲去。 胡图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等到根柱的棍子到了眼前,他“砰”地一伸手,生生地抓住了棍子。 根柱使劲往后拔了拔,那棍子就好像在胡图手里生了根一样,根本拔不动。 忽然胡图把棍子向前一送;根柱手一松,棍子脱了手,随后他向后一倒,倒在了他娘身边。 胡图拿起棍子,在膝盖上一顶,碗口粗的棍子顿时断成了两截。 周围人一阵惊呼,这回是惊诧于胡图的武功和神力。 白氏母子则是吓得向后一缩,他们不敢嚷,也不敢动了。 秦氏知道胡图武功了得,却没想到他厉害成这样。她心中暗喜,更加不惧怕白氏。她走向前,对白氏说:“大嫂,我秦文秀没能耐,养不起你们一家子白眼狼——我限你们三天之内从我葫芦巷的老宅里搬出去;如果逾期不搬,我就请城守府的人来替你们搬!” 白氏手指秦氏,说:“秦文秀,你仗势欺人。林二郎欺负了我妹妹,我去官府告你们!官府不理,我就去京城告御状!” 秦氏冷笑,说:“尽管去告吧——请走,不送!” 白氏一看秦氏不受威胁,她坐地大哭,说:“街坊邻居们都来看看吧,没有天理啦!” 秦氏喝道:“你滚不滚?你不滚,我现在就叫官府的人来!” 这时,秦氏铺子里的女工们都围上来,说:“柴白氏,你快走吧!你当我们这些人都是瞎的啊?刚刚大家都看到了,你妹子听说秦娘子不在家,就偷偷摸摸溜到人家屋里去了。你道我们为什么没拦?那是因为胡小哥和妞妞就在屋里呢,我们知道她做不出怪来!” 原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看到了眼里。只不过因为秦氏是老板,事情关系到秦氏家庭的声誉,秦氏不说出来,哪个愿意多那个事啊。 白氏被众人说破,羞臊难当。不过她还强词夺理,说:“我妹子跟二郎早就在一块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二郎的!” 众人听这话,都吓了一跳。白巧莲一个大姑娘,肚子里竟然有了孩子!不管她这孩子是谁的,这可都是头条大新闻啊! 秦氏却不怕她乱攀乱诬。她一步迈了过来,朗声质问白氏道:“为什么你妹子有了孩子,就一定说是二郎的?难道不会是大郎的?” 白氏一楞,似乎被秦氏说中,张嘴结舌,一时说不话来。 这一下,人们忽然明白了——原来白巧莲跟柴大郎勾搭在了一起,有了孩子不好交待,这才往林二郎身上赖。怪道这白氏姐妹,都这般豁出命去,想让林二郎跟白巧莲扯上关系呢。 众人一起哄笑,轰白氏走。他们说:“快别在这现眼了。诽谤别人,也是犯律条的。难道真想等着官兵来抓你?” 白氏终于灰溜熘地,带着根柱走了。 林二郎刚刚在屋里,听到外面铺子闹了起来。他顾不上大夫的嘱咐,从屋里跑出来,想看是怎么回事。他站在铺子的后门,把秦氏和白氏争执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气坏了,他想不到自己这般忠厚老实的人,会被别人这样诬蔑,骂了这些难听的话! 林妞妞发现她爹在院里站着,忙过来把她爹拉回屋里去。 林二郎这一冻一气,本来快好的病,又厉害起来。他躺在炕上,高烧不退。 这可把秦氏和妞妞吓坏了。秦氏连裁缝铺都关了,什么都不做,专心在家照顾林二郎。 约摸过了三四天,林二郎的烧才彻底退了,病情开始好转。又过了五六天,林二郎的病彻底好了。一家人的生活这才恢复正常,秦氏的铺子重新营业,林二郎也去酒楼上班。 裁缝铺第一天重新营业,赵大娘就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赵大娘说:“秦娘子,你猜白巧莲那小贱人,她竟然嫁给谁了?” 秦氏一楞。这些天,她一直担忧着林二郎的病情,根本没顾得上柴大郎一家人。 林二郎病着的时候,柴大郎曾来找过林二郎一次,但是让秦氏把他轰跑了。因为秦氏已经恨透了这柴大郎一家子极品人物,她打定主意,要跟柴大郎一家断绝关系。她刚才还想叫胡图去看看,柴大郎一家是否从葫芦搬走了,如果还没搬走,她就要找官府的人来轰他们家走人。 秦氏不屑说道:“她还能嫁谁,那天柴白氏来我这里闹事,把她的名节都败坏光了,还有人敢娶她?” 其实秦氏当时就疑惑,那天白氏来闹事,根本不在意白巧莲的名声,显得有些古怪。 秦氏猜测,说不定白巧莲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柴大郎的!那白巧莲发现自己怀孕了,知道亲事不成了,所以狗急跳墙,趁秦氏不在家勾引林二郎,想把孩子赖在林二郎身上。而白氏发现白巧莲怀孕,知道必是柴大郎所为。白氏既痛恨白巧莲勾引柴大郎,也嫉妒秦氏和林二郎日子过得好,所以才大张旗鼓地来裁缝铺吵闹,她不是为了给白巧莲出头,而是故意败坏白巧莲的名声,同时给秦氏和林二郎添堵。 秦氏哂笑道:“莫非,她嫁给柴大郎了?” 赵大娘说:“错!”又说,“她嫁给孙有财了!” “什么?!”秦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她名声都败坏成这样了,孙有财要她做什么?” 赵大娘幸灾乐祸地说:“不要不成啊——白巧莲肚子里的孩子,是孙有财的!”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 秦氏感觉自己脑筋都不够用了。因为这跟她之前的猜测,根本对不上啊! 第128章 不安全感 PS: 感谢温瞳C朋友的粉红票,感谢晏三生打赏。能得到大家的热情支持,很高兴,有什么想法尽管留言吧,我会努力按大家喜欢的样子写。 秦氏疑惑,问赵大娘:“不是说,白巧莲跟南货店的一个小管事要订婚了?孙有财怎么可能半路上跟白巧莲勾搭,他做出这种事,难道就不怕手下人跟他离心吗?” 赵大娘对于八卦,最为津津乐道。她对秦氏说:“这里面的曲折,复杂着呢。若不是今日揭了锅,我们还不知道呢!”随后,赵大娘把事情的始末,细细讲来。 原来,孙大娘给白巧莲保亲不假,但根本没有什么南货店的小管事。是那孙大娘,她不喜欢儿子从外面带来的南越蛮族的媳妇阿娇,早就想给儿子再纳个“小”。恰好柴大郎一家在她隔壁住着,她看到那白巧莲每天出出入入,人长得漂亮,嘴巴又甜,便看对了眼。 孙大娘以做活计为名,拉着白巧莲到自己家,给孙有财相看。一来二去,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两人便暗通了款曲。 只是孙有财的南越老婆脾气古怪,又正怀着孩子。孙大娘和孙有财怕闹出事来,所以先放着,想等哪天孙有财跟阿娇挑明后,再把白巧莲过了明路。对外面就说,白巧莲相中了南货店的某个年青管事,免得再有人说亲。 秦氏听赵大娘说完,还是有疑问。她说:“既然白巧莲和孙有财是你情我愿,而白巧莲又有了孙有财的孩子,她直接去找孙有财就是了,为什么她又来找我们家二郎的麻烦?”秦氏心里最怕的,就是白巧莲跟林二郎有什么牵扯。 赵大娘说:“孙有财哪有你们家二郎条件好啊?他那南货店不是他自己的,他那南越老婆已经给他生了个儿子。肚里还揣着一个。再者,恐怕那孙有财对白巧莲也不是真心,多半是逢场作戏罢了。” “是这样吗?”秦氏问。她对赵大娘的解释,不甚满意。她觉得正常思维的人,不可能办这种事。 赵大娘继续说道:“那柴白氏发觉白巧莲怀孕了,还以为是她男人做下的好事,所以故意找到你这里来闹,其实是想把白巧莲未婚先孕的宣扬出来,让她丢丑。” 秦氏点头,这一点儿。却与她当初的估计相同。柴白氏外号“惹不起”,歪蛮霸道得很,就算是她亲妹妹。惹到她也是不行的。 赵大娘笑道:“你可不知道,当日你大伯子他们一家回到家以后,打仗打得多热闹——柴白氏跟柴大郎打架;柴大郎觉得冤枉,要掐死白巧莲。后来白巧莲才说了实话,她其实早就跟孙有财勾搭上了。” “可是。白巧莲闹到这种地步,那孙有财还要她吗?”秦氏奇怪。 赵大娘说:“不要不行啊。白巧莲肚里有孙有财的孩子,而且孙大娘也认可了。” 赵大娘又告诉秦氏,孙大娘已经把白巧莲接到自己家去了。孙大娘许给白巧莲,两边大。可实际上,阿娇住在南货店里。白巧莲跟公婆住在家里,所以白巧莲地位更高些。 “阿娇就没有闹?”秦氏又问。 赵大娘说:“怎么没闹,拿着刀要杀人呢。不过已经让大家劝下了。说梁州这边就是这样,有钱男人都是三妻四妾,让她认命罢了。” 秦氏叹了口气,说:“可怜了阿娇——嫁这么远出来,却被人这般对待。” 赵大娘说:“谁说不是呢!所以我就一直说。如果有女儿,可不能叫她远嫁。免得被婆家人欺负都不知道。”赵大娘的女儿嫁到了城东,平时互相都有照应,所以她才这般说。 当天,林二郎从酒楼回来。秦氏把白巧莲说给林二郎听,并偷偷观察林二郎的表情。 林二郎并没有什么特别表情。他说他已经知道了。他对孙有财的做法表示不满——首先,孙有财不该在老婆有孕的时候娶小老婆,显得没有夫妻情义;其次,孙有财既然已经跟白巧莲暗通了款曲,就该早早过了明路,不该这样遮遮掩掩,弄出许多误会来。 秦氏跟他开玩笑说:“那天在咱家,我听那白巧莲央求我收下她,还以你早就看上她了呢……没想到却是孙有财跟她有暧昧!” 林二郎不高兴秦氏提起那事,因为当日那事太尴尬了,还当着胡图和妞妞的面呢!他沉着脸说:“别再说那事儿了,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跟有财相处了!”又说,“多年的兄弟,因为一个女人弄得见面尴尬,真叫人恼火!” 自此之后,林二郎禁止大家提起孙有财和白巧莲。 白巧莲嫁到孙家之后,柴大郎一家便返回柴家庄了。但是柴会生却留了下来。梁州城的繁华让柴会生迷恋,他再不肯再回柴家庄的乡下了。 柴会生仍然在林家的酒楼里打工。 秦氏并没有让林二郎“驱逐”柴会生。因为她虽讨厌柴大郎夫妇,可是对俩个侄子并没有什么不满。尤其柴会生,嘴甜乖巧,在酒楼里做得又很出色,给她的印象很好。 至此,所有风波都过去了,秦氏总算松了口气。不过她心里还是有阴影,整天感觉闷闷不乐。 这天,她忽然想到,好久没见到兰香了。她决定到忠义侯府走一趟,跟兰香坐坐,散散心。 来到忠义侯府,恰好黎大人的夫人南夫人,来访徐夫人。秦氏在门外给徐夫人和南夫人请过安,便跟着兰香到后院闲坐。 秦氏问兰香,南夫人过府来做什么。 兰香说,南夫人觉得儿子已经成人,该订门亲事了。可是她久在湘南偏远地区,不了解京城各家闺秀的情况,所以来跟徐夫人打听。 秦氏觉得好笑,说:“难道徐夫人就知道?”据秦氏所知,徐夫人之前一直住在刘家庄的乡下,后来因为失宠,专心念佛不问俗事——徐夫人离开京城贵妇的社交圈,已经很久了。 兰香笑道:“我们太太本来是不喜欢过问这些俗事的,可是她觉得安哥儿一年大着一年,转眼也到了说亲的年龄;所以她最近,对于了解京城各个官宦人家的情况,也热衷着呢!” 秦氏也笑了,说:“这女人啊,一辈子操不完的心,开始是为丈夫,后来就是为了儿女!”又说,“我却是看开了,丈夫儿女都是前生的债,还这些债就是修行了,也不必特意去诵什么经!” “哟,秀姐姐,你还真成高僧了!”兰香跟秦氏打趣道。 秦氏却苦笑:“我这还不是最近悟出来的?”随后又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们一家本来好好的,可是前些日子柴大郎一家来了,就闹得鸡飞狗跳,让她家不得安宁。 秦氏又对兰香说:“还是你明智——不嫁人,便也不会惹出这些闲事,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 兰香笑道:“你别这么说,姐夫还是好男人,妞妞也很可爱。” 秦氏说:“二郎确实不错,妞妞也好。可是我没有儿子,这终究是个缺陷……” 秦氏想,如果她有个儿子,那白巧莲不会打二郎的主意,柴大郎也不会千方百计地要把他儿子过继给她家。 兰香知道,事实确实如此。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好点子,只能劝秦氏:“别着急,你和姐夫还年青,将来未必生不出儿子来。” 秦氏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对兰香说:“其实,我心里有个疙瘩——那白巧莲既然已经许给孙有财,而且还跟孙有财有了私情,为什么还要勾引我们家二郎呢?”又说,“我就怕他们一群人,串通起来骗我——我就怕白巧莲的孩子还是跟二郎有关系,只是他们知道我厉害,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 兰香听了,表情是哭笑不得。她觉得秦氏的说法匪夷所思。她说:“秀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就算孙有财讲义气,也没有这般自毁名声的。”她又说,“我看你现在疑神疑鬼的,有些过分了哦。” 秦氏叹气,她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可是她心中的不安全感,自己实在没办法克服。 秦氏有心事,林二郎看出来了。可是他不知道她有什么心事。他问她,她也不说。 这天下午,秦氏说出去办点儿事。她让胡图看着铺子,随后便出了门。 到晚上该吃饭了,秦氏还没回来。 林二郎一边叫胡图领着妞妞出去望望,看看妞她娘回来没有;一边亲自下厨,把中午的剩饭剩菜热了热。 刚把饭菜热好,秦氏回来了。 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领了一个人回来。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长得白肤白皙,细眉细眼的,显得乖巧可爱。 大家好奇地围了过来,林妞妞更是奇怪地问:“娘,这是谁家的姐姐啊?” 秦氏说:“她名叫小翠,是我刚在人牙子手里买下来的。” “买的?”大家惊诧莫名。 秦氏叫小翠过来,让小翠认认家里的人。她特意指着妞妞对小翠说:“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买你来主要是为了照看她,你把她看好了就行了。” 小翠忙点头答应,又怯怯地看向妞妞,似乎她想知道,妞妞脾气如何、好不好应对? 第129章 小翠 林妞妞听说自己有了丫环,感觉惊喜。她指着小翠问秦氏:“娘,这是我的丫头吗?” 秦氏却很干脆地说:“不是!她是我的!”又对妞妞说,“如果给你添了人,你岂不更长能耐了,我还能制得住你吗?” 林妞妞嘴一扁,眉眼一耷拉,表示失望和失落。 胡图在旁边窃笑。 林二郎则安抚妞妞:“没事儿的妞妞,将来爹给你买俩个小丫环。” 秦氏嫌林二郎助妞妞的势,冲林二郎一瞪眼;林二郎“嘿嘿”地陪着笑,说:“我这不是哄妞妞高兴吗。” 裁缝铺一楼的柜台后面,有个小隔间,从前老高就住在那里。隔间很小,仅能放开一张单人床铺,床铺正好挨着火墙,冬天的时候很暖和。 秦氏打算让小翠就住在这里。这会儿是冬天,住这里正合适,等夏天热了再说。 秦氏让小翠先去收拾自己的住处,她去屋里给小翠找铺褥和衣服。她怕小翠身上有虱子,等会儿要烧一锅热水,让小翠好好洗个澡,换下来的衣服都烧掉。 林二郎跟着秦氏进了屋,他一边看秦氏找东西,一边嘀咕:说:“好好的,怎么想起买人来了?买来的人不可靠,不知道脾气如何,也不知道有没有病,怎么能让她看咱们妞妞呢?”又说,“还不如把招娣雇下来,专给咱们看妞妞呢——那孩子在家里就会看孩子了,而且跟妞妞脾气也相投。” 秦氏说:“招娣虽好,毕竟不是自己人,不能用个长远。这个丫头买下来,就是咱家的人了,随便怎么使唤都行。而且养熟了,跟咱更贴心些。”又说。“我想让她帮忙看看妞妞、照顾一下铺子什么的。” “那不是胡图的事吗?”林二郎说。 “胡图一年大着一年了,让他这么个半大小子看孩子不合适。”秦氏说,又说,“让他看铺子也是大材小用——我有意让胡图跟你到酒楼里,学着打理酒楼什么的。” 林二郎楞了一下。他想了想,说:“你不会是嫌会生整天跟着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吧?”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秦氏反问,又说,“怕会生图谋咱酒楼的产业吗?那酒楼本来是兰香的,而且落在咱家妞妞名下。他就算有这心思,也图谋不到啊!” “但是我觉得,你最近有些不对劲。”林二郎说。又说,“不对,不是从最近——是从大哥说想让根柱过继,你就开始不对劲了!” 秦氏白了林二郎一眼——她的心事,才不是从柴大郎说让根柱过继开始。而是从白巧莲对林二郎有企图开始的! 林二郎安慰秦氏,说:“我没打算过继根柱,也没打算过继会生。咱俩还年青,未必将来生不出儿子来,你不必整天这么重的心事。” “小翠是给你买的!” 忽然,秦氏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林二郎一楞,一时没反应上来怎么回事。 秦氏说:“我刚才叫人给她看过了,那孩子没有病。身子也清白……她是好人家的孩子,因为她爹病了,为了给她爹看病,她娘这才把她卖了。”又说,“养上几年。等她长开了,就让她给你做‘小’。” 林二郎都听呆了。随后他反应过来。对秦氏怒道:“你真胡闹!” 秦氏说:“这不是胡闹,这总比你自己在外面找的好!”又说,“反正你记住了——如果你敢跟孙有财一样,自己去外面找,回头我可不认!” “你——”林二郎气急了。他用手指点着秦氏,一时说不出话别的话来。过了会儿,他喝道,“我道你这几天为什么这样古怪,原来一直在猜疑我!” 林二郎气懵了,在屋里地上来回踱了几步。随后一甩手,出了家门。 原来,天色已经不早了,林二郎早就该去酒楼照看生意了。若不是一直惦记着秦氏,他刚刚自己随便吃点儿饭就走了。这会儿,他被秦氏的猜忌心气到了,饭也顾不上吃了,索性出门走了。 秦氏坐在炕着,抱着一堆旧衣服大哭。她心里还委屈呢——她今天下午在外面跑了半天,就为了给自己的男人挑个小老婆!她这委屈,向谁诉去? 胡图和妞妞,此时都在小翠的小隔间里。胡图帮小翠把床铺重新搭了搭;妞妞则好奇地拉着小翠问这问那。 忽然,他们听到林二郎脚步匆匆地出了门,又听到屋里爆发出秦氏的哭声。胡图和妞妞懵了。俩人忙跑到北屋来,看个究竟。 秦氏见妞妞和胡图进屋来了,觉得不好意思了,嚎啕大哭变成了低声抽泣。 妞妞跑过来,仰着脸儿,关切地问:“娘,您怎么啦?爹爹又让娘生气了吗?” 秦氏摆手,哽咽地说不话来。 妞妞又说:“娘,我叫图图把爹找回来,好吗?” “不必了。”秦氏抽抽答答地说,又说,“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说着,秦氏就要下炕。 妞妞拦住她娘,说:“娘,我爹刚才已经把饭做熟了。” 秦氏一楞,想到林二郎记得给孩子们做饭,她心里的怨气少了一些。她叫妞妞和胡图自去吃饭,不用管她,她自己呆会儿就好了。 可是她忽然看到手中的旧衣服,又想起小翠来。于是她叹了口气,说:“还是我来吧。” 秦氏招呼大家先吃饭,叫小翠也来跟大家一起吃。 秦氏对小翠说:“我们家不是大家主,没那么多规矩。吃饭的时候,你就跟我们一起吃;该你干的活儿,你干好了就行。” 小翠温驯地答应着。不过她还是有些胆小和认生,她虽然在饭桌边坐了下,可是看着大家都端起饭碗,她才端起碗来。而且她也不敢挟菜,都是妞妞挟给她吃,她才吃。 “谢谢林姑娘。”小翠对给她挟菜的妞妞说。 妞妞笑了,还林姑娘?刘静安早说了,黛玉这名字不适合妞! 妞妞笑着对小翠说:“我不是林姑娘,我是林妞妞!” 这时秦氏才想起来,要正一正称呼。她对小翠说:“小翠,我们一家人都是靠自己劳力挣饭吃的老百姓,没有什么‘爷爷奶奶’的,以后你就跟胡图一样,管我和二郎叫叔叔、婶子;管妞妞叫——”她想了想,说,“就叫太平吧。” “我才不要叫太平!”林妞妞声明。她说过好多次,她不要叫太平,可是就没人听她的。 秦氏对妞妞说:“以后你越来越大了,总是叫乳名,会让人笑话的。” 妞妞不言声了。太平就太平吧,她娘今天心情不好,她就不跟她娘捣乱了。 秦氏又嘱咐小翠,吃完饭烧锅水,好好洗个澡。换下来的衣服都扔到灶膛里烧掉,千万别留着。因为秦氏就怕小翠的衣服不干净,若生了虱子、跳蚤,她裁缝铺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她又对小翠说:“小翠,你别怕没衣服穿,咱是开裁缝铺的,一年四季、内外替换的衣服,肯定有你的。如果你自己会裁缝,就自己做,咱铺子里有的是成匹的尺头。” 小翠说:“回婶子知道——我在家学过裁缝,就是针脚差些。” 秦氏说:“那就好,等会儿我给几块棉布,你给自己裁几件内衣穿——穿在里面的东西,手艺也不需要多好;明儿再叫招娣她娘她们,给你做两件外穿的衣服。” 小翠听说有新衣服穿,感觉高兴,忙说:“谢谢婶子。” 大家吃过饭,小翠主动把饭后收拾的工作全包下来了。她涮锅、洗碗、擦桌子、扫地,手脚还算麻利。 秦氏在旁边观察着,满意地点点头——买这么个丫头,还是合适的。 只是她想到,将来也许要让林二郎把这丫头收房,让这丫头生儿子、做姨娘,秦氏心里又是一阵酸苦难言。 小翠不知道秦氏的复杂心思,她觉得自己挺幸运,遇到的这家人真好。虽然不比官宦、财主家里气派,可是在这个家里,感觉挺温暖——而“温暖”这种感觉,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小翠拾完桌子,又拿起笤帚。她抬起头,一脸天真的对秦氏笑笑,说:“婶子您回房歇着吧——我扫完地厨房就收拾完了,你站在这儿怕被灰土呛到。” 秦氏看着小翠纯洁天真的笑容,心中滋味更是难说。她点点头,回房去了。 直到快二更宵禁的时候,林二郎才从酒楼回来。 胡图给林二郎开的门。他告诉林二郎,妞妞已经睡了,秦氏还在屋里做针线。 林二郎“噢”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他让胡图也快去休息吧,自己则穿过院子,来到正房。 林二郎走进堂屋,在水盆里洗了洗手和脸,随后走进卧室。 秦氏正在灯下做针线,她听到二郎回来了,却连头都没抬一下。 林二郎一边用手巾擦着手,一边凑过来坐在秦氏身边。“吃了吗?”林二郎问。 “都什么时候了,还问吃了吗?”秦氏说。 林二郎放下手巾,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说:“一起吃点儿东西吧?” 秦氏悻悻地问:“又叫人蒸点心了?”她这么说着,手中的针线却没有停。 第130章 第三种选择 PS: 感谢等飞的燕子打赏,么么,谢谢支持。感谢大家热情提出珍贵的意见,评论区里好热闹啊。 还有,要说声抱歉,诺诺的父亲又住院了,最近不能双更了。不过应该不会断更,因为还有部分存稿。请大家原谅。 林二郎忽然按住了秦氏的手,把她的针拿过来,插到活计上,把活计放到一边。随后他一口气吹灭了灯头。 屋里顿时一片漆黑,外面的月光明亮,照在窗户纸上,白蒙蒙的,像雾气一样。 “你干嘛?”秦氏奇怪地问。 林二郎说:“这个点心,要摸着黑,细细地品尝。” 秦氏说:“我不爱吃点心,给妞妞留着吧。” 林二郎却说:“这个点心,妞妞不爱吃,你爱吃。” 秦氏奇怪,不知林二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忽然她感觉到,林二郎把什么东西递到她嘴边,她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一口。嚼了嚼,她惊诧说道:“是饼子夹腊肉!” 林二郎笑了,问:“是你爱吃的吧?” 秦氏觉得好笑,说:“谁爱这个了?还不是那年过年没饺子吃,咱俩只能吃这个吗!” 说到这儿,秦氏的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秦氏的公公,在秦氏未嫁过来之前就没了。秦氏嫁过来的时候,家里只有个婆婆。她嫁过来不久,婆婆就病故了。当时为给婆婆看病、发送,她和林二郎几乎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当卖一空,日子一下变得紧巴巴的。 那年过年的时候,家里虽有几升白面,小俩口却舍不得用它来包饺子,因为要留着给林二郎打烧饼、卖钱用。 过年的时候,秦氏贴了一锅粗粮饼子。让灶膛里冒冒烟气,对外人就说,也煮过饺子了。 赶巧,邻居孙大娘送给他们一小块腊肉。 秦氏把腊肉切成片,在锅里煲了煲,夹在新出锅的饼子里,这就是小俩口的年夜饭。 别人家,都点着灯守夜;小俩口却不敢那么奢侈。家里那点灯油,他们要省着用,只有秦氏赶活计的时候才舍得在晚上点灯。 于是小俩口就摸着黑。吃他们的饼子夹腊肉。 两人拿着饼子,你喂我吃一口,我喂你吃一口。都想让对方多吃点儿肉。可是那块腊肉本来就没有几片,俩人很快就吃光了。吃光之后,两人还觉得意犹未尽。 从那时起,在俩人的记忆中,世上最美的美味就是“饼子夹腊肉”。 秦氏回想到这里。想到这些年两人一起为生活奋斗的点点滴滴,忍不住扑到二郎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林二郎搂着秦氏,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 秦氏哭了一会儿,心里觉得痛快了。起身用手帕擦了擦泪。 她说:“二郎,你别怪我猜忌你,如果我不能生。总要走这一步!以我们现在条件,是可以再养个人的。可是若由着你随便找一个,还不如让我帮你买一个——先养几年,等养得熟了再给你收房,她将来肯听我的话。也不会让我生气。” “嗨,你真是胡闹!”林二郎说。又说。“我实话跟你说——我刚才生气,不全是因为你猜忌我;我是不明白,你现在性子怎么全变了?我们刚有了点儿钱,你就忘记自己是谁了,天天瞎折腾,不是防着这个,就是针对那个。可是你折腾半天,折腾的其实是你自己啊!” “可是,我们没有儿子,终究是个问题。”秦氏说,又说,“你也别怪我折腾,我这也是为咱俩、为妞妞考虑——将来咱们老了,如果只有妞妞这一个女孩子,先不说咱们俩倚仗谁,你说说妞妞能倚仗谁?我觉得,咱们还是给她添个有血缘的兄弟比较好,总比过继的强些。” 俩口子到今天,总算是把心事都说开了。 林二郎说:“妞她娘,实话告诉你——关于这个事,我早有打算。” “可你是怎么打算的?”秦氏紧张地竖起耳朵听着,又说,“二郎,我可把话说前头——你想娶小老婆我不反对,但一定是我给你安排的才行,如果你早在外面有了人,我可是不依的!” 林二郎苦笑,说:“我什么时候想娶小老婆了,你怎么可以瞎怀疑我?” 秦氏眼珠转了转,不敢说自己怀疑过白巧莲与林二郎有关。便含混说道:“我没有瞎怀疑你,就是提醒你——若我生不出儿子来,不管是纳妾还是过继,我都不会反对;但是纳谁做妾、又或者是过继谁,你要跟我商量才行,这个家也有我的一份。” 林二郎低声笑道:“岂止是有你的一份?你要是跟我散伙,咱家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只要把妞妞给我就行!” “去你的!”秦氏嗔道,又说,“谁要跟你散伙了,夫妻俩怎么散伙?我只生了妞妞一个,你还要跟我争?”又小声说,“妞妞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林二郎笑了,说:“好好,咱家所有的人,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 秦氏窃窃地笑了。 常言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此时秦氏跟林二郎交流感情,她这才知道,林二郎是多么看重他们夫妻间的情谊,多么看重这个家庭。秦氏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慰籍。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怎么解决没有儿子这个问题呢?虽然他们还年青,还可以再努力,但是只要一天没生出儿子来,秦氏的心就不踏实啊! 林二郎说:“你别瞎琢磨了。咱们既不纳妾,也不过继,咱们另有高招。” “另有高招?”秦氏不解。 林二郎说:“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当年老高在林家住着的时候,林二郎常跟老高在一起喝酒。因为看到老高的处境,林二郎想到自己的将来,于是经常跟老高探讨——如果他和秦氏一直没有儿子,俩口子将来怎么办? 纳妾、过继这两个办法,林二郎都跟老高研究过。 林二郎跟老高说。我是不想纳妾的,我是个平民百姓,有个实心实意疼我的老婆已经知足了,再娶个老婆来,我可搞不定!再者说,如果纳了妾还生不出儿子来怎么办,难道还要再纳一个? 至于过继这个办法,到也可行,因为林二郎自己就是过继的,他给舅舅、舅母老俩口养老送终。尽了当儿子的本份。但是林二郎知道,这世上的人不都像他这么忠厚老实。他只怕,如果看错了人。过继个白眼狼过来。 林二郎对秦氏说:“过继个外人来,他对咱们如何倒也无所谓,等我们老了,眼睛一闭,随他怎么样吧!我就怕。他将来不能照顾妞妞。” 秦氏听着,慢慢点头。 其实她本心里,是不想让林二郎纳妾的,若不是事赶事,挤兑到这步,她也不会买小翠来。而买小翠来的真正目的。其实也是含了试探林二郎的意思在里面,并不真就想让林二郎纳了小翠。 女人天生都是有妒嫉心的,在感情方面都是自私的。谁愿意跟别人“资源共享”啊?什么大度、贤良。不过是男人的一厢情愿,又或者是女人的权宜之计。 至于过继,秦氏到是愿意。但是过继的人选不好找,比如柴大郎家的根柱,她就看不上。 林二郎又说:“老高离开之前。跟我说,还有第三个办法——” “什么办法?”秦氏忙问。 “给妞妞招赘个上门女婿!” “招赘?!”秦氏一楞。她从没想过招赘这个办法。因为妞妞太小了。才三周多的小人儿,能想到结婚的事上去? 林二郎说:“老高不仅教给我这个办法,连人都帮我挑好了。” “谁?”秦氏忙问。 林二郎放低声音,指指前面的铺子,说:“胡图。” “胡图?!”秦氏一楞,她想了想,说,“胡图人是不错,可是他比妞妞大了九岁,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林二郎说:“虽然年龄差得大些,但是他们俩脾气相投啊。难道你看不出来,胡图多疼妞妞——妞妞两次生病,都是他冒着危险去给妞妞盗药,他还替妞妞尝药——在这个世界上,把妞妞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人,除了咱俩,就是他了。” 秦氏一想也是,虽然妞妞从没离开过她身边,但是她平时工作忙,照顾妞妞的其实是胡图。胡图这孩子,乍一接触,看着脾气挺拽;但后来熟了,都知道他心地其实挺善良的。尤其是他会武功,他可以保护妞妞一辈子呢。 秦氏越想,越觉得胡图是个合适的人选。可是她又有她的疑虑:“可我还是觉得,他俩的年龄差得太大,胡图也许只是把妞妞当妹妹,他未必肯娶妞妞……”她抱怨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妞妞,好吃懒做,心眼又多、又难斗,谁愿意娶她啊!” 秦氏想到自家妞妞的顽劣,便觉得自家妞妞是个次等商品,这辈子怕都嫁不出去了! 秦氏又说:“你别坑害了人家胡图,这事还是算了!” “胡说!”林二郎喝斥秦氏,又说:“我家妞妞多可爱啊,连皇帝都说她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呢!” 秦氏哂笑:“皇上不过随口那么一说,你们却当了真,老拿这句话出来说事!” 林二郎说:“皇上是金口玉言,皇上说了就算,我们当然要当真!”又说,“你别看不起咱妞妞,人家胡图也未必不乐意!难道你没发现?胡图这孩子并不是跟谁都亲,他只有对着咱家妞妞的时候,才是有说有笑的。” 第131章 父母之命 PS: 感谢热恋^^、等飞的燕子朋友打赏,么么,感谢支持。 “可毕竟是招赘啊,就算胡图自己乐意,胡八斗也未必乐意!”秦氏提醒林二郎,“你可别是自己一厢情愿了——胡图这么好的孩子,胡八斗未必肯放手呢!” 林二郎笑道:“你还别说,这事儿我跟胡掌柜提过,他还真就乐意!” “真的?!”秦氏一喜。如果是胡图招赘到她家,她当然一百个、一千个乐意! 胡图在林家生活好几年了,早就是他们家庭的一员了。他们彼此脾气相熟、互相适应,这可比招个不认识的人强多了。而且胡图很能干,现在已经是林二郎和秦氏的左膀右臂。如果胡图哪天离开了他们家,他们可能还会受不了呢! 秦氏又问:“二郎,你跟胡掌柜定下了吗?” 林二郎笑道:“瞧你这性急的!我还没跟你商量,能自己就拿主意定下吗?”又说,“若不是你天天瞎折腾,这事我都不想告诉你——咱家妞妞才多大啊,能这么早就定下婚事吗?” “不早,可不早了!”秦氏说,“咱们家妞妞是小啊,可胡图一天大着一天了。赵大娘那天托我给她家拴柱说招娣,想给拴柱定下招娣呢!胡图跟拴柱差不了一两岁,如果说拴柱到了说亲的年纪,胡图马上也就到了啊!” 林二郎说:“既如此,我明天就去找张大厨帮忙。” 大周朝百姓的婚姻,讲的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林二郎想招赘胡图,不能自己去说,要找个中间人保媒。若不是孙有财纳了白巧莲,让林二郎觉得尴尬。林二郎就让孙有财当这个媒人了。因为林二郎和孙有财,还有胡图的舅舅郭凤春,是从小长起来的朋友。 现在这种情况下,林二郎只能托张大厨出面。 大周朝人认为,保媒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所以张大厨听明林二郎的来意,一口答应下来。他当即就放下手中的工作,跑到胡八斗家,跟胡八斗和夏氏说林家想招赘胡图的意思。 张大厨说:“胡掌柜啊,我觉得这是好事——那林二郎和秦娘子。俩口子挺能干的,这几年赚得银子跟流水一样。将来他们家的产业,还不都是妞妞和胡图的?现在就看你舍得舍不得。因为毕竟是招赘,又怕你觉得面子上不好看。” “我倒不觉得面子上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胡八斗说,他犹豫道:“我就是觉得,胡图的事,我不能全做主。恐怕要问过他舅舅郭凤春。” 张大厨奇道:“你是他老子,哪有你不做主,让他舅舅做主的道理?” 胡八斗苦笑,说:“老哥你不是不知道,那孩子是他舅舅养大的。” 这时,夏氏在旁边不乐意了。她早就想把胡图撵出家门去,如今有这现成的机会,岂能放过?她说:“他爹。你别瞎操心了——既然二郎让张师傅来说,必定是那孩子在人家呆熟了,自己乐意!” 胡八斗便问张大厨:“二郎可曾跟胡图说过招赘的事,胡图自己乐意吗?” 张大厨一楞,说:“二郎没跟我说过胡图乐不乐意。不过二郎和秦娘子俩口子是商量好了。他们都喜欢胡图。”又说,“其实我这样想——妞妞才三周多。胡图也不过十多岁。俩孩子都小,他们能知道什么?婚姻大事还是要父母做主。” 夏氏在一旁说:“对啊!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嘛。只要我们俩家大人觉得行,就可以定下来了!”她又给胡八斗使眼色,说,“他爹,你说是不是啊?” 胡八斗哪敢违背夏氏的意思,只有苦笑,说:“是是是。” 张大厨一见胡八斗应下了,心中高兴,说:“既然胡掌柜也应下了,那我这杯谢媒酒是吃定了。” 夏氏在旁边嘱咐说:“张师傅啊,应是应下了,但是丑话要说在前面——我们是入赘,按咱们梁州的习俗,财礼钱可是他们家出。” 原来,男方入赘,各地风俗不同。有的地方,实兴女方要给男方聘礼;有的地方则不给。 但是不管夏氏提什么要求,张大厨此时只能先答应着。他说:“是是是,我回去跟二郎说。” 稍后,张大厨回到酒楼。 林二郎看到张大厨回来,忙问:“张师傅,说成了吗?” 张大厨说:“成是成了,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恐怕那夏婆娘要狮子大张口——她这会儿就提醒我,让你准备财礼呢!” 林二郎苦笑,他忘了胡八斗家里还有个河东狮夏氏。不过,如果能让胡图入赘,多花点儿钱也值了。于是林二郎说:“行,只要胡掌柜答应就行,财礼的事,麻烦张师傅再跟他家商量。” 原来,准备财礼这种事,都是要媒人居中商议的。俩亲家不能直接商议,怕说拧了,没有个回转。 当天晚上,林二郎在家里置办了一桌酒席,邀请了胡八斗和张大厨到家来,商议财礼、下聘等事。 此时的胡图和林妞妞,还被蒙在鼓里。 胡图看到他爹忽然来了,有些奇怪。但是他爹出了名的好酒,便也并没当回事。 秦氏让胡图抱妞妞到楼上去玩儿,她让小翠帮她烧火做饭,招待客人。 胡图反正也不爱搭理他爹,一声不吭,抱着妞妞就走了。 俩个孩子在二楼胡图的房间里坐了会儿,妞妞嫌冻得慌,说:“图图,我冷!” 胡图怕冻病了妞妞,忙弄了个火盆来,屋里才有了点儿热乎气。 林妞妞奇怪:“图图,你怎么就不怕冻呢?” 胡图说:“我要练内功呢——抵抗寒气,可以增进内功。” 林妞妞本是不太相信内功之类的说法的,所以觉得胡图的说法可笑。她警告他:“你可别胡练——如果年青时冻坏了身子,老了可遭罪呢。” 胡图说:“你不懂,这是从西域雪山传来的一种武功,修炼者便是要借冰雪寒冷之气来修炼才行。”他又让妞妞摸他的手,问,“你摸摸我的手,暖暖的吧?我是真的不冷。” 林妞妞抱着胡图的手,连连点头。心说,真的好暖和,可以当暖袋用了——小哥这武功真好,不仅可以逃票,还可以取暖,真是节约能源的典范啊! 这么想着着,妞妞把胡图的手拉到自己脸上,让他帮自己暖脸。 胡图抿嘴笑着,用手掌轻轻搓着妞妞的小胖脸,给她取暖。 两人玩了一会儿,妞妞困倦了。 胡图让她躺到被窝里,把被角塞得严严实实的,让她休息一会儿。 随后他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看到堂屋里灯光还亮着,不时传出来阵阵说笑声。 他不由皱眉,这群人什么时候走啊?小妞妞都困了!小妞妞千万不要在这里睡着了,会冻感冒的。 胡图最怕小妞妞生病了,上两次生病,都险些要了小妞妞的小命。 终于,听到北屋的门一响,又听秦氏向这边喊道:“胡图,你出来送送胡掌柜。” 胡图向外答应了一声,随后过来看妞妞。 “妞妞,酒席散了,我送你回屋睡去?” “嗯。”妞妞还没睡踏实,她迷迷糊糊地应道。 胡图怕妞妞冻着,给她戴上簪花小帽,又用个毯子把她整个裹了起来,这才抱下了楼。 外面冷风一吹,妞妞醒盹了。她看到大人们都从堂屋里出来,从他们面前经过,个个都酒气腾腾的。 “胡伯伯、张伯伯,再见。”妞妞从毯子里伸出小手,很有礼貌地跟胡八斗和张大厨告别。 胡图忙把她的小手按了回去,把毯子裹得更严些——他想,这么多礼数做什么,冻到就麻烦了! 张大厨看到胡图这般照顾妞妞,不由对大家笑道:“你们看,这俩孩子感情多好——这才是天成一对、地造一双呢!” “是啊,是啊!”胡八斗等人都跟着笑。 胡图和妞妞却莫明其妙,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胡八斗走过来,拍拍胡图的肩膀,说:“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好好对妞妞,好好过日子!” 林二郎则对胡八斗说:“胡兄,把胡图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秦氏则在旁边说:“胡图,送送你爹,他今儿个高兴,喝得不少呢。” 胡八斗却摆手,说:“不必。我跟张师傅顺路,我们哥俩做伴。” 一家人把胡八斗和张大厨送出大门。看着那二人走远,他们回到院中。胡图把妞妞交到秦氏怀里,他在后面插上院门。 随后胡图跟着林二郎一家来到堂屋里。堂屋里,小翠正在收拾桌子。 秦氏对小翠说:“小翠,甭收拾了,明天一早起来再做。” 小翠早困倦了,巴不得早点歇会儿。她放下手中的活儿,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这时,秦氏拉了张椅子坐下,让胡图也坐。 大家都坐下后,秦氏对胡图说:“胡图,刚刚我们跟你爹商量好——我们把妞妞许给你,你以后就在我们家,当我们的儿子一样——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什么?!”胡图和妞妞都楞住了。 第132章 “妞被嫌弃了” PS: 感谢热恋^^打赏,么么,感谢支持。 妞妞瞪着眼,看看她娘,又看看胡图—— 什么意思,把妞许给胡小哥了? 可是妞还小啊,怎么可以这样,这会儿就定下人家一辈子的大事?人家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少女梦幻过、还没有纯纯恋爱过,就直接被你们婚姻掉了? “娘——”妞妞不满地对秦氏叫了声。 不等秦氏对妞妞说什么,旁边胡图忽然说:“我不愿意!” “胡图?”林二郎和秦氏吃惊地看向胡图,他们没想到,胡图竟然不愿意。 胡图说:“这样不合适,我不愿意。”说罢,他站起身就走了。 剩下林二郎和秦氏,大眼瞪小眼,楞在了原地。片刻后,林二郎先反应过来,他追了出去,显然他是想跟胡图解释一下。 秦氏则抱着妞妞,叹了口气,略有些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胡图竟然不乐意!” 林妞妞仰脸看着她娘,问:“娘,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 秦氏说:“嗨,我跟你爹这不是没儿子吗,我们总要想个办法啊!” 林妞妞明白了。原来,没有儿子这件事,成了秦氏的一大心病。秦氏不愿意让林二郎纳妾;林二郎则不愿意过继别人家的孩子来跟妞妞争家产。于是他们想了个折衷的策略,给妞妞找个上门女婿。这样,就算他们将来生不出儿子来,他们的宝贝女儿还有他们的万贯家财,也都有托付了。 这上门女婿的第一人选,自然就是胡图。因为胡图跟他们在一起生活很长时间了,早就像一家人一样。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胡图对妞妞好。是真的很好。 “可是图图不愿意啊,他好像嫌弃妞呢!”林妞妞撅着嘴说。 说句实在的,林妞妞确实不赞成这么早就给她定下婚姻。可想到对方是胡图,尤其是招赘——哈哈,她似乎还不是那么反感哟! 林妞妞窃笑,不错不错,“袋鼠妈妈”长得漂亮养眼,本领高强,而且很听妞妞的话——其实,妞好像早就有把“小美男”纳为己有想法哦。只是年龄差距太大,所以没敢当真嘛! 林妞妞私下里胡思乱想,心头有一点惊喜。还有一点忐忑。 这时,林二郎从前面回来了。 秦氏问他:“怎么样,胡图怎么说?” 林二郎为难地摇了摇头,说:“他就说不愿意,也不说为什么。”又说。“我也不好十分逼迫他,只能劝他想想再做决定。” 秦氏大失所望,说:“我还以为他喜欢妞妞呢,怎么会不愿意呢?” 林妞妞在旁边听到一窘——难道妞的魅力太差了,人家小图图根本不喜欢妞? 还是林二郎会说话,他说:“他还是个孩子。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又说,“我只怕他是要面子,觉得入赘没面子。” 秦氏说:“可是咱们要的就是入赘啊!他不入赘过来。咱们怎么能放心地把妞妞,还有咱们家的产业都交给他呢?”又说,“虽然他是胡家的长子,可是现在他家里是后母当家。他后母又生了三儿子,他爹娘哪有余力管他?他不肯到咱家入赘。莫非对那家还有什么留恋?” 林二郎劝秦氏,说:“你先别着急。还是让他再考虑考虑吧。” 秦氏悻悻地说:“我怎么能不着急?刚我们还跟胡掌柜和张师傅说好了,明天就他家下聘,年前就把他们的婚事订下来呢!”又抱怨说,“这事不订下来,我这心里怎么能安定?” 林二郎说:“可你又不是不知道,胡图年纪虽小,却是个有主意的人。如果把他挤兑急了,他拔脚一走,我们岂不更抓瞎了?” 秦氏一想也是,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摆摆手,说:“算了,先睡觉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随后,秦氏抱着妞妞回屋睡觉。 秦氏给妞妞铺好被窝,又帮妞妞脱衣服。 妞妞看着秦氏,扁着嘴,委屈地说:“娘,图图嫌弃妞——是不是妞长得太胖了?” 秦氏把妞妞脱得光溜溜的,随后玩笑似地,在妞妞的小屁股上拧了一把,随后把妞妞塞到被窝里,说:“谁让你好吃懒作来着?” 妞妞不服气地说:“他敢嫌弃妞,妞还嫌弃他呢!” 秦氏说:“对,咱又不是非选他不可,想当咱上门女婿的人多着是呢——等爹娘再给你挑个好的!” 妞妞一楞,原来她爹娘非要给她找个小女婿不可啊! 可是,妞可以不要“小美男”,但是更加不想要别人啊! 妞妞忙说:“不要啊,娘!您可别再找别人了——如果找得人不好,还不如把根柱过继过来呢!” 秦氏叹气。其实,给妞妞找过门女婿这招,全因为对方是胡图,所以她才乐意。因为就像妞妞说的,如果找的人不可靠,那还不如过继个儿子过来呢! 于是,秦氏又陷入从前的烦恼中——给林二郎纳妾,还是过继个不相干的孩子来? 林妞妞也有心事,一晚上没睡好。 她并非因为胡图拒亲而觉得难过。因为她和胡图毕竟还小,这么早就定下婚姻,也未必就是好事。 只是有种感觉,让她似曾相识。 前世,曾有那么一个人,他关心她、照顾她、欣赏她……她以为他是喜欢她。但是当她恋情萌动,他却高贵冷艳地拒绝了她。 他藐视了她的存在;她却百爪挠心、不知所措。 是因为我不够漂亮吗,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吗? 在痛苦中挣扎了许久,她才明白——爱情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如果一个人不爱她,她不应该纠结什么理由。 还好,有过那样一场失败的单恋,她的心已经不再脆弱,不再是不堪一击。 不过,胡图拒绝了妞,妞还是很没有面子的啊! 就这么饶了“傲骄小子”,是不科学的! 于是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妞妞看到胡图,便用一副幽怨的表情,对他说:“图图嫌弃妞!” “才不是!”胡图当了真,忙严肃声明。 “那是为什么?”妞妞追问。 胡图没说话,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沉默一会儿,忽然走开了。 “那还是嫌弃!”妞妞嘀咕道。 胡图头也没回,走远了。 胡图没看到,林妞妞窃窃地笑了。她就是逗胡图玩儿的。她经历过爱情,她知道那种感情是什么样的。她现在跟胡图,更像一家子兄弟姐妹,跟爱情完全不沾边。 如今有了小翠,妞妞不再整天跟着胡图了。恰好天冷了,妞妞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她的闺房里,小翠整天陪着她。偶尔招娣也过来,和小翠一起陪着妞妞玩儿。 三个女孩在一起,玩儿的是当下女孩子们最喜欢的游戏,抓羊骨、投壶、拆九连环等。 妞妞注意到,小翠和招娣的手,长得完全不一样。 小翠的手柔软细长,招娣的粗大厚实,但是不管哪一种手,抓起羊骨来,都比妞妞的小胖手精巧灵活。 妞妞输了一场又一场。她不服气了,拿起九连环来,说:“咱们比赛拆九连环!” 说到拆九连环,林妞妞现在可以用秒杀来形容,一眨眼就拆开了。而另外两位,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小翠觉得不可思议,问:“妞妞,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妞妞得意地说:“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天才——我就是天才!” 小翠和招娣不相信,她们不知从哪弄来一堆智力玩具,什么鲁班锁、七巧板,让妞妞玩儿。 对于七巧板,妞妞很不屑,因为她不需要通过“七巧板”来增进自己的认知能力。 她对“鲁班锁”兴趣很大。她这是第一次见到鲁班锁,确实有一定难度。不过她研究了一会儿之后,也把它秒杀了。 小翠和招娣看着林妞妞组装鲁班锁,只能用五体投地来形容她们的敬仰之情。 林妞妞得意——让那些以貌取人的男人们都死边去吧,高智商的女人才最可“娶”! 貌似,林妞妞对于胡图拒亲,还是有怨念的? 转眼,新年到了。 兰香没像往年一样,陪妞妞逛年集。因为刘静安过了年要去京城读书,兰香正在忙着给刘静安收拾行礼、赶制衣裳。 反倒是黎念恩和黎念慈兄妹,有天闲着没事儿,打街上经过时,让马车在铺子前面停留了一下。自上次胡图去侯府,跟黎念恩吃过一顿饭,黎念恩似乎对胡图颇为欣赏。所以他特地上楼去,跟胡图说了几句话。 黎念慈则对铺子里的时新样子挺感兴趣。随后经不住秦氏一张巧嘴推销,她当即让秦氏给她量了两件衣裳。 黎念慈付了定金,叫秦氏做好后给她送到城守府去。 秦氏笑着说不要钱了,因为忠义侯府的关系,给二姑娘做件衣裳不算什么。 旁边的黎念恩却是迂腐的小夫子,坚持要给钱,而且分文不可以少。 秦氏只得收下钱。胡图便拿了自己雕的两件小玩意,送给黎念慈,当做赠品。 黎念慈接过两件小玩意,原来是一只公鸡和一只小狗,形像生动可爱。黎念慈惊喜不已,她问胡图:“这真是你雕的?” 胡图笑笑,说:“闲着没事,随便雕着玩儿的。” 黎念慈捧着木雕,赞赏不已。 林妞妞却暗中吃味。 第133章 志不在此 PS: 感谢热恋^^的打赏,感谢bilayer77的粉红票,感谢温瞳C的催更票。谢谢大家的支持。因为诺诺的父亲正在住院,一直在医院里忙,到现在才写完一章。所以不能加更了,非常对不起大家,也对不起我家编编大人。希望不要断更吧,诺诺的坑品一向很好的。 等黎念慈走后,林妞妞撅着嘴,对胡图抱怨说:“你不是说,那些小玩意都是给妞玩儿的吗,怎么却送人了?” 胡图说:“你不是早就拿那些东西送过人情?当初给连总管和小冬子公公的,可是你亲手送出去的!” 林妞妞说:“可是人家连总管没有白收咱东西啊,人家还教你手艺了呢!” 胡图说:“这次也不会白送啊,这是买料子、做衣服的赠品,林婶会折成钱给我的。”随后又说,“我的钱,还不都是给你买了好吃的?” 林妞妞听了一喜,她屁颠屁颠地跟在胡图后面,一连串地追问:“是真的吗,你的钱真都给妞买好吃的吗?你的钱不攒着娶媳妇了吗?如果你的钱都被妞吃光了,你以后还能娶上媳妇吗?” 林妞妞似乎已经忘记了,前些日子胡图拒亲的事。 过年了,有件更让妞妞高兴的事,就是马拴柱回来了。 马拴柱在鲁城混得不错,他回来后,还了借胡图的钱,还给大家带来了礼物。 他给妞妞的礼物是一柄梳子把的小手镜,银制手柄,嵌着水银玻璃镜面,手柄上的錾刻着四叶草花纹,充满了异国情调。 这可算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闺房用品啊,妞妞非常喜欢。 可是当林妞妞正要表示感谢时,马拴柱的一句话。又破坏了她对马拴柱的好感。 他说:“臭美妞,对着镜子好好臭美吧——打扮漂亮点儿,说不定胡图可以回心转意!” 原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二郎想让胡图当上门女婿、但是胡图不愿意的事,大家慢慢都知道了。 林妞妞狠狠斜了马拴柱一眼,说:“你等着——我把你做的那些坏事,都告诉给招娣知道!” 原来,招娣跟马拴柱的亲事已经订下了。马拴柱这次回来,不仅是因为过年。也是为订亲而来的。 梁州城的风俗,老百姓们喜欢给孩子早订婚、早结婚。十二三岁就订下,等到十四五岁就结婚。 虽然订婚的这两年。婆家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要给女方礼物;但是梁州人还是愿意早点儿给孩子订下,这也是一时的风气使然。 只要订下婚,女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攒嫁妆了。从订婚起,女孩子打工挣来得钱。就不必全交给家里,可以留一部分给自己置办嫁妆。而所有的嫁妆,是要跟着女孩子一起带到婆家的。所以,早订婚,婆家就算赔些节礼也不算太吃亏。 招娣已经是秦氏铺子里的正式工人了。她挣得钱,一半交给她娘养家。另一半就给自己留着。秦氏因为招娣和妞妞的友谊,也关着赵大娘的面子,每遇到合适的布料。就会送招娣一块,让她有空的时候给自己做嫁衣。 提起招娣,马拴柱并不惧怕。他对妞妞说:“我才不怕你跟她讲我的坏话。若她不愿意,就让她跟我退婚啊!我正好来给你入赘——多好的事儿啊,谁娶到你这小妞妞。谁就得到你们家的万贯家财了!” “滚!”林妞妞抬腿,狠狠地踢向马拴柱。却因为穿得太厚。她把自己带倒在地上。 拴柱忙拎着她的胳膊,把她拎了起来。 林妞妞却不依不饶,还要踢马拴柱。她说:“亏你走后,我为你掉了那么多眼泪,你却这样对我!” 马拴柱先让妞妞在地上站稳了,随后他背转身,往地上一蹲,抱着头,说:“好吧,我由着你撒气——但是你要踢肉厚的地方,别把我踢伤了。” 林妞妞看准了,在马拴柱的屁股上踢了两脚,觉得解气了,这才作罢。随后她拿着手镜回屋去了,不再理马拴柱。 当天下午,马拴柱和胡图约好,去忠义侯府找刘静安。 因为“西洋画风波”早就过去了,所以马拴柱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忠义侯府。马拴柱先去徐夫人的院门外,给徐夫人请安。他能平安渡过“扫黄打非”那一关,都是徐夫人和刘静安的功劳。所以他这番来,特意给徐夫人带了礼物。 徐夫人最近心情好,看拴柱回来,也没有难为拴柱。她吩咐刘静安,留拴柱和胡图在府里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刘静安跟胡图和拴柱说起来,过年之后,他就要和表哥黎念恩一起,去京城求学。 马拴柱奇怪,问:“为什么要去京城,梁州书院不是挺好的吗?” 刘静安说:“进京城的国子监读书,是种荣誉,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去得。这是皇上格外的恩典,破例允许我和表哥进学的。” 马拴柱说:“夫人舍得让你自己去京城求学吗?” 刘静安说:“太太说,机会难得,她还是赞成我去的。可是我不放心太太。偏我们在京城的房产都给二老爷了,太太又不能跟着我一起去……”说到这儿,刘静安伤感,低下了头。 马拴柱安慰他,说:“你别这样,京城距梁州不过二百多里,骑匹快马一天就赶到了。” 刘静安点头。他听说,国子监也有休沐日,每月三天假,放假的时候他可以回来看望母亲。 因为刘静安要离开,三个好朋友还是有些伤感。 刘静安又问马拴柱,这次回梁州来,是否就不走了。 马拴柱说:“我才不呆在梁州呢!”又说,“你们可不知道,鲁城那地方有多热闹,钱有多好赚!港口里天天有外面的大船开进来,船上载得都是稀罕东西。我跟人合伙在那里倒卖东西。可赚大发了!” 说到这儿,马拴柱看向胡图,说:“胡图,跟我一起去吧,咱哥俩在鲁城好好干一番事业出来!” 胡图皱眉,他看着面前的酒杯,没有说话。 刘静安拦住马拴柱,转而对胡图说:“贤弟,其实你还是有些放不下,对吧?” 胡图抬头瞟了刘静安一眼。说:“我有什么放不下的?” 刘静安说:“我听兰香姐姐说过,林家曾想招赘你?” “我不愿意。”胡图说。 刘静安说:“虽然你不愿意,但是你就能放得下吗?林家既然动了招赘的念头。就不会轻易放弃。既然你不愿意,林老板和秦娘子必定还会再找别人来——若换成别人来入赘,你放心吗?” 胡图一默。他一手看大的小妞妞,他才舍不得交给别人。但是让他招赘……胡图摇摇头,说:“我不想这样在梁州过一辈子。” 马拴柱说:“那就跟我去鲁城!要不。你就跟安哥儿去京城!” 胡图说:“我对鲁城和京城,都没有兴趣。” 刘静安说:“胡贤弟,就算你入赘到林家,一样不妨碍出去闯番事业啊。” 胡图却说:“就算我不入赘林家,一样不妨碍我照顾妞妞啊。” 刘静安又问胡图:“你是不是觉得,入赘有些失脸面?如果我劝动林老板和秦娘子。不让你入赘,你可以跟太平定下姻缘吗?” 胡图见刘静安一个劲儿地劝他,不由狐疑问道:“静安。是不是兰香姨让你来劝我的?” 刘静安一窘,确实是兰香跟他说的,兰香觉得他跟胡图是好朋友,所以希望刘静安能劝得胡图回心转意。 刘静安说:“胡贤弟,实话跟你说。兰香姐姐确实跟我说过这件事。不过我来劝你,却是我的本意——太平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这个名字还是我给她起的;她是我们大家的小妹妹,除了你,我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 胡图停一下,说:“你放心,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管她。” 胡图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刘静安没法再劝了。 刘静安叹了口气,随后把话题转到别的方面。他问起马拴柱,鲁城那边的风土人情。 马拴柱说,鲁城那边比梁州更加富庶。战乱时,鲁城虽被辽王占领过,却未经太大破坏。 马拴柱神秘地说:“你们知道吗,我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去鲁王府里转了一圈儿!” “现在还有鲁王府吗?”刘静安奇怪地问。 马拴柱说:“当然是废墟了!如果真是鲁王府,我这小老百姓能进去?”又说,“我现在就是进你这忠义侯府,都得让人通报,你不知道吗?” 刘静安说:“那我告诉门上的人,下回看你来了,直接放你进来就是。” 马拴柱却说:“别——我怕自己管不住自己,再顺点儿什么东西出去,还是通报吧!” 大家知道,马拴柱是在自嘲他偷连总管画册的事——不由都笑了。 马拴柱又继续说起他在鲁城的见闻。他说,辽王攻占鲁城后,并未像鲁王当初攻占梁州一样放火屠城。但是辽王占领鲁王府之后,却屠杀了鲁王的子孙。 说到这儿,刘静安回忆起一些事。他说:“当年我扶我家老爷灵柩还乡之时,恰好辽王军队拉着鲁王一家的棺材去京城,五有六辆大车,每辆车上拉着若干口棺材,可吓人了。” 马拴柱说:“这个我知道,当时我就在街边站着看呢,统共是三十六口棺材!”又说,“我到鲁城后才听说,那只是鲁王直系眷属。鲁王府里可不止这点儿人,还有很多人被杀了,尸体根本没弄出来,直接就被埋在府里了。所以人们传说,那废弃的王府里时常闹鬼,到了夜晚就没人敢进。” 胡图皱眉,问:“后来官府没有打理过那个地方吗?” 第134章 鲁王府探秘 说起鲁王府,马拴柱说:“你们还记得当年那位李学厚李大人吧,他后来去做齐鲁两地的总督。李总督曾想把那里改作它用,于是命人对王府进行修整。但是工人做活儿的时候,那府里经常出些稀奇古怪的事,后来还闹出了人命,把工人都吓跑了,他也只得暂时放弃了。” 原来,官府奉李总督之命,把王府改做他用,但是王府内的建筑是亲王府规制,其他人是住不得的,所以必须拆掉银安殿等超规的建筑。 可是拆了一半之后,就先后发生房梁无故坠落、砖缝冒黑水、石狮眼睛变红等各种灵异事件。民工们都被吓坏了,给多少钱都不肯去鲁王府做工。当地官府没办法,只好轰着死囚犯来做工。随后却又接二连三发生死囚无故死亡的事情。 一时之间,鲁城内谣言纷纷,人们说鲁王子孙阴魂不散,盘距在鲁王府内。 当时正是新皇登基,为避免谣言越传越厉害,李总督命令暂停拆除工程。工程停了之后,各种灵异事件没有了,谣言也没有了。 不过鲁城当地的人们,自此之后都对鲁王府望而生畏,尤其是天黑之后,没有人敢接近那里。 “那你又怎么敢进去?”刘静安问马拴柱。 马拴柱说:“我去的是花园啊!” 原来,鲁王府的花园极美。当地官府听信术士之言,把花园向外开放供百姓游玩,想借众人的阳气抵消府中的阴气。 马拴柱一开始进去的地方,便是鲁王府的花园。 他是和另外一个同伴一起去的。两人隔着花园的院墙,看到后宅里亭台楼阁、建筑极美,只是阴气森森、令人望而生畏。 说到这儿,马拴柱声音放低。神秘地说:“跟我同去的那个伙伴,胆量极大,他怂恿我翻墙过去看看。我也好奇,想看看那王府里,是不是比咱们侯府更加气派。于是我们俩便偷偷翻过院墙,跑到王府后宅去了。” “嗬!”刘静安一声惊呼,说,“你们俩可真胆大!” 胡图则问:“那你们可遇到什么古怪的事情?” 马拴柱面容严肃地点点头,说:“正是,我们看到鬼了!” “啊?!”刘静安和胡图一惊。齐问,“什么样的鬼?” 马拴柱开始讲述他的冒险。 说话他和他那位朋友,按捺不住对墙里风景的好奇。便沿着围墙转悠,想找个地方翻墙。 两人皆是半大小子,正是上房揭瓦、无所不敢为的年龄,身手也矫健。他们找到一个地方,看上墙上的挂瓦已经脱落了。正是跳墙的最佳地点。 看看四下无人,马拴柱蹲在地上,让他那朋友踩着他的肩膀,先跳上墙去。 他那朋友坐在墙上四下看了看,随后招手让马拴柱上来。 马拴柱跑了几步,向上一蹿。手搭在墙头上,脚使劲踹着墙头向上爬。再经他朋友帮忙向上一拉,他便也爬上了墙头。 两人坐在墙头上向里面看。只见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院落,正房和厢房的门窗都已经残破,台阶和院里荒草丛生。只是院中悄然无声,静得有些怕人。 两人抬头向天空看了看。当时是正午,太阳正亮堂堂的挂在天上。两人觉得。此时是阳气最盛的时候,便是这府里有鬼,此时也不会出来。于是他们大着胆子跳下墙头,跳到了院中。 两人先摸到正房前面,窗户的窗扇早就没了,只余窗框。他们隔着窗户向里看了看,只见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连家俱也没有。地上积了好厚的灰土,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两人觉得无趣,便出了这个院子,向府里其他地方走去。 当年官府打算拆除王府时,拆的主要是前院。拆到一半时,工程停止了,后院基本没动。所以后院的建筑基本保持着原样。 马拴柱和他朋友来的地方,正是王府的后宅。这里亭台和楼阁仍旧、雕梁和画栋残存。虽是荒草丛生、门窗破败、陈设全无,不过隐约能够感受到当日繁华似锦、歌舞升平的富贵景象。 两人沿着被荒草埋没的道路,绕过几处院落,越走越远。 王府占地面积真是太大了,建筑物又多。两人走了一会儿后,忽然发现,他们似乎是走迷路了。 虽然两人一路走来,并未遇到什么古怪的事情,在荒凉寂静之中前行,也挑战着两人的神经。 当他们发现自己迷路的时候,恐惧之感便开始充斥他们的每一个毛孔。 马拴柱想问他朋友怎么办,如果现在沿着道路回去,他们能否找到刚跳进来的那个院子?可是马拴柱一回头,却发现他朋友呆呆地看着旁边,正在发楞。 马拴柱顺着他朋友的目光看去,只见旁边一处院子的墙角边,露着一抹红色。再一细看,似乎是红色长裙的一角,拖在了地上。 莫非那边有人? 马拴柱一拉他的朋友,两人蹑手蹑脚地,向旁边绕了过去。 来到一丛荒草边,他们蹲下身子,远远地就看到墙那边果然有一个人!那是位穿红衣的女子,她穿一袭红衣,红色长裙拖在地上。幸好她是面对着墙壁站着的,她的后背对着他们,所以她没发现这两个鲁莽的少年。 马拴柱和他的朋友都是一惊,他们想不到这荒僻院中,竟然有位女子。他们吓坏了,屏住呼吸,藏身在半人高的荒草丛中,一动不敢动。 过了会儿,那女子开始移动。她一直向前走,来到了房屋的墙边。忽然一闪,她就不见了。 马拴柱和他的朋友皆诧异,不知道那女子是怎么消失的! 马拴柱的朋友问:“拴柱,你看到她的影子了吗?” 马拴柱摇头:“没有。” 俩人忽然醒悟过来,这是个女鬼啊!他们只觉得头皮发麻,随后站起来,转身就跑。 俩人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他们来到一处院落,看着像他们跳进来的那所院子。他们刚要推门进去,却通过门缝,看到院里站着一个人。那是个彪形大汉,身穿黑衣,正对着他们这个方向。他们看到那人脸上有一道可怖的疤痕,从左边的眉毛眼睛上划过,一直划到右边的面颊上。 俩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眼前冷风嗖嗖。马拴柱跟胡图学过几天功夫,反应还算快。他心知不妙,拉着他朋友向旁边一闪。随后就听“哗啦”一声,他们面前的门板竟然碎了,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击碎的。 俩人吓得心胆俱碎,几乎晕了过去。 还是马拴柱这小子,是个贼大胆。他什么也不想,拉着他朋友就跑。跑着跑着,他正巧看到旁边墙根上有个狗洞,他“吱溜”一下就钻了狗洞。他朋友趴在狗洞边,都吓软了。马拴柱也不知自己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拉他朋友的胳膊,生把他朋友从狗洞里拉了出来。 出来一看,外面是一片荒坡,不远处是一条河,正是穿鲁城而过的鲁河。 俩人怕那厉鬼追来,就一直向前跑。他们跑到河堤上,又沿着河堤跑了一会儿,直到有人烟的地方,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俩人只觉一点力气都没了,双双倒在河堤上,就像被扔到河岸上的鱼,大口地喘着气。 讲到这里,马拴柱拍拍胸脯,说:“那次经历,可是把我吓坏了。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一阵后怕。” 刘静安却说:“不就是一个红衣女子,和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有什么可怕的?” 马拴柱说:“你是没有看到,那女子走路时,根本不是走的,而是像鬼一样飘的。而且她走到墙边,就突然不见了,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又说,“还有那个男人,面目狰狞,我们根本没看到他有什么动作,面前的门板就突然碎成了碎片,分明就是想杀我们!” 刘静安说:“只怕是偷东西的坏人吧?大天白日的,怎么可能有鬼呢?”又说,“我猜,若是上乘武功,恐怕也会有这种隔空击碎门板的威力——胡贤弟,你说是不是?” 刘静安扭头征求胡图的意见,却发现胡图脸色苍白,手中的筷子也掉到了地上。 “贤弟,你怎么了?”刘静安关心地问。 马拴柱也注意到胡图的失态,他说:“胡图不会吧,你武功这么高,怎么也应该比我胆量大啊。难道我这亲身经历过的都没怎么着,你这听故事的却被吓着了?” 胡图被大家这么一说,回过神来。他勉强地笑了一笑,说:“拴柱讲得太生动,就跟身临其境一样。”又说,“就算会武功,遇到鬼也是没用啊。” 刘静安却是饱读圣贤书,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他说:“世上哪有鬼,多数是人弄鬼。”不过他也说,“其实人比鬼可怕——若真是鬼,未必会加害无辜;若是坏人在做事,真撞上反而麻烦了。” 马拴柱却固执己见,他说:“你们不知道,那女鬼消失的房子,恰是后宅里的一座大殿我们当时慌忙逃命时,隐约透过窗户,看到屋里房梁上有一条条白绫……” “怎么了,这地方有什么古怪吗?”刘静安问。 第135章 “妞很热门啊” PS: 感谢晏三生朋友两只硕大的香囊,感谢金铃动大大鼓励。所有来读文的朋友们,中秋快乐哦! 马拴柱说:“据说,当初辽王刚攻进鲁城,鲁王妃便把府里所有的女眷招集到某个大殿里,一起悬梁自缢了;有胆小不敢自缢者,便叫内侍帮助行刑,当时的情形真是惨极了,你想都不敢想……我后来猜测,我们当时看到的那座房子,便是鲁王府女眷们集体自缢的地方!” 刘静安说:“依你这意思,你们看到的那女鬼,是鲁王妃的鬼魂?” 马拴柱说:“那你们说说看,在王府之内,有谁敢穿红衣?当然只有鲁王的正妃了!”又说,“这可不是我自己胡猜。鲁城内早有传说,鲁王妃的鬼魂经常在大殿附近出没,她是在寻找那些没有听她的命令自缢的女眷!” 胡图哂笑:“完全是胡说八道——若那红衣女子是鲁王妃,那么刀疤脸的男人却是谁,难道是鲁王?” 马拴柱耸耸肩,说:“我又没见过鲁王,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府内侍卫变得鬼呗,说不定他仍然在守护鲁王府呢!” 胡图不屑地摇头,刘静安则招呼大家喝酒。 刘静安说马拴柱:“你这小子,特别能吹——你也许真去过废弃的鲁王府,但是你这话里,十之八九是有水分的!” “你们到底是不是我朋友啊,竟然不相信我!”马拴柱叫屈道。 胡图笑道:“正因为我们是你朋友,所以才了解你!”又说道,“我们好心劝你一句,你这个历险故事,跟我们俩个说说便罢了,千万别到处宣扬——正像小侯爷所说。若你遇到的是鬼,其实并不可怕;若你遇到的是坏人,他们又正在做什么坏事,那你可就危险了。” 马拴柱摸摸脑袋,接受了胡图的意见。 三人边喝边聊,转眼将近二更。胡图和马拴柱连忙告辞,趁着还不到宵禁的时候,各自转回家中。 转眼又是新年到,“东来顺”酒楼放假了。林二郎和张大厨吃了顿饭,把年终的帐结清了。 林二郎的侄子柴会生。领了工钱后便回了柴家庄过年。临走时,他去葫芦巷看了看他的小姨白巧莲。 白巧莲最近日子过得还不错。她正在安胎,孙大娘整天给她做好吃的哄着她。孙有财虽然被阿娇绊住。不能经常过来,不过每次来,都会带钱、带东西过来。 只有一件事让白巧莲不高兴,就是南货店那边的阿娇已经生了,又是个小子。听说孙有财喜欢得很。 林二郎现在已经很少跟孙有财在一起聚了。或者说,不知什么原因,他俩都下意识地回避跟对方见面。 兰香已经从秦氏那里听说了孙有财家的热闹事。从这之后,兰香之前对孙有财的那一点儿好感、那一分留恋,算是彻底没有了。 兰香打定主意不嫁,她打算把自己所有的积蓄、财产。都留给妞妞。 兰香也欣赏胡图,她希望给妞妞招赘的人是胡图。可惜的是,胡图的主意太大。谁都做不了他的主,连刘静安也劝不动。 林二郎和秦氏对胡图死了心,他们开始寻找其他的招赘人选。 听闻林家要招赘,还真有不少人乐意上门。可是选来选去,却都不如林家俩口子的意。 眼看过了新年就是正月。梁州当地风俗,正月里不说媒。于是招赘的事暂且做罢。 过了二月二,天气渐暖,赵大娘、招娣娘,还有其他什么大娘、大婶们,就跟约好了一样,各自领着自己的侄子、外甥,先后来到裁缝铺。 这群小小男子汉们,似乎知道自己是来竞争选婿的,不一会儿就打了起来。小的哭、大的闹,裁缝铺跟开了幼儿园一样,而且还是男校! 林妞妞看着楼下那群进行激烈竞争的大小“帅哥”们,不由拍着额头,大叫“饶命”。 “饶了我吧,我就学兰香姨,终身不嫁不行吗?”妞妞说。 小翠在旁边笑道:“大姐儿,恐怕不行!” 小翠知道妞妞不喜欢别人叫她“太平”,所以她便管妞妞叫大姐儿,这是当地对女子的一种称呼,从三岁到三十岁,皆可以使用。 “嗷,妞真有这么热门吗?”林妞妞最爱演了,她把头一耷拉,假扮垂死挣扎。也不知她是真烦,还是暗暗得意。 小翠则饶有兴趣地看着楼下的孩子们吵闹。看了会儿,她忽然说:“大姐儿,我刚刚发现,原来三四岁的孩子是那样的——”她指着一个正坐在地上哭闹不休的小男孩,说,“那是招娣她姨家的孩子,刚听招娣说,他跟你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你们好像很有缘分呢!” 林妞妞看着坐在地上那个“鼻涕虫”、“费劲精”,不屑地撇撇嘴、摇摇头,说:“我当然跟他们不一样,要不皇上怎么能说我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呢?” 林妞妞说这话的时候,瞥了一眼旁边的胡图,隐约看到胡图不屑地撇了撇嘴。 林妞妞便“呕”地一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小翠奇怪地问:“大姐儿,你怎么了?” 妞妞说:“我知道你们会吐,所以我先吐一下——其实我说这句话,也说得快吐了。” 小翠笑了,说:“大姐儿,你真好玩儿!” 妞妞摇头,说:“不好玩儿,我都快闷死了。如果他们答应我,结婚之后就当我是大人,我立马下去逮一个上来成亲!” 小翠又笑,她不明白林妞妞已经卖萌卖烦了,她现在想快些长大,当个大人了。 小翠见妞妞不高兴,拿出一个玩具,是一种更复杂的鲁班锁。小翠说:“大姐儿,这是我新淘换来的玩具,你要不要玩儿?” 妞妞一见智力玩具,两眼放光,这可她目前人生中的唯一乐趣。她一把抢了过来,说:“要,我要!”又说,“你就瞧好吧,在这个世界上,谁也没有妞聪明!” 小翠来到林家三个月了。秦氏对小翠很满意,因为小翠温驯听话,做事也麻利。 秦氏不仅给小翠做了几套衣裳,还给小翠按月发工钱。 小翠在林家住得也很踏实。 这天,吃过晚饭,小翠收拾好了厨房,便回在自己的小隔间里找衣裳。因为过会儿她要去东厢房里洗个澡。 刚找好衣裳,她正要换;忽然隔间的门一动,一个人闯了进来。 小翠吓了一跳,刚要叫嚷,却发现不是别人,正是胡图。 “小哥,你干嘛?”小翠警惕地问。 胡图把隔间门一关,向里面走了几步。随后他倚在隔间的木板上,抱着肩,上下打量小翠。 小翠被胡图看得发毛,紧张地说:“你到底想干嘛?” 胡图丹凤眼一眯,说:“说——你究竟是谁,到林家有什么目的?” 小翠一楞,眨了眨眼,说:“我是小翠啊!”又说,“是林婶子把我买来的!” 胡图冷笑,说:“别装了,你还是快说实话吧。否则我会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林婶只会以为你自己偷着跑掉了!” 小翠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她结结巴巴地说:“你让我说什么啊,真是林婶子把我买来的,大家都知道!” 胡图说:“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给妞妞玩儿的那些玩具,是从哪儿弄来的?” 小翠说:“什么哪里弄来的,当然我买来的——大姐儿喜欢玩那些玩具,我便尽力找来给她玩儿,省得她再想别的点子淘气。” “你买的,你哪来的钱?”胡图追问。 小翠说:“林婶给我的工钱啊!”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枕边的包袱。 胡图上前一把抖开那个包袱,包袱里果然是钱。 秦氏每月给大家发工钱,都是把铜钱数好后,用绳子串起来,依次发给大家。小翠每月的工钱是二十文,是最少的一档。 胡图向小翠包袱里看了看,里面有三串铜钱。他拎起其中一串,不由冷笑,这串铜钱上的绳子都没解开过!每次都是胡图帮秦氏发工钱,是他系的绳子,他当然清楚这钱有没有动过。 小翠一看被识出破绽,手向下一垂,从袖子里掉出一把匕首。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向胡图脖颈去刺去。 胡图忙一闪身,匕首扎偏了。好险,刀刃离他的脖颈只有寸余的距离。 胡图躲开匕首后,忙出掌还击。他以为自己一击必中。 哪知小翠身子柔软灵活,她向后一仰,躲开胡图的掌击。随后身子一旋,手挥匕首向胡图胸口划过来。 就这样,你来我往,胡图和小翠在狭小的隔间里打了起来。 胡图力量虽大,但是隔间内地方狭小,他又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来,所以他的实力受到地方的限制。 小翠力气虽相对较弱,但是她的武功套路,偏向灵活机动一流,更适合近身搏斗。 于是二人一时持平,分不出高下来。 正打着,忽然听到铺子的后门一响,有人进来了。 胡图和小翠都熟悉这细碎的脚步声,正是林妞妞。 两人都不想让林妞妞发现什么。但是胡图更多一层担心,他怕小翠突然攻击林妞妞。 胡图和小翠一起跌到床上,在床边并排坐好,假装没事的样子。可实际上,胡图的手紧紧按住小翠持匕首的手。 第136章 “你们什么关系” PS: 感谢门外东风、热恋^^、诸葛琬儿、晏三生、梨花百等朋友打赏,所有来读文的朋友们,中秋快乐! 他们刚刚坐好,隔间的门一下就被推开了,妞妞跑了进来。 “小翠,小翠,你看我——”妞妞得意地叫嚷着,手里举着她攒了一半的升级版鲁班锁。 原来,她刚刚弄明白了这个玩具的玩儿法,是来跟小翠显摆的。 妞妞的话说到一半,这才猛地发现,隔间里不是小翠一个人,胡图也在这里。而且那两人并排坐在床边,貌似很亲密的模样。 这是什么状况?妞妞吃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胡图对妞妞解释说:“小翠的床坏了,我帮她重新搭了搭。” “哦,是吗?”妞妞说。 显然,她不太相信胡图的说法。她把身子向右弯,为得是看清那二人背后的“秘密”——胡图跟小翠两人,好像手牵手的模样,只是他们的手挡在一堆衣服里看不真切。而且隔间里根本没有灯,光线是从货架上面,从裁缝铺那边借过来的,有些昏暗。 林妞妞的身体柔韧性不是很好。她一边弯、一边看。忽然“咕咚”一声,她很笨拙地,把自己带倒在地板上。手里的鲁班锁摔了出去,“哗啦”散落一地。 胡图和小翠都是一窘——对于他们这二位武林高手来说,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笨的人,自己把自己摔倒了! 这时,小翠松开了匕首。这样一来,她就摆脱了胡图的钳制。她站起来,抓起刚找出来的衣服,说:“我去洗澡了。”随后她跑了出去。 胡图暗暗把匕首袖在袖子里。他站起身,走过来。伸手把妞妞拽起来。随后又帮妞妞把散落一地的鲁班锁收拾起来。 “走,回你房间玩儿去。”胡图说。 胡图牵着妞妞的手,送她回房。 妞妞回到自己屋里,坐在炕上,继续拼自己的鲁班锁。 “都是你们俩——害得妞还要重拼!”妞妞一边拼,一边抱怨。 “是你自己跌倒的,怎么能怨别人?”胡图说。 “我不是好奇嘛!”妞妞说。她忽然坏坏地笑起来。她放下手中的玩具,偏着头,对胡图小声说,“图图。你跟小翠是什么关系?” “哪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感觉,你们俩好像有奸|情的样子哟!” “奸|情?!”胡图用手戳了一下妞妞的额头,喝斥道。“你胡说什么啊,小小年纪,竟然学得胡说八道!” 妞妞却嬉皮笑脸地说:“你紧张什么啊,你跟小翠年纪一般大,如果早恋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嘛。”又说。“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胡图嗔她:“去——你知道什么啊!” 胡图不想告诉妞妞,小翠来路不明,需要提防。 因为胡图一向自负,觉得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像当初斧头帮的人来捣乱,他半道上就挡下了。至今林二郎一家人。都不知道斧头帮曾针对过他们家。 前些日子,胡图忽然注意到,小翠的行为有些古怪——她总是能弄来各种智力玩具给妞妞玩儿。可她这些玩具是从哪弄来的呢? 胡图在梁州城里转了一大圈,问了好几个卖玩具的摊子,都没有看到有卖这类玩具的。 而且,小翠哪来的钱买这些玩具?她虽然领着工钱,可是总共也不过几十文。依常理。哪家的佣人舍得花自己的工钱,来给主子买玩具? 林二郎夫妇生意太忙。他们没有注意到这点儿。而且他们都太善良,根本想不到小翠可能另有图谋。 胡图发现疑点后,并没有打草惊蛇,也没有告诉林二郎夫妇,他只是在暗中观察着。 今天下午,小翠借口外出给妞妞买零食,离开了铺子。胡图暗中跟踪了小翠。他看到小翠来到后街的一条小巷,随后进了一个小院。 胡图向四周看了看,观察了一下环境。他不由一惊,因为这个小院子,正是老高当年卖掉的那个。 当年老高去女儿家养老,临走时卖掉了自己在梁州城的房产。不过是两间房,一个小院,而且已经破得不能住人了。 可是眼前这处房院,显然是重新修整过。院墙有一人多高,隐约可以看到院里房顶上的新瓦。 胡图看看四下无人,紧走几步来到院门旁。 院门是虚掩着的,胡图轻轻一推,便推开了一条缝。他透过门缝,看到院里有两间正房,西面还有一间厢房。 正房前种着一棵石榴树,院中有一条青砖铺成的小道,从院门通向正房。 胡图等了一会儿,不见小翠出来。他艺高人胆大,闪身就进了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根本没人居住。胡图猫着腰,沿着墙根向里走。只见厢房的门窗是紧闭的,正房的门却是半开着的。胡图猜想小翠是进了正房,便悄悄来到正房的窗户下。 胡图伏在窗台下,先向里面听了听,却听不到任何动静,好像房里根本没有人。 胡图看到窗户上的窗纸有个破洞,于是他侧着身子,从破洞向屋里窥视——只见屋里摆放着简单的家具,却根本没有人。 胡图大为诧异——他是跟小翠从院门进来的,小翠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啊,屋里怎么可能没有人? 正在这时,忽然一股杀气迎面逼来,胡图忙将身一蹲。随后就听到“嗖”的一声,一支暗器破窗飞出,随后“噗”的一声,钉在他身后的石榴树上。 胡图回头一瞧,只见那暗器是一种飞箭,长不过寸余,通体黑色,似乎有剧毒。 胡图心头一骇。他知道,自己的踪迹已经被人发现,忙向旁边一闪。 幸好他躲得及时,因为这时又有一张网从天而降,正落在他刚才藏身的地方,若再迟一刻,就把他扣在下面了。 与此同时,就听厢房的窗户上“砰”的一声,从窗户上露出一排机弩。地下则传出一种“咯吱咯吱”的恐怖响声,似乎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胡图感觉到重重杀机,他不知这小院里究竟藏有多少机关。 就这样,前一刻还是温馨住家的小院,这会竟然变成了机关重重的险地。 胡图不敢多停留,但也不敢冒冒失失地向外冲。他冷静地观察了一下院中的布置,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留意到那条青砖小路,看似杂乱,其实却隐含着某种规律。 胡图俯身从脚边拾起一粒石子,向其中一块砖打过去。机弩没有启动,意味着从那里走比较安全。 胡图明白了,原来只要沿着那条青砖小路,踩着特定的砖块走,便不会触发机关,也就不会有危险。 于是他运起轻功,如燕子抄水般,沿着青砖小路,飞快地逃出了小院。 胡图脱险后,第一想到的,就是赶紧回裁缝铺看看林二郎一家是否安全,因为他怕中了小翠调虎离山之计。 可是他一进铺子的门,就看到小翠正跟妞妞玩儿,家里是一派安定祥和的气氛。 原来,小翠早就回来了,她不仅给妞妞买来好吃的,还带回了新的智力玩具——是一种更复杂的“鲁班锁”。 只见林妞妞正在专注地研究她的新玩具,她琢磨着,怎么能把那几十根木条拼合在一起。 而且,妞妞就跟过去一样会享受——她在玩儿的同时,让小翠在旁边给她喂食。 听到胡图回来了,林妞妞抬头看了看胡图。她完全不知道胡图是历险回来,还怕胡图笑话她贪吃,她嬉皮笑脸地对胡图说:“动脑筋是要消耗很多能量的,我必须及时补充能量才行。” 胡图没有搭理林妞妞,他看向旁边的小翠——小翠抬起头,向着胡图笑了笑,笑容里是一派纯洁天真,似乎今天下午引着胡图走进小院的,根本不是她。 因为小翠跟妞妞在一起,胡图不方便出手。所以他等到晚饭后,小翠自己回到隔间里时,他才向小翠出手…… 只是胡图想不明白,刚刚那小院明明就是老高那小破院,什么时候被人改造成机关陷阱的?当初买下老高那小破院的人,又究竟是谁? 现在看来,小翠在林家的出现,并非偶然。而且她背后肯定不是她一个人。 想到这里,胡图有些惊惧——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如果真是有人在策划什么阴谋,至少是从有人买下老高的小院就开始了,那这个阴谋肯定不是小打小闹。 可究竟会有什么阴谋呢? 胡图越想越怕,他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打草惊蛇了。也许他不该这般自负,他应该早点儿向官府报警才对。 胡图正这么想着,就听东厢房的房门一响,是小翠洗完澡出来了。随后又听铺子的后门一响,这是小翠回房了。 于是胡图假意说要回房休息,让妞妞自己玩。 妞妞正专注地拼鲁班锁,也没搭理胡图。 胡图决定再去找小翠。他想,对付小翠一个人,他还是有把握的。他可以先拿下小翠,随后再向官府报案,领着官府的人到小院里察看。 胡图推门进了铺子,来到小翠住的隔间外。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冒失地推门而进。因为他觉得,小翠刚洗过澡,可能在换衣服。毕竟男女有别,而胡图在男女关系方面,还是很单纯的。 第137章 黑衣人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 胡图站在门外,刚想说句什么。 却听小翠在屋中笑道:“怎么不进来了?我以为你会像刚才一样闯进来呢!” 胡图说:“我警告你,赶快离开这里,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小翠冷笑一声。 隔间门突然开了,小翠出现在门口。她已换好了衣服,头发还湿漉漉的。她柔软黑亮的发丝垂下来,垂到她白嫩的脖颈上,竟有几分娇媚之态。 胡图还是第一次面对少女的娇媚,他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向后一退。 小翠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胡图,说:“你不是不想当他们家的上门女婿吗?既然你不是他们家的女婿,你跟他们家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管他们家的闲事做什么呢?” “少废话!”提到招赘的事,胡图觉得尴尬。他威胁小翠,说:“你是不是想再打一架,让林家的人都知道你会武功,让林婶把你赶出去?” 小翠笑道:“这回我可不跟你打了——如果你敢碰我,我就大喊‘非礼’!” 胡图面上一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面前的对手,是个嬉皮笑脸的女人。 但是只一瞬,他就恢复镇定。他心中恼怒,从没有人敢威胁他! 胡图动了杀机,他的手向下一垂,袖中的匕首落在手中,他想一刀结果了小翠。 这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小王爷,手下留情!” 胡图一惊,。回身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楼梯上。那人身穿夜行衣。胸以上的部分被楼梯挡住,从胡图这个位置只能看到那人胸以下的部分。 胡图心中惊骇,他刚刚没有听到那黑衣人走动的声音,他根本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站到楼梯上的。 胡图猜测,那黑衣人应该是从临街的走廊跳进来的,随后从二楼下到楼梯上的。 这时胡图忽然想明白,他刚才可能上了小翠的当。小翠说不定根本没有洗澡,她从东厢的洗澡间悄悄溜了出去,叫了帮手进来。如果他这会儿检查小翠身上,说不定只有头发是湿的。那是小翠从外面回来后,故意弄湿的。 但是现在再针对小翠,已经没有意义。 胡图警觉地问那黑衣人:“你是谁?” 黑衣人干笑了两声:“呵呵……”又说道。“小王爷恐怕是不认得故人了!” 不知为何,听到那人的冷笑,胡图只觉遍体生寒,头皮发麻。他镇定了一下,对那人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小王爷。我是粮铺掌柜的儿子,我的名字叫胡图。” 黑衣人说:“雪夫人的容貌天下无双,只要是见过她的人,就很难忘记她的容颜……小王爷,您长得太像您的母亲了。” 胡图冷漠地说:“我的母亲名叫郭凤女,当年人称梁州城第一美人——我长得。确实像她。” “那您是如何破解小院中的机关的?那后街小院中的机关,完全仿照王府的藏书楼布置;若不是熟悉那青砖小路的走法,您如何能全身而退?”黑衣人问道。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难道你不知道天外有天?区区一个机关,你以为很厉害,却未必能难住江湖上所有的英雄!”胡图不屑地说。 黑衣人说的每说一句话,都被胡图反驳掉了。 黑衣人只得无奈地长叹一声,说:“小王爷。我知道您心里有苦衷,您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可是。您就真能忘了,您在‘消息营’里渡过的日子吗?” 黑衣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地走下楼梯。走到最后一阶时,他停住脚步,随后摘下了头上蒙着的面巾。 这回,胡图看到黑衣人的脸,他不由吓了一跳——只见那人脸上有一道可怖的伤疤,从左边的眉毛眼睛上划过,一直划到右边的面颊上。 胡图的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那道疤痕,虽然毁坏了那人的相貌,但是熟悉的人,仍然能认出他是谁!这张脸,胡图是再不想看到的一张脸! 这时,忽然听到后院里,秦氏呼喊胡图的声音:“胡图,记得把灯灭了!” 裁缝铺里到处都是易燃的布匹、棉花等物,最怕火灾隐患。所以秦氏每天不管多辛苦,都要亲自检查一遍火烛。 听到秦氏说话,胡图忙向外应道:“林婶,我知道了,我这就把油灯拿楼上去,您不用进来了。” 秦氏知道胡图是个细心的人,嘱咐了一声,便没有进来检查。 小翠轻手轻手地走到铺子的后门边,隔着门隙向外望了望。她看到秦氏回房去了,便回身来,冲黑衣人点了点头,示意安全了。 胡图松了口气,他真怕秦氏忽然闯了进来,看到屋里的黑衣人。 胡图对黑衣人说:“你们来这儿究竟想做什么?”又说,“这一家人都是普通百姓,你们别伤害他们。” 黑衣人说:“小王爷,如今您可是王爷唯一的血脉了。难道您就想窝在这里,给别人当一辈子的小伙计?你不如跟我们走吧,去做一番大事业!” 胡图哂笑,说:“我说过,你们认错人了。”又说,“我有我的秘密,你有你们的秘密,咱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黑衣人低声笑了,他说:“好吧,小王爷志向在此,我又能说什么?”他又说,“忽然见到旧主,我也没什么礼物好孝敬的——小王爷,我把小翠留给你,以后就让她服侍你吧。” 胡图一楞,没想到黑衣人会把小翠送给他!他猜想,这黑衣人留下小翠,必是用来监视他的,他怎么肯留这样一个眼线在自己身边? 胡图便冷言道:“我不是你的什么旧主,我也不需要人服侍。” 小翠却机灵地上前行礼,说:“主人,小翠听从您的吩咐。” “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们别这么撇不清!”胡图很生气地对小翠说话。他再回头找黑衣人,却郝然发现黑衣人已经不见了——刚刚他不过被小翠转移了一下注意力,黑衣人便趁机消失了。 胡图对自己的轻功一向自负,可是那黑衣人显然更胜他一筹——他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出现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消失的! 胡图感到了一种深沉的恐惧。这种感觉,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觉过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孤独的野鹿,迷失在了黑夜下的荒野里。黑暗中到处都是捕食者虎视眈眈的眼睛,他无处可逃。 胡图拥着被子,在自己的小床上干巴巴地坐着,因为他无法躺下安眠。 直到快天亮的时候,他才打了个盹儿。 忽然听到门外走廊上一响,他又忽然惊醒了。 他坐起来睁眼一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走廊上确实有人有动,有人正向他的房间走过来。 伴着一阵熟悉的细碎脚步声,胡图的房门被人推开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妞妞。 林妞妞跑进屋子,跑到胡图床前,对他叫道:“图图,图图——是你把妞的‘鲁班锁’拿走了吗?” 胡图很茫然,昨天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他几乎忘了关于“鲁班锁”的事了。 胡图对妞妞摇了摇头。 妞妞抱怨说:“昨天晚上睡觉前,我就把它放在枕头边了。可是今天一早醒来,却找不到了!我都已经攒好了,还没跟小翠显摆显摆呢!” 妞妞长得胖嘟嘟的。每当她对什么事不满的时候,就会把圆滚滚的身子扭来扭去的,小拳头也跟着晃来晃去,十分笨拙可笑。 这会儿她又是这个动作。 可是忽然,她的双脚离了地面。 原来是胡图,他把妞妞拎了起来。随后他把她放在床上,扒拉着她的头发、耳朵、衣领,仔细检查起来。 胡图想,偷偷潜入妞妞房间,拿走妞妞心爱玩具的,必定是那个黑衣人。因为从昨天晚上起,小翠就一直没离开胡图的视线。 所以胡图很害怕,他怕黑衣人加害到妞妞! “喂喂喂,你干嘛!”妞妞拍打着胡图的手,胡图这样对她动手动脚的,让她很不悦。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胡图问。 “没有啊!”妞妞说。她看看胡图,说,“我看你才不舒服——你脸色好难看,肯定是感冒了!”又说,“我警告过你,练内功不要胡练,你看你还是冻到了吧?” 说着,妞妞跳下床,她拉着胡图下床。她说:“快跟去吃早饭,随后到热炕上暖一暖,你就缓过来了。” 胡图下楼来。秦氏看胡图脸色苍白,她也认为胡图感冒了。吃过早饭,秦氏让胡图休息一天,让小翠在楼上搬布——原来,如果可以正确使用升降机的话,像小翠这样的小姑娘,也能上下运送布匹。 秦氏让胡图去北屋炕上躺会儿,等会儿请个大夫来。 胡图说自己没生病,只是昨晚没睡好,他要回自己房间去。 秦氏不愿意,她连吓唬带哄,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就算不请大夫来,也要喝碗姜糖水,在热炕上睡一觉,才不真生病了。” 胡图忽然想到,昨晚神秘黑衣人进了妞妞的房间,不知道有没有在妞妞屋做什么手脚,于是他说:“那我去妞妞炕躺会儿吧。” 第138章 “两个都要也可以” 秦氏一家是平民,没那么多规矩。而且妞妞还小,秦氏也没想到妞妞房间能否算作“闺房”。再者说,平时胡图哄着妞妞玩儿,也没少在妞妞屋里呆啊。于是,秦氏让胡图去妞妞屋里躺会儿。 妞妞对胡图也没有“男女大防”的意思。而且她几乎忘了二人曾经议亲的意思。所以她面对胡图到也大大方方的。她便拉着胡图的手,把他带到自己房间。她先爬上炕,拿出一套她没用过的被褥给胡图铺好。 “图图,你睡会儿吧,我不打扰你,我去跟我娘到前面玩儿去。” 随后,妞妞就跳下炕,跑到东屋去了。 胡图先在屋里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随后他上了炕。 秦氏和林二郎一家是北方人,一年四季都会烧炕。就算是夏天,赶上下雨潮湿的时候,也会烧烧炕,用来驱虫除湿。 这会儿是二月,天气冷暖不定,秦氏怕妞妞感冒,给妞妞的供暖一直没停,早晚的热炕一直烧着。 胡图摸摸热炕,暖暖的,真的很舒服。 忽然他感觉,自己无法抵抗这种温暖的诱惑,于是情不自禁脱鞋上了炕,钻进妞妞帮他铺好的被窝。 躺在被窝里,胡图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和安全感。 他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听到外面秦氏跟人说话的声音,胡图才醒过来。 胡图也懒得起来,他就在被窝里躺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听到,跟秦氏说话的那个人,是个女人,口音有些古怪。又听了一会儿他忽然明白。原来那个女人正是孙有财的南越族妻子,阿娇。 今天外面的太阳很好,阿娇和秦氏两个人,就在屋前的台阶上坐着说话。 阿娇现在已经会说梁州这边的方言了,只是带着南越的口音,显得有些古怪。她说,去年冬天险些冻死她,早知道这边这么冷,她就不过来了。 秦氏看看阿娇的两个孩子。今天阿娇把两个孩子都带了过来——两个孩子,一个七岁。一个不过三个多月。 阿娇今天过来,是给孩子们做衣服的。阿娇母子们冬天时穿的棉袄,都是秦氏给做的。所以阿娇很信赖秦氏。春天换季的衣服还是让秦氏做。 秦氏说:“没冻到孩子们就好。” 阿娇说:“幸好没冻到。但是,我还是要回南越去。” “回南越去?”秦氏一楞,问,“那有财怎么办?” 阿娇说:“他已经有别的女人了。我们南越族的女人,凭自己的本事留住男人。如果男人喜欢上别的女人,就随他去吧。” 原来,南越族还是母系社会,实行走婚制。女人在家庭中地位崇高,没有婚姻观念,也没有私有、占有等观念。男女双方。夜合朝离,自由结合,并没有嫉妒吃醋等意识。优秀的男人和女人。都可能拥有众多的走婚对象,但是生下的孩子不问父亲是谁,都归女人所有。 孙有财是在一次去南越部落做生意的时候,偶然成为阿娇走婚男人中的一员的。 阿娇跟她的姐妹们不同,她不安于现状。对外面的世界有无限的好奇心。她想到到外面去走一走。尤其是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从大周朝过来的商人。她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于是当孙有财说,他愿意带她回家时,她便同意了。 阿娇离开了自己的部落,同时带走了她给孙有财生的儿子。她没有骗孙有财,这个孩子确实是孙有财的。 在梁州生活的这段时间,阿娇确实开了眼界,但是她无法认同大周朝的婚姻家庭观念,而且她现在想家了,她想回到南越部落去。 秦氏奇道:“你想走就走,而且还要带走孩子,那孙有财能愿意?” 阿娇说:“我已经找过官府,官府允许我带着孩子走,孙有财不得干涉。” 原来,南越部落是大周朝的属国。大周朝与南越部落立有盟约,大周朝廷尊重南越部落的风俗。若大周朝的百姓与南越部落的百姓通婚,也遵循南越部落的风俗裁定。这些事,都是写进大周朝律法的。 阿娇的母亲是南越某部落的酋长,她们一家属于南越部落里的贵族阶层。所以阿娇知道大周朝的这条律法。所以当她想回家乡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借助官府的力量,摆脱孙有财的束缚。 说起来可笑,孙有财却不知道这些。当他听说阿娇要带着孩子们离开时,他都傻了。因为大周朝的男人们,习惯把妻子儿女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从没想过老婆还有离婚的自由。 如今,阿娇做为南越部落的公主,已和孩子一起搬到城守府指定的驿站居住。再过几日,阿娇母子将跟随京城去南越的马帮,踏上回南越的旅程。 秦氏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那孙有财真是傻,他实际上是娶了位公主,却根本不自知。他放着驸马不做,却偏要跟“白莲花”勾搭在一起,这算是唱得哪出戏? 秦氏越琢磨,越替孙有财亏得慌。她心下不忍,便劝阿娇,说:“阿娇,你都生了两个儿子了,何必要走呢。” 阿娇笑道:“秦娘子你可不知道,我们南越族的风俗跟你们大周朝不一样——生儿子没有用,将来不知道会跑哪里去;生女儿才有用,会永远守住家。” 这时妞妞就在一旁玩耍。她听到阿娇的话,好奇地跑过来问道:“娇姨,你们是母系社会,你们重女轻男啊?” 阿娇听不懂什么是母系社会,不过她似乎明白重女轻男是什么意思。她笑道:“在我们部落里,做酋长的只能是女人,所有财产也都是女人的。” 阿娇说着,把妞妞拉到自己怀里,一边爱怜地摸着妞妞的小胖脸,一边无比羡慕地对秦氏说:“我要有妞妞这样一个。结实又聪明的女儿就好了,说不定我娘会把酋长的位置传给我。现在她把位子传给了我妹妹,因为我妹妹生了三个女儿。” 妞妞这才明白,平时阿娇总是夸奖她“可爱”啥的,并不是客气——阿娇是真心想要妞妞这样的一个女儿啊! 秦氏却苦笑,她说:“我多想妞妞是个儿子啊!” 阿娇羡慕秦氏有女儿,秦氏则羡慕阿娇有儿子。 忽然,阿娇对秦氏说:“秦娘子,你不是想给妞妞招赘吗,你看看我的两个儿子行吗?”说着。她把大儿子拉到近前,又把怀里的小儿子抱给秦氏看,“我的老大叫大娃。今年七岁;老二叫二娃,才三个多月。” 秦氏说:“你不是要带他们回南越吗,你舍得把他们留在这里?” 阿娇说:“没关系啦,我们南越部落的风俗,儿子长大了就随他去哪里啦。”又说。“梁州距南越太远了,路上恐怕要走两年呢。我怕他们在路上吃苦,还不如留在你家里呢。” 秦氏看看大娃和二娃。大娃皮肤黑黑的、眼睛大大的,一副很乖巧的模样;二娃还是个小婴儿,白白胖胖的,圆润可爱。 这两个孩子都挺招人喜欢的。而且按他们南越风俗。上门女婿是很正常的事儿。将来等阿娇一走,孩子就彻底是林家的了,同时阿娇还不会跟他们要财礼钱。 可是想到孙有财。秦氏又犹豫了。她说:“阿娇,如果你把儿子留给我,我恐怕你走之后,孙有财会来跟我要儿子呢!” 阿娇说:“那不可能,他根本没这个权利!你放心。我自会找官府的人做担保,他不敢来骚扰你。”随后她又向秦氏显摆她的两个儿子。“秦娘子,你看我这两个儿子,你打算要哪一个?” 秦氏为难,招上门女婿这事,她总要跟林二郎商量一下吧? 这时,林妞妞也在打量两个小男孩。她觉得两个小男孩都挺好玩儿的。忽然她开玩笑说:“娇姨,你把两个都给我留下吧?” 秦氏一听,扭头瞪了妞妞一眼,说:“胡闹!” 哪知道,阿娇却说:“可以啊!” 啊?啊? 两个都留下来,妞不就有两个小女婿了? 一妻二夫,那是NP文啊,好像偏重口味了呢!不过,妞喜欢! 秦氏哭笑不得,说:“阿娇,你真会开玩笑!” 哪知阿娇却不是开玩笑,她很认真地对秦娘子说:“如果两个都喜欢,可以把他们兄弟都给妞妞——这样也好,他们俩兄弟在一起,跟着同一个女人,互相也有个照应。” “啊?!”秦氏张着嘴,瞪着眼,半晌没答话。因为她完全被阿娇的话雷倒了。 两兄弟共侍一妻,难道真要改NP文了? 这时,阿娇认为事情已定,她站起身要走。 秦氏这才反应过来,她忙站起身,跟在阿娇后面,追着说:“阿娇,这事我们再商量啊。你知道,我们这边是男人当家,我家二郎没在家,这事我不能做主啊!” 阿娇却笑着说:“我们南越人是女人当家。周朝人跟南越人通婚,按照南越人的风俗。” 秦氏点头,说:“对啊对啊,如果我们两家通婚,要按照南越风俗——”秦氏边说,边看向妞妞。 秦氏此时想的是,按照南越风俗,妞妞可以把大娃和二娃都招赘——有两个女婿帮忙,好像比一个女婿要更好啊! 原来,秦氏此时也有些糊涂了。她忘了自己是招女婿,不是招雇工;虽然是免费的,但不是越多越好啊!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 第139章 “我想结婚” 送走阿娇之后,秦氏回来思忖——招阿娇的儿子入赘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既不用破费财礼,而且从小养起来的比较听话。 于是,中午林二郎回家吃饭的时候,秦氏在饭桌上跟林二郎商量,是不是要阿娇一个儿子当上门女婿? 林二郎却不大赞成。因为他想到,阿娇的儿子就是孙有财的儿子,恐怕将来孙有财会要回去。虽然说国有国法,可孙有财是他们家的老邻居,还曾经是林二郎的好朋友,就算现在关系生疏了,也不能因为这种事跟孙有财对薄公堂啊! 秦氏辩解说:“我们是做好事啊,如果我们不把大娃、二娃留下来,孙有财的儿子就都被阿娇带走了……”又说,“孙有财现在有了白巧莲,那白巧莲也快要生了,说不定孙有财就不稀罕阿娇生的儿子了!” 说到这儿,秦氏忽然联想到胡图——胡八斗有了夏氏之后,对胡图也不那么稀罕了。 秦氏意识到自己失言,怕胡图尴尬,忙看了一眼胡图——却看到胡图面色平静,正低头着默默地吃饭,似乎根本没听到他们夫妻在说什么。 同桌上还有妞妞和小翠两个人。 小翠自不必说,她在饭桌上,向来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个。 而林妞妞今天遇到了她最爱吃的鸡腿,她正努力地跟碗里的鸡腿作战。她就像一只护食的小狗,只顾低着头吃,根本没在意自家爹娘在商量什么事情。 秦氏端起碗筷,决定放弃这个话题。她认为,这个话题还是放到她和林二郎闺房夜话的时段,谈论比较合适。 可就在这时,胡图忽然放下碗筷。说:“林叔、林婶——我喜欢妞妞,我不想把妞妞给别人……” “啊?!”众人一楞。 饭桌周围,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胡图。 妞妞嘴中叼着的鸡腿,“吧唧”一声掉到了地上。幸好上面的肉已经被她啃得差不多了,否则岂不把她心疼坏了? 林二郎最先反应过来。他试探着问胡图:“胡图,你是说你改主意了,愿意招赘了?” 胡图点点头,说:“我愿意。” 秦氏和林二郎惊喜不已。连说“太好了,太好了”,随后他们互相交换眼色。准备马上就去胡家下聘礼。至于阿娇家的大娃和二娃,早被他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吃过饭,妞妞追在胡图身后,叫:“图图,图图。” 胡图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看着妞妞,问:“手洗了吗?” 妞妞伸着小胖手给胡图看:“小翠帮我洗过了。” “嘴呢?”胡图问。 妞妞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在嘴唇周围舔了一圈。其实小翠刚刚给她洗手的时候,顺便帮她把脸洗了洗。可是她出厨房的时候,看到橱子里的点心,又顺便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满足了一下口感……于是,嘴角又沾了一些点心渣。 胡图被她的憨态逗笑了。他拿起旁边的毛巾,帮她把嘴巴擦了擦。随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虽然妞妞挺沉的,但是胡图还是能抱动她。 妞妞坐在胡图的胳膊上,好奇地看着胡图,问:“图图,你不是嫌弃妞吗。怎么又愿意了?” 胡图觉得好笑,说:“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啊?”又说。“我当时不愿意,是觉得我们俩年龄差得太多——等你长大了,我就变老了,你会嫌弃我的!” “那你怎么又改主意了,年龄差距可是改变不了的啊?”妞妞问。 胡图点点妞妞的小鼻子,说:“你这个小吃货,除了我,别人都会嫌弃你啊!我不要你谁要你?” “大娃和二娃就不嫌弃妞。” 胡图说:“他们还小呢,懂什么啊?等他们长大了就会明白,娶个好吃懒作的媳妇是多么麻烦!” “那你不怕麻烦吗?” “我不怕,而且我也养得起你!”胡图说,又说,“我刚刚想明白了——我答应过你,我挣的钱都给你买好吃的;如果我不娶你,岂不是白给别人养了老婆?” 说罢,妞妞和胡图一起笑了起来。 旁边小翠却皱着眉,若有所思。 晚上,小翠偷偷来到楼上找胡图。他们俩晚上都住在裁缝铺里,互相监视着动静到是很方便。 小翠站在门口,轻声敲了敲门。 胡图正在低着头刻木头,他知道来人是小翠,头也没抬一下,问:“什么事?” 小翠推门进来,走到胡图近前,小声说:“主人,您怎么可以招赘呢?您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啊!” 胡图停住刻刀,冷漠地说:“我跟你们说过,你们认错人了。我是胡八斗的儿子,我娘是郭凤女。我娘早死了,后娘夏氏对我不好,而林家对我就像亲人一样……你说,我不招赘林家,还有别的选择吗?” 小翠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胡图又说:“你走吧,我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个人,我不是你的主人。” 小翠停了一停,说:“就算您不是那个人,冯总管把我给了您,我还是会把您当主人的。” 胡图冷笑道:“随便。”随后便不再搭理小翠。 这天,林二郎和秦氏再次托张大厨去胡家说亲。 胡家那边当然愿意。只是胡八斗的续妻夏氏,来了个狮子大张口,她要聘金一百两。 一百两对于寻常百姓家,可不是个小数目。这聘金要得,连张大厨都替林二郎嘬牙花。 夏氏却有她的道理。她说:“我们养大这么个小子容易吗?现在正是能用得上他的年纪,就这么给了他们林家——要一百两,真不算多,胡图值这些。” 张大厨苦笑,这夏氏是想把胡图当牲口卖了啊!而且胡图根本不是跟夏氏长大的,是他舅舅养大的啊。 夏氏却振振有词,她说:“虽然胡图是他舅舅养大的,可是当初他舅舅带他走的时候,我们是给过抚养费的啊!” 这句倒是实话,当初胡八斗给过郭凤春一贯钱。 可那不是夏氏愿意给的,她还曾想让胡八斗把钱要回来,因为找不到郭凤春的影儿了,这才没要回来。而且就算是胡八斗给的抚养费,这才几年啊,竟然成了一百两,这投资回报率也太高了吧。 张大厨说不过夏氏,只得原话回报给林二郎。 想不到,林二郎却一口答应了。因为在林二郎看来,胡图这孩子真是太好了,是座金山都换不来。 可是他回到家里跟秦氏一说,秦氏却有些不高兴,她觉得夏氏是在讹人。她对林二郎说:“我可真不想跟这样的人当亲家,是看在胡图的面上,我是没有办法!”又说,“如果说,招赘以后,胡图再跟胡家没有关系了,就算出二百两我也愿意!” 林二郎不赞成这个说法。他说:“胡八斗毕竟是胡图的亲爹,这父子关系能断吗?” 在古人看来,父子关系是血脉相连的,一辈子也不可能断掉。 可是秦氏不甘心被夏氏讹诈。她说:“咱不能这样答应了她——不能说她想要多少,咱就给她多少。咱要抻抻那夏婆娘的劲头,别让她以为咱非胡图不行!”夏氏是精明的生意人,她最会讨价还价了。 林二郎则有些犹豫,因为他不管花多少钱都愿意让胡图当上门女婿。但是秦氏说得也有道理,他不能反驳。而且他也想让胡图彻底变成自己家的,让胡图以后全心全意为他们林家、为妞妞过日子。 于是林二郎说:“那就让张大厨再跑一趟,帮咱还还价。”又劝秦氏说,“不过你也别太绷着了,把绳子抻断了就麻烦了。” 秦氏笑了,说:“你别怕,那夏婆娘也想把胡图弄出家门去——这个劲,抻不断的!” 秦氏和林二郎俩口子正在屋里唠叨,忽听林妞妞在外面说话:“爹,娘——图图找你们有事。” 秦氏和林二郎互相交换了下眼色,心说,不会这孩子又改什么主意了吧? 秦氏对外面说:“你们进来吧。” 随后门帘一动,林妞妞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她身后紧跟着胡图,也走进屋来。 林妞妞一进屋,就动作熟练地爬到椅子上。随后她蹬着椅子,在桌子上的纸包里摸了一块芙蓉糕出来。 原来,秦氏一直管着妞妞不让她随便吃零食,把零食都藏在东屋里。 所以林妞妞便找各种借口到东屋里来,顺便找零食吃。 这会儿秦氏和林二郎正在关注婚姻大事,看到她偷嘴了,却没有兴趣管她。 林二郎问胡图:“胡图,有什么事啊?” 胡图低着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顿了顿,先是问:“林叔林婶,你们跟我爹那边说得怎么样了?” 林二郎笑着说:“你爹已经答应了。我马上下聘礼,随后找人挑个好日子,就给你们定亲。”又说,“你不用惦记,两家大人都同意了,这事就不会变的。” 胡图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想,干脆结婚算了。” “啊?!” 众人一楞。 林妞妞正坐在椅子上专注地吃芙蓉糕,嘴里已经咬了一口,手里还有多半块。胡图的话一出,她手里的半块芙蓉糕,“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PS: 感谢热恋^^、等飞的燕子、书友2010061512005352三位朋友打赏,么么,多谢支持! 第140章 “妞不想结婚!” 秦氏最先反应过来,问:“胡图,你是什么意思?” 胡图说:“我想,我和妞妞干脆结婚算了——就像林叔林婶这样,结婚后,我和妞妞住在一个屋子里……” “啪嗒!”林妞妞嘴里咬的另外半块糕,也掉到了地上。 得——好容易偷到的一块糕,一口没吃下肚,都掉地上了。 林妞妞咽了咽口水,怨恨地看向胡图——你这小子就不能等妞不吃东西的时候爆料啊? 当然了,妞不吃东西的时候不多。 不过,被表白的时候损失一只鸡腿,被求婚的时候损失一块芙蓉糕,妞还是有怨言的! 秦氏和林二郎也很吃惊。他们互相看了看,面上皆有尴尬之色。他们都在猜测——现在这些小孩们,脑袋里都知道些啥了?这么小的年纪,就想同居、住一块了? 林二郎不好意思说什么,他给秦氏使眼色,让秦氏说话。 秦氏尴尬地笑了笑,对胡图说:“胡图啊,你们现在太小了。不如先订亲,等妞妞长大了,再给你们办婚事?” 胡图却很坚持,他说:“不,我要和妞妞住在一个屋子里!”又说,“可以把西屋隔成两间,让妞妞睡里边,我睡外边。” 秦氏和林二郎眨巴眨巴眼,都不明白胡图这是想干嘛? 却是秦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一拍手,说:“对了,这样也好——现在就把婚事办了,省得将来那夏婆娘再提什么条件!” 秦氏的意思是,现在只是订个婚,夏婆娘就要一百两;等到将来结婚,还不知会怎么漫天要价呢! 现在还没订下亲事。秦氏还可以抻抻夏婆娘的劲头,跟夏婆娘讨价还价;如果订婚十多年之后,到了结婚的时候,还怎么还价? 林二郎给秦氏使眼色,意思是秦氏别这么口无遮拦,怎么能当着胡图的面,就直呼夏氏为夏婆娘? 秦氏却满不在乎,她知道胡图对夏氏全无好感。秦氏对林二郎说:“二郎,你去跟张大厨说——如果夏婆娘要价一百两,咱们就让胡图当婿养子。现在就跟妞妞结婚!” 林二郎犹豫,这也太着急了吧!自己的宝贝闺女,自己还没疼够呢。这就把她交给别的男人了?甚至于,那个人都不是男人,他只是个男孩! 妞妞在旁边也听傻了。哪有这么小就结婚的,妞才不答应呢!如果只是订婚,将来还可以取消婚约、有反悔的余地;如果是结了婚。还怎么反悔? 就算将来可以离婚,再嫁也成二婚了啊! 万一妞长大了,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怎么办,难道要说“还君明珠泪双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妞妞反应过来,连忙冲秦氏叫道:“娘。娘——妞不要嫁人,妞不要嫁人!” 秦氏却笑着安慰她说:“妞妞不要怕——你不是嫁出去,你是招个上门女婿来咱家。” 那有什么不一样的?招上门女婿也是结婚啊!妞妞反抗道:“妞不要。妞不要!” 这时胡图过来一把抱起妞妞,问:“我带你去买冰糖葫芦,你要不要?” “要,要!”妞妞下意识地回答,随后反应过来。又说,“不要。不要!妞要糖葫芦,不要结婚!”她竟然差点儿让胡图骗了,骗得她答应“要”! 胡图也不管妞妞反抗,他抱着她就出去了。 剩下林二郎和秦氏俩口子,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林二郎问:“这样合适吗?” 秦氏不以为然,说:“他们俩感情好,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又说,“结婚之后,胡图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留在咱们家,” 原来,秦氏就想把胡图彻底“买”过来! “他们这么小,怎么能住一起?”林二郎不同意。 “又没有真住一起——不是说好了,把西屋隔成两间吗?”秦氏说,又说,“其实,我早就想把马厩扒了,把西厢房盖起来。等把西厢房盖起来,让胡图住西厢,妞妞住西屋,两人既住得近,也不算住一起。” “住西厢还差不多。”林二郎嘀咕。反正,他不愿意这么早就把宝贝女儿给别人! 胡图给妞妞买了串糖葫芦,抱着她来到裁缝铺的二楼。两人坐在二楼走廊里,大眼瞪着小眼。 妞妞说:“图图,妞不想这么小就嫁人。”又说,“兰香姨快三十了都没嫁呢,妞不能说三岁就嫁人啊!” 胡图更正说:“你已经四岁了。” “四岁也不是大人啊!”妞妞嚷道。又说,“反正,妞就是不愿意。” 胡图笑道:“你不愿意没用——这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那你当初怎么就可以不愿意来着!”妞妞抗议。 “我比你大!”胡图说。 妞妞无语!他再大也是小孩子啊,为什么他们都听胡图的话,就不听妞的话呢? 妞妞扭着脸,斜着眼,恨恨地看着胡图——订婚就订婚呗,为什么还要结婚呢? 看到妞妞这么气愤,胡图觉得好笑。他用手捧着妞妞的小胖脸,把她的头扳正了,让她跟自己面对面。 他用好看的丹凤眼,紧紧盯着妞妞的眼睛,说:“妞妞,我不嫌弃你好吃懒作。在我眼里,你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也是最聪明的小妞妞……” 是吗? 妞妞的眼神柔软了,甚至有些羞涩了,她低下了头。 妞妞又犯了老毛病——每当她生气的时候,胡图几句好话,就能把她哄高兴了。 胡图又说:“妞妞,你跟着我,可以好吃懒作一辈子——我养得起你。” 妞妞的心顿时荡漾了。她红着脸,几分羞涩、几分傲娇地说:“你说得虽好听,可我却是不信你——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当初你为什么不愿意?” 胡图说:“我当时是这么想的——你本来就喜欢指使别人,如果我是招赘。岂不更由你呼来喝去?” “那你现在愿意听我的了?”妞妞问。 胡图干脆地说:“当然不是!”他解释说,“你听好了——我年龄比你大,而且我是男人;虽然是上门女婿,但我是夫,你是妻——女子当以夫为天,你以后要都听我的!” 听到这话,妞妞可不乐意了。刚刚脸红羞涩什么的,全没了。她猛地抬起头,瞪着亮亮的眼睛,对胡图说:“你想得美。妞不会听任何人的,妞只听自己的!”随后她“蹭”地站起来,又说。“妞的‘好吃懒作’是妞的个性,妞不在乎别人嫌弃不嫌弃——反正,妞就是不嫁你!” 说完,妞妞气乎乎地把糖葫芦一扔,连吃的东西都不要了。转身“咯噔咯噔”下楼走了。 胡图这才明白,原来跟女人在一起,实话是不能实说的。他叹了口气,站起来,慢悠悠地去追妞妞。他琢磨要换另一套说辞,把妞妞哄得回心转意。 一下楼。却看到小翠正站在楼梯口,正静静地看着他。她刚刚在楼下,听到胡图和妞妞在走廊里的谈话了。 胡图没理小翠。跟小翠擦身而过。 小翠低声对胡图说:“主子,大姐儿还小,她心性未定……”她的语气,似乎在安慰胡图。 胡图却面无表情地说:“我想守护的人,你们谁也别想动!” 这天晚上。秦氏和林二郎俩口子商量好了,明天就让张大厨去跟胡家说——要把胡图当婿养子。现在就结婚。 第二天早晨起来,秦氏和小翠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饭。不一会儿,秦氏和小翠把早饭端上桌。 刚要招呼大家来吃饭,忽然听到大门外有人敲门。 大家奇怪,这么早来敲门,不知道是谁。 胡图前去应门。 不一会儿,胡图把来人领进院来。原来是城守府的一个差役,还领着一个小孩儿。 林二郎现在看到当官府的差役,不再像以前那么胆小了。他拱手对那差役说:“差老爷,这么早过来,有何指教?” 差役问:“你是林二郎吧?” 林二郎答:“正是小人。” 差役又问:“你家娘子可是秦氏裁缝店的老板秦娘子?” 林二郎答:“正是。” 林二郎心下困惑,不知道自己老婆背着自己,又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当然了,他不会以为秦氏有外遇,所以会有男人领着孩子找上门;他只是知道自己老婆是热心肠,经常发些不必要的善心。 林二郎向厨房里唤妞妞:“妞妞,叫你娘出来。” “哦,来喽!” 秦氏答应着,从厨房出来。 妞妞和小翠也跟了出来。 秦氏出来后,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差役身边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六七岁的年纪,皮肤黑黑的,眼睛又大又明亮。他穿着月白色绸裤褂,袖口、裤脚和对襟上镶着三寸宽的蓝边。头上缠着蓝色包头巾,右耳上戴着大大的银耳环,脖子上戴着银项圈。他背后背着个背篓,篓子有盖,盖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大娃?” 秦氏一眼就认出,这是阿娇家的大娃。 先不说大娃的长相,跟梁州当地人有明显区别,很容易辨认;就说这身衣服,这可是秦氏亲手做的,她当然认识。 PS: 感谢热恋^^、等飞的燕子的打赏,感谢等飞的燕子、dj方小的粉红票,么么大家,谢谢支持。结婚势在必行,只是正牌情敌出现了,图图要认真面对了。 第141章 大娃 PS: 感谢mkh_texas和热恋^^朋友的打赏,感谢蓝天海朋友的粉红票,么么,多谢支持! 阿娇初到梁州的时候,找遍了城里的裁缝,没人会做她们民族的服饰。后来她找到秦氏,跟秦氏说了说样子,没两天,秦氏就把南越族的服饰做了出来。 阿娇盛赞秦氏心灵手巧,所以她每次做衣服,都来找秦氏。 此时大娃身上穿的衣服,正是秦氏前些天刚给大娃做的。 差役见秦氏出来,便对秦氏说:“你就是秦娘子吧?阿娇公主临走之前对我们说,她已经同意把大娃和二娃许给你们家的千金为婿。只是二娃年纪尚小,还要吃奶,所以她把二娃带走了。她让我们先把大娃带过来给你,过几年再把二娃送过来……” “哐!” 秦氏手里的锅盖掉到了地上。 “啪!” 妞妞手里拿的煮鸡蛋也掉到了地上。 小翠忙帮妞妞把鸡蛋拾了起来——幸好还没有剥皮儿,回头剥了皮儿还可以吃。 秦氏反应过来,连忙摆手,说:“不对,不对!”她对差役说,“差老爷明鉴,按咱们梁州城的风俗,这三媒六聘都没有过,不能算定婚啊!而且,哪有一女嫁二夫的道理啊!” 差役当然也觉得这事可笑。不过他是来办公差的,便故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很认真地说:“秦娘子你听了——阿娇公主说了,按照大周朝律法,大周朝百姓与南越族通婚,按南越族的风俗……” “按南越族的风俗?” 众人一楞,不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按南越风俗,妞妞就可以让大娃、二娃兄弟都当她的丈夫? 妞妞咬着手指,心想。妞没穿越到女尊世界啊,难道也可以享受三夫四侍的待遇? 胡图扭头看了妞妞一眼,恶声恶气地提醒道:“别吃手!” 妞妞忙把手指从嘴里拿了出来,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花痴表情。 秦氏对差役说:“差老爷明鉴,我们家妞妞没跟大娃、二娃订下婚约,不能算是通婚,所以也不能按南越族的风俗啊!” 差役却说:“阿娇公主说了,当日令千金亲口说,想要大娃和二娃做婿,而且您也没有反对——依照南越族风俗。这样就算是订亲了。” 我倒! 秦氏和妞妞差点儿晕倒! 怪不得当日阿娇临走前,特意提醒了一句,“我们南越人是女人当家——周朝人跟南越人通婚。按照南越人的风俗……”原来指得不是同时要两个男人为婿,而是指议婚的事啊! 没文化,真可怕——这误会可真大啊! 秦氏没辙了,她求助地看向林二郎:“二郎,这可怎么办?当时只是玩笑话啊。又没三媒六聘,怎么能当真呢!” 秦氏虽然想过白得阿娇的儿子,当自家的劳动力;可是她们家现在正跟胡家议亲,这大娃就算是白送上门,她也不能要啊。 林二郎明白,这事怨不得秦氏。他是一家之主。此时只能是他挺身而出,来承担这个责任。他对差役说:“差老爷,但不知阿娇现在在哪儿?这事我们要说明白。当时我们不是这意思啊!” 差役却说,阿娇昨天傍晚的时候,就带着二娃跟马帮的人出发回南越了。 “那我们骑快马去追——” 胡图在旁边忽然说道。他想,那马帮带着货物,必然走不快。如果找一匹快马。肯定能追上他们。 胡图打定主意,伸手便去拉大娃。因为他想带着大娃去追阿娇。追上之后,便把大娃给阿娇送回去。 可是就在胡图的手,刚接触到大娃胳膊的时候,忽然从大娃身后的篓子里,跳出一道黑色的闪电,向胡图袭击过去。 胡图直觉不妙,连忙变换脚下重心,向旁边一跳,躲开了袭击。但是他躲得太急,身子一趔趄,差点儿跌倒。 这过程过得如电光石火,旁边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胡图闪开了,这时大家才看清——原来从大娃篓子里跳出的闪电,是一条黑色的小蛇! 只见这条小蛇,约有成人手指粗细,通身细小碎密的鳞片。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隐隐地还透着金光。它的脑袋是三角形的,应该是一条毒蛇。它大半个身子已经钻出了篓子,此时正昂着头,瞪着黑亮的小眼睛,吐着红色的信子,似乎正在向众人示威。 “蛇,蛇!” 妞妞指着小黑蛇,险些昏倒。妞最胆小了,最怕蛇虫之类的东西了! 小翠忙把妞妞向自己身后一拉,用自己的身子把妞妞挡住。同时,她的手悄悄向下一垂,袖中的暗器已捏到手中。她在寻找时机,准备把小黑蛇一刀击毙。 胡图也暗暗调整呼吸,脑袋里快速思索,怎么把小黑蛇解决掉。 面对两位“武林高手”,小黑蛇并不畏惧。它轻轻转动脖子,目光在周围众人身上逡巡,它似乎在打量,哪一个人是最有威胁的。 就在双方紧张对峙、大战一触即发之时;大娃却一回手,把小黑蛇摁回到篓子里去。 他那种随意的样子,不像对待一条蛇,就像在对待一条不听话的宠物狗。 大娃背着篓子,几步走到台阶前,一屁股坐了下来。他说:“我哪儿都不去——我娘说了,就让我在这儿!” 小孩子学语言快,大娃来梁州时间不长,已经把当地方言说得很流利了。 大家看着大娃,谁都不敢上前,因为都怕他篓子里的“宠物”。 最后还是秦氏勇敢,她尴尬地笑了笑,对大娃说:“大娃,你不想去找你娘吗?” 大娃没说话,不过他大大的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氤氤的水雾,显然他其实是想的。 秦氏又劝:“让胡图带你去找你娘,好吗?” 大娃摇头,但是眼泪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孩子哪有不想娘的?众人都替阿娇和大娃母子分离,觉得伤感。 这时胡图上前一步,他向大娃伸出手——这次他学乖了,不再上前直接拉大娃了——他说:“大娃,只要你想去,我就可以带你去。” 大娃抬头看看胡图,抽抽答答地说:“我娘说了,梁州离南越太远,路上要走好久,还恐怕有危险……若不是二娃太小,离不开娘,她也不带着二娃走……她让我留在这里,她说只要她活着,她还会回来看我的……” 说到这里,大娃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呜呜”地哭了起来。 众人也都陪着他难过。 胡图慢慢缩回了手,不再劝大娃。他想,追上阿娇再返回来,至少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可是现在,他还不清楚小翠等人有什么阴谋,他不敢离开妞妞太久。 这时,差役对林二郎和秦氏说:“二位,我已把人送到了,我要回去跟黎大人复命了。” 林二郎和秦氏忙说:“差老爷,这可不行啊——我们家妞妞跟大娃没订亲,阿娇说得可不做数啊!”他们又说,“对了,大娃他爹是孙有财——要不把大娃送到孙有财家去吧?” 差役说:“这可不行,按大周律法,大娃归阿娇公主所有。阿娇公主走之前说了,大娃不能让孙有财带走。若孙有财敢带大娃走,就以拐带罪判刑!” “有这么厉害?”林二郎和秦氏不解,“孙有财可是大娃的亲爹啊!” 差役说:“没有办法。朝廷三令五申,要与四边邻族友好相处。尤其是南越族,多年来一直臣服我大周朝,从无犯逆之事。朝廷格外重视与南越族的关系。比如这次阿娇公主回南越,朝廷不仅派了钦差护送,而且召令沿途驿站,好好接待,不得有差。” “啊?” 林二郎和秦氏面面相觑。心说,还有这种事?当初阿娇跟着孙有财的时候,是个让婆婆看不起的外地媳妇儿;如今阿娇不跟着孙有财了,地位马上升上去,成了公主了! 这一秒钟变公主的事,可真让人接受不了啊! 差役走了,林二郎家的早饭都快晾凉了。幸好现在天气转暖,温温凉凉地正好吃。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大娃也坐了过来,跟大家一起吃——不管是不是妞妞的小女婿,也要给人家吃饭啊。 只是大娃的“宠物”让人心惊胆战。幸好吃饭的时候,大娃把篓子放在了外面。 秦氏说:“大娃,你怎么养条蛇啊,不怕被它咬到?” 大娃认真地说:“它不是普通的蛇,它叫小龙,它对我很重要!” 秦氏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吧,不管它是什么,你都要看好了它,千万别让它咬到人。” 大娃说:“它不会随便咬人。它只会在我遇到危险时,才会攻击人。”说到这,大娃警惕地看了胡图一眼。 胡图不满地瞪了大娃一眼,说:“我刚只是想带你去找你娘,哪里让你遇到危险了?” 大娃说:“对不起——我以为你要骗我出去,把我扔到外面。” 原来,大娃的“宠物”,能感觉到主人身上的气息。当时胡图去抓大娃的胳膊,大娃一紧张,身体肌肉自然绷紧。小龙感觉到了,便从篓子里蹿出来,保护它的主人。 第142章 小龙 PS: 感谢唂仴朋友的粉红票,么么,多谢鼓励。 大娃的话,让大家都看向胡图。 因为胡图正和妞妞议亲,大娃的突然出现,肯定是打乱了原来的计划。于是大家不由想到,胡图确实有犯罪动机——刚刚他说带大娃去找他娘,也许是想把大娃扔到山沟里喂狼! 胡图大窘,他可以对小翠出杀招,却不会对个无辜的小孩子使什么手段。 妞妞首先爆笑起来,她幸灾乐祸地指着胡图,说:“瞧你这人品,连蛇都信不过你!” 妞妞一笑,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胡图不是那样的人。 秦氏笑着对大娃说:“大娃,他是胡图,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大哥哥。” 大娃点点头,很认真地对胡图说:“大哥,我知道了,你是好人。” 胡图尴尬地笑笑——他可不想跟大娃论兄弟,因为大娃家时兴兄弟共侍一妻,他可接受不了! 吃过早饭,林二郎跟秦氏商量,因为大娃的出现,胡图和妞妞的婚事要怎么办? 秦氏思考了一下,说:“我去找徐夫人,托她跟黎大人讲明情况——当时就是开玩笑似的那么一说,无凭无据,不能算订亲;既然没有订亲,我们当然也就没必要按照南越族的规矩行事。” 林二郎点头,觉得秦氏说得有道理。他说:“那就等黎大人判下来,我们再去找胡掌柜说亲事?” 秦氏却诡秘地一笑,说:“不,我们现在就去找胡掌柜议亲。让那夏婆娘知道——我们这里有个现成的、一文钱财礼都不要的大娃等着呢,她可讹不了我们!” 林二郎吃惊,问:“这样也行?” 秦氏说:“当然行!那夏婆娘错过了这个村,可就再没这个店了!她不把胡图招赘到咱家。她能把胡图撵到哪儿去?”她又说,“你让张大厨告诉那夏氏——如果我们妞妞跟大娃结了亲,那我们妞妞的婚事,就要依照南越人的风俗了;就算她再想反悔,再把胡图送过来,也只做‘小’了!” 说到这儿,秦氏笑了起来——她觉得南越人的风俗真有意思,不是男人三妻四妾,而是女人三夫四侍!原来,天下还有让女人这般扬眉吐气的地方。 林二郎却不高兴。有一个胡图要抢他的宝贝女儿,他已很不高兴了,这会儿又来了一双。他绝对不答应! 秦氏和林二郎商量好之后,各自行事。 林二郎是先走的,因为他要去酒楼照看生意。 秦氏则要等铺子开张后,跟女工们交待一下活计,并让胡图看好铺子。才能出门。 秦氏从里到外转了一圈。她看到小翠已经把厨房收拾干净,正在扫院子。可是却不见妞妞、胡图和大娃,不知这三人到哪里去了。 忽然,妞妞从楼上惊慌失措地跑下来,说:“娘,娘——小龙不见了!” “你说大娃的那条蛇?难道它跑了?”秦氏惊慌问道。 小翠在院里听到她们对话。忙扔下扫帚跑进屋来。小翠一把抱起妞妞,说:“妞妞,你别到处乱跑。让胡图他们先找找看。” 小翠的意思是,蛇是种善于潜行的动物,它有可能藏在各种角落里——柜台下、布匹里,还有裁缝案子上堆的衣服里! 小翠这么一说,秦氏和妞妞顿时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似乎那条毒蛇正瞪着阴险的小眼睛,在某个角落里窥测着她们。 “啊啊。这可怎么办?”秦氏惊叫起来。她顺手抄起一根挂衣服用的长竹竿,捅捅柜台上的布匹,又捅捅裁缝案子上的衣服——她想来的“打草惊蛇”,把小龙吓出来。 这时,胡图和大娃从楼上下来了。他们说,楼上已经找遍了,没找到小龙的踪迹。 看到两个“男人”来了,三个“女人”跳到柜台上,抱成一团躲起来,让“男人们”赶紧抓蛇。 可是两个“男人”东翻翻、西找找,仍然没找到小龙的下落。 秦氏着急,找不到小龙,铺子怎么开门啊?不要说女工们害怕,若是吓到了客人,或者咬到了谁,这裁缝铺还不得关门啊! 秦氏对大娃说:“大娃,你平时是怎么叫它的?你叫叫它啊!”秦氏的意思是问,大娃平时是怎么召唤他的“宠物”的。 妞妞觉得可笑,她说:“娘,蛇都是聋子,它听不到人说话的!” “蛇是聋子?”秦氏等人很惊奇,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知识。 妞妞说:“它们不仅是聋子,还是半个瞎子。它们是靠腹部感受震动,来感知外部事物的。还有,它们的舌头和眼部的热窝,也可以感觉到猎物的位置。” 妞妞情急之下,把她知道的科学知识,给大家普及了一下。 大娃惊奇地看向妞妞,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妞妞眨巴眨巴眼,随口编道:“天生就知道啊!” 别人都道妞妞在吹牛,猜她必是听谁说过。 但是大娃却是一脸无比崇敬的表情看向妞妞,说:“我们部落里的先知就是这样,天生就知道好多事情!” 妞妞一笑,她没想到自己还真把大娃给忽悠住了。 这时,小翠忽然想到什么。她问大娃:“大娃,你平时喂小龙吃些什么?”原来,小翠想用食物把小龙引逗出来。 大娃说:“我没喂过它,它自己会找东西吃——我和娘在南货栈里住着的时候,它自己会到库房里抓老鼠吃。”说到这儿,大娃有些伤感,他说,“我和娘搬到驿站之后,小龙一直逮不到吃的,一直在挨饿……” 胡图突然问道:“小龙会不会又去逮老鼠了?” 原来,裁缝铺里也有老鼠。老鼠经常会咬坏布匹,这是一直让秦氏头疼的问题。而且她还不敢养猫,因为猫也会抓坏布匹。 幸好胡图耳朵灵,他就住在库房隔壁。若是听到库房里有老鼠,他便拿个竹竿,敲敲布匹把老鼠赶走。也就是说,大家一直把胡图当猫用。 大娃听说这里有老鼠,变得高兴起来。他说:“小龙这些天已经饿坏了。它肯定是发现这里有老鼠,所以才从篓子里溜出去,抓老鼠去了。” 大家这才弄明白小龙逃跑的原因——原来,小龙平时挺乖的,这次是饿坏了,才溜出去找食物的。 但是只弄明白原因不行,还要找到它大家才能放心啊。否则莫明其妙地被它咬一口,那该多可怕啊! “它会不会跑到大街上去?”妞妞问。 大娃说:“不会,小龙吃饱了,就会自己回到篓子里去——因为这个篓子是用南越森林里的万年青藤编的,这里有家的味道,小龙只认这个地方。” 听大娃这么说,大家又不知该怎么办了——现在楼上楼下都找遍了,篓子里也没有,小龙能到哪里去呢? 大家想了一会儿,最后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升降机——只剩下这个地方没搜过了,刚刚大家都忽略了它。 胡图走到升降机前,小心翼翼地把门板拉开。果然,小龙真就在这里。它正懒洋洋地盘在箱子里打着瞌睡。它的肚腹鼓鼓的,显然是已经吃饱了。 “小龙——” 大娃惊喜地叫了一声,过来一把将小龙抓了起来。 小龙攀在大娃的肩膀上,嘴里吐着信子,用信子在大娃脸上触了两下,就像在亲吻大娃。随后,它乖乖地爬进了大娃身后的篓子。 终于找到了小龙,大家松了一口气。不过大家还是很奇怪,小龙是怎么跑到升降机的箱子里去的? 这时胡图想起来,因为今天要进新货,他刚刚把升降机放了下来,准备等会儿把新进的布匹搬到楼上库房。 胡图对大家说,应该是他在放下升降机之前,小龙便钻了进去;后来它被随着升降机降到了一楼,便迷了路,不知道该往哪去了。 听胡图这么解释,大家觉得挺有意思的。妞妞更是笑道:“原来蛇也会迷路啊!” 胡图则趁机吓唬她:“看你下回还吵着坐升降机,说不定小龙就在里面呢!” 妞妞嘴一撇,顿时老实了。她忽然想到,如果以后大娃住在铺子里,随身带着一条毒蛇,真是太可怕了。 幸好,秦氏没打算让大娃和他的宠物在自己家里长住。铺子开门以后,她跟女工们交待好今天的工作,便打算带着大娃去忠义侯府找徐夫人。 听说要去忠义侯府,妞妞吵着要跟着,因为她要去跟兰香姨姨玩儿。她跟大娃介绍说:“兰香姨姨最好了……” 秦氏在旁边不屑地说:“你当然说她好——她只会惯着你,你要什么她就给你买什么!” 妞妞很没良心地对她娘笑道:“娘,你吃醋了!” “呸!”秦氏呸了妞妞一声,说,“我是你亲娘,我吃得哪门子醋?你不高兴我也要管你,我管你高兴不高兴!” 妞妞嬉皮笑脸地说:“你还是吃醋了!” 气得秦氏说:“你再跟我贫,我不带你去了!” 其实妞妞的话,是说给胡图听的。她感觉大娃出现之后,胡图一直在吃醋,他脸上有种酸酸的表情,挺好玩儿的。 可秦氏却真不想带妞妞去了,她嫌妞妞碍手碍脚的。 这时,大娃忽然一把拉住妞妞的手,说:“我哪儿都不去,除非是跟你出去……” 第143章 “妞是先知” PS: 感谢温瞳C朋友的评价票,谢谢支持。 大娃说自己不离开裁缝铺,除非是跟着妞妞一起出去。 林妞妞眨巴眨巴眼,奇怪地问他:“这是为什么呢?” 大娃认真地说:“我娘说了——只要你愿意、我愿意,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是伟大的先知,我愿意跟着你……” “哦,哦,哦——” 妞妞夸张地连叫三声,一声比一声叫得高。 她一边叫,一边幸灾乐祸地看向胡图——那意思是,你看到了吧,我有自由恋爱的对象了,比你这包办婚姻的好啊! 而且人家还是南越的小王子哦,而且人家还有很酷的宠物哦! 胡图果然被气到了——他恶狠狠地瞪了妞妞一眼,丹凤眼里的冷光都能杀人了。 妞妞接收到胡图的冷光,立马就老实了。她面上的得意之色收敛了一些,不过她心里已经笑到爆棚。 大娃一定要跟着妞妞,妞妞不去忠义侯府,他也不去……所以秦氏只好带上妞妞。 秦氏建议大娃,把他的“宠物”放在家里,怕到侯府又给它跑了,惊扰到徐夫人就不好了。 可是大娃不同意,他说不管到哪儿,他都要带着他的小龙。 秦氏只得让他在篓子盖上加了道绳子,确保小龙不会偷跑出来。 大娃挺不高兴,觉得这种做法是对小龙的不尊重。 不过妞妞说她也怕小龙,让大娃把盖子系结实了。大娃只得同意了。大娃对妞妞嘟嘟囔囔地说:“你不应该怕它的,伟大的先知什么都不怕。” 妞妞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儿,说:“我哪儿长得像先知了?” 秦氏雇了辆车来,带上妞妞和大娃还有小龙。三个人一条蛇。一起坐上车出发。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忠义侯府。 秦氏先见到了兰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兰香不敢怠慢,忙去回禀徐夫人。 徐夫人一直把秦氏当成自己的亲人,此时听说秦氏有事相求,她一口答应下来,马上就带着秦氏去隔壁的城守府,去找她的表兄黎汉卿黎大人, 徐夫人带着秦氏走了,兰香招待两个孩子。 妞妞想去西花园玩儿。看看兰香她们今年又种了什么瓜菜。 兰香说她们今年不仅种了瓜菜,还种了几味药材……随后便带着两个孩子来到花园里。 此时正是初夏,花园里草木勃发。郁郁葱葱。大娃似乎很喜欢这些绿色植物,他背着篓子,撒开腿,往田地里跑去。 兰香则带着妞妞,坐在田边的小亭子里。喝茶、吃点心。 兰香跟妞妞开玩笑,说:“妞妞,你马上就要做小小新娘子了,要不要姨姨帮你做嫁衣?” 妞妞认真地说:“姨姨,妞才不想结婚呢!”又说,“姨姨都还没结婚呢。凭什么让妞结婚啊!” 兰香笑了,说:“妞妞比姨姨本事大啊,这么小就把自己的终事大事完成了。” 妞妞却不高兴。撅着嘴,连茶点都不想吃了。 兰香拉起妞妞的小胖手,说:“好妞妞,姨姨帮你绣大红嫁衣,还给你打全套的头面。好不好?” 原来,每个女人心里都有一个穿嫁衣的梦。兰香自己没机会穿上嫁衣。她就要给她心爱的小妞妞,好好打扮一番,哪怕妞妞只是个娃娃新娘。 兰香把妞妞拉到近前,叉着手指,度量起妞妞的肩宽、腰围来。 妞妞老大的不情愿。她梦中的婚礼,是穿婚纱、喝香槟、切蛋糕的婚礼;她的新郎高大英俊,穿白色燕尾服,还要送她玫瑰花和钻石戒指。 谁想穿什么红裙红袄,还蒙红盖头,多俗气啊! 忽然,妞妞想起那次她在手上的红光里看到的影像——她穿着红色喜服,做了娃娃新娘! 莫非那水晶球里的影像,不是前世发生过的事情,而是这一世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莫非她有预见未来的能力,真的是什么“先知”吗? 最先说妞妞是先知的,是大娃。妞妞想,应该去找大娃问问明白,先知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又怎么会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这么想着,妞妞撒腿就要跑。 兰香拉着她,说:“你要去做什么?” “我去找大娃玩会儿。”妞妞说。 “好吧——”兰香答应了,对妞妞“你跟大娃玩会儿,我去厨房看看中午吃什么。” 兰香并不知道,大娃有只危险的“宠物”;她只知道妞妞经常在花园里玩儿,没有什么可惦记的。于是她去厨房准备午饭,留下两个孩子在花园里。 “大娃,大娃——” 妞妞沿着田垄一边跑,一边叫。两边的豆秧已长到跟她一般高。她的粉红衫子,在绿色的豆秧中一闪一闪,熬是好看。 大娃从旁边的草丛中跑了出来,拦住她:“我在这里呢,你跑过来干什么?” “我想问问你,你们那里的先知,是什么样子的?”妞妞喘着气,问。 “她是个女人。”大娃说。 “我知道是个女人——你们那里有本事的人都是女人!”妞妞说。 “才不是,好猎手都是男人!”大娃争辩道。 “好吧,好吧,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我就问你们那的先知是什么样的,她会什么,有多厉害?” 大娃摸着头,想了想,说:“先知说,我娘总有一天会离开南越;她还说,如果我离开南越,就很难回去了……”大娃说到这儿,有些伤感。 “可是,先知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妞妞追问。 大娃摇头,说:“我不清楚——我外祖母去找先知问事情,我没有去。”又说,“人们说,先知有个水晶球。她是从水晶球里看到未来的。” “我的天!”妞妞这时明白了,她手掌上红光,就是一个水晶球啊! 妞妞一拉大娃,说:“跟我走,我们来验证一下,我到底是不是先知!” 其实妞妞一直在琢磨,她的超能力是怎么触发的? 经过苦思冥想,她想到一种可能,她的超能力与徐夫人家的那套古籍有关——红光第一次出现时,秦氏正在整理衣箱。肯定是把那套古籍顺便拿了出来;而第二次,也就是她看到影像的那次,她正抱着那套古籍…… 妞妞拉着大娃。一路跑到刘静安的院中。 妞妞想,既然秦氏把那套古籍,当做送刘静安的礼物,又还给了刘家;所以那套古籍应该在刘静安的书房中才对。所以她跑到刘静安这里来找那套古籍,以验证她的猜测。 刘静安已经去京城国子监求学了。他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这会儿他不在家,院里空着没有人。 妞妞对于刘静安的书房可谓轻车熟路了。她跑进院子,来到西耳房门前。她推着两扇房门,从门缝里轻轻一挤,就挤了进去。 大娃紧跟着妞妞,他也从门缝挤了进去。 可是那套古籍究竟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妞妞站在书架前。看着一排排的书籍,寻找那套古籍的影子。她不时看看自己的手掌,希望手掌上的痣和古籍产生感应。让她循着红光找到古籍。 可是试了半天,红光没有出现,古籍也没有找到。 总不会在徐夫人房里吧?如果在徐夫人房里,那可真麻烦了。徐夫人曾说过,那套古籍挺值钱的。说不定真被徐夫人藏起来了呢! 妞妞不甘心,她让大娃把书架上的书搬出来。看看书后面有没有暗格。 大娃很听话,妞妞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上前把一摞摞书籍搬了出来。妞妞扒着书架向格子里看。忽然,她看到其中一层格子的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一探手,把东西拿出来。原来一方手帕,白绫子底,当中绣两只小鸟并立枝头,四角绣着香草兰花……这样女性化的手帕,肯定不是刘静安的。莫非是徐夫人或者兰香丢在这里的? 不过,妞妞的心思在寻找古籍上,没兴趣对手帕做更多研究。她拿着手帕看了两眼,便顺手把帕子扔到一边。 外屋没有,妞妞又领着大娃来到里屋。 妞妞看到刘静安的床头有个檀木书箱。她心中一喜,猜想古籍就在里面。 可是凑到近前一看,书箱上还有锁。 不过这可难不住她。她从桌上找到一根铜制的灯挑子,对着锁孔拨了几拨,就把锁打开了。 妞妞干着溜门撬锁的事儿,大娃跟在旁边却一声不吭。似乎他认为,妞妞做的,都是正确的。 妞妞把箱子打开了,她一眼就看到,那套古籍真的就在箱子里。妞妞欣喜地把古籍拿出来,打开封套。 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妞妞的手掌上,慢慢腾起一团红光,越来越亮。 “哇——”妞妞和大娃都看呆了。 大娃反应过来后,忙双手合什,恭敬地冲着红光拜了两拜,问:“先知大人,请问——我若留在梁州,将来会怎么样?” 这时,水晶球中慢慢有影像出现,而且越来越清晰。 妞妞和大娃都把头凑近了观看。 只见水晶球中人影,是年纪稍大些的大娃,他穿着南越族的服饰,喜笑颜开的,站在一个铺子前面。 忽然一个小女孩跑过来,跟大娃说话。仔细一看,那小女孩分明就是长大的妞妞! 只见大妞妞拉着大大娃的手,两人蹦蹦跳跳地走进了铺子。 再看那铺子里的布置,有橱子、有瓷瓮,分明是一间药铺。 走进药铺以后,大大娃从柜台后拿出一个帐本来,让大妞妞看,似乎是让大妞妞查帐…… 第144章 “小龙有毒” “哇哦——” 妞妞和大娃看着“水晶球”中的影像,惊奇不已。他们在想,莫非多年以后,他们合伙开了间药铺? 这时,红光忽然消散,影像也随之消失了。 大娃很高兴,他对妞妞说:“看来我娘让我留在梁州,让我跟你在一起,是对的啊!” 妞妞却很纳闷,如果大娃后来留了下来,那妞的新郎是谁啊,难道不是胡图吗? 妞妞用手摆弄古籍,希望“水晶球”再次出现。因为她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真要嫁人了,最重要的是看看新郎究竟是哪位! 可奇怪的是,这次不管妞妞怎么摆弄,红光都没有出现。 妞妞把古籍打开来研究。这套古籍看上去,就跟平时常见的线装书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纸张发黄、墨迹发暗,内容晦涩难懂。换言之,妞妞虽认得书中的字,但是却不知道它们究竟在讲些什么。 妞妞想,说不定她跟古籍的这种感应,需要消耗她的“精神力”。这会儿她的“精神力”没有了,超能力也就没了——看来,妞以后还是要多吃啊,因为多吃才能保障能量供给啊! 妞妞正在瞎琢磨,忽然听到门外锁片响动的声音,有人正在开书房的门锁。 妞妞吓了一跳,忙把古籍套上封套放回箱子里,又迅速把箱子上的锁锁上。 刚收拾好,外面的那个人就进来了。 这一次,妞妞没来及藏到床底下去,她跟大娃呆呆地坐在床上。 来人站在卧室门口,看到坐在床上的妞妞和大娃,顿时明白了,外屋那一地的书是谁弄的。他对妞妞嗔道:“吓我一跳。原来是你!” 妞妞一看来人,不是别人,原来是城守府的公子黎念恩。 黎念恩是林妞妞的手下败将,准确的说,是“口”下败将。林妞妞才不怕他。她跳下床,拉着大娃向外就走。 “别走——”黎念恩拦住了他们,他故意吓唬妞妞,说:“我今儿可逮到贼了!说,你们在这儿想偷什么?” 妞妞冲黎念恩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说:“我们才不是贼呢!” 黎念恩说:“主人的房门锁着呢,你们却闯了进来,不是贼是什么?” 妞妞辩道:“对你来说是锁着的。对我们来说不是——门缝好大呢,对我们来说,门就是开着的!” 黎念恩顿时无语,他又让妞妞说得没话说了。 林妞妞得意,她就喜欢看黎念恩吃瘪的样子。 林妞妞占了上风。反而不走了。她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黎念恩,问:“小夫子,你不是跟安哥哥去京城求学了吗?你怎么回来了,莫非你逃学了?” 黎念恩被妞妞问住了。 原来他这次是请假回来的。因为跟他去京城陪读的侍妾忽然怀了孕,他只得把那侍妾送回梁州来。 原来,男人虽喜欢做“那事”。但是对“那事”可能产生的后果,通常是没有什么预期的。尤其是黎念恩,他本身年龄又小。听说侍妾怀了孕,更是不知所措。他只得把人送回家来,让老娘帮忙处置。 刚刚徐夫人到了城守府,跟黎大人说大娃的事情。于是大家都知道,侯府这边来了位南越族的小客人。黎氏兄妹好奇。便一起随着徐夫人过来,想看看那位小客人长什么样。 此时黎念慈就在徐夫人院中。黎念恩则来到刘静安院里。因为他回来之前。刘静安托付他在书房里找本书,捎到京城去。 于是黎念恩过来找书,不想却恰好遇到妞妞和大娃在这里。 黎念恩被妞妞问到尴尬事,面上无光。他气哼哼地,故意不理妞妞问话,自去书架前找书。他看到书架上书都被妞妞翻乱了,不屑地撇撇嘴。 大娃在旁边看出黎念恩表情不悦。大娃是个乖巧的好孩子,他不想被人说,忙把他刚从书架上搬出来的书,重又搬回到书架上去。还有地上那条手帕,那是妞妞随手扔到地上的,他也拿了起来——他认为那帕子既然是从书架上拿的,此时当然要放回原来的地方。 如果大娃不把帕子往书架上放,黎念恩根本不会留意到地上有条手帕。现在看到大娃把帕子往书架里面放,他觉得奇怪。他一把拿过帕子,问:“这是做什么的?” 大娃说:“这东西原就是放在这堆书后面,我们什么都没拿!”大娃的意思是想说,他们可不是贼! 黎念恩展开帕子,端详了一下,帕子所绣图案为“花开并蒂、玉鸟成双”,其中寓意不言而明。他拎着帕子问妞妞:“这是你绣的?” 妞妞吐吐舌头,笑嘻嘻地反问:“你信吗?” 黎念恩没说话,他的意思是当然不信。 林妞妞好吃懒做,大名远扬,就连她收买招娣当枪手的事大家也都知道。 所以黎念恩猜也不会是林妞妞绣的——若让她绣这么一幅规整的作品,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既然不是林妞妞,那就另有其人。可会是谁呢? 黎念恩越思越想,眉头皱得越紧。忽然他把帕子袖了起来,扭头就走。 “喂,你站住!”妞妞在他后面叫道,“既然是在安哥哥房中找到的,肯定是夫人或者兰香姨的。你拿走了算怎么回事?快给放回去——你不放,我就说你是贼!” 黎念恩楞了一下。但是他想到帕子上的图案,便猜测十之八九不是徐夫人或兰香的。因为那二人,一个在守节,一个立志不嫁,才不会绣这么暧昧的图案呢! 黎念恩真是“扫黄打非”的急先锋,这样一方小手帕,不知又犯了他什么忌讳。就看他揣着帕子就走了,理也不理林妞妞。 其实,他走就走呗,把帕子拿走也无所谓,反正也不是妞的。 可气人的是。他出门的时候,竟然又把房门锁上了! 这是赤果果的报复! 尤其他还把锁链子紧了一圈,这回妞妞竟然钻不出去了! “哦,哦——”林妞妞夸张地叫着。 她侧着身子,用左肩试了试不行;又换右边,还是不行!她差点儿被卡在门缝里! “这个魂淡!”林妞妞骂道,又跟大娃告诉,“他欺负妞长得肥!” “我能钻出去,我去跟他要钥匙。”大娃建议说。 “太便宜他了!”林妞妞说,又说。“你要让小龙咬他!” 大娃一窘,说:“小龙有毒,咬到会没命的!” 说到小龙。林妞妞忽然注意到,大娃没有背着他的小背篓。她奇怪地问:“大娃,你不是从不离开小龙吗,怎么小龙没在你身边?” 大娃说:“我把它放花园里了。” 放花园里了,放花园里了! 林妞妞一惊。她说:“你把它放花园里了?难道你觉得它刚刚吃撑了。所以这会儿想让它散散步?” 大娃说:“才不是!是因为花园里有小龙喜欢的药材,小龙喜欢闻药材的味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它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可能会咬到无辜的人?” “它不会随便咬人,而且我看着它呢!” “你看着它?”林妞妞叫道,她用手夸张地比划着。说,“你现在人在这儿,可是它却在那儿——” 大娃白了林妞妞一眼。撅着嘴说:“是你拉着我过来的啊!”他又嘀咕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的小龙呢?” “你为什么非要我喜欢它呢?”妞妞反问道。小龙长相恐怖,还会攻击人,她变态了才会喜欢它! 忽然,大娃神色一变。说了一声:“不好!” 妞妞问:“怎么了?” 大娃紧张地说:“好像小龙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妞妞无奈地一拍自己的脑门,说:“那还等什么。快回花园看看吧!” 妞妞放弃了门缝这条常规路线,她拉着大娃来到窗户边。他们蹬着椅子爬上窗台,从窗台上跳了出去。 随后妞妞拉着大娃一路飞跑,向西花园跑去。 刚来到花园,就看到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不好了,兰香姑娘被蛇咬了!” “啊?!”妞妞吓了一跳,大娃的预感还真准确,真出事情了! 妞妞忙问,兰香在哪儿呢? 婆子指指远处的药圃,说:“我正在锄草,听到姑娘叫大姐儿;我就告诉姑娘,大姐儿到别处去了,这时姑娘就被蛇咬到了……” 原来,刚刚兰香从厨房出来,便听说徐夫人和秦氏从城守府那边回来了。她以为妞妞和大娃一直在花园里玩,便过来花园这边找妞妞。 她一边唤着妞妞的名字,一边向药圃这边走来。 在花园里锄草的婆子听到兰香在找妞妞,便告诉兰香——妞妞和大娃刚刚离开了,但是她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兰香一边跟婆子说着话,一边打算再去别的地方找。正走着,忽然感到脚下踩到了什么,接着小腿肚子上一疼,她跌倒在田垄上。 那婆子看到兰香跌倒,忙过来搀扶。她恰好看兰香脚边,有条黑色的影子,一闪,游到草丛里去了。 婆子吓了一跳,她虽没看得太真切,但她知道那是一条蛇。 婆子再看兰香,只见兰香惊恐地指着自己的腿,说自己恐怕是被蛇咬到了。 婆子拉起兰香的裤管,果然看到兰香的小腿部位,有两个圆圆的小孔。小孔里向外流着血水,小腿已经开始肿胀。 婆子吓坏了,她天天在花园里锄草、浇水,虽偶尔会看到斑斓锦蛇,却都是不会咬人的。她正打算去叫人,恰好遇到妞妞他们过来……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多谢支持。 第145章 “不是先知是先吃” PS: 感谢张克伟朋友的粉红票,么么,多谢支持。最近很忙,几次想暂停下来,可是看到朋友们的鼓励,就又有了劲头。后来想明白了,不管多忙,也能抽空写点儿啊,习惯了也就好了。尽最大努力吧,加油! 妞妞让婆子去找徐夫人,请个懂蛇伤的大夫来;她则带着大娃来找兰香。 在药圃边的田垄上,妞妞和大娃找到了兰香。只见兰香躺在地上,人已经昏迷了。 “兰香姨——”妞妞惊叫了一声。 想不到小龙的毒性这样厉害,这才不多时,兰香竟然就昏迷了! 妞妞都快急哭了,她会解九连环,却不知道该怎么治蛇伤啊! 这时大娃从腰里抽出一把匕首,他蹲下身,用匕首把兰香的裤腿划开了。只见兰香的小腿肚子上,有两个圆形的牙印。被咬的地方开始发黑、肿胀,显然是蛇毒在扩散。 妞妞问:“大娃,你会治蛇伤吗?”又说,“兰香姨被你的小龙咬了,她会死掉吗?” 大娃对妞妞说:“别怕,她不会死的。”又说,“你抱着她的头,我来给她治伤。” 妞妞坐在地上,用手抬起兰香的头,让兰香把头枕在她的腿上,随后看着大娃治伤。 就见大娃用匕首划开兰香小腿上的皮肤,俯下身,用嘴把蛇毒吸了出来。毒血吸干净了,他又跑到旁边地里,找来一种药草,搁在嘴里嚼了嚼,给兰香敷在伤口上。 最后,大娃用妞妞的帕子,给兰香包扎上伤口。 妞妞看看兰香的脸色,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兰香面色发灰。嘴唇发白,额头微微有些发热。 “大娃,兰香姨能好起来吗?”妞妞问。 大娃看着兰香仍是一副中毒昏迷的模样,心下也没底。他咬咬嘴唇,忽然拿起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划了道口子,鲜血登时流了出来。 “大娃,你想干什么?”妞妞看大娃划破了自己的胳膊,吓了一跳。她想,虽然兰香是被你的宠物咬伤的。可你也没必要割腕自尽啊! 大娃用另一只手,捧着流血的手腕,对妞妞说:“快。让她喝下去,我的血能解百毒!” “不会吧!”妞妞心想,此时有一剂蛇毒血清更好,而不是直接灌血啊! 不过,现在她只能听大娃的指挥。她用手一捏兰香的下巴。让兰香张开嘴。大娃把伤口对准兰香的嘴,把血滴到兰香的嘴里。 这时,徐夫人、秦氏还有黎家兄妹等人,接到消息都跑了过来。他们正好看到大娃给兰香喂血的一幕。 众人惊骇不已。 黎念恩上前喝道:“别胡闹,这叫什么治法?!”又说,“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还是把兰香姐姐抬到屋里去吧!” 这会儿,大娃已经给兰香喂了几口血。他站起来,让到一旁。婆子们过来。把兰香抬起来放到软轿上,就近抬到邀月楼里。 秦氏过来抱起地上的妞妞,拍拍她身上的土,问:“妞妞你怎么样,没有咬到你吧?” 妞妞摇头。她看向大娃,大娃的手腕上的伤口还在向外渗血。 秦氏也看到了大娃手腕上的伤。她忙放下妞妞。来到大娃面前,用自己的帕子给大娃包扎上伤口。 “等会儿一起找大夫看看。”秦氏对大娃说。 秦氏说着,一手抱着妞妞,一手拉着大娃,也来到邀月楼。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他先给兰香诊脉。 大夫诊过脉,说兰香脉象平稳,中毒不深,应该是刚才处置及时、蛇毒没有侵入太深的原因。他说兰香现在昏迷不醒,多半是吓的,并非中毒所致。他给兰香开了付驱毒的汤药,又重新包扎了下伤口。 大夫又给大娃看了看手腕上的伤。伤口不深,并无大碍。他给大娃重新包扎过,嘱咐大娃不要沾水,过几日也就好了。 大夫对于大娃及时处置毒蛇咬伤的作法,很是赞赏。不过对于以血驱毒的办法,他并不敢苟同。他说,也许那南越森林中的民族,长年与毒虫打交道,自有一套办法,但是大周朝的医书上并无此等记载。 听说兰香没事,众人惊魂方定。送走大夫,徐夫人这才想起来,那条咬人的毒蛇还在园子里。她向下面询问:“哪个家人会捕蛇,快把那蛇捉起来,免得再咬到人。” 大娃在旁边听说要捉他的“宠物”,他忙说:“你们别伤害小龙——它刚刚咬人不是有意的,是因为人踩到了它,它才要自卫。” 徐夫人说:“它在地上爬,谁能看得到它?”又说,“总之,它咬了人,还是要把它捉起来才对。” 徐夫人一向视兰香为自己的妹妹和女儿。刚刚听说兰香被毒蛇咬了,她可吓坏了。所以她此时说话的语气,有几分严厉。 大娃一听,忽然哭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嚷嚷道:“你们为什么都不喜欢小龙,你们为什么都不喜欢小龙!” 看大娃哭这么伤心,徐夫人也不忍心了。她猜想,大娃被阿娇留在这里,举目无亲,恐怕这条“宠物”蛇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大娃一边哭,一边用胳膊擦眼泪。 林妞妞过来劝他,说:“大娃,你别哭了——大夫刚给你包扎好伤口,你都要把绷带蹭下来了!” 大娃换了个胳膊擦眼泪,他抽抽答答地说:“如果小龙死了,我也会死的……” 林妞妞想,其实这事儿也有她的错——如果不是她叫着大娃跟她去书房,大娃一直在园子里看着,小龙也许就不会咬到人。所以她想帮助大娃和小龙。 妞妞对大娃说:“大娃,你把小龙关到篓子里,别让它在花园里乱跑了,行吗?” 大娃抬起头看向妞妞,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林妞妞便对徐夫人说:“夫人。让大娃去找小龙吧——小龙是大娃养的,只有他才能捉到它啊。”她又对大娃说,“大娃,这次你抓到小龙,一定要看好它,别让它再咬到人。” 大娃扭过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徐夫人,期待她同意,让他去找小龙。 徐夫人一想,觉得妞妞说的有道理。于是她叫俩个家人来,叫他们跟着大娃去捉蛇。 大娃却不让别人跟着,自己就跑了出去。 徐夫人对左右说:“这怎么行。别让他再被蛇咬了,快跟出去看看。” 于是众人都跟了出来。远远的,就看到大娃向药圃那边跑去。 家人们要跟上去,却被林妞妞拦住,说:“别跟着——人多了。会吓到小龙,更捉不住它了。” 众人便都站在邀月楼前面等着。 不一会儿,大娃跑回来了。他背着他那只篓子,脸上有欣喜的表情,看来他已经捉到小龙了。 果然,大娃告诉大家。小龙自己乖乖地爬进了篓子里。 “你们看——” 大娃打开篓子让大家看。 众人吓一跳,齐往后退,哪个敢向上前看。 大娃将篓子侧倾。大家这才看到,一条小黑蛇盘屈着身子,卧在篓子底部。 大娃撅着嘴,委屈地对大家说:“你们吓到它了,它很害怕。”说着。他把胳膊伸进篓子里,嘴里说。“小龙,你出来——你刚刚咬到人了,跟大家道个歉,让大家原谅你。” 小龙就好像真听懂了大娃的话,它就真顺着大娃的胳膊慢慢地爬了出来。它攀爬到大娃的肩膀上,吐着信子,在大娃脸上亲了亲,随后很温驯地低下头。 大娃对大家说:“你们看,它都认错了,你们原谅它吧?”又拍着小龙的头说,“小龙,以后不许随便咬人!” 小龙的头耷拉下来,似乎真是在承认错误。 大家看着大娃和小龙互动,觉得既惊奇又有趣。不过想到这条毒蛇刚刚咬了人,大家心底还是很害怕,没有人敢靠近。 大娃让小龙回篓子里去,他重又盖好盖子。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大娃对徐夫人说:“夫人,小龙知道错了,您别惩罚它了。我会把盖子系好,以后不让它随便向外跑了。” 徐夫人无奈地苦笑,她说:“这次兰香没事,真是万幸。可是你以后可要看好了,别让它再伤到人。” 说到这儿,徐夫人忽然想起什么,她对大娃说:“大娃,城守大人正在让人准备驿马,打算让人护送你,去追你娘和你弟弟。你准备一下,这就跟随驿马出发吧。” 徐夫人的想法是,赶紧把大娃送走,把小龙也送走;秦氏的问题解决了,毒蛇的隐患也没有了。 可是大娃听罢,却没有吭气。 他抬起头,用黑黑的大眼睛看着徐夫人,似乎在考虑徐夫人说的话。他皱着眉头,纠结了一会儿,忽然跑到妞妞身边,一把拉住妞妞的手,说:“我哪儿都不去,我要和先知在一起!” “先知?!”大家齐看向妞妞,莫明其妙。 妞妞尴尬地笑笑,推开大娃的手,说:“他说的是‘先吃’——我娘说了,每回盛好饭,都是我先吃。” 众人皆忍俊不禁,妞妞的贪吃,在忠义侯府里也是出名的。只有秦氏深感窘迫,为自己教养出这样一个女儿而惭愧。 大娃看看妞妞,严肃地更正道:“不是先吃,是先知——先知能预测未来!” 如果大娃这话,是对着别人说的,大家只会一笑置之。但是眼前这帮人却不是“别人”。 眼前这些人,都是黎大人的亲属——徐夫人是黎大人的外孙女,黎氏兄妹是黎大人的曾孙、曾孙女——钦天监黎砚田黎大人,就是一位“先知”式的人物啊! 第146章 “灵魂容器” PS: 感谢秀发起舞朋友,感谢书友20100615120053526朋友的粉红票,么么,谢谢支持! 人们都说,黎砚田大人能知过去未来五百年之变化。但是人们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就算是他的亲人,也都不知道。如果说,那是一门学问,为什么黎砚田的后人当中,却没有一个人承袭这种技艺? 人们难免猜测,也许“先知”是一种天生的异能。 假如是天生的异能,那么像妞妞这样小的孩子会预测未来,也就不稀奇了。 所以人们此时心中的感觉,是半信半疑。尤其是徐夫人,她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她亲身经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而且她也知道,妞妞出生之日,正是她重生之时,这其中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关联。 林妞妞被大家用惊诧、怀疑的目光打量,不由心下惴惴。她急忙辩解道:“大娃说过,他们森林里的先知都有水晶球——可是妞没有啊!”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背到身后。她生怕异能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她就怎么都摆脱不了“先知”这个称号了。 正在这时,屋里侍候兰香的丫头出来说,兰香姑娘醒过来了。 于是众人又回屋去看兰香,暂时忘了妞妞是不是先知的事情。 妞妞这才松了口气。她想,难怪所有的超级英雄都要隐姓埋名,原来让别人发现有超能力是件可怕的事情。就算是超级英雄,也无法承受这种万众瞩目的负担! 大娃执意要跟妞妞在一起,妞妞去哪儿,他去哪儿。 秦氏没有办法,只好暂时带着大娃回了铺子。 秦氏把大娃叫到面前,对他说:“大娃。你可以暂时住在我们家的铺子里,但是你要明白两件事——第一,你跟妞妞之间没有婚约,你只是暂时在我们家做客,不是我们家的上门女婿……” 大娃点头,表示同意。反正他也不懂婚约是怎么回事,只要肯让他跟着妞妞住在一起就行了。 秦氏又说:“第二,你要管好小龙,要把背篓的盖子用绳子系上,可不能让它再随便乱跑了。” 大娃又点头。不这次有些勉强,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似乎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们都不喜欢小龙。 就这样。大娃暂时在铺子里住了下来。 晚上,他就睡在胡图隔壁的房间里。这间屋子现在是存放布匹的库房。货架之间的过道里,勉强能放开一张床。等到白天还要把床拆了,免得影响搬运布匹。大娃的背篓不离身边,晚上睡觉时。他的背篓就放在他的床头。 第二天,妞妞看到胡图,拦住胡图,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随后她坏笑道:“图图,昨晚睡得可好,有没有梦到小龙跑出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比划小龙在地“爬爬”的样子。 胡图知道妞妞在幸灾乐祸。 没办法,家里房间有限,只能让大娃住在他的隔壁。害得他晚上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口和窗台边还撒了雄黄粉。 原来,胡图也怕小龙。他生怕自己睡着的时候,小龙溜了出来,溜进他的房间里,甚至爬到他的床上。 不过胡图却不会让妞妞看他笑话。他俯下身。用好看的丹凤眼盯着妞妞,说:“如果小龙跑出来了。不一定就去找我——说不定它会跑到你屋里,帮你抓老鼠呢!” 其实,秦氏特地让胡图去街上买了避蛇的雄黄粉,凡是睡人的屋子,门口、窗台都撒了雄黄粉,连小翠住的隔间里都撒了。 但是妞妞不知道。她想,如果小龙爬出来,真说不定会爬到什么地方去呢! 想到这儿,妞妞忙上楼去找大娃,看看大娃有没有把小龙锁好。 来到大娃的房间,只见大娃蹲在篓子旁边,而篓子盖是敞开的。 “大娃——”妞妞紧张地指着篓子盖,说,“盖子怎么开了,小龙又跑了吗?” 大娃白了妞妞一眼,说:“你没看到我在给它喂水?” 说着话,大娃从篓子里拿出一个水罐来。他在水罐里倒满了清水,又把水罐放回篓子里去。随后,他把盖子盖好,用绳子捆了起来。 妞妞这才松了口气,她走过来,坐在旁边的床铺上。 她对大娃说:“你这孩子,养什么当宠物不行,偏要养条蛇,而且还是条毒蛇!”又说,“要不我给你买条哈巴狗,你改养狗吧?” 大娃不悦,他低着头嘟囔:“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的小龙?” 妞妞说:“你当我变态啊!它可是差点儿把兰香姨咬死呢!还有,我们家有这么条毒蛇,你让我们怎么开门做生意?如果咬到客人,我们赔得起吗?” 大娃委屈地说:“可是,小龙是我的灵魂啊!”他言下之意,如果大家不喜欢小龙,就是不喜欢他! “什么?”妞妞没听懂大娃在说什么,“小龙不就是条蛇吗,它怎么会是你的灵魂呢?” 大娃不高兴了,他用质问的语气对妞妞说:“你是先知啊,你怎么会不知道灵魂的事?”又解释说,“在我们南越森林里,孩子一出生,大人们就会请求先知,把孩子的灵魂放到某个东西里面。大多数人的灵魂会给一棵树;但是我跟别人不一样,先知把我的灵魂给了小龙……” “小龙是你的‘灵魂容器’?!”林妞妞惊诧问道。 林妞妞知道,在许多童话故事里,都有灵魂容器的传说。 比方某个童话里说,一位英雄去杀一个坏巫师,无论怎么杀都杀不死。后来一个仙女告诉那位英雄,巫师把自己的灵魂放在母鸡肚子里的金蛋里。于是英雄抓到母鸡,取出金蛋,把金蛋打碎了,随后巫师就死了。 大娃不懂“灵魂容器”是什么意思。他听了林妞妞的解释后,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他说,“反正,只要小龙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怕;可如果小龙死了,我也会死的……” 说到这儿,大娃垂了下头。对于他们南越森林的人来说,自己的灵魂寄存在哪里,是个绝对的秘密。因为他们认为,如果杀死了寄存灵魂的容器,人就会死去。 可大娃觉得妞妞是先知,是无所不知的,所以他把这个秘密地告诉了妞妞。 “如果你想杀掉我,就杀掉小龙吧。”大娃撅着嘴,赌气说。 妞妞这回明白了,大娃跟小龙不仅是朋友关系,而是性命相依的关系,留着大娃就必须留着小龙。 妞妞这回理解大娃,为什么别人讨厌小龙,他会不高兴。 妞妞拍拍大娃的肩膀,笑道:“幸好先知把你的灵魂给了小龙,你可以带着它到处跑。如果是一棵树,你怎么带着一棵树来梁州啊?”又说,“又幸好小龙是条毒蛇,不是小白兔。如果你的灵魂给了一只小白兔,小白兔很容易就被吃掉了,那你怎么办?” 妞妞本是开玩笑,但是大娃却觉得此言有理。他无限佩服地说:“先知真伟大!” “是吧,哈哈哈哈……”妞妞笑得更欢了。 几天之后,城守大人派去的驿马回来了。驿马带回阿娇的消息——阿娇让大娃好好在裁缝铺里呆着,她会回来找他的;但是她现在必须带着二娃回森林,随后才能回来。 大娃私下跟妞妞解释,阿娇是去给二娃找寄存灵魂的容器了。因为二娃在梁州出生,梁州这边没有先知,所以二娃还没有自己的灵魂容器,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说到这儿,大娃又对妞妞说:“我娘不知道你是先知,如果她知道,就不必带着二娃跑那么远了。” 妞妞笑着摆手,说:“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本事啊。” 大娃却固执地说:“那天我在你的水晶球里看到了我的未来——我会在梁州城里开一家药铺,成为最好的大夫!”又说,“这就是我要留下来的原因!” 妞妞眼珠转了转,想到什么。她指大娃说:“好,你记住这个原因——你留下来,是想开药铺,成为最好的大夫!至于前面那部分,什么‘先知’、‘水晶球’之类,全部统统忘掉,OK?” 原来妞妞在想,自己给大娃一个人当“先知”就好了,她不想让别人都知道她的异能。尤其是,到现在她也没能完全掌握这个异能。 大娃很听妞妞的话,他眨眨黑亮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随后,大家都知道了大娃的志向。他想开药铺,他想当大夫,所以他才留在梁州。 但是他亲爹就在梁州城里,阿娇不把他交给他亲爹,却把他留在了裁缝铺里,这让林二郎和秦氏很尴尬,同时也很无奈。 林二郎特地跑到南货店,找了一趟孙有财,把事情的始末跟他解释了一遍。 随后林二郎领着孙有财来家,跟大娃见了一面。 大娃见到孙有财,反应很漠然。因为南越族的风俗就是这样,只知有母,不知有父。在大娃看来,一个自称是父亲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是件很无聊的事情。 孙有财自己也挺尴尬。南越女人没有忠贞的概念,他一直怀疑大娃是不是自己的种,所以之前他对大娃也说不上多热情。 他们父子没有在那段最重要的时间内,培养起父子感情来,便把一切都错过了。 最后,孙有财讪讪地走了,连句让大娃去他那里住的话都没有说。 第147章 “咱俩的” 林二郎送走孙有财,回来对着秦氏叹了口气,说:“这回大娃留在了咱家,我更不知道怎么跟有财相处了。” 秦氏却想得开。她挥挥手,无所谓地说:“管他呢——大娃留下来,不就是多口饭吃?我们养得起!” 她想,当年他们生意不太好的时候,还养了胡图和老高两个;现在生意这么好做,只要一打开门,银子就跟流水似的往家里流,她还怕多个吃饭的? 只有大娃那条蛇,秦氏有些顾忌。 不过后来发现,大娃把他那条蛇看得挺紧的,几乎是寸步不离。不管大娃去哪儿,都要背着他那只篓子,篓子盖也用绳子系着,保证小龙不会偷溜出来。 每隔几天,大娃会在取得秦氏同意的情况下,把小龙放出来捉回老鼠。这样倒好,既解决了小龙吃饭的问题,还帮裁缝铺解决了鼠患,真是一举两得。 至于胡图和妞妞的婚事,商议得也很顺利。 最后商定,夏氏要价一百六十两,另有聘礼若干,让胡图当林家的婿养子,秋天过了就结婚。 这笔钱真够让林二郎和秦氏咬牙的,几乎是倾其所有了。不过林二郎和秦氏还是觉得挺值的。 胡图也很高兴,每天出来进去,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他开始以林家上门女婿的姿态自居,并开始了解酒楼那边的经营情况。 林妞妞却不高兴,她不想这么小结婚。但是她反对无效,婚事正在有条不紊地筹备中。 林妞妞只能跟胡图找麻烦。 她故意问胡图说:“人们是说‘男大三抱金砖’,还是‘女大三抱金砖’来着?” 言下之意,大娃比她大三岁,二娃比她小三岁,都比胡图年龄合适。 胡图哂笑。说:“大娃养了条毒蛇;你猜二娃从森林回来时,会着带什么东西回来?” 林妞妞眨眨眼。她听大娃的描述南越森林,应该是像亚马逊热带雨林一样的地方,谁知道那里还有什么稀奇的虫虫怪怪。如果二娃不带一棵树回来的话,也许会带一只毒虫回来吧?那她们家可以开热带雨林动物园了! 不过林妞妞不服软,她对胡图说:“你必须承认,大娃的宠物很酷啊!” 胡图笑眯眯地说:“我的宠物也很酷啊!” “你有什么宠物?”林妞妞好奇地问。 胡图笑而不答。 他回楼上去,不一会儿抱了个酒坛子下来。这正是老高给他的那个酒坛子。 他把酒坛子往妞妞面前一放,说:“这是我的‘宠物’,都给你了。” 把钱当宠物?还真是高富帅的作风啊!林妞妞觉得好笑。 “这是你这几年的积蓄?”妞妞好奇地问。 胡图点头。说:“老高说。等我攒满一酒坛子的钱,就可以娶个媳妇……现在,我攒够了。” 妞妞向酒坛子里看了看。满满的都是铜钱,最上面还有几张银票。她又用手晃了晃,沉甸甸的,晃都晃不动。 “这个,好像钱还不少呢。”妞妞说。 胡图坐在妞妞身边。以手托腮,手肘支着酒坛子的口沿。他斜着丹凤眼,懒洋洋地看着妞妞,说:“我说过,我挣得钱都给你买好吃的。还有以后,我挣得的钱也都给你。你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咱家的事,我全听你的。” 胡图的一双丹凤眼特别漂亮。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目间别有一种魅惑风情。这风情。与他的年龄根本不相衬,更像一个成熟的美人。 妞妞的心,莫明其妙地“扑通扑通”乱跳了起来。她就是这样,经不住帅哥的几句温言软语,还有他那招牌式的媚眼。 好像。她要被人家这一坛子铜钱收买了呢! “那个啥——”妞妞说,“这么沉的坛子我搬不动。你给我搬到房间里去吧。” 完了,她真被人家收买了! 她给自己催眠,算了,我就当试验一下自己的超能力吧,看看自己是不是真会成为娃娃新娘,看看水晶球里的影像会不会变成现实。 胡图开始帮忙打理林家的产业,他现在就开始处处为林家着想。 他跟秦氏建议,往胡家送聘礼的时候,干脆把从前剩下的那些丝绸添进去。 胡图所说的“那些丝绸”,就是之前这家铺子的老板,让孙有财从南方进来的那些丝绸。因为花色过时了,一直卖不出去,积压到现在,真快变成古董了。 秦氏还有些不好意思,怕那东西拿不出手去。 胡图却说:“能省就省吧,反正也是好料子。” 秦氏窃笑,心想人们说女生外向,原来男人到这时候也一样。 于是秦氏毫不客气地,把六十匹上等丝绸,算进了聘礼里。 哪知夏氏更有办法,她见丝绸的花色不好,干脆一匹不留。她把这些丝绸当做男方的回礼,都给秦氏送了回来。这样一来,胡图和妞妞的婚礼,夏氏一个钱都不用花,全用丝绸抵了。 妞妞看着送回来的丝绸,对胡图说:“瞧你能耐的,出这么个馊主意!我娘和你娘这么一鼓捣,这些‘古董’都成咱俩的了。” 胡图不说话,只对着妞妞笑。 妞妞说:“你傻笑啥?” 胡图说:“我笑你说‘咱俩的’。” 妞妞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悻悻地说:“切,这么小就结婚,跟角色扮演游戏似的……你觉得好玩儿啊!”说着,她转身就走。 胡图却追在她后面,笑着说:“我就是觉得好玩儿,可好玩儿了呢!” 妞妞停住脚步,回头对他说:“你觉着好玩儿,可这些布你怎么处理?卖不出去,放着还占地方。” 胡图笑道:“就在你屋里放着呗——如果招了老鼠,还可以让小龙帮你捉呢!” 妞妞忍不住白了胡图一眼。胡图提及小龙,纯粹是故意的。 胡图现在已经明白,大娃不会影响他和妞妞的婚事,大娃和小龙不是他的威胁。 妞妞虽然喜欢跟大娃玩儿,可她还是很怕小龙啊。小龙真的会咬人,兰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啊! 不过,兰香虽被大娃的小龙咬伤了,可是她并没有责怪大娃和小龙。 不仅没有责怪,她伤好之后,还时常请大娃到侯府去做客。 兰香似乎对南越森林里的事情挺感兴趣的,总是让大娃讲森林里的事情。而且她还跟小龙成了好朋友,除了大娃之外,唯一敢接触小龙的人就是兰香。 大娃跟妞妞解释——兰香可以跟小龙亲近,是因为兰香喝过他的血,小龙觉得兰香身上有主人的味道,所以把兰香也当主人了。 妞妞眼珠转了转,忽然说:“大娃,你也让我喝口你的血,好不好?” 大娃犹豫,似乎他真想答应妞妞的请求。 但是这时,胡图忽然走过来,他从后面把妞妞一把拎了起来,抱走了——他才不会让妞妞喝大娃的血呢,谁知道喝了之后,要不要负责任啥的?大娃是不在乎跟胡图“称兄道弟”的,可是胡图在乎! 其实,自从小龙咬伤兰香的事件之后,大娃对于小龙的看管就认真起来。小龙再没走丢过,除了林家的人,外人都不知道大娃有条“宠物蛇”,连招娣等人都不知道。 因为大娃说他想开药铺、当大夫,林二郎便通过马郎中的关系,帮大娃找了家药铺当学徒,大娃干得挺起劲儿的。 大娃似乎天生就熟悉各种药材的药性,师傅稍一点拨,他就已经融会贯通。药铺里坐堂的一位老大夫,也就是上次给兰香治蛇伤的那位大夫,他对大娃很欣赏。后来,他正式收大娃为徒,大娃的学医生涯从此开始了。 大娃私下告诉妞妞,他认药性认得快,其实是因为小龙的功劳。 “小龙的舌头很厉害,能尝出各种药材的药性来。” 妞妞觉得挺有意思。古时传说,神农尝百草时,也带着什么灵物。但是小龙又不会说话,连个表情都不会做,它是怎么跟大娃交流的呢? 妞妞问大娃:“小龙虽知道药性,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小龙能告诉你吗?” 大娃说:“不用告诉啊——我的灵魂在小龙身体里啊,它知道的事,我自然就能知道啊!” 妞妞觉得惊奇。她问:“照你这样说,灵魂寄存不仅可以保护灵魂的主人不受伤害,还能把主人的一部分意识放到‘灵魂容器’里,让‘容器’做主人的另一个感官?” 大娃听不太懂妞妞的话,他说:“我不知道……反正,如果把灵魂放到树上,人就能察觉土地的潮湿干燥,还能预知阴天下雨。”又说,“我跟大家不一样,先知说只有小龙适合我的灵魂,所以把我的灵魂给了小龙。” 哇,这么神奇啊! 林妞妞觉得好玩儿。她想,大娃的灵魂在小龙身上,小龙岂不就成了大娃的分身?不管小龙去到哪儿,感受到什么,大娃都能感受到了。 不过好像也不太对,大娃和小龙第一天来到裁缝铺的时候,小龙迷路了,大娃找了半天找不到它。 如果他俩感觉是相通的,大娃怎么可能找不到小龙呢? 第148章 “驯夫第一回合” PS: 感谢痴愚闲人、你眼中的世界朋友的粉红票,感谢晏三生朋友打赏,么么,谢谢大家支持,国庆快乐! 林妞妞把这个疑问向大娃提出来。 大娃也困惑。不过他说,就在同一天,当兰香踩到小龙、小龙受惊吓咬了兰香的时候,他在书房里清晰地感受到了小龙的情绪。而且最近,他跟小龙的感官联系更紧密了。 妞妞想,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让大娃对小龙的感觉变得清晰了? 想着想着,她想到一个关键的东西——那就是药材,侯府花园里种了许多药材,大娃学徒的药铺里药材更多! “是不是某种药材,促进了你跟大娃的联系?”妞妞问大娃。 大娃耸耸肩,表示不知道。实际上,他也不在意,他现在心思全在医术上。 大娃一门心思学习医术,其余诸事全不放在心上。对于胡图和妞妞准备婚礼的事情,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也许因为他们南越族对婚姻根本没有概念,也许因为他并不在意妞妞会跟谁结婚。 不过他对妞妞的感情,还是很特别的。他在药铺学徒,药铺提供食宿,但是因为妞妞住在裁缝铺里,所以他晚上一定要回裁缝铺里住,一定要跟妞妞住在一起。 妞妞并不在意大娃回不回来住。她倒是觉得,胡图才应该这样每天准时回家。 因为酒楼客栈那边,现在是通宵经营,经常有青楼歌馆的女人在那里留连。 胡图将来必定要去帮岳父经营酒楼,如果他在那边“值夜班”不回家,妞可放心不下。 原来,还没有结婚,妞妞就开始琢磨怎么驯夫了。 妞妞故意发感慨。用林二郎和大娃做例子,说:“晚上知道回家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好男人啊!” 胡图明白妞妞的意思。但他不屑跟妞妞做保证,说自己每天会准时回来。他顾左右而言他,道:“大娃每天晚上回来,把小龙也带回来了——晚上正是小龙捕食的时间哪!” 他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比划小龙在地上“爬爬”的样子。 胡图不是喜欢耍宝的人,偶尔耍宝一次,大家都觉得挺好笑的。 大家都笑了,可是妞妞却绷着个脸。撅着个嘴,“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也不以为意。因为她还是个小孩子嘛,小孩子脾气有什么准儿! 还是秦氏,女人理解女人。她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醒悟过来。 她推推林二郎,说:“二郎。酒楼那边太乱,不适合让胡图在那边……妞妞年纪太小,不能约束胡图,只怕胡图在那边被人带坏了。” 林二郎说:“那也未必。会生就住在酒楼里,也没学坏了。” 柴会生现在已经是客栈的管事了,他狡猾机灵。虽然身处鱼龙混杂之地,却能保持头脑清醒,也没学到赌、嫖等坏毛病。 秦氏说:“可不是人人都像会生那么心眼多!”又说。“我只有妞妞一个,我可不敢冒这个险,这可关系着妞妞一辈子的幸福呢。” 林二郎说:“要不还是让胡图留在裁缝铺这边吧?” 秦氏不赞同,裁缝铺这边没有适合胡图的工作,总不能老是让胡图藏在楼上搬布吧。连个人都接触不到! 秦氏说:“要不把酒楼客栈那边改一下——以后就专心做酒楼生意。别弄些乱七八糟的了。” 林二郎苦笑,说:“恐怕张大厨不愿意呢。通宵经营本来是他的主意……” 说了半天,两人没计议出什么好点子,暂且作罢。 一转眼,到了入冬的时候。也到了妞妞跟胡图结婚的日子。 在秦氏、兰香、招娣等人的共同努力下,妞妞的新嫁衣做好了。至于妞妞,她只为自己绣了一条小手帕。 秦氏跟女儿开玩笑道:“这条手帕是上轿时,在手里攥着的……你可要攥好了,千万别让人看到上面的绣工!” 妞妞白了秦氏一眼,心说,您真是我亲妈! 西厢房已经盖好了,从名义上说,这是属于妞妞和胡图的房子。不过他们结婚后,只有胡图住在这里,妞妞仍然睡自己原来的闺房。等到妞妞长大后,两人圆房,妞妞才会搬到西厢房和胡图同住。 新房布置在妞妞的闺房里。喜幛、龙凤烛、大红双喜字,喜气洋洋。 因为胡图是婿养子,所以林家要把胡图当儿子,他和妞妞的婚礼,林家要当做是娶儿媳妇一样操办。 又因为胡图当作是林家的儿子,所以结婚前两天,他住在新房里。而林妞妞却要避到别处居住。按当地习俗,应该避到外祖家。但是秦氏娘家较远,不方便,干脆避到了葫芦巷的老宅里。 秦氏的娘家的哥、嫂、侄子们也来了,也住在葫芦巷里。 林二郎的哥嫂,柴大郎和白氏也来了。但是因为葫芦巷里已经住满了,秦氏只好安排他们住在客栈里。 白氏不高兴。她对柴大郎说:“你看你这弟媳多霸道——让自己娘家人住葫芦巷的宅子,却让夫家的人住客栈!” 柴大郎提醒她说:“二郎现在姓林,不姓柴了!” 柴大郎这一提醒,白氏忽然想明白了“瞧他们这一家人,过继的过继,招赘的招赘,竟没有个正经传承!”又说,“甭管是过继还是招赘,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有什么用!” 她这样褒贬了秦氏和林二郎一番,心里终于平衡了。 柴白氏来到梁州,必然要去孙有财家,探望一下自己的妹妹白巧莲。 白巧莲已经生了。她生了个儿子,把孙大婶欢喜得什么似的。孙大婶老俩口整天忙进忙出地伺候着,还雇了个奶妈来帮着哺乳、抱孩子。 白巧莲现在正是春风得意——阿娇已经走了,现在也不说什么“两头大”了,她现在是一头独大。 白氏来了,白巧莲正好跟白氏显摆显摆。她特地给姐姐看看孙有财给她新做的衣裳、新打的首饰。 白氏看着这些东西,艳羡无比。她一边试戴着白巧莲的金项圈,一边说:“妹妹,把你这金项圈借我戴戴吧?我打乡下来,也没什么首饰,赶明儿去林家的喜事上,怕让秦文秀笑话呢!” 白巧莲不屑地摆摆手,说:“你看着哪样好,随便戴吧。我整天抱着孩子,也戴不了这些东西。” 白氏一听,心中欢喜,她又拣起一个金镯子,套在自己手腕上。挑好首饰,白氏满足地叹了口气。随后她笑着对白巧莲说:“妹妹,还是你有福气——来城里才一年多,就当上南货店的老板娘了!”又问,“听说那南货店里,一年能进帐一万两,这下你可发了!” 白氏的话,可谓夸张。梁州城全年的财政收入才多少啊,合着这银子全跑他们家的南货店里来了? 不过白巧莲却不反驳。她嘴里说:“哪有多少钱可赚的?南货店本钱大,我们的钱都在货上押着呢!”可是她脸上,却现出得意之色。 于是白氏便觉得,白巧莲家一年的进帐,就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妹妹一家是大财主了! 白氏嘻嘻笑着,低声对白巧莲说:“你看孙老板多有能耐,亏你当初迷了心窍似的,非要嫁给林二郎!” 白巧莲面上一窘,柴白氏这张烂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巧莲才不想让人再说起,当初她勾引林二郎不成的那件糗事呢! 当年,白巧莲确实是看上林二郎了。 林二郎高大英俊、事业有成、脾气温柔,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白巧莲一见倾心,就算后来跟孙有财勾搭上,她心里还是不能忘了林二郎。 人的心思就是这样怪,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 虽然白巧莲在理智上明白,她跟孙有财已经订下亲事,她以后只能跟着孙有财了;可是她在感情上,还是放不下林二郎。 所以那天她才会铤而走险,趁秦氏不在家,去勾引林二郎。 其实勾引不成也就算了,秦氏又没打算把这种糗事暴光出来,这件事本可以无声无息地过去;但是没想到,她这位好姐姐竟然去林家铺子大闹,弄得满城风雨、谣言纷纷。 孙有财当然也听说了。他这才知道——小佳人虽然已经跟了他,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 孙有财吃醋,想悔约,不要白巧莲了。 白巧莲忙找到孙有财解释,说自己没有勾引林二郎,是她姐姐误会了。她姐姐跑到裁缝铺去闹,让她丢人现眼,根本不是她的本意。 孙有财半信半疑。 白巧莲哭哭啼啼,说自己有了孙有财的孩子,若孙有财不要她,她便只能跳井去了! 于是孙有财这才信了白巧莲的话,把白巧莲抬进了门。 白巧莲现今想起来,也觉得嫁孙有财是嫁对了。当日若嫁了林二郎,她必没有今日的风光。因为秦氏可不是阿娇,可不会主动给她腾地方。 不过这会儿,柴白氏揭白巧莲的短,令白巧莲不悦。白巧莲瞪了姐姐一眼,示意她别胡说八道。 柴白氏“呵呵”一笑,忙道歉:“瞧我这没心没肺的,瞎说什么啊。” 其实,柴白氏才不是没心没肺,她这是妒嫉心发作,故意揭妹妹的短呢。 第149章 婚礼前一天 PS: 感谢d、张克伟、幽幽无优三位朋友的粉红票,么么,大家长假快乐! 柴白氏心里这个不服气啊。 在柴家庄里,数她家日子好过,是当地的大财主。可是到了梁州城,她就什么都不是了。秦氏自己开着裁缝铺,买卖红火;白巧莲嫁给了南货店老板,当上了老板娘。现在只有她,仍然是乡下土包子一枚。 柴白氏不高兴,就拿柴大郎撒气。 回到客栈后,她指责柴大郎没出息。 柴大郎懒得理她,一甩手走了,跑前面酒楼里蹭吃蹭喝去了。 柴白氏只得把柴会生叫到跟前来,对柴会生进行励志教育。 她说:“会生啊,你看看——你叔家、你姨家,原来都不如咱家,可是现在个个比咱家过得好,个个比咱家有钱。你看你婶和你姨,她们戴的那大金钏子、大金镏子,都比娘戴的好看,跟她们一比,娘可寒酸了……” 柴会生忙说:“娘,等我有钱了,我给您买。” 柴白氏喜笑颜开,说:“对,娘就是这个意思。”又说,“你爹那个没出息的老货,我是指不上了,我就指着你和根柱两个。可是根柱那个蔫土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也就配跟你爹在家种地。娘就看你行,你在城里好好做,将来咱也开个大买卖!” 柴会生眼珠转了转,说:“娘,开买卖可是要本钱的。我给人家打工,什么时候挣上本钱来啊?” 柴白氏干脆地说:“别怕,娘帮你出本钱!” 柴会生乐了。他说:“娘,眼前还真有个机会,不知道娘舍不舍得下本?” 柴白氏一楞。问:“什么机会?”又说,“城里人都精明,你可别让人把钱骗没了!” 柴会生笑眯眯地说:“娘,我在城里这么久了,你看我什么时候让人骗过?”又说,“难道您不知道,这世上只有我骗别人,别人再休想骗我的!” 柴白氏乐呵呵地点头,说:“那到是,你小子从小就又嘎又坏!” 柴会生附到柴白氏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柴白氏惊喜,她问:“这可是真的?” 柴会生说:“当然是真的。”又说,“如果这事成了。咱半年就能把我叔叔超过去!” 柴白氏点头,她盼得就是这么个机会。她要过得比秦氏和白巧莲都风光。 柴会生又说:“别的事都好说,就是从我爹手里向外掏钱,有点困难。您知道我爹外号,那可是‘铁公鸡’啊!” 柴白氏笑道:“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按照梁州当地风俗,娶媳妇前三天,主人家就要大摆宴席。亲朋好友们都来捧场帮忙,一天三顿都在主人家里吃。尤其是家境好些的,午饭和晚饭还要有酒有肉,晚上还要有夜宵。让喜欢赌钱的亲朋好友通宵地热闹。 林二郎和秦氏只有这一女,而且是当娶媳妇一样办,于是便热热闹闹地大办起来。 婚礼前若干天。秦氏的裁缝铺就歇业了。柜台、布匹、成衣等物,通通搬到楼上。楼下腾出地方来,专门接待男宾客。白天开酒席,晚上开赌局,热闹通宵。 后院接待女眷。秦氏铺子里的女工们。还有从前的旧邻赵大娘等人,都过来帮忙。也为得是凑热闹。 小翠陪着妞妞去葫芦巷居住。大娃也跟了过去,因为大娃是不会离开先知的。 大娃跟着妞妞,胡图并没有吃醋。相反,他觉得有大娃跟着妞妞,到还放心些。 因为他一直提防的人,不是情敌,而是神秘的小翠。 其实,小翠最近表现挺好的。而且前两次,当小龙跑出来的时候,她都主动地保护妞妞。 可是不知为何,胡图始终放不下对小翠的戒心。所以总是对小翠留着心眼。 终于到了结婚的前一天。 这天恰是刘静安休假的日子,他从京城回来探亲。 徐夫人是守节的妇人,她不愿在人家办喜事的时候出现。于是她委托刘静安和兰香前来道贺。 裁缝铺这边正热闹,大家忙进忙出,布置喜堂,收拾新房。马拴柱等几个半大小子,一边干活,一边跟胡图开玩笑——毕竟胡图是他们这一辈人当中,结婚最早的;这些人心里多少还有些羡慕呢。 刘静安也想跟马拴柱一起去跟胡图说笑。可是今天不能,因为他是和兰香来的,他们代表着忠义侯府,必须自重身份。 林二郎、秦氏和胡图接受了来自忠义侯府的道贺,随后秦氏领着兰香和刘静安在新房里略坐了一坐。 随后秦氏感觉裁缝铺这边太乱,便带着刘静安和兰香去葫芦巷那边稍坐。 刘静安和兰香对葫芦巷这边的院子,是非常有感情的。当年他们曾在这里避难,还曾在这里寄居过一段时间。 他们来到葫芦巷,见到了准新娘,林妞妞小朋友。 刘静安和兰香给妞妞道喜。 随后刘静安跟妞妞逗着玩儿。他冲妞妞扎实着手,张牙舞爪,说:“太平,再让我拧回脸蛋……” “为什么?!”妞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小胖脸儿,她最讨厌白痴小正太捏她的脸了。 刘静安笑道:“过了明天,你就是胡贤弟的老婆了;我再想拧你,他就不愿意了!” 妞妞向兰香身后躲去,懊恼地说:“什么老婆,叫得人家好老!人家才四岁好不好,你们记住了,人家才四岁!”她说话娇嗲,四岁故意说成“市碎”,听着很可笑。 兰香拦住刘静安,笑道:“安哥儿快别跟她逗了——真把这小新娘子逗恼了,明儿闹着不嫁了,胡小哥会跟你急的!” 妞妞拉着兰香的衣裳,说:“姨,妞一直在闹,可是没有人听妞的!”又说,“只有小夫子给妞说了句公道话——他说妞年龄太小了,按大周朝律法,不到该结婚的年龄!” 众人都笑。 原来,大周朝律法虽有这样的规定,但是并不严格。朝廷并不管百姓家里的婚嫁等事。多数时候由着老百姓自己决定。除非有人自己告上官府,官府才按律条处罚。比如当初阿娇嫁孙有财之事,便是如此——若阿娇不找官府,官府也不会管。可是阿娇找了,便要按律条办。 众人正在院子里说笑,院门外又走进一群人。原来是邻居孙大婶一家。有孙大婶、孙有财,还有白巧莲抱着孩子,还有白巧莲的姐姐白氏。 原来,白氏跟柴大郎赌气,她不住客栈,跑到自己妹妹家里来了。 此时柴大郎和柴会生都在裁缝铺那边忙碌。白氏做为林二郎的大嫂,本也应帮秦氏做些什么。可是她生气秦氏安排她住客栈,心想你不拿我当自己人,我也不拿你当自己人。于是她躲在白巧莲这里,根本不往秦氏面前来。 幸好秦氏本也没打白氏的牌,有她一个不多,没她一个不少。 这会儿,白氏混在孙大婶一家的队伍里来了。没关系,秦氏照样热情接待。 孙有财一眼看到兰香也在,有些诧异。他很长时候没见过兰香了,奇怪的是,兰香不仅不显老,似乎变得更年青、更漂亮了呢。 只见她,穿一件藕荷色绣花对襟褂子,下衬百褶裙,上罩着紫色薄纱披肩。体态娉婷,气质脱俗。她头上挽着凌云髻,戴一只鎏金嵌玉的珠凤钗,一对紫水晶耳坠。她这通身的气派,不像人家的丫头,更像一位大家闺秀。而且她身上那几分空灵的气质,便是一般闺秀也没有。 孙有财看看兰香,又看看身边的白巧莲,不禁自惭形秽——心想像兰香这样超凡脱俗的人物,凡夫俗子终是无缘。 兰香看到孙有财一家人进院来,便带着刘静安,避让到秦氏身后。 秦氏笑着接受孙有财一家人道贺。 孙大婶一眼看到秦氏身后的兰香和刘静安,惊喜叫道:“这不是兰香姑娘吗?”又指着刘静安问,“莫非这是小侯爷,个子长这么高了,像个大人一样,老身都不敢认了!” 刘静安和兰香笑着跟孙大婶打招呼。当年徐夫人一家借住在葫芦巷,他们跟赵大娘、孙大婶等老邻居们,都已经挺熟了。 孙大婶指着白巧莲和孩子,跟刘静安和兰香介绍:“小侯爷,兰香姑娘——这是有财家里的,刚给我抱了个大孙子!” 刘静安笑着说:“恭喜恭喜。” 兰香笑笑,笑容里有几分尴尬。孙家当年曾提亲,但是这门亲事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做成。兰香难免多心,这孙大婶是有意跟自己显摆。 孙有财也有这想法,所以觉得尴尬。 偏巧白氏在旁边,她是真的有意搅局。 白氏拉着秦氏,对秦氏说:“弟妹,你看我妹妹——就是会生儿子,一下就抱了个大胖小子!” 言下之意,如果当初林二郎纳白巧莲做妾,这会儿早抱出儿子来了。 秦氏岂是好相与的,她是开门做生意的,全凭一张嘴吃饭。她快言快语地说:“这是有财兄弟的福气,人家就带生着儿子的命呢!” 其实秦氏的话,只是说孙有财命好,并没有影射阿娇也给他生了俩儿子的意思。 但是这么巧,大娃就在葫芦巷这边住着呢。 众人正说到这儿,大娃忽然从屋里跑出来,对秦氏说:“林婶——刚赵大娘说,该把红灯笼挂上了……” 第150章 “结婚有些紧张” 原来这是当地习俗,嫁女当晚,女方院里挂盏红灯笼。第二天出嫁的时候,喜娘要帮新娘提着这盏红灯笼,随花轿送到婆家去,意思是新娘带着福禄光明进门。 大娃这一提醒,秦氏才想起这件正事来。此时已是傍晚,确实该挂上红灯笼了。 秦氏对大娃说:“你去挂上吧——到厢房搬个梯子出来,锤子和钉子也在厢房里。” 刘静安自告奋勇去帮忙,帮大娃搬梯子、找锤子。 刘静安是忠义侯府的小侯爷,他都帮忙了,孙有财岂好意思干看着?再说此时这院里,都是一群女人,也没有别的男劳力了。 孙有财拦住刘静安,不让刘静安动手。他从大娃手上把梯子接过来,把梯子靠在墙边放好。大娃上去钉钉子,孙有财在下面帮忙扶着。 大娃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孙有财帮他干活,他很感激。他冲孙有财憨厚地笑笑,说:“谢谢爹——” 孙有财面带笑容,嘱咐大娃:“大娃,小心点儿啊。” 父子俩互动,显得自然融洽。 其实众人不知道,连孙有财都不知道——对于大娃来说,爹只是个称呼,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自从他跟他娘来到梁州城,他娘就让他管孙有财叫“爹”。他并不知道这声“爹”有什么深刻的含义,他还以为这就是孙有财的名字呢! 不过孙有财却很看重这声称呼。虽然他始终不清楚大娃是不是他的种,不过名义上总是他儿子。大娃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管他叫“爹”,说明大娃还是承认他做父亲的尊严,是很给他面子的。 不过,旁边白巧莲却像是被人打了脸,心下吃起味来。 她想破口大骂,骂大娃不过是个南蛮野种。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当着许多人,还当着忠义侯府的人,她不敢骂出来。 她心中正愤愤不平,一扭脸,恰好看到大娃放在台阶旁边的背篓。 大娃是始终不离他的篓子的。一来怕小龙跑出来伤到人;二来他现在跟小龙的感官联系越来越紧密,他离不开小龙。 刚刚搬梯子的时候,大娃把篓子放背到台阶旁边,靠着墙放着。 白巧莲心中妒恨,便想偷偷发个坏,发泄一下她的恨意。她看周围的人。都仰着着看大娃安竹竿挑灯笼。于是她悄悄向前走了两步,一脚把大娃的背篓踢翻了。 这还真是害了大娃。因为大娃和小龙的感官是相连的。篓子倾倒的同时,大娃也身子一晃。突然从梯子上掉了下来。 孙有财不提防,接了一下没接住,大娃顺着梯子摔到下来,摔到了地上。 秦氏等人一惊,正要过来看看大娃有没有摔坏。 这时却听白巧莲“啊”的一声惊叫:“有蛇——” 众人又被白巧莲的惊叫声吓了一跳。他们回头一看。只见白巧莲跌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刚出满月的孩子。幸好白巧莲是向后倒的,没有摔到孩子。但是孩子已经受了惊吓,“哇哇”地哭了起来。 再顺着白巧莲惊恐的目光看去,就见一条小黑蛇在地上缓慢游动着,正是小龙。 原来。自从天气变冷之后,小龙就开始没精神了,因为蛇类冬天是要冬眠的。 刚刚白巧莲踢翻了篓子。小龙在篓子里摔了一跤,连带着大娃也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随后小龙迷迷糊糊地,就从篓子里爬了出来。 它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该往哪爬。它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便凭感觉。顺着有热源的地方,爬上了白巧莲的裤腿。又爬上她的身子。随后,它向白巧莲怀里的婴儿爬过去。它嘴里红色的信子,不停地吐动着,这是它在探询周围的情况。 这一景象,可把周围的人吓呆了。 尤其是孙有财一家、还有白氏等人,他们之前根本没见过小龙。 其实就算是秦氏和妞妞她们,虽然跟小龙已经相处习惯了,可是现在的情形,分明是小龙要攻击一个月大的婴儿,也让他们心惊胆战。她们在想,小龙不会把这小婴儿当做老鼠咬死吧? 大娃也看到小龙了,他想挣扎起来,把小龙捉回来。可是刚才那一下,真把他摔痛了,他挣了两挣,没挣起来。 这时,白巧莲已经吓昏了,只会抽泣,却不能动。小婴儿还在她怀里“哇哇”地哭。 周围的人却不敢乱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那条蛇,咬到白巧莲母子。 孙有财镇定了一下,他拾起大娃刚刚掉落的竹竿,打算过去把蛇挑开。 忽然一个人站了出来,对孙有财说:“别乱动,让我来——” 孙有财抬头一看,原来说话的人是兰香。 兰香缓步走到白巧莲身边,她俯下身,向小龙缓缓伸出手。小龙的信子触碰到兰香的手指,众人都倒吸了口冷气。 但是小龙没有伤害兰香,它似乎发现什么熟悉的东西,慢慢向兰香手上爬去。它把兰香的手当做树枝,攀爬上去。随后它把头懒洋洋搭在兰香的肩膀上,似乎找到了舒适的栖息之所。 兰香嘴角噙着微笑,用另一只手在小龙身上轻轻抚摸了两下,就像在给一只宠物猫顺毛一样。 随后兰香走到背篓边,把小龙放进了背篓,盖好了盖子。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秦氏忙过来查看大娃有没有摔伤。孙有财和孙大婶也赶紧带着白巧莲母子回家。 不一会儿,请了大夫来。大夫说,大娃没有伤到骨头,但是近两天不能下地,要好好休养。 于是兰香和刘静安把大娃带回了忠义侯府,免得秦氏这边忙乱,不能让大娃好好休养。大娃虽然不想离开先知,但是这几天他也必须跟先知暂时分别一下。 白巧莲母子也无大碍。只是白巧莲受了惊吓,奶水减少。幸好她们家一直雇着奶娘,孩子也有奶吃。 秦氏挺不好意思的,大家本是给她们家脸面,来她们家凑热闹,却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嘱咐小翠:“你记着提醒我,等办完了婚事,拿一篓鸡蛋和两匹上好的尺头,去给巧莲压压惊。” 小翠现在就是秦氏的秘书,一应琐事都由小翠帮秦氏记着。小翠答应着,随后拾起地上的竹竿,她准备爬上梯子,把灯笼挂起来。 对于小翠这样的“武林高手”来说,爬高上低,本是小菜一碟。 但是秦氏不知道小翠会武功,她就怕又摔到小翠,事情更乱了。她对小翠说:“你别做这事了,你还是跑一趟,去铺子那边叫拴柱他们几个半大小子过来吧。” 小翠腹诽,让她跑一趟,还不如让她爬梯子呢!可是没办法,她不能轻易暴露自己,只得遵命。 小翠来到裁缝铺,找到胡图,要几个人过去干活。 胡图一听大娃受伤,被刘静安接走了,便担心妞妞在那边没人保护了。他想到葫芦巷去看看。 可是按当地风俗,结婚前一夜,新娘是属于她的小姐妹们的,不准新郎跟新娘见面。 马拴柱拦住他,笑道:“新郎子你还是忍忍吧,明天新娘子就是你的了。” 随后马拴柱叫几个半大小子,跟他到葫芦巷那边去干活儿。那几个半大小子便取笑马拴柱:“拴柱,你这么上劲,是不是想去看招娣啊?” 原来,招娣这些天一直跟着赵大娘在葫芦巷那边,帮妞妞做些零活儿,这会儿正在葫芦巷那边。 于是众人改变攻击目标,放弃胡图,开起拴柱的玩笑来。 胡图这才想到,今天晚上,妞妞身边会有好多人陪伴,小翠就算想做什么,也不方便下手,他于是暂且放下了心。 他安慰自己,等明天结了婚就好了。结了婚,两人名正言顺地住在一起,他可以时时刻刻保护他的小妞妞了。 胡图一夜没睡好。他以为自己是在惦记妞妞。其实他不知道,天底下的新郎,结婚前一夜都是这样心怀忐忑过来的。 胡图以为,自己提议结婚,只是想贴身保护妞妞。但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进入了角色。 其实他没有反过来想想,他想用结婚、入赘的方式来保护她,岂不正说明他是多么在意她。 第二天,胡图早早起来,换上新郎的大红礼服,头戴官帽,帽簪金花。 他今年已经十三岁,身量开始拔高,个头已经相当于成年男子的平均身高。他比秦氏高,比林二郎稍矮些。他长年坚持练武,肌肉结实、威武英挺。此时穿上新郎礼服,真是一表人材。 林二郎和秦氏看着面前的胡图,打心里喜欢,他们咧着嘴,止不住想笑。 胡图给林二郎和秦氏行礼,改了称呼,称为“爹”“娘”。随后在拴柱等伴郎们的簇拥下出了门,骑上高头大马,胸佩红花,引领着花轿去接自己的小新娘。 妞妞这边也打扮好了——梳好了头,化好了妆,穿好了礼服。 妞妞掏出水银手镜,自己偷偷照了照——只见自己穿着大红绣罗裙,头戴凤冠肩披霞帔,小胖脸粉嫩粉嫩的,就跟婚纱店里摆的新娘玩偶似的。 妞妞觉得很好笑,对着镜子吐了吐舌头。 这时忽听外面接亲的鞭炮响了,知道是胡图带着花轿来了。 妞妞呼吸一滞,心头扑通扑通乱跳。不知为何,妞竟然有些小紧张呢!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哟! 第151章 甜蜜的新娘 妞妞听到鞭炮响,心里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 这时就听赵大娘喊:“来了来了,快关门。” 随后妞妞的表哥们便蜂拥而上,把大门闩了起来。小翠和招娣等人则把正房的屋门也闩了起来。 原来当地有为难新郎的风俗,娘家人总要跟新郎开些小玩笑,让新郎掏足红包,才肯让他把新娘子接走。 胡图经过重重考验,进了院门,又进了屋门,这才来到妞妞跟前。 妞妞在小姐妹们的簇拥下,坐在炕上。她感觉胡图来到近前,忍不住悄悄抬起头,看了胡图一眼。 胡图人本来就长得好看,今天穿上新郎的礼服,更是玉树临风,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 妞妞只看了一眼,心里慌得厉害,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于是众人在旁边哄笑:“新娘子害羞喽!” 妞妞被大家说臊了,把头低得更低。她恨自己不争气——两人都是小孩子,结婚跟过家家似的,有什么好紧张的啊! 忽然她感觉眼前一暗,原来是喜娘帮她把红盖头蒙上了。 这回大家看不到她的表情了,她松了口气。 随后有人把她抱了起来,放到一个人的背上。她透过盖头下的缝隙,打量那人的衣着,竟然是刘静安! 本来秦氏安排自己的侄子,也就是妞妞的表哥,以兄长的身份背着妞妞上轿。但是临时赶上刘静安休假在家,他自告奋勇,要背小妞妞上轿。 说起来,徐夫人的外祖母,是诚国公府上的千金;秦氏一家原本是诚国公府的家奴,多少算是有点儿关系。不过最主要的是,刘静安是小侯爷。还是十三岁就考中秀才的本城著名的小神童;他背着妞妞上轿,确实让妞妞够有面子。 妞妞小心地趴在刘静安的背上。 刘静安回过头,笑着对妞妞说:“太平,从前咱们出去玩儿,我们三个替换着背你;以后再出去,只能是胡贤弟自己背着你喽!” 妞妞心中一热,还真有几分怀旧感慨之情。 可是她还没感动完,刘静安一句话,就把她差点儿掉出来的眼泪,又给憋回去了。 刘静安说:“太好了。你可是越来越沉了呢!” 切!他竟然敢嫌弃妞长得肥! 妞妞着恼,真想掐刘静安一把,可又怕刘静安吃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摔下来!于是只能忍住了。 上轿的时候,妞妞伸手一扶轿门。恰巧来了一阵风,把她手里的小手绢给吹跑了。 这可吓了妞妞一跳。因为秦氏嘱咐过她,要把小手绢攥牢了的,否则被人看到上面乱七八糟的绣工。她可就成笑话了。 幸好胡图手疾眼快,他一伸手,把小手绢当空接住了。随后他走到妞妞轿前,把小手绢塞到她手里,握握她的小胖手,让她攥好了。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笑话新郎这会儿就握了新娘的手。 胡图却是不怕大家笑,待喜娘放好轿帘,他骑上马。带着接亲的队伍往回转。 而妞妞偷偷坐在轿里,从手绢里取出一块糖来——原来,胡图塞给她手绢的时候,悄悄在手绢里藏了一块芝麻糖。 妞妞甜甜地笑着,她小心地把芝麻糖塞到嘴里。尽量不碰到唇上刚涂好的胭脂。 “嗯,芝麻糖好香好甜啊!”妞妞笑得更甜了。 来到裁缝铺前。鞭炮齐鸣、鼓乐齐响。花轿进门,新娘下轿。 胡图和妞妞拜天地、拜高堂,随后夫妻对拜,送入了洞房。 整个婚礼,就是林二郎一家在热闹,没有胡掌柜那边什么事。 因为新郎新娘年龄还小,是娃娃结亲,所以大家也就不跟他们开玩笑、闹新房了。礼成之后,亲朋好友们都去院里和前厅吃酒,葫芦巷那边也开了酒席,专为招待女宾。 新房里也摆了一桌酒席,专为给一对新人用的。 胡图给妞妞揭了盖头,只见她小脸红扑扑的,一双黑葡萄样的眼睛格外有精神。 胡图盯着妞妞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的脸怎么红了,莫非还害羞了?” 妞妞嗔了他一眼,说:“谁害羞了,我这是热的。” “你今天表现得真乖啊,说行礼就行礼,坐在轿上也没有闹……之前我一直担心,如果你中途哭闹起来,我可怎么哄你啊?”胡图说。 妞妞不满说:“人家一直都是乖宝宝啊,人家什么时候哭闹过?”说来也是,妞妞自从一出生,就几乎没有哭过。 “可是你之前,总是说你不愿意结婚……让我心里没底。我就怕你在婚礼上搞出什么恶作剧来,让我们大家都没法收拾。”胡图实话实说。 妞妞诡秘地一笑,说:“我现在乐意结婚了!” “为什么?”胡图瞪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好奇地问。 “因为我娘说,我结婚之后她就不再管我了,也不逼着我学绣花了!” “为什么?”胡图又问。 “我娘说——”妞妞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说,“我娘说,我跟你结婚之后,就是你的人了,她就再也管不着我了!” “啊?!”胡图一楞。 怪不得结婚之前,秦氏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她以后就把妞妞交给他了;原来——原来,秦氏把这个沉重的大包袱,彻底给了他,让他扛着啊! “图图,妞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哦!” 妞妞用胖胖的小手指头,捅了捅胡图。 “嗯嗯,那当然!” 胡图这会儿当然不能说“不是”。 不过胡图总觉得,他嗅了一丝阴谋的气息——他似乎上了秦氏的当,但是这个陷阱却又是他自己主动跳进来的! 妞妞窃笑。秦氏把她交给胡图了,胡图这个温柔的“袋鼠妈妈”,可比“乳神下垂、脾气上涨”的秦氏好对付多了! 胡图察觉到到妞妞窃笑,上当的感觉更明显。他试探着说:“不对,我是上门女婿——我是你的才对吧?” 妞妞眯眯着眼,乐呵呵地说:“那样也行。” “什么叫那样也行?!”胡图质问,又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妞妞拉起胡图的手,说:“什么‘你的’、‘我的’?你不是说,以后就是‘咱俩的’?” 胡图一想也是,以后他们是夫妻了,还分什么你我呢。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胡图这么一想,心里满是甜蜜的感觉,上当的感觉不明显了。 其实,胡图并不是唯一一个,在结婚当天感觉“上当”的男人。 其实,结婚就是甜蜜的圈套,甜蜜的上当啊! 新婚当天这晚上,胡图和妞妞要在一起睡。之后,胡图会搬到西厢房去住。直到他俩圆房,妞妞再搬到西厢房里跟胡图同居。 从西厢房的窗户,可以看到妞妞所住的西屋的窗户,胡图可以时刻保护妞妞的安全。 天黑了,贺喜的宾客陆续离开。 招娣娘留到了最后,她要给新人铺床。铺好床,又说笑了一会儿,招娣一家也走了。 胡图出去插好院门,家里只剩下他们自己一家人了。 妞妞晚饭时吃了一碗饺子,感觉好撑,她懒洋洋地靠在合欢枕上,不停地打着哈欠。她琢磨着,等会儿胡图进来睡觉的时候,她要怎么逗逗他。 毕竟是洞房之夜嘛,当然要令他难忘一些,快活一些…… 汗,貌似想歪了,他们还都是小孩子,是史上最纯真的新婚夫妻哟。 胡图插好院门回来,没有立即进屋来睡觉。 因为秦氏叫住了他,跟他交待了一下,明天去胡掌柜家拜会亲家时,要带着的几样礼。 胡图一向帮秦氏管着帐,所以凡是动用到银钱财物的事情,秦氏都喜欢跟胡图商量。 胡图并非真正的胡图,胡家并非他真正的家,所以他对那家也没有什么感情,更不在意秦氏安排什么礼。 胡图猜想,恐怕胡八斗也所有察觉,感觉到他不是他儿子,所以胡八斗对他的感情也一般。 “八样礼,不算少了,不用再安排别的东西了。”胡图说。 秦氏又说:“等明天你俩从你们家回来,我们再去趟孙大婶家。昨天也不知怎么了,专是他们家的人出问题——大娃摔到了,小龙跑出来吓到了巧莲和孩子。” 胡图点头,表示记住了。 秦氏又说了几项事,胡图困得直打哈欠,秦氏这才说:“今儿太累了,早点歇着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秦氏这么说着,并没有回自己卧室,而是走进了胡图和妞妞的洞房。 只见妞妞躺在炕上,已经睡着了。原来她早就困得不行了,她原本设计的洞房项目都没有来得及实施,就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瞧这孩子,衣服没脱就睡了。”秦氏嗔怪着,随后坐在炕沿上,帮妞妞把外衣脱了,头上的簪花凤钗也去了。 妞妞现在太沉了,秦氏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才把妞妞托起来,塞到被窝里。 帮妞妞塞好被角,秦氏长长地吁了口气。她对胡图说:“行了,她睡了,你也早点儿睡吧。”又嘱咐说,“龙凤烛是要亮一晚上的,千万别熄了它。” 随后,秦氏这才转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胡图这才明白,原来秦氏拉着他说东说西,是想做什么! 第152章 “你可别尿炕” 胡图这才明白,原来秦氏拉着他说东说西,就是想把他的洞房之夜搅了局! 汗,他想跟妞妞结婚,跟妞妞住一起,不过是想就近保护妞妞,哪有别的念头? 试想一下,谁愿意跟一个刚断奶的孩子在一起睡,难道天天晚上要提防她尿炕吗? 胡图脱了外衣,把外衣搭在衣架上,随后也上了炕。 洞房之夜,新郎新娘枕的是合欢枕,盖的是合欢被。换言之,只有一个大枕头,一条大被子。 “你可千万别尿炕啊!” 如果妞妞晚上发了大水,肯定把胡图也冲了! 胡图小声嘀咕着,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 被子是新做的,新里新面,絮得是今年的新棉花。被子做好后,秦氏趁天气晴好的时候,把被子在太阳下晒了好几回。这会儿胡图钻在被窝里,鼻息里全是新被子特有的那种清新温暖的气息。 他躺在枕头上,一扭头,是小妞妞酣甜的睡颜。小脸胖嘟嘟、粉嫩嫩的,小嘴微张着,时不时嚅动两下。 她乌黑的头发披散着,细密柔软。她小时候头发营养不良,头发干枯发黄,还总是长不长。现在刚刚变得乌黑了,而且才长到齐肩膀那么长。 原来,她的头发刚好能挽起来,她就做了他的小新娘啊。 胡图躺在枕上,看着妞妞,微微笑了。他忍不住凑过来,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胖脸,又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 他闻到她的头发里,有桂花头油的甜香味,还隐隐散发着一种奶香味。这种奶香味,是她身上特有的味道,从她六个月大的时候。他就熟悉了。 “好好睡吧,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胡图在心里对妞妞默念。 胡图已经决定,他要用自己这一生,来守护他的小妞妞。 胡图现在还小,他想得就是这么单纯。直到他长大之后才明白,这样付出自己一生的承诺,究竟意味着什么。 婚礼过后,生活恢复正常,裁缝铺也重新开张。 妞妞梳了三天的妇人头,就不愿意了。她嫌妇人头太难看。但是她又不愿意梳抓髻,她开始试验烫头。 她想烫头,又不愿拿自己的头发做试验。她让小翠当她的实验品。 在差点儿把小翠的头发烧光之前,她终于试验出合理的烫发温度,以及合适的烫发剂。 于是,她顶着一头可爱的卷发,跑跑跳跳地出去玩儿了。可是小翠却要包着头巾。等着自己的头发再长出来。 胡图看着小翠出来进去,脑袋上始终包着头巾;他想笑又不敢笑,最后把笑声憋在喉咙里,“咕噜”了两声。 小翠忍不住瞪了胡图一眼,说:“你想笑就笑出来呗,憋着不难受吗?” 若不是杨总管跟她交待过。这是小王爷,是她真正的主子,她早一巴掌拍过去了。 胡图挠挠额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说:“我是在想——当初你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没想到会遇上这么难缠的小妞妞吧?” 小翠一楞。做为机关营中的一员,她接受过各种严苛的训练。而且也设想过,出任务的时候,可能会遇到的各种危险。 但是她从没有想过。她会遇到现在这种情景——林家,不是龙潭虎穴。没有机关重重,没有刀光剑影;这里只有家长里短、琐屑生活,这里,更像一个温暖的家。 小翠眼睛向下垂,一阵沉默。 她是个孤儿,从小在机关营的训练基地长大。她一直以为,普通人的生活离她很远,她一辈子都不会过那种生活。可是她没想到,她第一次出任务,就遇到了“家”,她很轻易地就跟这家人融合到一起了。 “我真想早点儿结束这个任务……”小翠说。 因为她知道,她喜欢上了这个家,如果离开得越晚,就越离不开了。 胡图不太懂小翠的意思。他说:“你别恨妞妞,她还小,只是淘气。” 小翠抬眼看看胡图,笑了一下,说:“你真的很喜欢她,处处为她着想。” 胡图微笑,没有说话。 小翠说:“我不会恨她,因为是我主动要求,先替她试一试的——我怕火钳烫到她。” 胡图一楞。他一直以为小翠是危险因素,可是没想到,小翠一直考虑着妞妞的安全。 “谢谢你。”胡图真诚地说。 “不用谢。”小翠淡淡地回答。 其实,她的这句“不用谢”,意味深长——因为她喜欢妞妞,保护妞妞是她的本心,所以不用谢;因为胡图是她的主子,保护妞妞是她的职责,所以不用谢;因为妞妞对杨总管来说,还有很重要的利用价值,所以……不用谢。 秦氏的兄长等人,在婚礼结束后,也要离开了。 秦氏娘家在京城以北三百里的兴隆屯,以种地为业。秦氏的父兄有时也去山上打猎、挖药,换些银钱贴补家用,日子还算过得去。 秦氏爹娘依然健在,只是年纪大了,不方便出门。这次只让秦氏的两个哥哥、嫂子、还有侄子们过来帮衬。 秦氏见哥嫂侄子们要走,心下不舍,一边给哥嫂们准备带回家的礼物,一边抹泪。说:“你们都在一起,却舍下我自己在外面。” 秦氏的大嫂劝她:“快别哭了——你在梁州城里过得这样好,我们回去跟咱爹娘一说,他们也会为你高兴的。” 秦氏叹了口气,止住了眼泪。她爹老秦头,当年在京城有个朋友,那人也认识林二郎的爹。那人两下这么一说和,林秦两家的亲事就说成了。虽是盲婚哑嫁,可是秦氏和林二郎两人脾气相投,日子也过得起来。 秦氏把自己的首饰,挑了几件能拿出手的,给两位嫂子分了分。毕竟人家几百里地来的,来一趟不容易,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 大嫂二嫂看秦氏出手这般大方,心下欢喜,又有几分羡慕。她们请教秦氏,是如何快速发家致富的。 秦氏跟两位嫂嫂大致讲了讲。她说她家富起来,还是近两年的事,多亏了忠义侯府帮衬。而且她和二郎凭得是自己的手艺,也没什么经营之道。 秦氏说:“梁州是京城的门户,这两年天下太平,生意也显得好做。听说鲁城、胭脂港那边,生意更好做——可是我们没那么多人,也铺不开那么大的摊子,就守着眼前这点儿小生意,混口饭吃吧。” 大嫂二嫂互相看了看,讪讪地笑着对秦氏说:“我们也不想到城里做生意,就是想让孩子们跟他姑父学学打烧饼的手艺……”又解释说,“他们学会了也不在这做,省得跟他姑父抢生意。我们回兴隆镇做,皇上刚在那边修了行宫,每年皇亲贵戚们夏天避暑、秋天狩猎,不时有侍候的人来往于兴隆和京城两地,镇上也挺热闹的。” 秦氏说:“行啊,学手艺好,学会手艺到哪都有口饭吃。”又说,“就算留在梁州也行啊,咱家酒楼那边,正缺咱们自己的人手,正好让他们去啊。” 可是那妯娌却摇头,说:“咱爹咱娘未必舍得呢。” 于是暂时说好了,秦氏的兄嫂等人先回家去,等过了年,送两个孩子来学手艺。 秦氏娘家人走了,柴大郎一家却没走。 秦氏最讨厌柴大郎一家,跟狗皮膏药似的。可是也没办法,那毕竟是林二郎的亲哥哥。 秦氏对林二郎说,把柴大郎夫妇请到家来吧,大不了跟去年一样,吃喝全供,反正快过年了,他们家不能留在梁州过年吧,总要回柴家庄吧? 哪知林二郎却吭吭哧哧地说:“大哥他们来家住了。他们有地方住了,会生在梁州买了房了。” “买了房了?”秦氏一楞,她奇怪,事先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而且他们家在梁州城里买房做什么,难道要在梁州定居下来?秦氏又问,“在哪儿买的?” 林二郎说:“就在咱家酒楼对面,老赵家的杂货店。” 原来,林家酒楼在翡翠大街的尽头,在翡翠大街与东大街交汇的街角上,而且正临着东城门,地理位置相当优越。林家酒楼相对的,翡翠大街南面,是家杂货铺。 “咱家酒楼对面?”秦氏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她问,“他想干什么?” 林二郎“嗨”了一声,说:“我跟你说,你可别起脾气。大哥一家把那间杂货铺盘下来之后,开了家酒楼;还有,会生把张大厨也带走了,张大厨一走,咱家酒楼就歇业了……” “什么?!”秦氏一惊。她叫道,“咱们家酒楼已经歇业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呢?” 林二郎忙劝她,说:“你别着急,别着急!”又说,“我就是怕你起脾气,所以才一直瞒着你,没跟你说嘛!” “这是应该瞒着的事儿吗?”秦氏不满,又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二郎老老实实地说:“就这几天的事儿……我觉得你哥他们都还没走,怕你起了脾气,带着你哥他们去跟我哥和张大厨打仗,就瞒着你没说,想等你哥他们走了再告诉你。”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等飞的燕子朋友的桃花扇。大家这是在庆贺妞妞和胡图新婚之喜吗,胡小哥快抛个媚眼表示感谢啦! 第153章 柴家酒楼开张 秦氏掐着手指算了一下,妞妞和胡图的婚礼结束之后,她又留自己的哥嫂在梁州小住了几天。所以她们家酒楼停业,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她对林二郎说:“这么说,妞妞和胡图刚结完婚,张大厨就告诉你,他要跟你拆伙,转而跟你哥搭伙?” “正是。”林二郎点头。 秦氏哂笑,说:“这叫什么事?人们都说,新娘娶进房,媒人扔过墙。这回倒好,是媒人把咱们扔了!” 原来,张大厨恰好是妞妞和胡图的大媒人。 林二郎苦笑,说:“张大厨不仅自己走了,咱们厨房里的人,都是他的徒弟,他一走,就都跟他走了!” “呵呵,他们还真使得出来!”秦氏冷笑。又对林二郎说,“你做得对——等我哥他们走了,你再告诉我这事;若真提前几天告诉我,我真可能带着我哥去跟他们打仗。没这么欺负人的,在咱们家对面开酒楼、抢生意也就罢了,竟然连咱们家的厨房都一锅端了!” 说着秦氏从炕上下来,穿鞋、找衣裳就要出门。 “你要干嘛去?”林二郎忙拦住秦氏。 “我不用我哥帮着,我自己也能跟他们干仗去!”秦氏说,又说,“这肯定是柴会生那嗄小子出的主意,又从中挑拨张大厨跟他走;若依着你哥那个‘铁公鸡’,他未必有开酒楼这个魄力!柴会生这个坏小子,真是个白眼狼!” 林二郎忙一把抱住秦氏,说:“你别闹——不管是我哥的主意,还是会生的主意,人家买铺子、开酒楼都不犯法;那张大厨跟咱们签的也不是死契,人往高处走,他觉得新酒楼好。愿意奔高枝,咱也拦不着!” “那咱们的生意怎么做啊,咱这酒楼不开了吗?”秦氏叫道。 秦氏正吵闹着,门帘一掀,胡图领着妞妞走了进来。 林二郎一看,忙对胡图和妞妞说:“你们俩个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你们娘。” 秦氏看到小俩口进来,收敛了一些。她坐在炕沿上,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妞妞上前劝她娘:“娘,您别生气了。如果有打架的事。也用不着您上阵啊,让图图去就行了——他会武功,让他把他们的破酒楼全平了!” 林二郎和胡图一窘。这是劝架吗,这不火上浇油吗? 胡图嗔了妞妞一眼,他是不怕打架,可这是打架能解决的事儿吗? 胡图开言劝秦氏,说:“娘。刚我跟妞妞在外屋都听到了。如果您觉得生气,我可以跟您去骂他们两句,出出气。但是恐怕这么闹一顿,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大伯家的酒楼,该开还是要开;张大厨和他的徒弟们,要走还是会走……” 胡图这样一说。秦氏明白过味儿来了。她说:“你说的对,这会儿不能跟他们去闹,这会儿去闹。倒显得我们上赶着求他们、怕他们一样。”又说,“那栋铺子是兰香的产业,咱在那儿做什么买卖都行,将来未必比他们开酒楼差!” 林二郎擦擦头上的汗——刚刚秦氏要去跟人家干仗,把他急了一头汗——对秦氏说:“你这样想就对了嘛!” 同时林二郎又暗中感叹。刚才不管他怎么说,秦氏都听不进去;可是胡图一说。秦氏就听进去了——看来早点儿给胡图和妞妞结婚是对的啊,有能说服秦氏的人了! 这时秦氏却在皱着眉合计:“可是你们说——咱不开酒楼,咱在那里做什么生意好,难道把裁缝铺搬那里去?” 林二郎认为不合适,因为这附近有很多熟客,而且秦氏在家里开店,不影响她管家。 林二郎说:“要不咱开杂货店——原来老赵家的杂货店,生意其实挺好的;是因为他儿子不争气,把家产赌光了,他为了给儿子还赌账,这才把店面盘了出去。” 秦氏不赞成,他们没有开杂货店的经验。尤其是现在,刚给妞妞和胡图办完婚事,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他们根本没有开店的启动资金。 林妞妞想到她在水晶球里看到的影像,将来她要和大娃开药铺的……于是她说:“要不咱开个药铺吧!” 这个提议遭到另外三个人的一致反对,开药铺更离谱了,谁懂药材啊?大娃还在学徒期,根本撑不起门面来! 这时胡图说:“咱还是接着开酒楼吧。” “可是没有厨子了,我们怎么开酒楼?”秦氏问。 胡图说:“没有厨子可以再找。我们托人、寻关系,找个厨艺更好的厨子来,不就行了?” 众人点头,觉得胡图说得有道理。 于是秦氏去找兰香,托徐夫人、黎大人帮忙;胡图则给连公公写了封信,看看连公公能不能介绍个退休的御厨来。 几天后,柴大郎的酒楼热闹开张,邀请亲朋好友前来捧场。林二郎一家也在受邀之列。 林二郎问秦氏去不去,秦氏说:“去,当然去,而且都要打扮得鲜鲜亮亮的去!” 于是,秦氏特地歇业半天,让小翠看家。他们老俩口、小俩口,一家四口雇了辆车,坐着车来到柴家新开的酒楼。 远远的,就看到南面原来老赵家的杂货店,已经粉刷一新,而且换上了酒楼的招牌。 秦氏不识字,她就觉得招牌的三个字看着眼熟。她问胡图,柴家的酒楼写得是什么名字。 胡图说:“写的是‘东来顺’!” 秦氏惊诧道:“哟,他怎么连咱们的招牌都摘走了?” 林二郎解释,这“东来顺”三个字,是属于张大厨的。张大厨要走,当然就把招牌也带走了。 秦氏冷笑,说:“这张师傅真是好大脸,竟然做出这种没义气的事来!” 胡图安慰秦氏:“娘,没事的,将来咱想个更响亮的名字。” 秦氏觉得有道理,说:“对,将来咱让小侯爷帮咱起,起个响亮的!”又说,“小侯爷可是梁州城有名的神童,你们看他给妞妞起的名字,林太平,又好听又响亮!” 妞妞在旁边吐吐舌头,她对“太平”这个名字真不敢苟同。 来到柴家酒楼前,众人下车,男宾进酒楼,女眷去后院——原来,酒楼这种地方,现在仍然是良家妇女的禁区。 柴白氏看到秦氏带着妞妞来了,亲自迎了出来。她一边引着秦氏母女向里走,一边指着酒楼对秦氏说:“弟妹,我们家把这个铺子买下来了——还是自己家的铺子好,不用缴房租,怎么经营都行。” 秦氏明白,柴白氏这是在显摆呢。因为大家都知道,对面林家酒楼的铺子,不是秦氏的,而是兰香的。 秦氏岂是好相与的。她假意打量酒楼和院子,说:“前面这铺子还行,后面这院子太小了。” 原来,一般店铺带的院子,没有太大的。林家酒楼原是城守刘彦昭的产业,当然属于特例,酒楼后面带着一个极大的院子。 而柴大郎家买下的这栋铺子,原是杂货铺,一楼开店,二楼仓库,后院是住人的,当然没有多大的院子,跟秦氏的裁缝铺规制差不多。 秦氏的话,把柴白氏的气焰打击了一下。不过柴白氏很快恢复过来,她说:“后院小没关系,只要前面的酒楼开得好就行!” 说着话,柴白氏把秦氏让进屋。 只见屋里已经有热热闹闹一大桌子的人。白巧莲、孙大婶早就来了。此外还有张大厨的老婆、儿媳妇,以及张大厨几个徒弟的家眷。 这些人,秦氏都认得。因为之前林家跟张大厨合伙的时候,秦氏也曾请张大厨家里的,还有他几个徒弟的家眷吃过饭。 秦氏笑着每个人打招呼,坐下后又说:“大家都别客气!我家二郎虽然跟我家大伯不是一个姓,可确实是亲兄弟一奶同胞。这酒楼嘛,他们哥俩谁开都一样;张师傅他们几个,给哪边干活也一样!” 秦氏的话,说得虽爽朗,但语气却带着几分尖酸,让人不能不多想,秦氏是在讥刺张大厨跳槽的事情。 张大厨的老婆,还有其他几位女眷,讪讪地笑笑,却没有说话。 妞妞忍不住歪着头,看向她娘——她娘这是要闹哪样,难道要演“鸿门宴”吗? 幸好别人没应战,秦氏就没有再开战斗贴。大家开始和和气气的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秦氏才知道,原来这栋酒楼并非全是柴大郎一家买下的,孙有财也拿了一半钱,有孙家一半的股份。 秦氏笑了,她看向柴白氏,原来柴白氏刚才是在吹牛呢,酒楼根本不是她们一家的! 柴白氏讪讪回避秦氏的目光。她很无奈,柴大郎是铁公鸡,让他拿钱可难了。她打算跟妹妹白巧莲借,可是孙有财却要插一脚。 白巧莲面对秦氏落落大方。似乎从前跪在秦氏脚下,求秦氏允许她做小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说来也是,白巧莲现在是孙有财的正室夫人了,跟秦氏是一样的人,当然要拿起正室的架子来。她现在称呼秦氏为“嫂子”,是排着孙有财那边这么叫的…… PS: 感谢mkh_texas朋友打赏,么么,胡小哥快出来收红包! 第154章 “不捣乱不是妞” 白巧莲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对着秦氏一口一个“嫂子”,一本正经地商量起事情来。 她问秦氏,能不能把葫芦巷的那处院子卖给她。 她说:“嫂子你看——大娃留在了梁州,我又生了个儿子,我们家现在的房子根本不够住的……咱们俩家是邻居,若你把你家那处院子卖给我们,我们家可以把两院打通了,住人多宽敞啊。” 秦氏微微一笑,说:“对不起了弟妹——我家那小院虽破,却是林家的根本,我和二郎虽暂时住不着,却也不敢随便卖了。”其实秦氏心里想的是,卖也不卖给孙有财!先前孙有财跟兰香提亲那码事,秦氏还记着呢;更别说现在孙有财又跟柴会生合伙,挖她们家墙角、开酒楼了! 白巧莲听了很失望。 这时孙大婶在旁边插言,说:“其实若能买下凤春家那处院子也行,对门住着也方便。” 原来,这孙有财一家人,还真在家里商量过扩建住房的事情。他们家首先看上的,就是邻居林二郎和对门郭凤春两家的院子。因为这两家都没在这边住。尤其郭凤春家的房子,打鲁王之乱时就给扒了,后来他家的房梁门窗都送给胡八斗家用了,现在就剩下一圈院墙了。 秦氏听到这儿,笑道:“郭大哥家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又说,“虽然胡图是郭大哥的外甥,但是他也做不了他舅舅的主——这事您要亲自去问郭大哥,问他愿不愿意卖给您。” 孙大婶说:“凤春好多年都不回家了,这次胡图和妞妞办喜事,也没看到他回来。” 秦氏说:“胡图和妞妞办喜事之前,我叫人捎信到京城镖局。却听说他已经不在镖局了,跟着船出海了。一两年回不来呢。”其实秦氏想的是,郭凤春回来也不卖给你们家。她想,如果郭凤春要卖他家那院子,她就叫胡图买下来——外甥买舅舅的房,谁也挑不出理来不是? 孙大婶听此,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这时,酒席将近结束,佣人们端了主食上来。 秦氏一看,除了大白馒头。竟然还有烧饼。而且是林二郎的特色烧饼,什么咸甜五香的、芝麻五仁的,甚至还有果冻烧饼! 原来。林二郎为人忠厚,他跟张大厨搭伙时,便实心实意地想把买卖做好。他信赖张大厨,他把自己打烧饼的手艺,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张大厨的徒弟小崔。可是没想到。张大厨带着徒弟走了,把林二郎的烧饼手艺也带走了。 秦氏一看烧饼,忽然来了气,她拿起一个烧饼,冷笑道:“哟,这不是我家二郎打得烧饼吗。难道将来大伯家的酒楼,也要卖二郎烧饼吗?” 小崔的媳妇今天也在酒桌上。她听秦氏冷笑,窘迫地红着脸、低下了头。 其实小崔也不想偷林二郎的艺。可是二郎烧饼在酒楼里卖得好,经常有客人点烧饼当主食,张大厨过来之后,便让小崔仍然打烧饼卖。小崔不能违背师傅的话,只好这样做。 这事虽然不义气。但却不违法。因为大周朝没有专利法,二郎烧饼又没有注册成一个品牌。 秦氏气哼哼地拿着烧饼。打算把烧饼摔在饭桌上,跟柴大郎和张大厨翻脸。 妞妞看她娘脸上变了颜色,心知不妙。来赴宴之前,林二郎和胡图嘱咐过妞妞——拦着秦氏点儿,可别让她当场掀了人家的桌子。 妞妞急中生智,她一把将烧饼从她娘手里抢了过来。她张嘴在烧饼上咬了一口,随后煞有其事地说:“娘,这烧饼不是爹爹打的——虽然看着一模一样,但是味道差远了,它少了一味重要的调料,所以根本不好吃!” 秦氏一楞,奇怪地问:“他们明明偷了你爹的手艺,怎么会不一样?” 妞妞说:“食物味道好坏,最重要的不是手艺,是做食物的人的心意。我爹打烧饼的时候,想得是‘这些烧饼都是给我家宝贝妞妞吃的’,所以我爹打的烧饼,特别香甜……而桌上这些烧饼,还有这些菜——这些人做它们的时候,想得是赚好多的银子,根本没有诚意,所以都不好吃!” 汗,请原谅妞确实看过韩剧,因为那里面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嘛! 秦氏觉得妞妞说得有理,而且正好影射柴会生等人。于是她点头笑道:“妞妞说得有道理——裁缝做衣裳也是一个道理,心思不端正,缝出来的针脚都是歪的!” 桌上众女眷,包括张大厨的老婆在内,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白氏听秦氏母女一唱一合,话中含沙射影,心里当然不自在。她故意做不以为然的姿态,讥刺道:“瞧这话说得多玄啊,诚意能当饭吃?” 妞妞是何等人?黎大少爷饱读读书,都不是她的对手,何况白氏一个乡下无知妇人。 妞妞当即还口,说:“人没有了诚意信用,还能叫人吗?” 说得白氏张口结舌,就像被一口烧饼噎住了。 随后,妞妞又指着桌上的菜肴,挨个品评说:“这道菜太咸了,这道菜太油了,这道菜根本没炒透!至于这道菜嘛——”她笑道,“叶梗里的虫子都没洗净,所以妞一口没吃!可是一转眼,不知道让在座的哪一位给吃掉了!” 众人一听,颜色齐变。更有那定力差些的,当即干呕起来,恨不能把刚吃进去的菜都吐出来。 于是,好好一顿饭,都让林妞妞给搅了。 秦氏这个乐啊,心里这个解气啊,恨不能当场亲她家大宝贝一口。原来她们家的大宝贝,不光会让她头疼着急;放到外面来,也是一只会叫、会咬人的小老虎啊! 汗,原来秦氏以培养“母老虎”为目标,来培养妞妞的。 这时,白氏正端着一杯酒,喝酒顺气。听到这里,她气极了,“啪”地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说:“秦文秀!今天是我们家酒楼开张的好日子,我好心好意邀请你来吃饭,你是故意来搅局的吧?” 秦氏却笑道:“大嫂你别生气,妞妞才四岁大,常言说童言无忌嘛,你能跟她较真?而且这话也没在酒楼里说,今儿来吃饭的都不是外人,妞妞指出这些菜肴的缺点,正好帮助你们家的酒楼改进啊。” 白氏冷“哼”了一声。 旁边众人齐劝,说:“就是就是,童言无忌。”随后大家打算赶紧吃饭,吃完饭赶紧走人,谁也不想在这个“暴风眼”里呆着啊。 哪知秦氏已打定主意翻脸,就不想让这顿饭平静结束。于是她故意又说:“可是今天妞妞说得的话有道理,‘生意以诚信为本’,这是众人皆知。回头还请大嫂转告会生,以后把心思放平了、端正了,才能保证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白氏气得发抖,她指着秦氏的鼻子说:“我看你们娘俩,就是故意来踢场子的!” 秦氏哂笑,说:“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我们一番好意提点你,你偏往歪处想,只怕是有亏心的地方啊!” 白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说:“秦文秀,你把话说清楚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秦氏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说:“我没想怎么样,在二郎烧饼端上来之前,我真没想过怎么样!不过现在,我想让大嫂转告给张大厨,他带走‘东来顺’的招牌可以,但是不能带走我们家的二郎烧饼——你们家的酒楼里,不许卖二郎烧饼!” 妞妞插言,说:“还有,也不许卖妞发明的卤花生!” 秦氏说:“对,卤花生也不许卖!” 说罢,秦氏饭也不吃了,领着妞妞就往门外走。 白氏气个倒仰。如果说二郎烧饼,确实还是一项独门手艺,那卤花生现在却是全梁州城人人都会做了。因为卤花生没什么技巧,掌握好工序便能便出来。可是秦氏母女却说,连卤花生都不让柴家的酒楼卖! 白氏在后面跳着脚说:“我就要卖你怎么着,卖烧饼、卖花生又不犯法!” 妞妞回过头来,对白氏说:“你们敢不听妞的话,妞就叫小龙过来帮你们捉老鼠,但是不一定会咬到谁哦!”随后她一耷拉舌头,一翻白眼,做了个“死翘翘”的表情。 听到“小龙”二字,白氏姐妹顿时色变,她们都怕极了大娃养的那条小黑蛇。不过白氏不服气,她跳着脚骂:“你吓唬谁啊,你敢放蛇,我就去官府告你!”眼看秦氏母女走远了,她想追出去跟人家打架,说,“有本事,你给我站住!” 白巧莲忙一把抱住白氏,说:“姐,今儿是咱开张的好日子,你真想跟秦文秀打起来啊!” 白氏以前动不动就跑别人家门前,不管不顾地撒泼闹一场。她在“客场”打熟了,差点儿忘了今儿是她的“主场”! 经白巧莲一拦,白氏这才明白,今儿是自家酒楼开张的好日子,可不能出什么乱子,于是这才作罢。 PS: 感谢midnightj朋友的打赏;感谢Sonia220朋友的粉红票和和氏璧。妞妞收到这么多红包,高兴极了。她赶紧叫胡图过来:“图图,数数咱们收多少红包了,够不够开茶楼的?”胡图数了数,笑道:“够了够了,还够来个奢华版装修的哩。” 第155章 “好日子” 秦氏母女离开宴席,从后院出来。经过酒楼门前时,秦氏让门前的伙计进去告诉林二郎和胡图一声,她们娘俩儿先回家了。 林二郎和胡图一听,秦氏母女不等散场就提前走了;便猜到可能在宴席上,秦氏跟白氏闹别扭了。于是林二郎留下继续应酬,让胡图先回家看看。 胡图从酒楼出来,沿翡翠大街走了不多远,就看到了前面的秦氏母女。 原来那娘俩也没雇车,直接就走回家了。 秦氏领着妞妞,贴着街边走着。她可不敢抱着妞妞了,因为妞妞都长到四五十斤了,快赶上一袋面沉了,她哪抱得动! 胡图追上来,一喊她俩;她俩停住了脚步。 妞妞早就走累了,她回转身来,冲胡图伸出双臂,娇嗲地说:“图图,抱抱——” 胡图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这么沉了,还要让人抱?”虽这么说着,他还是一把抱起了她。 妞妞习惯性地坐在胡图的胳膊上,两只小胳膊搂着着胡图的脖子,脑袋靠在胡图的肩膀上。 她忽然闻到胡图身上有股酒气香味,惊诧地问:“图图,你喝酒了?!”她心说,胡图还是未成年人呢,那些大人怎么可以让胡图喝酒呢? 秦氏也看向胡图,关切地问:“胡图,没喝多吧?” 胡图笑笑,说:“没事儿,只喝了一杯——有我爹护着我呢。” 胡图嘴中的“爹”,指得是林二郎。他好像从没管胡八斗叫过“爹”。 秦氏松了口气。不过她又担心起林二郎来,问胡图:“你爹没喝多吧?” 胡图说:“我出来的时候没喝多。” 他这话说得玄妙——反正他在的时候,林二郎没喝多;如果后来秦氏发现林二郎喝多了,责任也不在他。 妞妞觉得秦氏很可笑,说:“娘,您不用担心我爹。他是大人了。” 秦氏瞪她一眼,意思是说:“合着只要你老公没喝多就行了?我惦记一下我老公就不行?” 妞妞吐吐舌头,意思是:“对啊,我老公没事儿就行了呗。” 三人回到家不久,林二郎也回来了。他果然喝得有点儿多了,进到屋里,倒在炕上就睡了。 秦氏不忍打搅二郎休息,只好把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她让大家都去休息,下午裁缝铺子还要开张呢。 胡图回西厢房他自己的屋里休息。妞妞却一步跟了进来。 胡图现在仍然睡床,最多用个火盆取暖。所以他屋里稍嫌冷。胡图见妞妞跟进来了,便让妞妞到床上来,跟他钻一个被窝。 两人自小就这样。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更不觉得有何不妥。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年纪尚小,对情爱之事尚不开窍。他们俩真正是“盖着被子纯聊天”,没有其他想法。 妞妞躺在胡图的臂弯里。叹了口气,说:“图图,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胡图觉得她小大人的模样很好笑,说:“什么怎么过?你好、我好、爹好、娘好——这么好的日子,当然要好好地过了!” “可是咱家的酒楼没了呢!”妞妞撅着嘴说。 “酒楼是兰香姨的,咱们只是替她经营……”胡图提醒她。又说。“其实,这事儿怪我——是我把张大厨惊到了,所以他才会跟着柴会生跑了。” “什么意思。你怎么把他惊到了?”妞妞很好奇。 胡图便给妞妞解释。 原来,自从胡图给林家当婿养子的事定下来,胡图便开始插手林家酒楼那边的事情。胡图在酒楼那边略微翻了翻帐本,便发现厨房那边进货的帐目有问题。 不用说,这是张大厨在捣乱——他在股份分成之外。还在厨房进货的时候捞了一笔好处。 胡图虽没言声,但是张大厨知道胡图翻帐本了。便担心胡图发现了什么。于是张大厨便生了二心。当柴会生拉拢他另起炉灶的时候,他便跟着柴会生跑了。 “他究竟昧了咱家多少钱?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爹娘呢?”妞妞不愿意了,她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个内情。不用想也知道,那张大厨就是欺负林二郎老实,所以才敢在厨房的进货帐目上动手脚。 妞妞要审问胡图,还要他把这个情况去告诉爹娘。 她爬到胡图身上,用手摁在胡图胸前,两只眼睛瞪着胡图。她这模样,就像刚学捕猎的小狮子,两只爪子摁住它的猎物,眼睛也专注地盯着猎物。 胡图被她稚拙的模样逗笑了,他按住她的小胖手,用好看的丹凤眼回看着她,说:“张大厨是咱俩的大媒人——当时,我还没把你娶进房,怎么能把媒人扔过墙呢?” “噗——” 妞妞“扑噗”一笑,身子一软,趴在了胡图的身上。 胡图嫌她沉,身子侧倾,把妞妞“倒”了下来。他搂着她在臂弯里,让她乖乖地躺着睡觉。说:“你操什么心啊,怎么都少不了你的好吃的……”又说,“这事如果告诉咱娘,咱娘那急脾气,恐怕要去跟张大厨打架,连咱爹也会跟着挨骂。” 妞妞一想也是。张大厨做假帐的事,林二郎应该是不知情的。但是秦氏知道后,秦氏会怎么想,可就难说了。反正这事已经过去,又何必找后帐,让林二郎和秦氏的夫妻感情起了嫌隙呢? “那你能让连公公,帮咱们找个御厨来,超过张大厨吗?”妞妞问。 她现在最生气的就是张大厨——张大厨遇上林二郎这样老实的合伙人,不说老老实实地把生意做下去,竟然说撤伙就撤伙,弄得她们家的酒楼只能停业——这才是“大恶人”呢! 胡图摸着妞妞柔软的小头发,安慰她说:“能,当然能。” 妞妞满意了。她偎在胡图的怀里,就像靠着一座大山那样踏实。 “图图,你身上有苹果花的味道。” 胡图身上气息清雅,刚中午喝了杯酒,混着淡淡的酒味,气味清香醉人。 胡图却说:“妞妞,你身上有奶香味——”又笑道,“你不是早就不吃奶了,怎么还有奶味呢?” “妞想喝奶。” 胡图的话提醒了妞妞。 她说:“要不咱养头奶牛吧?” “好吧。”胡图点头。不管妞妞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因为他要宠爱她一辈子! 平常,吃过晚饭之后,林二郎就要去酒楼那边转转。 可是现在酒楼那边停业了,他也失业了。 吃过晚饭,他习惯性地走到门口。忽然想起自己不用到酒楼那边去了,便在门口站了站,又走了回来。 秦氏看林二郎走来走去磨烦得慌,也替他难受。 她说:“二郎,酒楼那边停了正好,就好好在家歇几天吧。自从开了那个酒楼,没白天没黑晌地在那边滚,生病都不肯好好在家呆着。” 林二郎笑笑,说:“是啊,庄家汉一年忙到头,冬天还歇三月呢。咱就也当是歇冬了。” 秦氏又说:“你别生气。” 林二郎说:“我没生气。大哥家开这么个买卖也不错,他们家在梁州城也算站住脚了。将来会生留在城里,根柱在家里种地,两个孩子也都有了出路……” 林二郎为人一向宽厚,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他又对秦氏说:“我就怕你生气。” 秦氏嗔了他一眼,说:“你都不生气,我能气得起来?” 林二郎憨憨地笑了,秦氏也无声地笑了。 林二郎和秦氏俩人结婚到现在,经过的难事不少。但是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难事,俩人就这样互相开解、安慰一番,互相扶持着,就走过来了。 这,就是老夫老妻的感情。 胡图、妞妞、小翠和大娃他们几个,吃过饭都在妞妞屋里玩儿呢。他们在西屋里听到林二郎和秦氏在外面说话,便停下手中的事,听外面二人说话。 忽然外面没有了声音,他们奇怪。妞妞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四个人一起巴头探脑儿向外瞧。 于是,秦氏在院里一眼就看到——西屋的窗户缝里,一排四个小脑袋,整齐地向外望着他们。 “你们几个,在屋里淘气什么呢?”秦氏知道孩子们在屋里偷听他们夫妻说话了,于是故意嗔怪他们道。 在秦氏和林二郎看来,这几个小家伙都是他们的孩子,就连小翠和大娃,他们也没当过是外人。 四个淘气的孩子,见秦氏发现了他们,便先后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们在台阶上站成一排,嘻嘻地笑着,看着秦氏。 妞妞说:“娘,我让大娃去药铺偷点巴豆叶子来,磨成粉,下到大伯家酒楼的菜里面——保证不出三天,大伯家的酒楼就要关门。” “胡闹!”秦氏喝道,“那是犯法的,知道不?” 林二郎也说:“好妞妞——别人不仁,咱不能不义。”又说,“生意、生意,生生不息才有生意。若把路堵死了,哪来的生意啊?” 妞妞他们几个,皆以佩服目光看着林二郎,点了点头——林二郎虽然人老实,一副好欺负的样子,但是却有一颗慈善包容之心,看事情更长远。 冬天天黑得早,外面空气寒冷,秦氏催大家回屋,回屋再说话。 大家刚进屋,却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第156章 谋划下一步 胡图出去应门。 不一会儿,他领了一个人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张大厨的徒弟,小崔。 小崔虽然是张大厨名下的徒弟,但是最近一年当中,他一直在跟林二郎学打烧饼。林家酒楼里的烧饼,都是他打的。这次他跟着张大厨投奔柴家的酒楼,连二郎烧饼也带了过去。 酒楼开业那天,正是因为小崔做了二郎烧饼,才惹得秦氏和妞妞当场发飙,让大家都不自在。 林二郎见小崔来了,笑着请他屋里坐,又给秦氏递眼色,让她别乱发脾气。 其实秦氏这会儿气已经消了很多,虽看到小崔来了,倒也没犯脾气。而且她知道,人们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崔今日过来,必定是有什么话要说。 秦氏让小翠去倒茶。 小崔忙谦让道:“秦娘子,不必麻烦了,我说一句话就走。”他说,“林老板,秦娘子——我明天就要离开梁州了。” “离开?!”林二郎和秦氏一楞。 秦氏问:“小崔,你为什么要离开啊?”又说,“不会是因为我那天说的一句话,不让柴会生的酒楼卖二郎烧饼……所以让你为难了吧?” 小崔笑笑说:“秦娘子,您没让我为难。是我自己觉得,我这样做不太厚道——我打烧饼的手艺是跟林老板学的,我不能学了手艺还跟林老板对着干……” 林二郎忙说:“小崔,你别这样想,我不介意的。你是张师傅的徒弟,你得听他的话,这事我能理解,我也没怪过你。”又说,“你林嫂子就是心直口快。她有口无心的。” 秦氏也说:“是啊小崔,我当时也不是冲你,我是冲柴会生——他才是白眼狼,他想开酒楼就开呗,偏偏把我厨房里的人都挖走了,让我们不得不停业!他也不想想,当初他们一家人来梁州,是谁好吃好喝养了他们一冬!而且他经营酒楼这些门道,还不是在我们家酒楼里学的?” 秦氏骂起柴会生来,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林二郎忙给秦氏使眼色。让她暂停,先说说小崔的事。 秦氏这才讪讪地收住口,又对小崔说:“小崔。你别走了,你一家子都在梁州城,而且在张大厨手下干得好好的,你就还在张大厨那里做吧……”又说,“这样吧。你尽管给会生家的酒楼打二郎烧饼,我不去找麻烦,行了吧?” 秦氏就是这种脾气,生气的时候是真着急,可是同情起别人来,又会变得毫无原则。 妞妞在旁边一直听着大人说话。这时她在旁边插言道:“崔师傅。要不你回我们家酒楼里来吧,继续跟我爹打烧饼,其实我爹还会好多花样呢。你可以接着学啊。” 小崔看看妞妞,讪讪地笑笑,说:“谢谢林大姐儿,不过还是不必了。” 张大厨是小崔记了名的师傅,小崔顶多做到不跟张大厨“同流合污”。却不能背弃师门。如果他不跟着张大厨,转投林二郎门下。是会被同行唾弃的。 小崔对林二郎说:“林老板,我知道你们一家都是好人,你们对我说的话也是一番好意。不过我是真的要走,就算没有这回事,我也早就想走了。我已经跟我媳妇商量过,跟我师傅也说过——我要跟我媳妇一起走,到胭脂港去投奔亲戚……” “到胭脂港去,在那里做什么?”林二郎好奇地问。 小崔说:“我亲戚说,胭脂港那里来往船只很多,港口上来往的人也很多。我打算跟我媳妇到胭脂港打烧饼,拿到港口上去卖,应该挺好卖的……”说到这儿,小崔对着林二郎行大礼,说,“多谢林老板赏我这个吃饭的手艺!” “快别这样!”林二郎忙把小崔扶起来。 林二郎又问小崔,他和媳妇都去胭脂港谋生,家里的一双儿女怎么办? 小崔说,他把一双儿女交给自己的爹娘帮忙带着。他爹是城守府里的老差役,侍候过三任城守大人,人称崔差爷。 林二郎认得这位崔差爷,那也是位本分忠厚的老实人。 秦氏便客气说,让小崔告诉崔差爷,若家里有什么事,可以来找她和林二郎帮忙。 小崔谢过,便告辞走了。 小崔走后,大家都感慨,这世上还是有良心未泯之人的。他们希望好人有好报,小崔两口子能在胭脂港生意顺利、发大财。 随后大家又议论起胭脂港来。 自从大周朝开通港口,有海港的地方越来越兴隆,原本荒僻的渔村,渐渐成了热闹的城市。内地有很多百姓,现在都到鲁城、胭脂港等地谋生路。 比如说,马拴柱就跑到鲁城去了。他先是帮人管库,后来当上了掮客,帮人撮合生意,自己也顺便倒卖点儿东西,据说赚了不少钱。至于赚了多少,大家不知道。反正招娣挺满足的,拴柱经常让人给她捎个戒指、发钗什么的回来,招娣的穿戴也日见鲜亮起来。 小翠跟招娣关系不错,她对拴柱跟招娣的事最了解。说起马拴柱,小翠笑道:“听招娣说,拴柱为了帮人撮合生意,还学会了说西洋鬼子话,‘叽里咕噜’地可有意思了。” 妞妞忍不住显摆自己:“妞也会,妞也会!”妞当年的博士论文是用英语写的,妞的英语水平可高了。 小翠好奇地问:“大小姐儿也会西洋鬼子话?” 妞妞一楞,好像自己又显摆出圈了!她看看胡图,转移话题,说:“图图,咱也到鲁城、胭脂港那些地方看看啊,看看西洋鬼子是长什么样的!” 胡图笑着对她说:“只怕你受不了路上的辛苦。” 妞妞一想也是,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落后,不管是乘船还是坐马车,都颠簸得要命。旅游啥的,根本不是享受,还不如在家窝着舒服呢! 这天,秦氏去忠义侯府找兰香。她跟兰香诉苦,说柴会生和张大厨等人如何“背叛”。随后她又跟兰香商量,酒楼下一步的经营如何开展。 兰香完全不在意这些事。她笑道:“秀姐姐,我向来不操心铺子里的事,你也别问我了。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厨子,便是闲放着也无妨。” 秦氏说:“闲放着多可惜!那地方日进斗金,做什么买卖都能发财!” 兰香说:“那就随便做点儿什么吧。要不,就让姐夫重操旧业,在那里开烧饼铺算了。” 秦氏说:“我倒也想过。那地方临着东城门,若开个早点铺,做些便宜小吃,生意应该也不错。” “这就是了,姐夫做这行也有经验,就开早点铺吧。”兰香说。 秦氏犹豫说:“我就怕早点铺没有酒楼赚利大,怕将来分到你手的钱少。到时你会觉得,还不如把房子租出去,赚个租金呢。” 兰香笑了,说:“秀姐姐竟然还跟我说这种话!”她说,“我这房子将来就是留给妞妞的,现在写得就是她的名字,我会在意你给我多少钱?你就让姐夫去开早点铺吧。只是——开早点铺辛苦一些,你真舍得让姐夫受这个累?” 秦氏一想也是,开早点铺真的很辛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生火打烧饼。而且梁州城有宵禁制度,早上五更后才开城门,才允许人们出来在大街上行走。若有违犯,便是“犯夜”之罪,拿住会判笞刑,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在饭桌旁,秦氏又跟林二郎商量。 她说:“二郎,如果咱开早点店,不起那么早行不行?” 林二郎不同意:“咱卖得就是早点,能晚点开门?” 秦氏叹气。其实她想到开早点铺这个点子,就是因为她了解到——每天早晨起来,从东城门进来的行人客商,还有前一天晚上在东大街玩通宵的客人,多数是没有吃过早饭的。若那里开个早点铺,这些人正好在铺子那里歇歇脚,吃点儿东西。 开早点铺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跟对面柴家酒楼错开经营的时间。酒楼要到中午才开门营业,而早点铺主要卖早晨这段时间,不会发生冲突。秦氏私心想过——若是她家铺子跟柴家铺子,有冲突、有竞争,还不知道林二郎会不会出卖自己家呢,她必须提防着一些! 这时,林二郎对秦氏说:“干脆我和胡图一起搬过去,晚上就住在那边,早晨早点儿起来打烧饼,也不怕违反了宵禁。” 说到这儿,秦氏还没出声,妞妞先就不答应了。 她想到东大街那边,赌场、歌馆林立;若是让胡图住在东大街那边,她可放心不下。 试想一下,胡图马上就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了,而她还只是个小奶娃。若是让别的女人,替她给胡图上了“青春期教育课”,她可不答应! 于是妞妞说:“那不行,图图要给裁缝铺这边看家呢!他不在家,妞会害怕的!” 胡图瞥了妞妞一眼,他不太相信她的说辞。因为即使他不在家,家里还有大娃和小翠呢。以小翠的武功,保护妞妞绝对不成问题;至于大娃养的小龙,一般人更是不敢惹…… 第157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林二郎却相信妞妞的话。 因为林二郎只知道胡图武功好,并不知道小翠和大娃的本事有多大。他想,若是他和胡图走了,剩下一家子妇孺在裁缝铺这边,确实不安全。他便说:“那我自己住在那边,让胡图晚上在家,等天亮了再过去。” 秦氏听这话,不由瞥了林二郎一下,又瞪了妞妞一眼——她瞥林二郎,是想看看林二郎打算自己住在那边,是不是有别的心思;她瞪妞妞,意思是说,你不想让你老公去东大街那边住,就想把我老公豁出去啊? 原来,秦氏也是想到东大街那边有特种行业在经营,不放心让林二郎住那边。 可是从理智上来讲,为了生意,似乎又只有这个办法可行。 于是秦氏不甘不愿地说了句:“这事以后再说吧。”话题暂且搁置。 吃过饭,小翠收拾厨房,秦氏和林二郎回他们房间。 妞妞、胡图、大娃来到妞妞的西屋里。 大娃从忠义侯府里借来了许多本医书——因为徐夫人懂一些医术,她藏有很多医书——大娃不太识字,他要让胡图教他认字、学医书。 妞妞喜欢凑热闹,她也跟在旁边学。 小翠收拾完厨房,也过来妞妞这屋里歇着。她不是为了读书识字,她只是喜欢跟大家在一起“晚自习”的气氛。她拿了件针线活,一边做针线,一边听他们说话。 忽然,听到外面的院门响,有人在敲门。 胡图出去应门。随后就听他在院子里通报:“爹,娘——我大伯和有财叔来了。” 林氏夫妇一听,是柴大郎和孙有财来了,忙从屋里迎了出来。 只见胡图手拿着提灯照站在院子里照着路。柴大郎和孙有财一前一后走进院来,孙有财手里还提着一只点心匣子。 “大哥、有财兄弟,你们来啦——” 林二郎热情地招呼着那二人,请那二人到屋里坐。秦氏则吩咐小翠倒茶来。 柴大郎和孙有财进屋落座。孙有财把手里的点心匣子放在桌上,笑着对秦氏说:“嫂子,这是我们南货店刚从南方进来的时新糕点,特地拿来给妞妞尝尝。” 妞妞在西屋听到这边说话,领着大娃跑了过来。她笑嘻嘻地对孙有财说:“谢谢有财叔。”随后,她直奔点心匣子而去。 惹得秦氏在旁边直瞪她。 妞妞却满不在乎。她冲秦氏嬉皮笑脸地挤挤眼,意思是——虽然孙有财也是新“东来顺”的股东。是她们家的“对头”;可是妞跟零食永远不是“对头”啊! 汗,不对!应该说,“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这样说,才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嘛。 秦氏无奈地翻翻白眼。她是嫌妞妞一副吃货相,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她又不好意思教训她。而且她跟妞妞有过约定。以后只许胡图管妞妞,她不能管妞妞了。 且不说秦氏母女暗中的小动作,单说孙有财和大娃父子俩。 这父子俩平时根本不见面,孙有财也没管过大娃,甚至大娃在药铺学徒的费用,都是秦氏替大娃缴的。 可是大娃一见到孙有财。却亲亲热热地喊了声“爹——” 这声“爹”,叫得孙有财心里一热。同时他想起上次大娃摔伤的事情,有些内疚。因为他当时就在梯子下面。却没有接住儿子。他问大娃:“大娃,那天摔到的地方,现在都好了吗?” 大娃笑着说:“谢谢爹惦记,已经都好了。现在连当时是哪伤的,都不记得了。”又说。“小龙在兰香姨那里,它正冬眠呢……” 原来。大娃自从上次在兰香那里养伤,就把小龙放在了兰香那里。徐夫人是虔诚的信徒,既然小龙不会伤人,她也不反感小龙,便由着兰香照管小龙。 大娃又说:“爹——上次小龙吓到了莲姨和小弟弟,我真是很抱歉。” 孙有财笑着说:“没事,她们都没事。” 柴大郎听这父子俩对话,不由夸赞大娃:“瞧这孩子,多懂事啊!” 其他人也都跟着点头——大娃这孩子真厚道啊!白巧莲气跑了他母亲,害得他们母子分离,他竟然对白巧莲母子一点儿怨恨之情都没有。 其实,众人都不明白,连孙有财也不明白——大娃不是不怨恨,而是根本不在乎! 因为大娃是在南越森林长起来的,那里是母系社会,没有家庭和婚姻的观念,也就没有吃醋嫉妒、家斗宅斗的观念,所以大娃从来没拿白巧莲母子当过回事。 而且大娃年龄还小,心思确实纯净。他只知道,只要他的小龙吓到别人,就是他的不对。 柴大郎又对大娃说:“大娃,听说你在药铺里,已经能做堂看诊啦?” 大娃忙摆手,老实答道:“不是的,是师傅在教我把脉——每逢有不着急的病人来了,就先让我试试。” “那也了不起!”柴大郎竖起大拇指赞道。 孙有财也冲大娃赞许地点点头。 林二郎和秦氏听他们不停称赞大娃,不由心下疑惑——难道孙有财此番过来,是想把大娃要回去?如果孙有财真有这意思,他们还真不能拦着,除非大娃自己不愿意走……原来,林二郎和秦氏跟大娃生活熟了,还有些离不开这孩子了呢! 这时,妞妞已经把点心盒子拆开了,开始品尝南方的时新糕点。 孙有财和柴大郎这才提起正题。 孙有财把他和柴会生合伙买铺子,几经商量之后决定开酒楼,还有张大厨听说柴会生要另起炉灶,便转而跟柴会生搭伙等事情经过,跟林二郎和秦氏讲了一遍。 也就是说,新“东来顺”酒楼已经开张,大家连开业的酒宴都吃过了,他们这些人才想起要给林家一个交待。或者说是给秦氏一个交待——因为林二郎事先还知道一些消息,秦氏则完全被蒙在鼓里。 这时又听柴大郎用一副极诚恳的语气说:“二弟,弟妹——会生这孩子学做生意不容易,你们可要帮帮他啊!” 林二郎马上点头,痛快地说:“当然,当然要帮。” 秦氏现在已经没那么生气了。而且人家提着点心过来,给她这么大面子,那么她也不必纠着不放。 不过,一家人俩口子,如果一个老实,另一个必须要刁钻一些,日子才能过得下去。既然林二郎做了老好人,那么秦氏必须当“坏人”,那些该说的话,她必须要说回去。 于是她面带笑容,对柴大郎说:“大哥,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帮会生吗?”又说,“会生若不是在我们酒楼里学了一年多,凭他一个乡下孩子,知道做酒楼生意是怎么回事吗?他现在翅膀硬了,可以单飞了,以后也就不用我们再帮什么了!” 秦氏面上虽带着笑容,语调中还是带着讽刺。 柴大郎听出来了,他尴尬笑笑,说:“弟妹,我知道,你因为张大厨跟着会生走了,心里有些不痛快。不过那是张大厨的事,跟会生可没关系啊!”又说,“会生本不打算跟张大厨搭伙的,可是好厨子难找,就只好将就了。再说小崔不是走了吗,会生的酒楼不卖二郎烧饼了,对不对?” 林二郎忙摆手,说:“大哥,那天开业的时候我不就跟您说了?会生开酒楼,我支持;张大厨愿意跟会生搭伙,我也没意见……”又说,“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打算在原来的地方开个早点铺,不会跟会生抢生意的!” “哦,原来你们打算开早点铺啊!”柴大郎和孙有财一起说道。同时他们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有什么打算。 秦氏忍不住瞪了林二郎一眼——怎么心里就这么存不住事呢?自己有什么打算,都告诉人家了,一点都不懂得要保守商业秘密! 秦氏回过头来,对着柴大郎和孙有财说:“大哥、有财兄弟,今儿你们过来,既然把话都说明白了,我也就跟你们交个底——你们两家合伙买铺子,没我的事儿,我不会多管闲事;你们两家合伙开酒楼,也没我的事儿——梁州城里酒楼多了,大家各凭本事吃饭,不多嫌你们这一家……” “对啊,对啊!大家都赚钱才好呢!”林二郎帮忙打圆场。因为他就怕秦氏一生气,当场跟柴大郎和孙有财翻脸,让他难作人。眼前这两个人,可都不是外人,一个是他的亲大哥,一个是他的“发小儿”。 秦氏笑了笑,瞥了林二郎一眼,意思是让他安心,她不会翻脸。她又对那二人说:“张大厨跟你们走了,确实关我的事儿,但是我不在乎。人往高处走,也是人之常情嘛!‘东家不成成西家’,我们不做酒楼了,我们开烧饼铺,让二郎接着卖他的烧饼。” 孙有财称赞道:“行啊,开烧饼铺这主意不错……”又说,“如果我们酒楼里的客人想吃二郎烧饼了,就让伙计去你们铺子里买——这不是互惠互利吗?” 林二郎高兴地说:“好啊,好啊!”他就想看到双赢的局面。 这时柴大郎又说:“若会生酒楼里有宿夜不走的客人,还让他们住你们后院的客栈去……” 听到这儿,秦氏忽然明白,那二人真正的来意是什么! 第158章 妞要独立 秦氏忽然悟到,柴大郎和孙有财二人,为什么特意来跟她们家示好,大晚上的提着点心匣子来访。 原来,柴会生他们买下的那间铺子,后院很狭小,柴大郎一家人住进去之后,就没地方开客栈了。 没有客栈,酒楼里就不能接待宿夜不归的客人,也不方便客人叫歌馆的粉头来胡闹。所以柴会生又在打林家客栈的主意! 秦氏想清楚这个道理,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这柴会生还真是恬不知耻,他抢了人家的生意,不仅一点不觉得愧疚,竟然还想继续沾人家的光。 林二郎却完全没意识到,他还觉得理应如此。他笑呵呵地点头,说:“好啊,好啊!” 秦氏一把按住林二郎的胳膊,斜了他一眼,说:“好什么好!” 接着,秦氏就要当场揭穿柴会生的把戏。 可是那样一来,大家可能会当场翻脸,可就真尴尬了。 这时,就听妞妞在旁边高声嚷嚷:“么么,么么么么……” 众人一楞,齐看向妞妞,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妞妞忙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她把嘴里的糕点冲下去了,这才清楚地说:“我娘的意思是,‘好什么好,等我们一家都搬过去,哪还有地方开客栈啊!’” 林二郎和秦氏一楞,诧异地说:“我们、搬过去?” 妞妞一边给她娘使眼色,一边说:“对啊!刚我们不是说,咱家人口少,若分成两边经营,照顾不过来——总不能让我爹自己住东大街那边,自己照顾早点铺子吧?” “啊,对——”秦氏若有所悟。说,“就是啊,总不能让妞她爹自己住在外边啊,那成什么了!” “所以嘛,我们要把买卖都搬过去——楼上开裁缝铺,楼下打烧饼,咱们一家人住后院!”妞妞说。 “我们一家住后院?”林二郎有些迟钝地说了句。他在想,后院那么大的院子,他们一家人住得过来吗? 妞妞又说:“因为咱们自己家要住在后院里,所以这客栈是开不成了。所以我们也就不能收留酒楼里喝醉的客人了!” 秦氏终于明白妞妞的意思了——妞妞跟她的想法一样,不想让柴会生再沾她们家的便宜了! 但是依着妞妞的说法,这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关闭客栈。对她们家来说,岂不也是一大笔损失? 却听妞妞又说:“娘,听说黎大人要整治风化,如果被官府查到有不正当经营,是要挨板子的!所以说。咱们家既然是卖早点的,就专把早点生意做好就行了,别再搭着开客栈了!” “对,就是——卖早点就卖早点,可不能弄些乱七八糟的事!”秦氏应道。虽然她不赞成关闭客栈,但是在柴大郎和孙有财面前。她不能输了气势,所以她力挺妞妞。 秦氏故意对柴大郎说:“大哥,你可要警告下会生。黎大人很重视风化整治,他铁面无私,下手从不留情。没见当初会元书铺的老板,因为卖那劳什子的西洋画,被黎大人抓起来关了好多天。后来还挨了板子呢!” 柴大郎讪讪地笑笑,说:“还有这种事?”他这次来。本是想探探林二郎的口风,想把客栈的经营权拿过来。可是没想到,他刚起了个头儿,还没说到那块儿,就被秦氏和妞妞拦住了。他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再往下讲。 孙有财也尴尬地咳了两声,心说,看来他今天的点心算是白拿了——根本没堵住林妞妞的嘴嘛! 那二人又略坐了坐,闲扯了些没用的,便告辞了。 送走那二人,一家人回屋来。 林二郎有些不安。他问秦氏:“妞她娘,你真打算让一家子都搬到那边去?” 秦氏不能告诉林二郎,她其实是不想让柴会生再占自己家的便宜。所以她撑着脸面说:“对,我就是这么打算的——都搬到那边去,我们就跟过去一样,我裁衣卖布,你打烧饼卖早点,一家人都在一起,互相好有个照应,这多好啊!” “可是……”林二郎犹豫,他说,“你的铺子在这边开得好好的,能随便搬吗?” 秦氏欲言又止。她确实舍不得搬。可是,又有什么好办法吗。 这时,胡图忽然一步迈了进来,说:“爹,娘——我和妞妞先搬过去吧,你们先别搬了。” “你们俩?”林二郎和秦氏一楞,虽然胡图和妞妞结了婚,可他们毕竟是俩孩子啊。 胡图说:“是啊,我们俩把早点铺子开起来。等我们开起来,看看生意好不好做,随后咱们再考虑裁缝铺子搬不搬。” 林二郎思量了一下,说:“这确实是个老成可行的办法。只是你们俩还小,能支撑起一个铺子来吗?而且,你们俩也不会打烧饼啊。” 这时,秦氏忽然想到她的两个侄子,她对林二郎说:“我写信给我大哥,叫他把秦虎秦豹两个快些派过来——他们两个要跟你学打烧饼,正好叫他们帮咱们渡过这段难时。” 秦虎秦豹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了,而且都已成家,算是大人了。若是他们肯来帮忙,林二郎就放心了。 于是秦氏和林二郎主意打定,原来的酒楼客栈全部歇业,开始改造装修,准备开早点铺。 三人商量完事情,胡图从东屋里出来。 妞妞从西屋跑出来,拉着胡图来到自己屋里。她先要跟胡图击个掌:“ five!” 胡图莫明其妙,问:“你说什么?” 妞妞拉着胡图的手,在胡图手掌上拍了一下,笑道:“表扬你——你出了个好主意,咱俩搬到东大街那边去住!” 原来,胡图说他要和妞妞负责早点铺那边的生意,正合了妞妞的意——她早就想摆脱秦氏的“统治”,要自己独立了。 她抱着胡图的胳膊撒娇,说:“图图,咱们现在就搬过去吧。” 胡图说:“娘说要等过了年,等两位表哥来了,有他们帮着咱们,咱们才能搬过去。” “不要!咱们俩这么能干,哪用他们帮忙啊!”妞妞说,随后又怂恿胡图,道,“你说过,以后咱俩的日子就是咱俩的……难道你愿意一直跟老丈人、丈母娘在一起住?” 胡图窘。 真正的男人,都有雄性的本|能。他们都想拥有自己的小王国,做自己家里绝对的“国王”。别说老丈人和丈母娘了,亲爹亲娘要干涉内政,男人都会不高兴。 “可是……”胡图无奈地摇摇头,说:“我说了可不算哪。” 妞妞说:“你去跟我爹娘说——过年之前的这段时间,从乡下来城里赶集、买东西的人好多。这是多少生意啊,咱们怎么能白白放过这个赚钱的大好机会呢?而且咱们那边就算不开张,也要养着几个扫地、看院子的人,这不是浪费吗?” 原来,从前酒楼里的伙计,大多数跟着柴会生和张大厨跑了,只有客栈这边,有几个烧火、扫地的杂役留了下来。一来,柴会生的酒楼用不了这许多人;二来,这几个人觉得在哪边也是干这些活,挣得钱也差不多,便懒得动地方。 林二郎是忠厚的老板,这几个人没走,他就接着雇佣他们,正好让他们帮着干点儿零活儿、看看院子什么的。 如今那边什么买卖都不开,但是这几个人照样领着工资,确实是种严重的浪费。 胡图觉得林妞妞说得有道理,点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他真去跟秦氏这么说了。 秦氏听罢,说:“你说得有道理……那你就先搬过去,把铺子装修起来,早点把烧饼铺开起来吧。” 秦氏同意让胡图这会儿就过去,却没说让妞妞也过去。 胡图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他可不敢明说,他要带着妞妞一起走。 妞妞见胡图不中用,忙从西屋蹿出来,插言道:“娘,妞要和图图一起搬过去!” “你也去?”秦氏诧异地问,她摇头,说,“不行,你才几岁大,就想搬出去住?” “可是娘说过,妞结婚之后就是大人了!”妞妞提醒秦氏,又说,“娘答应过妞,妞结婚之后归图图管——妞不跟着图图,怎么让他管啊?” 秦氏哭笑不得,说:“难怪人说女生外相,刚嫁人就不要爹娘了!” “不是妞不要爹娘了,是妞要独立——妞要跟图图过我们的小日子,妞会帮图图打理烧饼铺的!”妞妞义正词严地分辩道。 秦氏叫林二郎,说:“二郎,快听听你闺女在说什么,咱们真是白养活她了!” 林二郎听秦氏叫他,便走过来,听听他们在争辩什么。听说妞妞要和胡图搬走,林二郎当然舍不得。 这时,胡图只得挺身而出,对秦氏和林二郎说:“爹、娘——就让妞妞跟我去吧,我会照顾好她的。还有大娃和小翠,他们肯定也会跟着……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你们担心什么?” 秦氏苦笑,这群孩子都跑外面住去了,不担心才怪! 可是姑爷发了话,林家老俩口还真不好说什么了。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妞妞和胡图要搬出去住了,正需要钱啊,多谢红包! 第159章 太平茶楼 胡图替妞妞求情,秦氏和林二郎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同意让妞妞跟着胡图搬出去。 哪知,林妞妞又进一步说道:“娘,东大街那边的铺子,既然写得是妞的名字,以后就交给妞来经营吧!”她又拉着林二郎的手,说,“爹,我雇您来给我们打工,不会让您太辛苦的。” 这回,秦氏听出些意思来。她对林二郎说:“嗬,听明白没有?她是要跟咱们分家呢!” 林二郎不屑地说:“分啥分,以后还不都是她和胡图的?!” 秦氏不同意,说:“别那么说——谁说以后就都是他俩的?没准儿过两年,我还能再生个儿子出来呢!” 众人都窃笑。原来秦氏这“儿子梦”,还没放弃呢!妞妞更是坏笑地看向他爹——老爹,您辛苦了! 秦氏被大家笑臊了。她不服气地说:“别说我还要再生,就算不能生了,我也要跟你们分分清楚——”她对妞妞说,“妞妞,你们俩非要搬出去也行,但是我不会给你们一文钱,你们要靠自己。” 林二郎忙拦道:“那哪儿行啊!” 妞妞却说:“没问题!”她想到胡图那满满一坛子的钱,做为烧饼铺的启动资金,应该没问题。不过她也会讨价还价,她说,“可是娘,大娃就算跟我走了,他的学徒费也不归我管。” 秦氏仗义地说:“没关系,大娃和小翠都是我的人,他们的一切费用仍然由我供给。你的嫁妆和你们屋里的东西,我也都让你搬走。还有——每天我可以管你们一顿晚饭!” 原来,秦氏哪就真舍得让妞妞搬出去?她一天看不到她家的大宝贝,她会想的啊!至少,晚饭的时候他们会回来吧? 一家人暂时就这样商量好了。但是秦氏和林二郎没有当真。才四岁大的孩子。虽说名义把她嫁了人,可哪能真离开亲娘?而且胡图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他就会照顾妞妞吗? 所以秦氏和林二郎也就是那么一答应,实际上他们在想,烧饼铺子的事最终还是他们安排,妞妞跟胡图玩两天,终究还是要回来跟着娘住。 可是胡图和妞妞却是当了真。他们回房去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胡图帮妞妞打包行礼,问她:“你不后悔?不跟着爹娘住,说不定会很辛苦呢。你受得了?” 妞妞憋着笑,摇摇头。 胡图奇怪,问:“你笑什么?” 妞妞说:“你有没有觉得。咱俩有点‘私奔’的味道?” 胡图窘。嗔她道:“‘私奔’什么啊?咱俩是正经拜过天地的!” “拜过天地?”妞妞想起胡图关于“拜天地和送子娘娘”的理论,她故意惊慌地说,“对啊,咱俩拜过天地了,送子娘娘都知道咱俩结婚了。会不会给咱们送个小娃娃来?” 胡图脸一红。显然,他长大了,他已经有点儿明白“小孩子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了。 “怎么办呢,图图?”妞妞故意逗胡图。 胡图干咳了两声,安慰她说:“你才刚断奶,你自己就是个小娃娃呢。送子娘娘哪会那么快送小娃娃给我们?等再过几年——过几年送子娘娘就会送小娃娃来了。” “可再过几年,妞也还是小娃娃啊!”妞妞很无良地,拉着胡图胡闹。 胡图敷衍道:“那就再多过几年呗!” 随后胡图忙转移了话题。他对妞妞说:“这会儿收拾行礼做什么啊。那边的房子都没收拾好呢,我们这会过去也没地方住啊!”又说,“还是先把酒坛子里的钱倒出来数数,看究竟有多少钱,到底能做些什么吧。” 说着。胡图把行礼放一边。他找了个包袱皮出来,铺在炕上。随后把坛子里的钱全倒包袱皮上。开始清点起来。 妞妞忽然想起自己的大苹果存钱罐——她很长时候没收买“枪手”了,存钱罐里的钱应该存满了。 于是—— 东屋里,秦氏和林二郎正在炕上坐着,忽然听到一阵“蹬蹬”地脚步声,妞妞一掀门帘跑了进来。 她也不说话,自己爬到椅子上,从桌上抱起存钱罐,随后又跳到地上,随后“蹬蹬蹬蹬”地又跑了。 秦氏正在扫炕,手里拿着一把扫炕的笤帚。她用笤帚指指妞妞的背影,冲林二郎皱皱鼻子。意思是,瞧你这财迷转向的宝贝女儿! 林二郎则苦笑一下——人说“女大不中留”,可是他们的宝贝女儿还是小宝宝啊,怎么也不肯留了呢? 还没等夫妻二人交换完人生感慨,妞妞忽然抱着存钱罐子又跑回来了。她把空存钱罐放回桌子上,随后对她爹说:“爹——每月给妞的零花钱还是要给的哦,因为妞还未成年呢!” 说罢,她“蹬蹬蹬蹬”地又跑了。 秦氏忍不住拿着扫炕的条帚,冲妞妞背影挥了挥——不要脸,都跟我们分家了,还跟我们要零花钱,想得美! 林二郎却“呵呵”地笑了——当然要给,因为妞妞还是他的宝贝妞妞啊! 妞妞和胡图把他们两人的钱放到一起,算了算,合计有二十多两银子,做为烧饼铺的启动资金足够了。 妞妞和胡图心里有了点儿底——就算秦氏不给他们投资,他们也能把铺子开起来。 不过,妞妞却忽然醒悟到别的一些事情。 她说:“图图,如果我不数那酒坛子里的钱,我会以为那是你满满的心意;这回数了数,原来只有二十两银子……原来,我这么便宜就把自己卖给你了?” “噗——”胡图一笑。 妞妞嘀咕道:“妞难道就值二十两?” 胡图凑近她的脸,冲她抛了个媚眼儿,说:“岂止二十两银子,还有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呢——都是你的!” 妞妞一楞,她登时算不过帐来了。这么说,不是胡图花二十两银子买了她,而他把他自己也给了她!可是—— “那究竟我是你的人,还是你是我的人?” 妞妞跟说绕口令似的,问道。 胡图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说:“笨——结婚那天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什么你的、我的,以后只有‘咱俩的’!” “哦,原来是‘咱俩的’!” 妞妞貌似恍然大悟。 又或者,她是更糊涂了。 胡图和妞妞这对“小夫妻”,先来东大街铺子这边做实地考察。 上回介绍过,这里原本就是开酒楼的,前面是两层楼房,后面有个大院子,宽敞气派。前面楼房临着翡翠大街开门,后院临着东大街开门,出入都很方便。 两人先从院子转起。院子里原先开着客栈,有两排住房,连东西厢房都算上,共有二三十间屋子。等将来,林氏夫妇也搬过来,也有地方住。就算将来“送子娘娘”给他们送好多小娃娃来,也足够他们一大家人住的。 胡图和妞妞选中最前排的一套房子,做为他们的住房。若大娃和小翠也搬过来,则分住他们两边。后面一排的房子,留给工人们住。将来还可按需要砌起围墙来,把大院子分割成小院子,保持每个人的私密性。 转过院子,他们又来到前面的酒楼。 这栋楼虽然也是二层楼,但当时盖的时候,是做为酒楼用的,跟裁缝铺那边的建筑不一样。它的进阔不是长方形,而是正方形的。楼上楼下都是宽敞的大厅,随后用隔断分隔出几个雅间来。楼后面的配房则是厨房和仓库。 柴会生虽然把厨子和伙计带走了,但是桌椅、陈设等物他带不走,厨房里的家什也不能带走。所以这些东西,妞妞和胡图不用另行添置,这倒是为他们节省了一大笔钱。 酒楼里原来就卖烧饼,所以厨房里也有现成的烧饼炉,不用他们另外再砌。 胡图和妞妞很高兴,说:“不用收拾什么了,略微打扫一下,我们就可以开业了。” 可是还没等开业,他们却又改了主意。 原来,他们在准备开业之前,找到刘静安,想让刘静安帮着起个响亮名字,并题写匾额。 刘静安思索了一下,说:“烧饼铺太俗了。我看京城里时兴开茶楼,提供茶水小吃,也卖早点——你们何不也开茶楼,名字就叫‘太平茶楼’!” “太平茶楼?”胡图和妞妞想了想,一头。 胡图觉得这个名字够响亮;妞妞是觉得刘静安的主意好,给铺子的定位比较高档,比较合她的意。 刘静安亲自执笔,写了“太平茶楼”的匾额。 但是妞妞却觉得如果开茶楼,原来酒楼里的陈设、装修都太老套陈俗了,需要重新“装修”一下。 胡图觉得妞妞的想法不错,于是两人按自己的审美观,讨论起装修方案。 几经商量,胡图画了几张草图出来。 妞妞看了看,觉得还不太满意。于是她拿着草图,又去找徐夫人请教。 在妞妞看来,徐夫人是位大画家,极具审美能力。 兴许徐夫人真是太闲了,妞妞来找她请教,她还真当成了回事儿。她热情地帮妞妞设计起茶楼的装修方案来…… 第160章 超出预算 徐夫人最近正迷恋西方的建筑和雕塑,于是在设计中加入了不少西方艺术元素。这到是正合妞妞的意,因为妞妞就想让她的铺子装修完后,能够炫人眼目,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赶脚”。 最后,终于把装修方案定了下来。一楼主基调为是清新的蓝白色调;二楼则走奢华风,主打为金、红、黑三色。 门窗、地板和墙壁,都按相应的风格粉刷一新。 墙壁和天花板上也分别彩绘了图案。 “壁画”这项工程到没有求别人帮忙,胡图自己就完成了。因为他有画画的功底,他按照徐夫人画的样子,把图稿描在了墙壁和天花板上。 他很乐意做这项工程。画壁画的时候,他乐在其中,几乎忘了本来目的——他是要开烧饼铺的,画师可不是他的本职工作。 此外,妞妞还让她娘给桌椅都添上“外套”,也就是做些好看的桌布、椅套还有垫子出来。还有窗帘和墙壁上的挂幔,也要按徐夫人的设计方案,做出花朵和皱褶出来。 所有“布艺”工作,妞妞都交给了秦氏。她美其名曰,这是“便宜不出当家”。 不过幸好是交给了秦氏,因为也就是秦氏,心灵手巧,她还真就按照图纸上的样子,照葫芦画瓢,琢磨出了那些花朵和皱褶的做法。 除了楼里面的装修,妞妞还在茶楼临街的窗户旁边,添加了凉棚和吧台。有不想进去歇脚的客人,可以在吧台前买了食品立即打包带走。 整个酒楼装修好之后,确实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但是妞妞和胡图却忽然发现,开销已经严重超出预算,后续的工作难以持续,就连打烧饼的米面。他们都没钱购买。 “这可怎么办?”妞妞问胡图,她自责道,“妞一高兴,竟然花超了!” 胡图也觉得好笑。他前些日子迷恋上了画壁画,没注意到银子很快就花光了!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啊,够穷苦人家好几年的生活费呢,他们竟然几天就败光了! 胡图对妞妞说:“这事不怪你——是我画壁画时,用得颜料太好了!” 胡图以前身份尊贵,从没考虑银钱问题,使东西当然就要用最好的、最顺手的。这几年他在林家生活。本来已经学会用普通人的思维考虑问题;可是这次,他跟妞妞玩儿得太高兴了,就没控制住。 胡图和妞妞这对小夫妻。年龄虽小,却懂得夫妻相处之道——遇到问题时不互相责怨,先反省自己,不伤害两人之间的感情。 胡图思忖了一下,说:“我去问拴柱借点钱吧。将来咱们赚了钱再还他。” 于是胡图写信,问拴柱借钱。他以为,拴柱发了大财,跟拴柱借点儿钱不成问题;哪知拴柱回信说,他把钱都投在了一笔大生意上,手头拮据。让胡图另想办法。拴柱还说,他知道胡图周围都是有钱人,所以也不担心胡图借不到钱。 胡图接到回信。有些尴尬。他平生第一次跟人借钱,却是这样的结果。 妞妞安慰他,说:“没事的,妞去找兰香姨——她吃穿都有徐夫人供着,没有花钱的地方。她肯定攒了不少钱。她那么喜欢妞,而且这茶楼也有她的份儿。她肯定愿意借钱给妞。” 于是妞妞来找兰香。 哪知兰香却说,她从南越买了一批珍贵药材来,把积蓄都花光了。而且她还说,徐夫人正打算给刘静安订婚,手头也没有余钱。 “安哥哥要订婚了?”妞妞觉得惊喜,她好奇地打听,“女方是哪家啊?” 兰香说:“正是我们的表小姐,慈姑娘。” “噢,是那位金光灿灿的慈姑娘吗?”妞妞惊奇问道。 自从林妞妞跟黎念慈比项圈,把黎念慈刺激到了,黎念慈就特别注重金玉首饰的佩戴。因为她再也不给妞妞机会,让妞妞把她比下去。除了那件夸张的大金项圈,她还置办了许多金玉首饰。每次见到林妞妞,她都有可以显摆的东西。 现在林妞妞都表示服气了——不表示服气不行啊,若她再刺激黎念慈,恐怕黎念慈会给自己弄件金缕玉衣穿上身呢! 兰香告诉妞妞,南夫人和徐夫人对这件婚事都表示满意,因为两家是亲戚,而且门当户对。 林妞妞却在暗中琢磨着,刘静安和黎念慈有很近的血缘关系,能结婚吗?不过在这个年代,表兄妹都有结亲的,这话说出来只怕会让笑话。于是林妞妞便什么都没有说。 林妞妞回到家,把在忠义侯府听到新闻告诉胡图:“图图,安哥哥要订婚了,对方是金光灿灿的慈小姐!” 胡图提醒她,问:“钱借到了没有?” 林妞妞这才想此行的目的,本是为借钱的,但是因为听到八卦,就给忘了。她无奈地摇摇头,说:“兰香姨和徐夫人这会儿,钱都不凑手,借不出来。” 胡图失望,说:“这么巧啊!” 胡图的话提醒了妞妞。她说:“对啊,这也太巧了吧!拴柱没钱也就罢了,怎么兰香姨和徐夫人也没钱呢?” 于是两人想到一个问题——不会是秦氏设计的吧,让大家都不借钱给他俩,要难为难为他俩! 两人一头,猜想,肯定是这么回事! 你想啊,秦氏多精明的一个人,她一看妞妞搞大装修的架势,就知道妞妞肯定把钱花没了! “这回可怎么办啊?”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若是让他们去跟秦氏低头,两人可都不甘愿。若让妞妞偷着去找林二郎要钱,恐怕秦氏也会知道。 “要不咱把皇上给的玉佩当了?”妞妞说。 胡图忙拦住她:“万万不可!”他苦笑,说,“亏你想得出来,把皇上赏赐的东西当了,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又说,“别说当玉佩,就算当你的首饰,咱娘肯定也会知道,会笑话死咱俩的!” “哎哟——这可怎么办啊,上哪找银子来啊!”妞妞叹气。 这才是“一文难倒英雄汉”。有钱的时候花着顺手,没钱的时候憋得难受! 这天,胡图和妞妞又来到酒楼这边,做些装修的收尾工作。 妞妞才懒得干活儿呢,她一个人跑到外面闲逛着玩儿。 小翠本来正在打扫卫生,胡图一看妞妞跑出去了,忙给小翠使了个眼色,叫她跟出去。 小翠出来一看,只见妞妞正在吧台后坐着,双手托着腮,眼睛看着窗外的街景,其实她正神游天外。她正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筹集到一大笔银子,让她和胡图的烧饼铺快些开张呢? 妞妞想事情的时候,手指偶尔拨弄一下自己的“卷毛”。她头上梳着个发髻,发髻上别着一只帽子形状的发钗,两边卷卷的发梢垂下来,衬着圆鼓鼓的小胖脸,特别的可爱。 妞妞喜欢自己这个造型,觉得自己跟洋娃娃似的,很有卖萌的资本。 不过大周朝人民可没见过洋娃娃,大家只觉得她这发型挺古怪的。大街上走过的人,看到林妞妞,都忍不住停顿一下,冲她多看一眼。 幸好林妞妞长得确实可爱,小孩子的可爱可以衬住各种古怪的发型。于是人们笑一笑,随后便走开了。 这时,妞妞的发型引起街边一个年青女人的注意。 那女人在旁边端详了妞妞一会儿。随后她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一笑而过”,而是向这边走了过来。 那女人身材苗条,身穿粉锻子披风,内穿粉红色罩衫。她头上戴着尖顶的帷帽,帽子上有面纱,挡住了她的面庞。那女人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丫头。看这女人形容,仿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但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是不可能带着丫环在大街上闲逛的。 小翠的警惕性很高,当那女人在旁边端详妞妞的时候,她就开始注意那女人了。现在看那女人向这边走过来,她手向下一垂,袖子中的匕首便落到了手中。 “小大姐儿——” 女人来到近前,轻轻撩开面纱,对着妞妞轻声唤道。 看样子,这女人到是很懂礼貌,跟人说话的时候,知道把面纱撩起一片来,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相貌表情。 妞妞听到有人跟她说话,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女人。她一楞,随后好奇地上下打量那女人几眼。只见面纱之后,是一张俊俏的容颜,小瘦脸,尖下颏,杏眼桃腮,眉目含情。 “美女姐姐好!”妞妞笑着站起起来,甜甜地称呼道。 妞妞看那女人形容,又联想到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明白那女人是什么身份。 这必定是附近秦楼楚馆里的女子啊。而且看那女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上好的绸锻,绣工也是一流,根本不是一般人穿着得起的——妞妞整天跟着秦氏混,耳濡目染,对布料绣工之类的,是有一定鉴赏能力的——所以她猜这女人不会是一般的粉头,应该是这一行业中的翘楚。 妞妞还真猜对了,这位便是去年“花魁大赛”中的第三名,号称“梁州十二钗”之一的丁香姑娘。 第161章 小翠的本事 妞妞开口就管丁香叫“美女姐姐”,叫得丁香眉花眼笑、桃面泛红。 丁香对妞妞轻施一礼,小声说:“不敢,小女子名唤丁香。” 原来,大周朝世俗偏见,认为秦楼楚馆中的女子,不管是卖艺还是做其他事,都是“操贱业”的贱民。良家妇女是不会跟这些女子说话的。只有买卖行里的人,不分贵贱、只认钱财,对人却是“一视同仁”。 丁香见妞妞在柜台后面坐着,猜妞妞是商人家的孩子,所以才敢过来跟妞妞说话。但她毕竟不知道妞妞的真正身份,只恐唐突了,被人呵斥无礼。所以她先轻施一礼,以示恭敬。 妞妞忙把身子向旁边一闪,表示不敢受礼。她笑着对丁香说:“原来是丁香姐姐,我叫林太平!”她又指着自己身后的酒楼,说,“这是我们家的茶楼,以后还要请姐姐多多关照。” 丁香抬头,向妞妞身后的酒楼打量了几眼。 从前这里还是“东来顺”酒楼的时候,丁香曾到这里陪客人喝过酒。只见现在酒楼已经完全变了样,墙壁重新粉刷过,门窗上彩绘着奇花异草的图案,颇具异国风情。在周围看惯的周朝传统建筑中,这栋建筑显得与众不同,很是吸引人们的眼球。 丁香点头表示赞赏,说:“等贵店开张大吉,丁香一定过来捧场。” “多谢丁香姐姐!”妞妞甜甜地回答。 这时,丁香又说:“林大姐儿,丁香想冒昧的问一句——您的头发为什么是卷的啊?”又说,“丁香曾在胭脂港见过西洋人,他们的头发天生就是卷的;莫非林大姐儿的头发,也是天生长成这样?” 妞妞笑了,说:“当然不是天生的。这是我自己烫的!” “自己‘烫’的?!”丁香惊奇地问。 显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烫发的工艺,所谓“做头发”,就是梳各种各样的发髻,搭配各种各样的发钗。 妞妞很为自己的发明感到得意。她转了个圈,给丁香展示自己头上漂亮的发卷。 丁香现出艳羡的神色。她跟妞妞讨教经验:“这是用什么烫出来的,不会把头发烫焦吗?” 小翠在旁边略低了一下头。她心说,怎么不会?为了妞妞这一头漂亮的发卷,她至今还用头巾包着头发呢好不好! 妞妞说:“我这头发可不是随便烫出来的!”她一拉小翠,说。“是她——她跟一个西洋人学得手艺,是有秘方的呢!”又说,“丁香姐姐。如果您感兴趣,可以让她帮您烫!” 小翠吃惊地瞪着妞妞——让她烫?她不会把人家的头发也烫糊了吧! 丁香却当了真。她连说:“好啊好啊!”随后便要让小翠给她烫头。 跟着丁香的小丫头,忙拉拉丁香的衣袖,说:“姑娘,您可别冒失了。如果把头发烫坏了,您可怎么见人呢?” 丁香满不在乎,说:“小燕你甭管——如果烫坏了,我就把它铰了,过几天就又长出来了;如果长不出来,我正好剃了头当姑子去!” “姑娘!”那个叫小燕的小丫头。担忧地叫了一声。 原来,按大周朝的道德观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敢毁损”。试看大街上,哪有铰头发的?就连男人都留着长头发!也就只有小翠不在乎,因为她是孤儿,而且过得是刀头舔血的日子,眼里只有命令。没有任何忌讳;还有林妞妞,她的灵魂根本不是当代的人。也没这种所谓的道德观! 至于这位丁香姑娘,却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打定主意就是要烫头。 小翠没办法,她看向妞妞,意思是问妞妞怎么办?妞妞笑道:“让你烫你就烫呗!” 茶楼后院原本是客栈,有的是空屋子。妞妞随便找了一间。她先让小燕给丁香洗头发,她则带着小翠上街买药材。 买好药材回来时,小燕已经帮丁香洗好头发,晾到了半干。 妞妞和小翠在另一间屋子里忙碌。她们点起炉灶,熬制药水。药水配好后,把炉灶里的碳装进特制的卷发器里。卷发器是用银制的,是妞妞自己画了样子,在银楼里定制的。 卷发器里装好碳,封严口,妞妞把宣纸放在卷发器上,看宣纸变色的程度,测试了一下温度。感觉温度合适了,让小翠戴上手套,把卷发器放在瓷盘子里,端到丁香的房间。随后小翠开始给丁香烫发。 小翠很紧张。她虽然给妞妞烫过发,但那是游戏性质的,就算烫坏了也没关系。这可是给一个大人烫头发。而且这位丁香姑娘,她的头发可比妞妞的头发长多了、密多了,真是难烫多了! 妞妞在一旁观察着,建议说:“小翠,如果你给丁香姐姐把头发削一部分下去,可能会好烫些。” 小燕在旁边一听,大惊失色,拦道:“万万不可!”她说,“人们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损毁便是大不孝’——姑娘烫发已是不妥,怎可再削一部分下去!” 丁香却冷笑道:“我爹把我卖到那种地方,整个人都任人‘毁损’了,我毁损一下头发,算什么大不孝吗?”她说话时,情绪激动,眼中隐然有泪光,显然是触动了她的什么伤心事。 小燕低头,不敢再言。 丁香停了一下,稳了稳情绪,和颜悦色地对小翠说:“这位大姐儿,您随便做,就算是做坏了,我沈丁香也不会找您麻烦的。” 原来,丁香姑娘本姓沈,至于“丁香”二字,却不知是本名,还是艺名。 小翠听沈丁香这意思,并不是真心爱美才来做头发,而是存了作践自己头发的心思……于是她不由胆大起来——人家本人都不在乎了,你怕什么?还不趁机拿她的头发练练手啊! 小翠便拿着沈丁香的头发,仔细掂量起来。她犹豫了一会儿,问妞妞:“大姐儿,我们给丁香姑娘做成什么样子才好呢?” 妞妞说:“既然做,就做个‘惊天动地’的——让别人不仔细看,还以为丁香姐姐是西洋人!” 丁香笑着在旁边插言,说:“正合我意!”她告诉妞妞,自己曾在胭脂港呆过半年,她用两个翡翠大扳指,跟跑船的西洋人换了一件西洋女人穿的束身衣,还有一套西洋女人穿的大裙子。她略带得意地说道,“去年‘花魁大赛’时,多亏了这两件行头,我才能震惊四座,才能名中三甲啊!” 说到这儿,丁香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她把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出来,不知会不会让眼前这两位小姑娘瞧不起。 哪知妞妞早看透了丁香的身份,听丁香说起“花魁大赛”,她一点儿都不吃惊。 妞妞对小翠说:“既然丁香姐姐想做西洋样式的头发,不如就做上回我想做、但是因为我头发太少没做成的那个发型。” 小翠问:“那件西洋人物小屏风上的样式?” 原来,马拴柱在鲁城那边弄了不少西洋的小玩意儿,偶尔他会送给妞妞一两件。一次送了个西洋银制手镜,后来又送了个嵌西洋画的小屏风。 这件小屏风是在书桌上摆的,共有十二扇,每扇体积不过巴掌大小,每扇上嵌着一幅西洋人物画。 当然了,马拴柱送给林妞妞的,肯定不是他从前倒卖的那种画。小屏风上的人物都是穿衣服的,而且穿得很严实。十二扇小屏风展开后,跟小人书似的,非常有趣。妞妞很喜欢这件小屏风,经常跟小翠摆弄着玩儿。 妞妞确实是能激发别人创造力的奇人。她能让老高那个木匠造出“劳斯莱斯”来,就也能小翠这个刺客变成美发大师。 小翠善使匕首、飞刀,手上的感觉是极精准的。她拿了把剃刀,在沈丁香头上“嗖嗖”地削了起来。 如果让妞妞知道,小翠和胡图都是“机关营”中训练出来的,妞妞一定会感慨——什么样的变态师傅啊,竟然把刺客都训练成了艺术家! 给丁香做好基础发型,卷发器中的碳已经凉了。小翠和妞妞重新去隔壁屋烧了碳来,给丁香卷上,又用药水固定发型。 随后就剩下等着了。这个等待的时间比较长,妞妞才没有耐心呢,她让小翠自己在这里侍候着丁香姑娘,她自己则跑到前面茶楼里,看胡图他们把茶楼收拾成什么样了。 来到茶楼一看,装修垃圾已经收拾走了,地板也擦干净了。胡图正领着工人铺桌布,罩椅套,摆垫子。妞妞觉得他们桌子摆的位置不合适,又指挥他们调整了一下。 终于都布置好了,妞妞爬到柜台上,居高临下看了看,满意地说:“我敢说——我们‘太平茶楼’,在大周朝是独一份!” 胡图直起腰,喘了口气,他也觉得不错。可是——胡图对妞妞苦笑道:“咱们竟然连买面、买果子的钱都没有,怎么开业呢?” 这时小翠忽然从后门跑进来,说:“大姐儿,咱们有钱了!” 胡图和妞妞惊奇地看向小翠。只见小翠手里挥舞着一张银票,喜笑颜开地跑了进来。她对妞妞说:“大姐儿您看,这是十两银票呢!”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 第162章 数钱数到手抽筋 PS: 感谢热恋^^朋友、感谢晏三生朋友打赏,庆贺妞妞和胡图茶楼开业,撒花!还有,加更一章。朋友们这样热情,早该加更一章了! 妞妞忙从柜台上跳了下来。她抢过小翠手中的银票,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递给胡图,问:“图图,这是十两银票吗?” 胡图拿过银票看了看,说:“是啊!”他又奇怪地看向小翠,问,“小翠,这是怎么来的?”他生怕小翠这银票来路不正,或者跟“机关营”的杨总管有什么关系。 小翠明白胡图的心思,她坦然对胡图笑道:“这是丁香姑娘酬谢我们的……” 妞妞在旁边惊喜叫道:“丁香姑娘真有钱啊,出手这么大方——做个头发就是十两,这简直是天价啊!”她拉着小翠问,“是不是丁香姑娘对你的手艺,特别得满意?” 小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丁香姑娘很满意,不过她出手这么大方,是另有原因——我答应她,只给她做这种头发,每做一次,都是十两……”说到这儿,小翠又担心地问,“大姐儿,我这买卖是不是做亏了?我想到您和姑爷正缺钱,所以看到银子,一高兴就答应她了!” 妞妞笑着摇头,说:“不亏不亏!”她说,“小翠你想想,整个大周朝的人,有几个人敢拿自己的‘身体发肤’开玩笑的?除了这位憎恨自己父亲的沈丁香姑娘,我们不容易找到别人来烫头啊!” 原来妞妞早就明白,在大周朝,美发业是没有前途的。想她当初烫头发的时候,秦氏吓唬过她多少回。若不是有胡图护着她,若不是她这个发型确实超可爱,秦氏早用笤帚疙瘩把她的屁股打熟了! 妞妞拉着胡图。得意地说:“图图,我家小翠厉害吧,一出手就挣来十两银子呢!有了这十两银子,咱们的茶楼就能顺利开起来了!”她又对小翠说,“小翠,给你记一大功——将来咱家茶楼挣了钱,分你一成!” 胡图听她们说话,还是不太明白。他问小翠:“你们口中的丁香姑娘是谁,是哪家府上的?” 小翠讪讪地,看看旁边的工人。把胡图拉到一边,低声说:“是‘群芳楼’里的红牌姑娘。” “啊?!”胡图吓一跳,他瞪了妞妞一眼。说,“你可真胆大,怎么什么人也敢来往呢?” 妞妞满不在乎。她嬉皮笑脸地对胡图说:“你是没看到丁香姑娘,如果你看到了,就不这样讲了——那可是大美女啊。梁州十二钗中排名第三呢!” 胡图嗔了妞妞一眼,他才不管丁香是什么“钗”呢,反正他就是不同意妞妞跟丁香这样的人来往。 不过胡图必须承认,妞妞和小翠挣来的这十两银子,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随后,他们用这十两银子购置了新餐具。买了几袋面,还有各式干果。另外雇了四个伙计,在茶楼里跑堂。 十两银子很快花完了。这不算欠着伙计的工资,因为伙计的工资要等做满一个月才结算。 胡图感叹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茶楼还没开业呢,银子已经像打水漂一样花出去了!”他又上愁地对妞妞说,“现在买的食材。只够用十天的。十天之后,咱们可就又断炊了!怎么办?” 妞妞向来没上愁的事。她说:“着什么急啊,只要一开业,本钱就开始回流——到时候就有钱了!” 胡图又说:“可是开业庆典的钱还没着落呢,怎么开业?” 妞妞满不在乎地说:“咱先试营业啊,先不办庆典!” “啊,还有试营业一说?”胡图可不知道这个概念。 妞妞笑道:“当然有!”又说,“等过年之后,春天生意最清淡的时候,咱再办开业庆典——省得现在叫好些人来白吃白喝,还耽误咱做生意!” 原来,妞妞跟秦氏一样,精明着呢! 胡图只能表示佩服。 就这样,胡图和妞妞的茶楼顺利开业! 开业这天,他们放了几挂长鞭,庆祝开业,也为庆贺小俩口乔迁之喜。 俩人搬来之后,就住在后院的套房里。 因为正是冬天,胡图怕妞妞冻到生病,他把自己的床搬到妞妞屋里。妞妞睡南面的大炕,他睡北面的木床。晚上妞妞一有动静,他就会醒来,问她要不要喝水,还是想撒尿。 胡图心甘情愿地伺候妞妞,但是妞妞却不习惯。妞妞总是推开他,随后自己跳下炕,跑到套间里去方便。 胡图便拿着棉袄追过去,让她披上点儿,免得冻着。 妞妞并不领情,她说:“你不在站在旁边看着妞——你站在旁边,妞解不出来!” 胡图只得回屋里等着,他嘀咕道:“怎么不说你尿人家一身的时候,那时候你怎么就能解出来呢?” “那时候妞还是小宝宝嘛!”妞妞解完了,“蹬蹬蹬蹬”跑了回来,她听到胡图嘀咕了。 “现在也是小宝宝!” 胡图一把抱起妞妞,快速地给她脱鞋、脱衣,塞到热乎乎的被窝里。 他隔着被子,紧紧搂着她,用自己前额抵着她的前额。感受着她肉乎乎的小身子,还有她鼻息间淡淡的奶香味——她是他的珍宝,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他愿意做她的“袋鼠妈妈”。 他心里对妞妞充满了亲昵的情感,但是却不愿表露出来。他故意小声嘀咕:“你可别冻病了——冻病了你,咱娘能生吃了我!” 妞妞觉得可笑,她在被窝里“咯咯”笑道:“你怕咱娘?”她没想到,脾气傲娇的胡图,竟然怕秦氏一个市井妇人! “怕,咱娘可厉害了呢!”胡图说。 这句话到是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秦氏说话他都乖乖地听着,好像真是怕她一样。也许,天下的男人都怕丈母娘吧! 妞妞和胡图搬到茶楼,大娃和小翠自然就跟着他们也搬了过来。 对于大娃来说,他是不能离开先知的,所以妞妞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不过小龙目前还在冬眠,仍然由兰香照顾,没有跟着过来。 而对于小翠来说,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当然,她不能让胡图看出她的企图。她要让胡图以为,她是跟随他而来的,因为杨总管已经把她给了胡图。 秦氏真是拿这群孩子没办法。她曾想在资金上难为一下妞妞和胡图,可是没想到,那两个孩子顺利解决了资金问题。她也不得不佩服。 不过她还是不太相信这两孩子能支撑起一个买卖来。她对二郎说:“二郎,既然妞妞说这茶楼是他俩的,你只是她雇的师傅;那你不许事事管他们,你只做你打烧饼的事!” 林二郎笑道:“那当然。”又说,“我相信我家妞妞的本事!” “你家妞妞有啥本事?”秦氏反问,又说,“她就会吃!”不过秦氏又笑道,“她能吃住胡图,就是她的本事!” 原来,秦氏认为,茶楼能顺利开业,当然是胡图一个人的功劳。 茶楼开业之时,正赶上快过年的时候。从乡下进城来赶集的人很多,茶楼的生意格外好做。就算是已经在城外吃过早饭的人,看到这里卖梁州城特有的“二郎烧饼”,也愿意买几个捎回家,给老人和孩子尝尝。 开业后,只用了三天,林二郎就把胡图他们准备的白面和配料用得差不多了。 幸好东西卖出去了,钱也就回来了,胡图又买了食材来。 可是却把林二郎累个够呛。他以前在街里打烧饼,虽然生意也很红火,却没这么大的客流量。现在,他每天晚上发两缸面,第二天中午之前就用完了。那些等到中午再来买烧饼的,就买不着了。比如柴会生家酒楼的客人,想再点“二郎烧饼”吃,肯定是不能了,因为到酒楼吃饭的客人,都要等中午才过来。 林二郎感觉自己能力有限,很是歉疚,他说:“要不晚上再多发一缸面,一天打三缸面的烧饼?” 妞妞忙拦住他,说:“爹,咱赚钱有够——可不能把您累坏了。” 秦氏也心疼林二郎,她忙写信给自己爹娘,让他们提前把秦虎秦豹两个侄子派过来。 秦虎秦豹来了,林二郎有了助手,他轻松多了。胡图又在厨房里多加了个烧饼炉,同时打两炉烧饼,也就能供上卖了。 妞妞和胡图两个,终于尝到了发财的滋味。他们感觉,那铜钱就跟流水一样,“哗哗”地向他们家的钱箱子里流! 每天下午歇了业,妞妞和胡图开始结一天的营业帐。两人闩上门,把钱箱子里的铜钱向外一倒,听着悦耳的铜钱响,感觉心里这个美啊! 妞妞拿着红绳,把铜钱一个一个往绳子上串。不一会儿她就累得手发酸。她把绳子一放,甩甩小胖手,自言自语道:“数钱数到手抽筋——就是现在这意思吧?” “噗——”胡图被妞妞逗笑了。 妞妞说:“这样累可不行!等我的钱再多点儿,我必须雇个人帮我数钱!” 胡图更正道:“那叫请帐房先生!” “哦,也是!” 妞妞醒悟过来,原来“数钱数到手抽筋”,果然是吊丝们的梦想——有钱人都有帐房先生,也就是有人帮着数钱,怎么会让自己数钱数到手抽筋呢? 第163章 玫瑰花饼 妞妞看着堆了一桌子的铜钱,忽然想起什么。 她问:“图图,你当年挣钱是为了娶老婆;如今你有老婆了,你再挣钱是为什么呢?” 胡图笑道:“为了养老婆啊——我老婆这么能吃,不拼命挣钱怎么养得起啊!” 妞妞抓起一把铜钱,“哗啦啦”洒在桌子上,说:“我再能吃,我也吃不了这么多钱的东西啊!” “那就再娶个更能吃的小老婆呗!”胡图故意逗她。 “你敢?!”妞妞不乐意了,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挥着小拳头要打胡图。 胡图笑着起身就跑,妞妞在后面就追。 两人围着桌子跑了几圈,妞妞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 胡图怕妞妞跌倒,他不跑了,回身抓住妞妞,一把抱起了她。他说:“别闹了,你听我跟你说件正事——我打听到哪里有会产奶的牛要卖,你要不要我去买过来?” 原来,自从妞妞说她想喝牛奶,胡图就一直惦记着。大周朝人不时兴喝牛奶,大家只会养牛耕地,很少有人养牛专门为产奶。胡图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五十里外的乡下有个庄子里,养着专门产奶的奶牛…… “要,要!”妞妞不闹了,她要买奶牛。 “最近生意忙,没有空;等过年歇业的时候,我去那里看看。”胡图说。 “我也要去!”妞妞要求道。 胡图板起脸来,拿眼睛瞪她,意思是这么冷的天,不让她出门。 妞妞才不怕胡图的冷脸。她在胡图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随后瞪着眼,看胡图的反应。 胡图翻了翻白眼,表示无奈。香香甜甜的小宝宝的吻。是妞妞的必杀技,他可是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 他无奈地答应了。他用头在她胸前拱了拱,又用手在她后背上揉搓了几下,嘀咕道:“你本来就有奶味,再喝奶成什么了?” “奶妞!”妞妞迅速地回答。 于是又逗得胡图一阵大笑。 一转眼,新年到了。 秦虎秦豹一定要回兴隆镇过年,过年之后才能再回来,而且过年前十多天他们就要走。 妞妞和胡图不忍让林二郎自己劳碌,便索性让茶楼关门歇业。他们给大家结算了工钱,发放了年赏。随后就给众人放了年假。 妞妞还特地给小翠打了个金锁,算是对小翠的额外奖励。另外妞妞还听说,那沈丁香姑娘自从烫了头之后。便玩起了cosplay,客串西洋美女,在群芳楼里的名声更加响亮。 胡图和妞妞放假后轻闲了,便回到裁缝铺,给秦氏帮忙。 自从胡图去开茶楼。招娣和另一个女工便接替了胡图的工作,她们在楼上,通过升降机运送布匹。 招娣笨拙,总是记不住布匹的名称。幸好马拴柱介绍了一个办法,解决了这个难题。 原来,马拴柱在鲁城港口。跟西洋人学了个管理仓库的办法——给货物编号,提货时一说号码,便知道要的是哪种货物。 马拴柱把这个办法先跟秦氏说了。秦氏觉得好。于是她给每一种布,按产地、进货日期、品种、颜色、花样编上代码。客人看上哪个样品,她便把样品标签上的编号抄下来,通过升降机送到二楼;随后招娣拿着代码,找到对应的布匹。放到升降机里运下去。 秦氏和招娣都不识字,马拴柱便教给秦氏和招娣使用阿拉伯数字。这种简单好记的数字。大大方便了的她们。 过年之前,买新布、做新衣的顾客很多,是秦氏裁缝铺最忙碌的时候。 但是秦氏这边的工作却井井有条,她不用胡图和妞妞插手。更何况茶楼一关门,小翠就闲了下来,秦氏忙不过来时让小翠搭把手就行了。 秦氏催促妞妞和胡图去串亲,她说:“你们趁着有空,先去亲家那里转转,随后再去忠义侯府里给徐夫人请个安……”又说,“串亲的东西,我替你们准备了两样,你们自己也有钱了,再看看添点什么吧。” 胡图和妞妞答应着,随后开始走亲访友的活动。 他们先去得胡家。他们带了两坛好酒、两匹尺头、两盒子干果,还有半片猪肉。 胡八斗和夏氏看到胡图和妞妞,都是眉花眼笑的。 说来也是,“太平茶楼”自开业之后,所用的米、面都是从胡八斗粮铺进的。妞妞和胡图给胡八斗带来不少生意,他们可是是粮铺的大客户呢,胡八斗和夏氏对胡图和妞妞,还不得格外好些? 夏氏叫下人们做饭,要留胡图和妞妞吃顿饭。 夏氏对妞妞说:“妞妞,娘给你们做玫瑰花饼,是用真正的玫瑰花做的点心。这种花饼,只有我们夏家村的人才会做,你从别的地方可尝不到啊!” 胡图并不是胡八斗的儿子,他在胡家其实是很尴尬的——他跟胡八斗不亲,对夏氏更没有好感。所以他不想在胡家久留。他给妞妞使眼色,让妞妞跟他走。他说:“咱还要去忠义侯府呢,别吃饭了。” 但妞妞听说有新鲜的吃食,却不想走。她拉着胡图,小声央求:“咱娘给咱们做花饼,妞没有吃过,让妞尝尝呗!” 胡图拿她没办法,只得依着她。 胡图陪着胡八斗在屋里聊天,妞妞跟着夏氏进了厨房。 只见夏氏从柜橱里拿出一只青花瓷的罐子,罐子口上蒙着油纸,油纸用绳子紧扎着。夏氏把罐子放到矮桌上,解开扎口的绳子,揭开油纸。她叫妞妞过来坐在矮桌边,说:“妞妞,过来先尝尝玫瑰花酱。” 说着,夏氏拿了只小碗来,从罐子里舀了一久玫瑰花酱放到碗里,放在妞妞面前。 妞妞端起碗来,先看了看,又闻了闻。玫瑰花酱呈深红颜色,闻起来芳香甜美。妞妞用小手指在碗里蘸了一点,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甜甜的,有蜂蜜和玫瑰花的味道。 夏氏笑了。她给妞妞在碗里兑了点儿热水,又拿了只小瓷勺在碗里搅拌了一下。这才让妞妞吃。“天冷的时候,要兑着热水吃……”又说,“你先吃着,娘给你做玫瑰花饼。” 只见夏氏又从柜橱里拿出一只白绫子做的口袋。口袋里放得便是今年秋天晒好的玫瑰花瓣。她把玫瑰花瓣浸在水里,随后便去和面。 面是用上好的白面掺酥油和的。面和好后放在一边醒着,夏氏又开始做馅。她把浸好的玫瑰花瓣剁成碎屑,跟玫瑰花酱和熟面调和在一起,拌成馅料。 馅和面都准备好后,夏氏开始做饼。她用面把馅包好,团成面饼,随后用一个木头模子在面饼上压出花纹来。 妞妞看着有趣,她也过来试着做。但是她总是把馅包在外面,好不容易弄好了一个,压花时一不注意,又把馅挤了出来。她没做成一个像样的作品,却弄得脸上、鼻子上都是面粉。 夏氏被妞妞稚拙的模样逗得直笑。她一边拿毛巾帮妞妞擦脸,一边说:“妞啊,还是你娘有福,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小棉袄。我一口气生了仨小子,个个比猴淘,天天吵得我脑袋大!” 妞妞冲着夏氏,甜美地笑了笑。其实夏氏不知道,妞妞比三个小子加在一起还淘呢,只不过她淘气的方式跟别人不一样罢了。 夏氏把做好的鲜花饼摆在烤屉上,放到特制的烤炉里烤。她告诉妞妞,她用的不是普通的柴禾,是秋天割下来的玫瑰花的干枝子。 果然,烤炉点着后,灶膛里散发出一种特别的清香味。 妞妞对鲜花饼充满了期待,她两眼直巴巴地瞪着炉膛,等着鲜花饼烤出来。 夏氏笑道:“这要好半天呢。”又说,“我去看看下人把酒菜准备好没有,你回房去跟胡图呆会儿吧?” 妞妞摇头,她要等玫瑰花饼出来。妞妞对吃的东西,总是特别的有耐心。 夏氏便由着她在小厨房里等着,她自去大厨房督促佣人准备招待胡图的酒菜。 过了约半个时辰,夏氏回来了。妞妞说:“娘,我闻到鲜花饼的香味了,该烤好了吧。” 夏氏拿了块毛巾垫着手,打开炉子看了看,说:“烤好了。”随后撤了灶火,把烤屉端了出来。 这一炉,大约烤了百十块。每块不过鸽蛋大小,澄黄的酥皮,面上印着花朵的花纹,显得精巧可爱。 妞妞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她闻到一股焦香甜味,还有花木的香气。“娘,肯定好好吃哟!” 夏氏看着妞妞的馋相,忍不住直笑。她说:“仔细烫到,等晾一晾再吃。”她掰开一块玫瑰花饼,晾得凉些了,才递给妞妞吃。 妞妞咬了一口,皮酥脆、馅松软,口齿间都是玫瑰花香。“娘,真的好好吃哟!”妞妞赞赏不已。 这时,夏氏把玫瑰花饼盛盘。她拿出一只特制的白瓷盘,瓷盘的周边装饰着玫瑰花的图案,跟玫瑰花饼正好相映衬。 想不到,“河东狮”夏氏竟然还有这样一门手艺,真是人不可貌相! “娘——”妞妞问夏氏,“除了玫瑰花,别的花可以做点心吗?” 第164章 出发,寻找奶牛 夏氏说:“当然可以啦,什么菊花、桂花、藤萝花,只要是可以吃的花,都可以做点心。”她又说,“花不仅可以吃,还可以泡茶、可以熬粥……可以做成好多东西呢!” 妞妞又问:“娘,您能把‘吃花’的办法教给妞——不,教给图图吗?” 原来,妞妞想到自己茶楼里只卖烧饼,品种实在太单一。既然是开茶楼,就应该有各种茶点和精致小吃。像什么花茶、花饼,是个不错的品种。可是妞妞很懒,她才不想自己动手做,所以她想让胡图学。 提到胡图,夏氏一楞。原来她心里对胡图,还是有些疙瘩。 妞妞见夏氏犹豫,还以为夏氏要保密,忙说:“娘,我们可以花钱买您的秘方,要不我们花钱雇您来做也行。” 提到钱,夏氏还真动心了。她笑着说:“这方子也没什么可保密的,做起来也不是太麻烦。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们夏家村才有‘吃花’的各种法子吗?那是因为其他地方鲜花很难找,所以也时兴不起来。只有我们夏家村,以种花为业,村北有温泉,便是冬天也能种出鲜花来,于是才有各种‘吃花’的方法……” “那我们茶楼想卖花茶、花饼,可以吗?”妞妞也不绕圈子了,她干脆直接问道。 夏氏说:“当然可以!”她说,“我教给你们泡花茶、做花饼的方子,至于材料嘛,我让我爹帮你们进!” 原来,夏氏脾气虽然不好,却有家族遗传的生意头脑。她并不想亲自做花饼卖,她打得是倒卖原材料的主意。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跟娘学手艺。娘给我们找材料来,明年我们茶楼就有花饼卖了!” 就这样,妞妞轻松跟夏氏敲定了一笔生意。 吃过午饭,夏氏和胡八斗送走妞妞和胡图,夏氏回来跟胡八斗感叹:“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那秦娘子做生意精明,这林大姐儿也是做生意的天才!这还不到五岁的娃儿,她吃一块我做的玫瑰花饼,就能想到把这花饼放到她家茶楼里去卖!” 胡八斗却不以为意。他笑道:“我听说,这林大姐儿别的不好。就是好吃——恐怕她是吃馋了,便想让她家茶楼也做玫瑰花饼,所以才这么说。” 夏氏哂笑道:“你儿子也好吃。却没见他想到生意上去!” 胡八斗说:“你别急,如果这花茶、花饼真好卖,就让咱儿子学做这生意!” 这话夏氏爱听。胡图已经独挡一面,经营茶楼去了;她生的胡富比胡图小不了两三岁,也该琢磨着做个什么生意了。她可不想让胡图把胡富比下去。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胡图长得漂亮、人又能干,是人中龙凤,一般人是比不了的。 于是夏氏又唤了胡图来教训,说:“同是你爹的儿子,他早早没了娘,你还有亲娘帮着。你可不能让他比下去!” 胡富不服气,说:“他有什么了不起,最后不是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连姓氏都改了!”又说,“他显得能干,不过是沾了老丈人的光。他老丈人现把一座那么大的铺子给了他——那么好的地方,做什么生意都赚钱,他天天坐等着收钱就行了。换谁不显得有本事?” 夏氏哂笑道:“什么生意不需要操心受累?”又说,“若你肯上进。娘也给你安排个铺子,你也给娘挣个脸面来。”她手里有胡图“卖身”的银子,早就想投资点儿什么了。 胡富一听,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只要娘肯帮我,我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于是,夏氏开始在城中寻找合适的门面。只是现在城内生意好做,铺子难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只能慢慢地来。 不提夏氏一家,再说妞妞。 她回到家,把夏氏烤的玫瑰花饼拿给大家尝。她感慨说:“原来花是可以吃的啊!” 大娃尝了一块玫瑰花饼,说:“玫瑰花也可以入药,有静心安神作用,对女人来说,还是养颜的佳品。” 这话提醒了妞妞,她问大娃:“大娃,药材之中有没有可以吃的?” 不等大娃回答,秦氏便说:“我听人说,以药入饮食,那叫药膳。” 大娃说:“对,有可以入饮食的药。但是,是药七分毒,要辨症而施,不可以乱用。”又嘱咐妞妞,“花也一样,花也可以看作草药,所以吃的时候要注意。” 妞妞点头,觉得自己又长了学问。她说:“我正想在茶楼里卖花饼呢。”她把刚刚跟夏氏商定的生意,跟大家说了一遍。 胡图觉得这法子可行,只是他不想跟夏氏打交道,他说等秦虎秦豹回来,让他们哥俩去学。 妞妞却有些等不及。她又央求林二郎,让林二郎试试把花瓣放到烧饼里。 秦氏在旁边笑道:“你还真嫌烧饼花样不够多,要让你爹把烧饼做出花儿来?”她又提醒妞妞,说,“你不妨去找你兰香姨,她是学过做点心的,说不定知道你的这‘开花烧饼’是什么样的。” 妞妞觉得这是好办法。 妞妞和胡图来给徐夫人请安的时候,把自己在胡家吃到的玫瑰花饼,跟兰香描述了一下。 兰香笑道:“那夏氏不过是吹牛,什么只有她们夏家村才有的;这叫做鲜花饼,不过是甜点心的一种罢了。在京城里面,不管王公亲贵还是平民百姓,都会在应时花开的时节,做这种鲜花饼,而且用得是鲜花。”又说,“你是喜欢吃甜食,所以才觉得好吃。我是不喜欢吃甜的,只觉得那东西腻得慌,吃了后嗓子。” 妞妞一想也是,当时她咬第一口虽然好吃,但是吃一块之后便觉得甜腻,吃了两块花饼之后,连饭都不想吃了。这是因为甜食可以快速补充血糖,让人迅速产生饱足感。这可不行,如果客人吃了点心,不想再吃别的了,这生意可怎么做啊? 于是她问兰香:“能不能做得味道淡一些?” 兰香说:“这可要试一试才知道。” 妞妞又说:“还有,妞还想知道,能不能把滋补的药材用到点心里,做出药膳来?” 说到药材,兰香颇感兴趣。她最近对医术比较感兴趣。她时常跟徐夫人请教问题,还时常跟大娃切磋。徐夫人常开玩笑说,兰香快成半个郎中了。 兰香说:“这我还真没想过,待我试试看。” 兰香决定,替妞妞研究几种花草、药材的茶点出来。 正好过年这段时间,秦虎秦豹不回来,茶楼也开不了业。于是趁着茶楼清静,兰香经常跑到那边去,借茶楼的厨房,试验各种茶点的做法。反正徐夫人这边过年也没有多少事,徐夫人也不拘束她。 大娃对兰香的试验很感兴趣,他天天跟着兰香,正好帮兰香打下手。大娃现在发展出一个特殊能力,药材的药性如何,他闻闻舔舔就能知道。兰香做出的东西能不能吃,让大娃试试就知道。 不过至于味道如何,还是要林妞妞这个“吃货”才能判定,林妞妞这个能力,也是别人比不了的。 有大娃和兰香帮忙试验各种新品茶点,妞妞得了清闲,她想起寻找奶牛的事情。 兰香跟她说过,大户人家把点心分成三种:甜点心、奶点心、咸点心。鲜花饼只能算是甜点心的一种。如果她能找到奶牛,就能发展出奶点心这个品种来。 当然了,为生意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要满足妞的“口感”啊! 胡图已经答应妞妞,要带着她一起去买奶牛。于是胡图雇了辆马车来,准备好后,初八这天天不亮,就带着妞妞出了门。 初八这天比较特别,因为城内多有像秦氏那样的善男信女,要赶往城外千佛寺烧头柱香,所以城守特别允许北城门提早开门。 胡图打听得那卖奶牛的庄子在城北五六十里的地方,他估摸着要一天才能打来回,所以他想早去早回,于是专赶初八那天早早出发。 正好这天天气也不错,没有阴天下雪。出门的时候,妞妞看到天上还挂着晓星,猎户座的“腰带”看得特别清楚。 “这里就是地球,连星座都是一样的呢!”妞妞兴奋地想。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是大周朝,却不是她熟悉的明清等朝代。 “管它呢,反正我活得好好的!”妞妞什么事也懒得想,因为她起得太早了,上了马车就开始发困。 胡图把车棚盖得严严实实的,在车厢里放了四五个手炉,又用斗篷紧紧裹着妞妞。他最怕她生病了。虽然有大娃这个半吊子大夫,天天拿大家做试验,给大家诊脉玩儿,顺便给妞妞天天做体检,可是胡图还是不放心。 随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开始驶动,妞妞像坐在摇篮里一样,昏昏欲睡。 “别睡,仔细冻到!”胡图提醒她。 “不要,让妞补个觉!”妞妞抗议。 胡图抻过一条被子来,用被子盖住他和妞妞,又紧紧把妞妞搂在怀里。 妞妞把头靠在胡图胸膛上,手里抱着手炉。她笑道:“图图,你是妞的‘袋鼠妈妈’哟!”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书友130406190823841朋友的两张粉红票,太激动了,感谢啊! 第165章 乡村一日游 “什么是袋鼠妈妈?”胡图听不懂妞妞的话,问她。 妞妞便开始给胡图讲什么是袋鼠:“袋鼠生了宝宝之后,要把宝宝放到自己的袋子里养着,就像这样……” 她凑到胡图胸前,用被子蒙着身子,只露出个小脑袋来。 胡图笑着,把她按回被子里去。 随后,胡图又让她讲企鹅是什么。妞妞告诉胡图——公企鹅和母企鹅替换着孵卵,大企鹅会把小企鹅放到脚上,因为小企鹅受不了冰原的寒冷…… 原来,胡图故意逗着妞妞说话,以防止她睡着了。 但是胡图给妞妞营造的“小环境”太温暖、太舒适了,妞妞在“温柔乡”中,还是打了个盹儿。 直到天亮的时候,听到车夫在外面一吆喝,车身猛地一晃,她才醒过来。 妞妞醒来,感觉到马车停住了。 她奇怪,问:“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 胡图告诉她:“车夫要让马歇歇,人也要吃点儿东西。”随后胡图跳下车,他去帮车夫把马从车辕驾上卸下来。 车夫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穿着厚厚的羊皮袄,后背有些佝偻。他名叫姚福顺,人称“老姚”,是城里“顺风镖局”车马行的老把式。 林家酒楼未开张前,“顺风镖局”曾在那里养马,所以林二郎一家跟镖局的人很熟,雇车也经常雇他们家的车。 尤其这老姚,他只跑城里和城郊附近,是林家用得最多的车把式。 林家雇车,多是让胡图去雇,所以胡图跟老姚也很熟。胡图就是听老姚说,城北五六十里外有个庄子,养着产奶的奶牛……所以他今天特地让老姚带他和妞妞去看看。顺便带着妞妞出去玩儿一天。 老姚把马拴在一旁,随后把车厢后面的草料袋子拎下来,给大马吃草料。 “胡小哥,帮忙看下车马,我去河边打桶水来。”车夫对胡图说。 “知道了,老姚!” 胡图答应着,把车辕搭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随后在附近捡了些干树枝子,点起一堆篝火来。 妞妞掀开帘子向外望。只见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他们离开了主道,停在一片树林边。树林边有条小河。河水现在还结着冰。河边有人们凿开冰取水,形成一个洞,河水从洞里冒出腾腾的热气——老姚就是去那里取水了。 妞妞叫胡图。她也要下车活动活动。 胡图过来把她抱了下来。 妞妞下了车,刚呼吸了一下,便觉得冷空气凉得渗人,几乎要把鼻子冻下来,忙用手把口鼻捂住。 胡图见她怕冷。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她围在脖子上,并严严实实地罩住口鼻。 胡图领着妞妞来到篝火边取暖。 妞妞站在篝火边,一边跺着脚,一从拾起树枝子往火里加着柴。她活动了一会儿,感觉暖和过来了。身上不再觉得冷了,空气似乎也没有那么凉了。 老姚打了水回来,他要先照顾他心爱的枣红马。他给马喂水喂料。还给它刷毛、擦汗,检查蹄子上的马掌是否结实。 胡图在篝火边放了几块石头上,把大家的干粮放在石头上用火烤热。同时把树枝子架在篝火上吊着壶烧了一壶水,水烧开后沏了三碗热气腾腾的茶汤。 茶汤是用炒好的熟面沏的。熟面里加着茶叶末,还有有糖、芝麻、核桃仁等辅料。 茶汤热气腾腾的。有茶叶的清香,还有一种果仁的香甜味。很合妞妞的胃口。她喝了一碗茶汤下去,只觉得胃里暖暖的,身上热热的,额角几乎要渗出汗来。 妞妞喝完后,满足地舔舔嘴唇,说:“图图,茶汤真好喝,将来可以放到咱的茶楼里卖。” 胡图笑道:“这是走江湖的人常喝的——有时候行到半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沏碗茶汤喝——普通人谁喜欢喝这个?” 妞妞说:“可是真的很好喝啊!” 这时老姚也过来吃饭。他端起一碗茶汤喝了口,说:“这茶汤放得料多,可不像普通走江湖的人喝的……”又对胡图说,“胡小哥,如果你们茶楼卖这种茶汤,我老姚就去买两包,等走远道的时候捎着,在路上沏水喝。” 听老姚这么说,妞妞得意了,她看向胡图,意思是:“我又给茶楼发现一个新品种!” 胡图却笑着摇摇头,意思是:“是你自己想喝吧!” 这时,忽听一阵马蹄声响,从旁边树林里的小径上蹿出几匹骏马,马背上坐的,皆是身材健硕的汉子。 老姚看到一群人忽然从树林里出来,吓了一跳,他只怕是遇到了打劫的土匪。不过他走这条路几十年了,对附近环境很熟悉——他知道附近不远就是村落,治安一向很好,从没听说这里发生过打劫的事情——心下不由嘀咕,这是些什么人啊! 胡图也防备起来。他偷眼观察那些人,只见那些人个个腰身挺直、目光精烁,分明都是有功夫的。而且他们骑的马,个个膘肥体壮,普通人家可养不起这么多好马。他想,这些人恐怕来历不一般。胡图皱眉,他倒不怕遇上普通的劫匪,他怕遇到杨总管那帮人。 那帮人从树林里出来,看到胡图几个,于是冲这边跑过来。领头的一个问老姚:“老乡,借你们的篝火热热干粮行吗?”这人说得虽是官话,却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显然是从外地来的。 老姚忙答应:“热吧,请便——” 于是那群人纷纷下马,把马拴在旁边树上。有去河边提水饮马的,有解开背囊拿干粮的。 他们加热干粮的方法,跟胡图一样,在火边堆几块石头,把干粮放在石头上烤热。而且也是在篝火上烧开热水,用热水沏茶汤喝。 妞妞在旁边深吸了一口气,她闻那茶汤的香味,跟自己刚刚喝的一样。她不由好奇地看了眼胡图——难道说,行走江湖,茶汤是必备品? 胡图却开始收起碗筷、茶壶,随后放回车上去。 老姚也不愿意在这里久留,他牵马过来,让胡图帮忙把车辕架到马背上。 “老乡,您这是要接着赶路啊?”那群人中,领头的那个人问道。 老姚答:“是啊,接着赶路!” “打听一下,去宋家庄怎么走啊?”那人问。 “是梁州城南的宋家庄吗?”老姚问,随后他指给那人方向。 那人谢过,又问:“您这是要去哪啊?” “去杜家屯。”老姚实话实说。 那些人听到“杜家屯”三个字,不约而同停住手中的动作,扭过头来,向老姚和胡图等人看了一眼,随后又都回过头去,假意继续忙自己的事情,耳朵却听着这边的动静。 那领头的人笑了笑,向前一步,假做不经意问:“老乡,您到杜家屯去做什么啊?” 这群人假做若无其事,但是他们刚才的反应已经暴露了他们——他们知道杜家屯这个地方,而且他们对那个地方有种特别的敏感,似乎他们在那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老姚听那人问话,却有些莫明其妙,他说:“我去拜年啊——我奶奶是杜家屯的娘家,现在还有个小舅爷健在——我去给我小舅爷拜年啊!” “哦——”那人应了一声,觉得老姚的说辞合情合理,这个时候出门的,当然都是串亲拜年的。不过他又说,“这里离杜家屯挺近了啊,你们怎么不到屯子里去吃饭啊?” 老姚解释说:“我舅爷家很穷,能不叨扰他,就不叨扰他了。” “原来如此。”那人这才明白原由。他笑了笑,觉得自己是多心了,于是抱拳拱手,说,“老乡,不耽误你了,快去给令舅爷拜年吧。” “客气!”老姚也拱拱手,客套了一下。 这时,胡图和妞妞已经上了车,老姚拉着马调整好方向,随后他坐到前辕上,一挥马鞭,马车辚辚地行驶起来。 很快,他们上了主道,行驶得更快了。刚才那片树林,还有那群人,成了一小片影子,随后就看不到了。 “图图,那群人好怪啊!”妞妞说。 胡图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坐好,不让她乱动。 妞妞却好奇车窗外的景象。她扒着车窗向外看。 道路两边都是农田。因为是冬天,没有作物生长,田地里光秃秃。不过因为过了年,人们知道春天不远了,便觉得远处的土地里似乎隐隐透出几分绿意来。再向周围看,东一片,西一片,是一片片小树林。妞妞知道,每一片小树林后面,就隐藏着一个小村庄。这些小村庄,就像是这片土地里生长出来的植物一样,千百年来,不管朝代变换,它们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在这里生长着。 妞妞看累了,缩回了脖子,偎在胡图怀里打了个哈欠。 这时车身一晃,原来他们下了主道,沿着一条乡村小道向东驶去。 “前面就到了啊!”老姚在车外说了一声。 “哦,这么快啊,我还以为要走老半天呢!”妞妞说。 胡图摸着她的头,笑了笑。 PS: 感谢Vivian0119朋友的两张粉红票,谢谢支持,好感动啊! 第166章 杜家屯 杜家屯果然很穷,房屋都是土坯房,房顶没有瓦,而是用厚厚的茅草盖着。 老姚的马车来到在这里,都成了稀罕物。马车刚一进村子,就被村民们好奇地围过来围观。人们问老姚,是去哪家串亲的? 老姚说:“我舅爷姓杜,小名叫‘和尚’。” “哦,是到杜和尚家串亲的啊!”“那么你是从梁州城里来的吧?”人们七嘴八舌地说。 看来,村子不大,村里的人们,对于谁家在哪个地方有什么亲戚,都非常了解。 村民们热情地给老姚引路。尤其是孩子们,他们觉得城里的马车真气派,从村头开始,就一路追着马车跑。 孩子们围着马车又叫又笑。偶尔有调皮的,跑过来摸了下车厢;随后不等大人训斥,又迅速地跑开了。 妞妞觉得好玩儿,她掀开车窗上的帘子,露出小脑袋来,对着马车旁边的孩子们扮鬼脸,逗得那群孩子们又是一阵尖叫。 这时,早有人飞奔到杜和尚家,给杜和尚报信,告诉他有亲戚从梁州城里来啦! 杜和尚带着儿子、孙子一大群人,从家里迎了出来。老姚打老远看到他舅爷来啦,忙停住马车,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拉着马车站住,等杜和尚来到近前,他给杜和尚跪下行了个礼:“舅爷,您老安好。” 杜和尚是个干瘪的小老头,他看到老姚很激动,拉着老姚的手,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旁边他的儿孙们,过来把老姚搀起来,杜和尚这才说:“顺子,快回家说话。” 老姚又把车厢里的胡图和妞妞。介绍给舅爷一家人,他说:“这是我城里的邻居,跟着过来玩儿的。” 胡图和妞妞要下车见礼,却被杜和尚等人拦住,说:“先别下车,村子到处是土,仔细脏了鞋……”又说,“回家再说话吧。” 老姚把杜和尚也扶上马车,让他坐在车厢前面。随后赶着马车,向舅爷家驶去。 旁边的村民们跟杜和尚开玩笑:“老杜头。你也坐回城里的马车?” 杜和尚笑着不说话,不过看得出来,他确实感觉挺得意的。 老姚和胡图、妞妞来到杜和尚的家。但是看热闹的人群并没有散去。那些看热闹的,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孩子,他们在杜和尚家站了一院子,好奇地围观。 一则。胡图和妞妞这样时尚、漂亮的城里人,在乡下人眼里看来,实在是新鲜;二来,大家都想知道老姚从城里来,给他舅爷带来了什么年礼。 老姚带得东西挺实惠,一袋子粮食。半片猪肉,还两匣细果子。老姚每从车上拿下一样东西来,人们就品评一番。当老姚把鲜亮的半片猪肉拿下来时。周围人响起一阵惊羡声,似乎还有孩子们吞咽口水的声音。 看来,这杜家屯真是太穷了,说不定很多人家过年也没吃上肉。 杜和尚看到礼物,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土台子上。用袖子直抹眼泪。他说:“我那老姐姐,自小就偏疼我……如今她没了。你们还这样念旧,惦记着我……” 老姚扶起杜和尚,说:“舅爷,瞧您——大过年的,您要高兴啊。” 杜和尚说:“我高兴啊!你来了,我能不高兴?”随后他又颤颤巍巍地说,“去年收成不好,正说开了春,让几个孩子跟着村里人去外面要饭……有你送的这些东西,说不定不用出去了……”最后他又感叹一句,“嗨,我没能耐啊,总是拖累你们!” 老姚听着心酸,心道幸好自己这次过来,带了点粮食和肉过来,多少能帮衬一下——雪中送碳,总是胜过锦上添花! 妞妞和胡图则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皆想——他们只知道梁州城内繁华富裕,却不知不远处的乡下,还有这般穷困的地方。 妞妞看看周围的孩子——只见他们一个个小脸、小手黑乎乎的,不知多长时间都没洗过了;身上的衣服不仅破,而且没有一件是合身的;而且好多人根本没有鞋子,大冬天光着脚,脚面冻得肿起来老高。 妞妞看着心下不忍,她忙从车厢里,把自己带来的零食拿下来,随后分给那些孩子们。 那些孩子很胆小,看妞妞递过食物来,不仅不接,还直向后闪。后来有胆大的,接了一块芝麻糖。随后其他人也都胆大起来。他们一拥而上,挤过来争抢。 妞妞的小胖手,差点儿被他们的小黑手抓伤,吓得她惊叫一声。 胡图忙把零食从妞妞手里接过来,递给一个较大的孩子,让他去分给大家。 随后胡图把妞妞抱了起来,抱着她进了屋子。 杜和尚家的房子,跟村里其他人家一样,都是土坯房、茅草顶,窗户很小。进了屋,屋里黑洞洞的。南面搭着土坯炕、北面搭着土台子,连件像样的木头家俱都没有。 胡图和妞妞进屋后,只能坐到炕上。 不一会儿,杜和尚的儿媳妇挤过人群,端了两碗茶水进来。 妞妞接过碗一看,茶水黄黄的,碗底漂着可疑的黑末,也不知究竟是不是茶叶。再看那碗,碗边竟然有好几个小口。 妞妞可不敢喝这茶水,一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沏的,二来她怕被碗边划破嘴。 她想,难怪老姚不打算在杜和尚家吃饭。先不说有什么可吃的东西都是个问题;再者,恐怕杜和尚家连个齐整的碗都拿不出来,怎么待客啊? 老姚依次给舅爷等长辈拜过年,随后大家坐下来说话。到这时,看热闹的人才陆续散去,但仍然有跟杜和尚关系比较紧的当家,留下来帮杜和尚陪客。 叙了会儿家常,老姚说起胡图和妞妞的来意。他对杜和尚说:“舅爷,上次我听我表舅说,他给人养牛,养得是种会产奶的牛……他还说那家主人不想养了,打算把牛卖了呢。”他又一指胡图,说,“这位胡小哥想买头会产奶的牛,不知道那家人的牛,卖出去没有。” 杜和尚说:“是,老三在‘秋水庄’给人扛长活,给人家养马养牛……”随后他唤儿子,“老三,你过来说说。” 于是,杜和尚的三儿子挤过人群,凑了过来。 杜和尚的三儿子,跟老姚年纪相仿,辈份却比老姚大一辈。他没有大号,因为排行老三,所以人们就叫他“杜老三”。他长得跟他爹杜和尚一样,也是瘦小干枯的身材,不过他骨肉筋道,看上有把子力气。 杜老三告诉胡图,他们屯子旁边,有座富人的别庄,名叫“秋水庄”。他在“秋水庄”里给人做长工,养马养牛。他说:“‘秋水庄’这户人家可有钱啦,他们这头产奶的牛,是专为给他家小少爷喝奶用的。还有他们家的夫人,听说每天都要用牛奶和花瓣来洗澡哩!” 杜和尚在旁边嗔道:“老三胡说八道——那牛奶,人还吃不上,能用它来洗澡?” 胡图和妞妞对视一笑,他们是知道的,这世上真有用牛乳来洗澡之说。只不过杜和尚一家,穷得连只整碗都找不出来,很难想像富人如何奢靡浪费罢了。 杜老三“嘿嘿”笑笑,也不辩驳。显然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并不知道详情。他又接着说那奶牛的事情,他说那奶牛是如何难照顾,一晚上要起来喂几回,还要喂多少精细的饲料。他说:“有时我饿急了,就偷牛吃的粗粮饼子。” 旁边的人都艳羡地咂嘴,他们羡慕杜老三有这样好差事,能偷到粗粮饼子吃。 又有人问杜老三:“老三,你咋不偷点牛奶喝呢?” 杜老三说:“那咋能偷呢?”他一本正经地跟大家解释,“牛奶不能生着喝,生喝牛奶要拉肚子的!” 有人起哄道:“小牛犊能喝你不能喝?老三你就对着牛奶|子,使劲撮呗!” 于是大家想像杜老三吃牛奶的情景,一起哄笑起来。 杜和尚却很尴尬,觉得大家在城里来的贵客面前丢了人,他喝斥那些起哄的人:“别胡闹!”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胡图又问杜老三:“请问杜师傅,那家人可有意把奶牛出售?” 杜老三先摆手说:“可别叫我师傅,你就叫我杜老三……”随后这才说到正题,他说:“那家人自从入了冬,就在寻找买主,因为他们家过了年就要到搬京城里去了,马和牛都要卖。马匹好卖,这头牛却不好卖——它一直被养着下奶,根本不会耕地,平时吃得还精细,谁要它啊?” 胡图和妞妞交换了下眼色,这头牛到是合他们的意,他们也不想让它耕地,只想让它产奶,随后用牛奶做酥酪、做点心等。 妞妞问:“它还会下奶吗?” 胡图明白妞妞的意思,他问:“这头牛的年纪不太老吧,它还能产几年奶?” 老姚也在旁边帮腔。他对杜老三说:“表舅,对这头牛,数您最懂行了!您给我们交个实底,这头牛到底买不买得?若是太老,或者有毛病啥的,我们可不能要!” 第167章 秋水庄 杜老三拍拍胸脯,对老姚说:“你放心,我不能帮着外人骗咱自己人。这头牛是我一手养的,我最清楚——它不太老,再产个十来年奶没问题;它也没毛病,就是娇气,养着要特别精心。”他又对胡图说,“对了,它又怀上小牛犊了,这几月可没有奶,要等开春生了小牛犊之后才有奶,也不知道它怀的是公母……” 杜老三的意思是,如果再产个母牛,等这头牛老了,小牛犊就长大了,那可就赚了。 妞妞高兴,说:“这么说,一买就是两头了?”她觉得好玩儿,尤其喜欢小牛犊。于是她扭着胡图的胳膊,说,“图图,妞要买。” 胡图笑着对她点点头。他又问杜老三:“你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杜老三说:“没问题。” 随后老姚套车,载着胡图妞妞,让杜老三领着去看牛。老姚和杜老三一左一右坐在前面的辕驾上,边走边聊天。 老姚问:“表舅,秋水庄那家人既然要搬走了,您还在他们家做长工吗?” 杜老三说:“不做了,年前他们家就把我辞了……”他又叹了口气,说,“我正琢磨着,今年上哪儿找个活儿做呢。” 这时妞妞在车厢里探出头,插言道:“杜老三,如果我们能买下那头牛来,我们就雇你帮我们养牛!” 杜老三一听,惊喜不已,他回过头来问:“我说小大姐儿,您不是逗我玩儿呢吧?” “当然不是逗您啦,我们总要雇个人养着它啊。”妞妞说,又说,“如果要雇人,当然你最合适啦。因为之前一直是你在养着它啊!” 杜老三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又说,“我不是跟您吹——我听它喘气,就知道它想吃草,还是想出去溜溜。” 大家听了直笑,觉得这杜老三真逗。 杜老三又问妞妞:“小大姐儿,您说话可算话?” “当然算话!”妞妞说。 杜老三又往车厢里看了看,问:“您哥哥听您的?” 妞妞打开车帘,指着胡图,跟杜老三说:“你说他?他可不是我哥哥。他是我男人——妞去年就嫁人了!” “啊?!”杜老三惊得,下巴险些掉下来。 妞妞得意地大笑;胡图却觉得窘迫,他忙把车帘又放了下来。 随后胡图嗔妞妞:“瞎显摆什么?” 妞妞笑着说:“显摆妞有个好老公。显摆妞‘市碎’就把自己嫁了!” 胡图却不领情,喝斥她:“坐好了,老实点儿!” 车厢外,杜老三好奇地小声问老姚:“这大姐儿说得是真的?” 老姚小声说:“真的。”不过他不想当着胡图和妞妞的面,八卦他们的事。所以他提醒杜老三说,“表舅,若是买成了牛,林大姐儿一准会雇用您,那她就是您的东家了。” 杜老三明白老姚的意思,忙点头说:“是是是。”随后不再追问闲话。 接着。杜老三跟老姚说起去年的收成,两人边说,边不停地叹气——田地里先旱后涝。没打多少粮食;春天一开春,指不定有多少人要去逃荒要饭呢。 秋水庄的土地,原来就属于杜家屯的,庄子距屯子不过一里路,说着话。秋水庄就到了。 杜老三认识秋水庄的管事,他带着胡图等人直接找到管事。 管事上下打量胡图几眼。看其穿着、气质,便知道胡图不是常人,必是某富商或者官宦人家的子弟。于是他知道眼前这位确实是买主,因为只有这样的人家,才会买一头娇气、难养,只会产奶、不会耕地的牛。 管事对胡图说:“我们夫人定下价了,这头牛怎么也值一百两。” “一百两?!”众人吸了口冷气,这还真是天价了。 管事说:“我们这头牛正怀着牛犊着,明年一开春便是两头,要价一百两不多。” 胡图笑了笑,说:“不着急说价钱,让我们先看看牛,随后咱再谈价钱。” 胡图说得在理,哪有不看东西,就直接叫价的? 管事便领着众人去看牛。马厩在庄子的西跨院里,众人从庄子的侧门来到西院。一进门,就见院里有长长的两排马厩,同时能养二十来匹马的样子。 但是现在马厩里已经空了大半,只剩下两三匹马,想来大多数已经卖出去了。在马厩最北面,便是那奶牛所住的棚子,紧临着看马人值班的小房子。可见这头奶牛对于主人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杜老三走在最前面,给大家引路。可是接近牛棚,他的脚步却加快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越发迫切。看来,他长年照顾那头牛,已经对它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他现在想知道,自己被解雇之后,别人把它照顾得怎么样? 那杜老三来到牛棚边,向里面一看,忽然惊叫了一声:“大花,你这是怎么了?!” 原来杜老三还给这头牛起了名字,名叫“大花”! 妞妞觉得这名字好笑,不过听杜老三声音急切,只怕那头牛是生了病,所以她也笑不起来。 胡图也是这么想的,他忙抱起妞妞,紧走几步,来到牛棚边。 大家向棚里一看,只见一头黄色的大牛卧在棚中,它毛色暗淡无光,两眼都是红血丝,眼角脏乎乎的,嘴边还流着口涎——就算大家不是杜老三这样的“专业人士”,大家也看得出来,“大花”是生病了。 杜老三推开牛棚的栅栏门,走进棚中,来到“大花”身边。他深情地抚摸着“大花”的头颈,说:“我杜老三才走了几天,你咋就成这样了呢?” “大花”似乎也认得杜老三,它回应杜老三“哞哞”两声,就像在跟杜老三诉说委屈一样。 妞妞觉得“大花”挺好玩儿的。不过它是一头病牛,这让妞妞有些犹豫,到底值不值得买呢? 胡图也不高兴。他冷笑了一声,指着牛,侧目看向秋水庄的管事,说:“就这样一头病牛,你们也敢要价一百两?” 管事被胡图凌利的目光扫到,吓得一缩脖子。他不明白,为何一个孩子的眼神,会这样气势逼人! 管事结结巴巴地解释:“今年冬天冷,它只是偶感风寒,一开春就能好起来……”又说,“要不,便宜你们十两?” 胡图哂笑:“九十两可以买三匹上等好马,我们要你一头病牛?” 妞妞在旁边也说:“就是,你当我们脑袋进水了!”随后她拉着胡图就走,“太让妞失望了,咱们走吧!” “走!”胡图抱着妞妞,转身就要走。 管事慌了,这头牛本来就难卖,如今病了,更不好卖了。若是病死了,那可就血本无归了。于是他拦着胡图,说:“您等等,我去问一下我们莲夫人!” “莲夫人?!” 胡图和妞妞都是一楞。 他们已经很久没听说过“莲夫人”这三个字了。 他们知道,当年崔明珍出事之后,“莲夫人”宋秋莲,带着她的儿子刘静玉,去了乡下的某个庄子上隐居……却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 难道说她们去的,正是杜家屯旁边的秋水庄? 难道说秋水庄的主人,竟然是宋秋莲? 不等胡图和妞妞详细打听,那管事已经跑远了。 趁着管事不在,胡图问老姚:“老姚,你看这头牛能治好吗?” 老姚走进牛棚,掰着“大花”的嘴看了看,又观察了一下“大花”的排泄物,说:“我看应该是积食所致,按说应该能治好。”他是镖局车马行里的车把式,对养马还是比较内行的。不过他不太懂牛,所以也不是十分有把握,于是他让他表舅杜老三说。 杜老三没直接回答,而是苦着脸看向胡图,问:“胡小哥,您肯出为‘大花’花多少钱啊?” 胡图说:“自然是越便宜越好。”又说,“杜师傅我正想问您,您觉得‘大花’现在值多少钱啊?” 杜老三向周围看了看,见没有庄子上的人,对胡图小声说:“小哥我跟您实说,大花这毛病不算什么,我带它出去溜溜就能治好……”他又为难地说,“可是它太娇气,它吃得比人还好;将来您养着它,恐怕要花不少钱呢。” 胡图看了看妞妞,征求她的意见。 妞妞问杜老三:“小牛犊能保住吗?” “当然能保住。”杜老三拍着胸脯保证。他刚刚给“大花”做了“孕检”,一切正常。 妞妞便对胡图说:“那咱就要它吧,妞想要个小牛犊呢!” 胡图笑着摸摸妞妞的头,笑道:“你到底是想买牛,还是想要个小牛犊?这才叫‘买犊还珠’呢!”他又小声说:“别着急,等会儿咱跟那管事的再还还价。”原来,胡图也跟秦氏学会讨价还价了。 不一会儿,管事的从莲夫人那里请示回来了。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胡图用二十两,把“大花”买了下来,还带着两袋子“大花”平常吃的饲料。 胡图交付完银钱。 杜老三把饲料扛到车上,又把“大花”牵出来,用绳子拴在车厢后面。 一行人出了秋水庄。 大家坐着马车在前面走,“大花”在后面缓缓地跟着。“大花”走得慢,马车也不敢跑快了。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多谢支持! 第168章 神秘树林 妞妞掀着车帘,看着跟在车后的“大花”。只见“大花”低头慢慢走着,一副气定神闲之态。它一身黄色的皮毛,在太阳下反射着金光。它的肚腹鼓鼓的,再过两三个月,它的小牛犊就要出生啦。 妞妞越看越高兴,她回来对胡图说:“图图你猜——小牛犊生出来是什么颜色的?” 胡图苦笑说:“我怎么会知道?” “我猜是黄色的!”妞妞说。当然了,她不知道小牛犊的爹是什么颜色,不过黄色的可能性大些吧。 “大概是吧。”胡图敷衍她。他对小牛犊根本没什么兴趣。 妞妞却很有兴趣。她宣布:“大娃有小龙当宠物,我要把小牛犊当我的宠物!” 胡图眨眨眼,觉得这个主意倒是可行。他说:“对啊,以后你再出门,可以骑着牛,省得再让别人抱着了——你越来越沉,我都快抱不动你了!” “什么,你竟然嫌弃妞长得肥?!”妞妞没想到,连胡图都不想抱她了。 想想她一周来岁的时候,人们多喜欢抱她啊。明知道抱她可能被她尿一身,可还是抢着抱她。就连刘静安那个呆萌小正太,也喜欢抱她呢! 可是现在,连胡图都嫌弃她了! “不行——谁嫌弃妞都可以,就是你不可以!”妞妞不乐意了,她纵身一跃,扑到胡图身上,把胡图仰面扑倒,跟胡图闹了起来。 胡图连忙警告她:“别闹了,这是马车,会被你弄塌的!” 妞妞这才意识到,古代马车没那么结实,“车震”啥的,是根本不可以玩儿的。汗! 妞妞不闹了,她爬起来坐到一边,又看了会儿大黄牛,随后“哼哼唧唧”地唱了起来。 “你唱什么呢?”胡图听了一会儿没听懂,于是问她。 “二十两银子买了个牛,二十两银子买了个妞。”妞妞清楚地说道。 “哈哈……”胡图忍俊不禁。 离开秋水庄有一段距离了,杜老三忽然让老姚停车。他跳下车,把“大花”从车后架上解下来,随后对胡图说:“胡小哥,你们先回屯子;我带着大花到后面山坡上吃点草。治治它的病。” “这会儿有青草吗?”胡图奇道。 杜老三说:“这会儿没青草,可是有草根啊。”又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大花每过几天,就要去这片山坡上吃回草,否则它就要生病……这次肯定是我走之后,管事的不知道要带它去那里吃草,所以它才生病了。” “啊。不会吧?”妞妞叫道,她说,“如果我们把它带回梁州,咱可不能天天把它带到杜家屯来吃草吧?” 杜老三摸摸脑袋,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胡图想到一个办法,他说:“不如咱们跟着‘大花’去后山。看看它吃什么草,随后拔两棵回去,让大娃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原因呢。” 妞妞点头,又说:“咱还可以摘点儿草籽,回去种到兰香姨的园子里!” 原来,兰香最近对药草十分着迷,打算明年把西花园都开辟成药圃。徐夫人是万事不操心的脾气。整个侯府全交给兰香打理,随兰香怎么鼓捣也不干涉她。 胡图想像“大花”天天去忠义侯花园散步吃草的情景。不由觉得可笑。如果“大花”在花园里遇到“小龙”,那就更可笑了。 北面山坡地势平缓、挡风向阳。这里的草木,虽然从表面看是干枯了,但是地里的根茎却仍然充满活力。 “大花”一见山坡,兴奋地加快了脚步。杜老三索性松开缰绳,任“大花”自己去寻找它需要的草根。 胡图却匆忙跟上,因为他想看看“大花”究竟要吃什么来助消化。 妞妞也撒开腿,在坡上跑起来。她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田野里的粗旷景色让她耳目一新,新鲜空气也让她觉得心旷神怡。 这会儿正是上午时分,今天又是大晴天,明亮的太阳光照下来,晒在人身上暖暖的。胡图觉得正好让妞妞晒晒太阳,所以也没管她,只叫她小心点儿,别摔倒了。 妞妞沿着山坡一直向上跑,一直跑到坡顶上。她站在高处,向周围观察了一下。只见东南方向便是秋水庄,再往远处一点儿便是杜家屯。 刚听杜老三介绍,秋水庄这一大片土地原本就是杜家屯的,后来被京城里的什么大官买下来,盖了座别庄。 其实杜家屯这里土地贫瘠,真不是置地的好地方。但是因为临着山坡有一脉温泉,温泉可以引到庄子里去,便成了有钱人喜欢的休闲别墅。 京城和梁州的达官显贵们,在乡下都有这种别墅。一年之中,他们总有几日,要带着亲友好友到别墅小住,以做消遣。或为春天躲避城里的时疫,或为秋天来山林里狩猎。 但是这座秋水庄,距京城遥远,距梁州也远,达官显贵来往并不方便。盖起之后,多数时候是空着的。 后来又几易其手,就连旁边杜家屯里的人,也不清楚庄子的主人现在究竟是谁。 即使是在庄子里做长工的杜老三,他只管养马放牛,也根本接触不到庄子的主人。 但是刚才杜老三很肯定地告诉妞妞——现在庄子里的主人是个女人,名叫“莲夫人”。 妞妞猜测,这位“莲夫人”定是宋秋莲无疑。 胡图跑上山坡来找妞妞。 “这里风大,快下去吧。”胡图说。他又把采到的草木样本和草籽给妞妞看,意思他已经弄到了需要的东西。他说,“我们回去要带着‘大花’,肯定走不快,还是早点动身吧。” 妞妞却拉住胡图,指着远处的树林,说:“图图,你有没有发现。那片树林长得好奇怪,那些树木的排列,似乎有什么规律——天然生成的树林,不应该是这样!” 胡图瞥了一眼,说:“没什么好奇怪的,快走吧。” 其实胡图刚到这里就发现了,这片树林有古怪。因为他在机关营中长大,对各种机关、阵法,都有所了解。眼前这片树林,正是一个典型的八卦迷魂阵。可是他不想让妞妞知道什么。所以他故意说没什么好奇怪的。 胡图和妞妞从山坡上下来。 妞妞对杜老三说:“杜师傅,您想好没有——如果我们雇您养牛,您可是要跟我们去梁州的。您愿意去吗?” 杜老三说:“当然愿意啊!”他说,“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您赏我口饭,我能不去吗?” 妞妞说:“那现在就走行吗?您知道,我们可没人能照顾‘大花’。” 杜老三忙答应:“行行!”又说。“那咱现在回屯子——咱们出来的时候,家里正做饭呢;您和小哥在我们家吃顿饭,随后咱们一起走。” 妞妞却摇头,她可不敢在杜和尚家吃饭,她怕被碗边划破嘴。如果划破了嘴,让她这“吃货”以后还怎么混啊? 胡图也说:“杜师傅。我们不回你家吃饭了——‘大花’走得太慢,就算这会儿走,恐怕都要走到天黑。天黑城门一关。我们就进不了城了。” 杜老三着急说:“那哪行啊?你们大老远来一趟,怎么也要吃顿饭啊!” 妞妞说:“让老姚驾车送你回家收拾行礼,我们再陪‘大花’在这儿吃会儿草根。” 杜老三为难地看看老姚;老姚说:“表舅别客气了,就这样吧。” 于是老姚去套车。 杜老三没办法。他把“大花”赶到另一处山坳中,这里有更多的草根。他在地上楔了个橛子。把“大花”拴在橛子上。随后他跑回来对胡图和妞妞说:“那就劳驾二位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说到这儿,他犹豫了一下。又说,“你们可别到那边那片树林里去玩儿,那里是千万进不得的!” “啊?!”胡图和妞妞一楞。 杜老三指着秋水庄旁边那片树林,说:“那片林子很大,经常闹鬼,就算大白天也进不得。” “还有闹鬼的林子?”胡图和妞妞刚就觉得那片树林有古怪,于是问,“怎么闹鬼来着?” 杜老三说:“听人说,到了林子里面就会被鬼缠上,轻则迷路,重则丢性命。”又说,“附近屯子里的人,没有敢到里面去的。就在去年秋天,因为地里收成不好,大家肚里都吃不饱。屯子里有个壮汉,仗着自己长得壮实,便大着胆子到林子里套野鸡。他是早晨去的,快天黑了还没回来。后来发动全屯的人去找,三队人有两队迷了路,差点儿都出不来了。” “后来那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可是已经被吓昏头了。大家把他带回家,他在炕上躺了三天才清醒过来。” “他有没有说,在林子里看到了什么?” “他醒过来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记得进了林子后没多久,林子里就起了雾,随后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就晕过去了。如果不是全屯的人进去找到了他,他当天晚上就死在林子里了。” 胡图点点头。八卦迷魂阵并不是最狠毒的机关,它主要是想让进阵的敌人迷路,或者用迷雾迷昏敌人。当然了,如果给它加上致命的机关,它也能要人性命。 不过照杜老三的描述,那套野鸡的壮汉并没有丢失性命,只是暂时昏迷,而且进林找他的人最后也都平安出来了……所以这阵中应该没有什么致命的机关。 PS: 感谢热恋^^朋友、感谢书友20100615120053526朋友,谢谢打赏,诺诺会努力写的! 第169章 他还活着? 杜老三千叮万嘱,警告胡图和妞妞千万别去林子里玩儿。随后他跟老姚驾马车,回家去收拾行礼。 空旷的山坡上,只剩下胡图和妞妞两个人。 看着马车走远,妞妞对胡图眨眨眼,说:“图图,咱去林子里看看啊!” 胡图一瞪眼,说:“净胡闹!没听杜老三怎么说吗?” 妞妞笑道:“你相信世上有鬼吗?这林子里分明是有什么阵法或者机关,是吓唬人的!” 胡图一楞,狐疑地问:“你从哪儿懂得阵法和机关?” 妞妞得意地说:“妞不需要懂,妞是先知啊!” 胡图一撇嘴,表示不相信她的话。 妞妞笑道:“所谓阵法和机关不过是迷题,妞最喜欢解迷题了!”随后她一拉胡图说,“走,跟妞去观察观察!” 胡图却没动地方。 妞妞又怂恿道:“有机关的地方肯定藏着秘密,难道你不想知道宋秋莲在这里藏了什么秘密?” 胡图犹豫了一下。人都有好奇心,说到秘密,他有些心动。可他还是不想带着妞妞去冒险。而且那宋秋莲有什么秘密,跟他又有何关系,他才懒得多管闲事呢! 最重要的是,他对刚才在道上遇到的那群人有些忌讳。那些人听到“杜家屯”三个字的时候,有种格外的警觉。说不定林子里的八卦迷魂阵跟那群人有关。胡图可不想惹上不该惹的人。 妞妞拉不动胡图,索性自己拔腿向林子走了过去。 胡图忙跟上来,一把抱起她,说:“你想干什么?” 妞妞说:“我要破了宋秋莲的机关!” “为什么?”胡图不解,“那宋秋莲与咱们有何关系?” 妞妞认真地说:“图图你知道吗?等到春天闹饥荒的时候,野菜、树皮都是可以养活人的,更不要说这林子里还有野鸡、野兔!可是现在。屯子里的人们快饿死了,却不敢进林子找吃的,都是这些机关闹的——所以,妞一定要破了它们!” 胡图抬眼向远处看看,这片林子果然很大,一眼望不到边。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杜家屯这里土地贫瘠,粮食产量向来不丰。这片树林子对杜家屯的人来说,确实是一项重要的贴补。 “这片树林子,可以养活好多人啊!”妞妞鼓动道。 胡图被妞妞说服了。他说:“好,我就带着你去看看,但是你不可以自己乱跑!” 妞妞连忙点头:“没问题。妞全听你的!” 原来,妞妞虽然相信自己的智商,但是更相信胡图的轻功。她认为,她和胡图配合,肯定能找到机关所在。 胡图抱着妞妞来到树林边。他们没有着急进林子,而是在林子边上转了转,为的是寻找真正的入口。 其实胡图非常熟悉这个阵法,对他来说,找到真正的入口不难。但是他不想让妞妞起疑心。妞妞太聪明了,聪明得不像个五岁的孩子。如果她发现。他知道这个阵法,还不知她会联想到什么,说不定会猜到他的身世。于是胡图故意磨蹭了一会儿。 正在这时。妞妞指着着一个入口,说:“图图你看,这里的草,似乎刚刚被人踩过……说不定这里就是入口呢!” 胡图看了看,这里果然是入口。没想到真被妞妞找到了。可是他却说:“你说是就是,咱们进去看看。” 胡图抱着妞妞进了树林子。妞妞让胡图留意脚下。她负责留意上面——因为胡图抱着她,她的位置比较高嘛。 两人小心翼翼地前行,但是一路上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狗叫的声音。胡图机警,他抱着妞妞腾空一跃,跳到了树上。 胡图站在树上,向远处了望,就看到一只白色的哈巴狗,迈着细碎的步子,向这边跑了过来,边跑还边“汪汪”乱叫。 这种哈巴狗,只能是人养的宠物,不可能是林子里野生的。这说明附近有人家,说不定就是设计这个机关的人。 哈巴狗虽然是宠物,但仍然是很机敏的动物,它肯定是听到这边有动静,所以跑了过来。 胡图顿时紧张起来。因为而现在正是冬天,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根本不可能藏住人,他和妞妞藏在这里,很容易被人发现。 妞妞指了指旁边的草丛——那里的荒草有一人多高,藏身在那里,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但是胡图却摇了摇头,因为如果在平地上,狗更容易循着气味找到他们。而且草丛那边已经偏开了正确的道路,说不定其中暗藏着什么机关。 胡图急中生智,他从树上折下一段枯枝,用内力打了出去。不过他没有使很大力,因为如果主人发现狗被人打死了,肯定会起疑心,会彻底搜查附近的树林。 胡图只是轻轻的用力,“啪”的一声,枯枝打在了狗头上。 虽没把狗打伤,却也把狗打疼了。这种宠物是很娇气的,它头上吃痛,便“汪汪”地叫着,转身向回跑,去找他的主人。 胡图暗运轻功,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一路跟着哈巴狗,去看看它的主人是谁。 忽然,前面的地势变得开阔起来,胡图不敢再跟。他跃身下树,藏身在草丛中。 这时就看到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嘴里叫着:“来福,来福!” 原来,这只狗还有名字,叫做“来福”。 来福看到主人,对着主人摇头摆尾,并伴着委屈的哀鸣。意思是想告诉主人——它在林子里,被“不明飞行物”袭击了。 小男孩当然听不懂来福的“语言”。他抱起来福,摸着它的头问:“来福,你跑哪儿去了,让我好找!” 来福得到主人的抚慰,渐渐安定下来,大概也忘了自己刚在林子里发现的不明情况。 这时又听有个男人的声音,呼唤那男孩:“静玉,快回来——该回家吃饭了,你太太要等得着急了!” “知道了,老爷!”男孩回答,随后他抱着来福向回走。 胡图和妞妞一楞,这个男孩名叫“静玉”,莫非是刘静安的异母弟刘静玉吗? 可是——那个唤他吃饭的男人是谁? 刚才听刘静玉管那男人叫“老爷”……莫非秋水庄里除了宋秋莲和刘静玉母子,还住着一个男人?而且这男人身份尊贵,所以刘静玉都要管他叫老爷? 胡图和妞妞悄悄探出头,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和刘静玉的背影,手牵手向着林子深处走去。 胡图和妞妞打算再上前,看清那人是谁。可是那只叫“来福”的哈巴狗忽然从刘静玉怀里探出头来,向胡图他们这方向“汪汪”乱叫。 胡图和妞妞吓得忙低下头去。 还好,那男人和刘静玉都没理会哈巴狗的警告,他们头也没回一下,就走远了。 听着没有了动静,两人从草丛里站起来,只见前面是一片空地,空地当中有个茅草搭成的凉亭,凉亭里有石桌石凳。 听听周围没了动静,胡图和妞妞松了口气。 这时,妞妞好奇地问胡图:“那个小男孩就是刘静玉吗?” “大概是吧。”胡图说。他去南货店盗药那晚,曾见过刘静玉,不过那时刘静玉还小。小孩子长得快,形容变化大,所以胡图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不过看男孩身形,个子瘦长,跟刘静安小时候非常像,想来必是刘静玉无疑。 “可是那个男人是谁?”妞妞又问。 “不知道。”胡图困惑地说。 妞妞想了想,忽然说:“忠义侯还活着!” 这句话才叫语出惊人。 胡图一楞,摇摇头,说:“不可能!” 当日鲁王叛军占领梁州城之时,是他和他舅舅郭凤春,冒着生命危险,把刘彦昭的尸首从东城门上弄下来,放到城外义庄里暂放……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就不会是诈死吗?”妞妞说。“他可以找个跟他身形相像的人,穿上他的衣服替他——反正你们跟他又不熟!” 胡图低头回想了一下,说:“我虽然跟他不熟,可是我见过他;我感觉东城门上的那具尸首,应该就是他的!” 妞妞点点头,她想起来了,其实她也见过刘彦昭。 那天,鲁王叛军围城,全城戒严,刘彦昭带着刘静安站在城楼上,鼓舞全城军民团结抗敌——当时,不光她看到刘彦昭了,全城百姓都看到了。 不过,妞妞还是觉得刘彦昭很可能没有死。因为她起了另一件事—— 那天,她和李芷若去刘静安的书房捣乱,恰好遇到宋秋莲来找徐夫人。 不知道宋秋莲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徐夫人改变心意——就算宋秋莲做出那样伤风败俗之事,徐夫人还是没驱逐她出府——徐夫人不仅保留了宋秋莲的名份,还允许她去乡下避居,而且还带着儿子刘静玉! 徐夫人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匪夷所思,就连兰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尽管事后徐夫人给自己找到了很多理由,可是妞妞仍然觉得不合理——像宋秋莲那样一个败坏了妇德的人,怎么可以仍然留在府里?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 第170章 不合逻辑 如果刘彦昭还活着,这一切就有了最合理的解释——宋秋莲知道刘彦昭没死,她以此要挟徐夫人,让徐夫人不敢赶她出府。 可是,这样虽然解释通了徐夫人的古怪决定,却还是有件事解释不通——如果刘彦昭真的还活着,那为什么鲁王之乱平息后,他没有现身呢? 如果他当时及时出现,即便皇帝要治他梁州城失守之罪,应该也不会杀他的头,顶多就是丢官。就算丢官,起码他也能光明正大地活着,总比隐居在穷苦的乡下要好吧? 如今皇上已追封他为忠义侯,如果他现在再被人发现人还活着,那可就是欺君大罪,说不定还要满门抄斩呢! 妞妞看看胡图,只见胡图皱着眉毛,面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思考什么。 看来,胡图也拿不准,当时他和郭凤春看到的尸首,究竟是不是刘彦昭的。 妞妞对胡图说:“怎么办?妞现在可是没主意了——妞想破了宋秋莲的机关,可如果让人发现忠义侯的踪迹,刘静安可就完了!” 胡图点了点头——这可是关系到刘家满门性命的事啊,他们怎么能轻举妄动? 杜家屯老百姓的性命要紧;那刘氏家族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也都是无辜的啊! 胡图对妞妞说:“我们还是先回京城吧,另想其他办法救济杜家屯的乡亲们。还有,刚才杜老三不是说,开春之后,这秋水庄的主人就要搬到京城去住吗?说不定到那时候,那个可能是忠义侯的人也走了。到那时候,咱们再把这林子的机关破了不迟。” 妞妞觉得也只能这样了,于是她和胡图起身向回走。沿着来路回到山坡上。 妞妞边走,又边想到什么。她说:“我忽然明白,那宋秋莲为什么要搬到京城去——去年秋天,那套野鸡的村民进了林子,后来引来一村子的人进林子里搜查,说明这个林子的秘密很快就要被人识破了啊——宋秋莲知道她挡不住饿急眼的村民,所以她必须要搬走!”又说,“图图,也就是说,我们不用费心去破机关了——因为如果村民们饿急了。才不管林子里闹不闹鬼呢,肯定要进林子找东西吃的!” 胡图赞同,说:“就是。人饿急了,就算有鬼,也敢跟鬼拼命。”不过胡图又说,“不过我还是有些不解的地方——你还记得来时路上我们遇到的那群人吗?老姚提到‘杜家屯’的时候,那些人似乎有什么忌讳——如果说。这林子要保护的是‘忠义侯还活着’这个秘密;那么那群人又是什么人,难道说刘彦昭还有这样一群手下?” 妞妞说:“我认为他们是宋英豪的人——你当时也听到了,他们是要去宋家庄的啊!” “可他们如果是宋英豪的人,他们能不认识去宋家庄的路?他们当时还跟我们打听宋家庄怎么走,难道他们是故意想暴露自己的行踪?”胡图提出了质疑。 妞妞眨眨眼,无法辩驳——确实是这样。如果是宋英豪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宋英豪住哪里呢! 胡图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也许,这林子里藏着的。并不是有关‘忠义侯’的秘密吧?” “那么,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妞妞说。 她发现,他们分析了一圈,又回到了——刚才正是发现刘静玉管那个男人叫“老爷”,所以妞妞才联想到。刘彦昭可能还活着;可是如果刘彦昭真地还活着,又有新的疑问无法解释! 胡图摇摇头。说:“也许,是别的什么男人吧!” “难道宋秋莲又有了别的男人?”妞妞哂笑,又说,“那人不会是崔明珍吧?” 胡图白了妞妞一眼,崔明珍和宋秋莲偷情的事,人尽皆知。他还记得当年妞妞是如何热衷于打听崔明珍和宋秋莲的绯闻——想想那时,她还只是个三岁的小娃娃呢,就那么八卦! 胡图见过崔明珍,也见过宋英豪;所以他可以肯定,林子里的男人不是崔明珍,也不是宋英豪。至于是谁,他还真不敢再想了! 这时,他们看到老姚的马车从远处跑过来了。 胡图忙嘱咐妞妞:“咱们刚才进林子的事,千万别跟外人讲!” 妞妞点头,她当然明白事情轻重。 很快,马车来到近前。老姚和杜老三都回来了,另外还有杜老三的哥哥和侄子们,也都跟了来。 杜家真是太穷了,杜家哥仨个,只有杜老大娶了媳妇、生了孩子;老二、老三连个媳妇也娶不上。后来杜老二招赘了出去,也算有了家庭。可是老三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是个老光棍,他长年在外面给人家扛活,连个家都没有。 刚才,杜老大听说弟弟要到梁州去给人做工,便带着儿子们过来,依依不舍地送别杜老三。 杜老大把一个竹编的篮子往胡图手里递,说:“贵人啊,多谢您收留我三弟——篮子里是家里刚蒸的饽饽,还有炖肉;你们不在家里吃,就拿着在路上吃吧。” 胡图本不想接受——人家家里已经很穷了,怎么好再要人家吃的东西?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不接受,就太不给人脸面了。于是他笑着接过来,说句“多谢了”。 随后,胡图等人不再耽搁,他们上了马车,仍然把“大花”拴在车后,随后便向着大路行去。上了大路之后,马车就一路向南,向着梁州城驶去。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被“大花”耽误了行程。来到梁州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城门也关了。 幸好,“顺风镖局”的车马行就在城外,于是他们向城东转去,索性去车马行里投宿。 刚到车马行门口,忽然有个人迎着马车跑了过来,欣喜地冲他们嚷道说:“大姐儿、姑爷,你们可回来了!” 掀开车帘一看,原来是小翠。 “小翠,你怎么在这里?”妞妞吃惊地问。 小翠说:“关城门的时候,我见你们还没回来,索性就从城里跑出来,到车马行这里来打听消息……”又说,“如果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沿着大道找到杜家屯去呢!” 原来,杨总管交给小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妞妞。可是这次妞妞和胡图去找奶牛,是小俩口的一次私密旅行,没让小翠跟着。小翠以为胡图武功出众,没什么可让担心的,便也没有非要跟着。可是到了天黑,胡图和妞妞还没回来,小翠便着急了,于是一路找了出来。 妞妞不知详情,还以为小翠纯粹是惦记她,于是很感动。她对小翠说:“小翠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又问,“我娘他们不知道我没回家吧?” “不知道。”小翠答。 原来,妞妞和胡图多数时候住在茶楼这边,并不跟秦氏他们在裁缝铺那边住,秦氏和林二郎根本不知道他们出去找奶牛的事。而且,只要妞妞跟胡图在一起,秦氏和林二郎是不会惦记她的——把妞妞嫁给胡图,等于又给妞妞找了个家长,有什么可惦记的? 车马行这边兼营着客栈,不过现在正是大年下,客栈里没有客人。 胡图选了两间上好的客房,自己和妞妞住一间,小翠住一间。 至于杜老三,则跟着老姚去老姚的住处休息。 大花则被牵到马厩里,跟镖局的马拴在一起。大花吃过山坡上的草根,病情明显好转,走了这么远的路,它虽然累得直喘气,不过精神还好。现在又有杜老三尽心照顾它,也不用人惦记。 小翠去打了热水来,让胡图和妞妞洗漱。随后她又照顾二人吃晚饭。 吃完晚饭,没事要休息了,小翠这才对妞妞说:“大姐儿,您和姑爷今天没在家,咱家可不得了,出了大热闹呢!” “出了什么热闹?”妞妞和胡图吓了一跳,忙问道。他们心说,这小翠还真沉得住气,刚见面时什么都没说,等到他们吃完饭了才说。 小翠苦着脸,说:“大娃受伤了;而且那位让我烫头发的沈丁香姑娘,她今晚要住到咱们家里呢!” “啊?!” 胡图和妞妞一楞,皆担心大娃怎么会受伤?而那位沈丁香姑娘,她不是群芳楼的头牌吗,今晚为什么要住到他们家? 只听小翠从头道来。 原来,今天早晨胡图和妞妞出发的时候,小翠和大娃还在梦乡。直到太阳光大亮,他们这才起床。小翠去做早饭,大娃去打扫庭院。 忽然,大娃听到大门外有打骂之声,他很奇怪,开门一看,却见是几名大汉在围殴一名女子。而那女子抱着蜷缩在地上,衣发散乱,衣裳也被扯破,样子狼狈不堪。 大娃一惊,在他们南越族,可是没有男人打女人这种事情的。因为南越族百姓认为,女人负责着种族的繁衍,有一种神秘的自然力量,如果男人打了女人,就会触犯森林之神的威严,出去打猎的时候是会被野兽吃掉的! 于是大娃忍不住高声喝道:“快住手!”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 第171章 路见不平 那几个人听到大娃叫喊,便停了下来。可是他们回头一看,见大娃只是个孩童,便不以为意。其中一个过来对大娃说:“小子,别管闲事!”随后猛地推了大娃一把。 大娃被推得趔趄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向后倾倒,后脑勺正好磕到门板上,他“哎哟”叫出了声。 这时,小翠在厨房听到外面争执之声,忙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她看到大娃坐在地上,摸着后脑勺,正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她忙上前扶起大娃,问道:“大娃,你怎么了,伤到哪儿了吗?” 大娃自打出生以来,还没吃过这种亏。因为他有小龙护体,谁敢招惹他?可恼的是梁州的冬天太冷,小龙体温随气温下降,它进入了冬眠期。若是这会儿有小龙在,小龙早把推倒大娃的那个人咬死了。 大娃心里觉得委屈,一见小翠,便对小翠诉道:“小翠姐,他们打人!” 小翠以为那些人打了大娃,心中恼怒,不由二目圆睁,瞪向那几个人,说:“你们想做什么?” 小翠身负超群的武功,当她发怒的时候,眼目中自然迸射出凶狠之意。她就像一只小猫,平时看着很温驯,但毕竟是一流的杀手,其凶猛的野性却是难改的。 那几个人看到小翠目中的凶光,楞了一下,心中竟然产生几分怯意。 不过小翠和大娃毕竟只是两个小孩子,那些人并未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对大娃和小翠恶狠狠地回道:“你们别多管闲事啊!” 随后他们其中一个人,把刚才被打的那个女人,一揪脖领子拎了起来,又对小翠和大娃说:“这是群芳楼里的婊|子,你们难道想管群芳楼的闲事?” 在梁州城,好人家是不会跟“群芳楼”这种地方打交道的。因为这里鱼龙混杂,不知会招惹上什么样的人。 小翠一听是“群芳楼”里的人,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个被打的女人,定是从群芳楼里逃出来的;而几名大汉是“群芳楼”里的打手,是来抓这个女人回去的。 小翠低下了头,收敛了目中的凶光。她这退让的表情,表示她不想跟眼前这群人为敌——世上确实有很多不平之事,但她只是一名杀手,她从来就没有那种叫“同情心”的东西生长出来。 小翠扶着大娃,打算回家关门。她边转身。边对那些人说:“那你们快走,别在我们家门前生事。” 这时,那个被打的女人缓过一些劲来。她挣扎着对小翠唤道:“小翠姑娘,救命啊……” 小翠一楞,又回转身来。她用目光扫了那女人一眼,不由一惊——那人正是两个月前,找她烫头的那个女人。“梁州十二钗”之一,沈丁香! 只见沈丁香衣裳狼狈,头发披散下来遮挡住了半边脸。露出的半边面颊上,有个赤红的疤,嘴角滴着血渍。 看来,这沈丁香是毁容了。难怪小翠一开始没认出她来。 不过,小翠认识沈丁香的头发——虽然那头发已经不太卷了,但是小翠做的基础发型还在。 “丁香姑娘?”小翠吃惊地叫了一声。小翠不解。她听说沈丁香自从烫了头发之后,在“群芳楼”里更红了,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小翠姑娘,救救我吧……”沈丁香继续挣扎着,想让小翠救她。 小翠眉头皱了一下。不过,她仍然没打算多管闲事。 而那几个大汉却以为小翠跟沈丁香认识。加之小翠长得细眉细眼颇有几分姿色,便起了轻薄之意。他们走过来,对小翠说:“原来你们认识啊?莫非你也是做这一行的?”说着,其中一个上前去扯小翠的包头巾。 小翠心中恼怒,却不敢轻易显露自己的武功,她不着痕迹地向后避开。 这时大娃挺身而出,挡在小翠身前,对那几个大汉怒喝道:“你们住手!” 那几个大汉根本不把大娃放在眼里,其中一个人一把抓住大娃的领子,说:“你小子也长得清秀的,送到青馆里做个小倌也不错!” 其他人便大笑。 大娃虽不知他们讲的是什么意思,但知道肯定不是好话。他脸气得通红,只恨小龙不在自己身边。 正在剑拔弩张之时,忽然听到有人高声断喝:“你们住手!是何人,竟敢在此处撒野?” 众人一起扭头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旁边来了一乘青呢小轿,抬轿的是四名家奴,轿边还跟着两名婆子。 说话的正是轿中之人,轿子停下,她一掀轿帘从轿中走了出来。她立在轿旁,怒目瞪着那几名大汉,又说:“你们以为这梁州城没有王法了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兰香。 兰香这几天,几乎天天都来“太平茶楼”,因为她正在帮林妞妞研发茶点新品种。 只见兰香今天穿了一件秋香色带兜帽的斗篷,斗篷所用的布料,是今年最时兴、最昂贵的布料装花缎子,外面还罩着一层羽纱,有种隐约朦胧之美。兰香个子瘦削、皮肤白皙,她穿上这件斗篷后,身姿绰约,飘飘如仙子临凡。 那几名大汉一见兰香这通身的气派,便知道她来头不小。所以,虽然兰香的姿色,比之小翠更佳,却没有一个人敢起轻薄之意。 “咱们走!”打手当中有个领头的,他挥挥手,说了一声。于是那群人便放开大娃,也不再理小翠,带着沈丁香就走。 兰香却高声喝道:“休走!”她说,“清明世界、朗朗乾坤,由不得你们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她一指大娃和小翠,说“我刚看到你们欺负这两个孩子了,由不得你们想走就走!” 领头之人不屑地看看兰香,恐吓道:“我说你这婆娘,我不搭理你是给你面子!惹急了我们几个,把你也抓到‘群芳楼’去!” 兰香听这话真怒了,她冲旁边的婆子一使眼色,随后不用她开口,她旁边的婆子便知道要做什么。 所谓大家风度,就是不管人前人后,都不能做与身份不符的事。像这种与人当街对骂的事,自然要由旁人代劳。就像当初刘静安在书院里跟人吵架,也是要让马拴柱骂回去。 只见那婆子上前一步,紧绷着脸,对那打手喝道:“尔等休得无礼——你们连忠义侯府的人都敢得罪,是不想活了吗?” 那些人一听,兰香是忠义侯府的人,不由吓了一跳。 说起忠义侯府,梁州城里的人们,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忠义侯府可是梁州城里的顶级人家! 其他的人家,不管是经商的,还是做官的,哪家也没有忠义侯府的地位高。 那忠义侯府里,虽然没有忠义侯,但是还有个二品节孝夫人。徐夫人节孝双全,是天下妇人的楷模,若谁让她受了什么委屈,朝廷也是不愿意的——人们皆传言,当年城守崔明珍丢官,多半是因为他跟徐夫人有嫌隙。 至于现在,梁州城守正是节孝夫人的表哥,这忠义侯府更是没人敢惹了。 不过,徐夫人一向低调,任何一个社交圈里都不见她的身影。据传言说,徐夫人不要说出府,就算她住的院子,她都极少出去。 那个领头的打手,听说兰香是忠义侯府的人,不由猜度,莫非眼前之人便是徐夫人?他立马意识到,凭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要把人家抓到“群芳楼”里去——这足以让他抄家灭门啊!他越想越怕,腿一软,竟然身不由已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口中叫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其他打手一听,领头的都叫“饶命”了,他们也都忙跪下,跟着叫“饶命”。 兰香看那些人,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先是楞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心中窃笑——原来,忠义侯府的牌子这么好使,只因自家太太一向低调,她竟然没有意识到。 不过听那些人叫“夫人饶命”,便知道那些人有些误会了。兰香可不想让自己言行影响了徐夫人的名声。于是她对那群人喝道:“别叫了,我不是夫人!” 那群人一听,眼前之人不是节孝夫人,不由互相看了看,猜想——眼前这人到底是谁啊? 兰香也不想跟这些人介绍自己,她问道:“我且问你们,究竟是何缘由,跑到人家门前来闹,欺负这两个孩子?” 原来,兰香以为这群人是来找“太平茶楼”的麻烦的。 那领头的打手,一听兰香话中有误会,忙解释说:“我们跟这家人无怨无仇,也不是有意跑到他们家门前来的……”说着,他一指沈丁香,说,“我们是来抓她的——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是个贱货!她打伤了我们的客人,随后逃了出来;我们若不拿她回去,那客人就要拆了我们的群芳楼呢!” 这时,那位沈丁香姑娘,在旁边已经听明白了——眼前轿子上下来的这位姑娘,不知是忠义侯府的什么人;但是敢打出忠义侯府的旗号,来头定然不小……这可是她沈丁香的一线生机! PS: 感谢Sonia220朋友的桃花扇,感谢热恋^^朋友的平安符,感谢秀发起舞朋友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还要感谢medylu朋友送给《春风秋月若等闲》的评价票,那是诺诺最早的一本书,很久没去看过了,也不知到是什么投的了,谢谢关注! 第172章 众怒难犯 那沈丁香聪明,她忙冲兰香央求道:“大姐儿救命啊,若被他们带回去,我沈丁香性命休矣!”又诉道,“那张大官人,脾气古怪,专好虐待别人为乐——您看我的脸,还有这身上……” 说着,沈丁香撩起自己的头发,让兰香看她的脸;又把袖子卷起来,让兰香看她的胳膊。想来身上其他地方还有伤,只是在大街之上,无法示人。 这时天光已经大亮。东大街这块本来就热闹,此时更是有众多闲人,跑过来看热闹。大家看到沈丁香的伤痕,不由发出一阵阵同情的叹息。 兰香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对那所谓的张大官人,充满了愤怒。 沈丁香本来就是机灵之人,眼见众人对她充满同情,她更是趁机鼓动道:“诸位乡亲,我沈丁香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因我父好赌,不幸被他卖入娼门、操此贱业……同是人身父母养的,为何让丁香无辜受此罪业、遭人虐待?” 沈丁香声泪俱下,旁边围观百姓也陪着落眼泪。 沈丁香又一指那几名打手,说:“他们是‘群芳楼’里的打手——可他们不说保护自己人,却由着外人施为……”又说,“我可是‘梁州十二钗’里的‘探花’啊,那张大官人不过是一个外地客商,可是群芳楼的花老板见钱眼开,她看到银票后,就把什么义气、情份都抛弃不顾了!” 众人听到此,群情激愤。不由纷纷议论道:“这‘群芳楼’这样对待手下的姑娘,看来是要关门了!” 又有那好开玩笑的,说:“那张大官人在哪儿,咱们去揍他一顿,不能让他欺负咱们的‘梁州十二钗’!” 这话虽是玩笑,不过却有人附和。说:“就是,去揍他,让他滚出梁州去!” 那几名打手,也不知周围人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要去围攻“群芳楼”,他们吓得跪伏在地上,浑身颤抖,不知如何是好,只求兰香对把他们从宽发落。 可是兰香此时却为了难——她的动机是想保护大娃和小翠,却不想会牵扯上群芳楼里的事情! 忠义侯府和群芳楼。这应该是完全不搭界的两个地方。而且从徐夫人的角度出发,这两个地方也不应该有搭界的时候,因为徐夫人可是个守节的妇人啊! 可是。兰香刚刚已经出了面,她又不能不做任何表示。 于是兰香思忖,她必须处置得当,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侯府声誉。 思忖之后,她严肃面容。对那领头的打手说:“像尔等这种地方,本来就是有伤风化之所,黎大人早有意处置尔等。只不过念在尔等一向奉公守法,并未传出拐卖、虐待等有犯王法之事,大人这才网开一面。可是如今,竟然传出虐待之言——看来。是要请黎大人出面,好好整治一番了!” 那领头的打手一听,吓坏了——他知道。若由城守府出面一治理,那他们这“群芳楼”只能关门了,而且他们这群人恐怕还要吃官司!他不由暗暗责骂自己的老板,那沈丁香跑就跑了吧,干嘛还都要当回事的。让他们几个来追? 打手一着急,忙就地磕头。叫道:“奶奶饶命啊!”他不跟兰香叫“夫人”,叫起“奶奶”来。 却叫得兰香面上一红,又好气又好笑——因为她是未婚女子,不管从哪儿说起,也不应该管她叫“奶奶”啊! 兰香咳了一声,对那打手说:“你们休要管我求情,你们的恶行,大街上的百姓已听得清清楚楚——所谓众怒难犯,大家刚才怎么说的,你们应该听明白了——你们且回去吧,至于你们如何回应众人的责难,你们自己心里明白!” 兰香这话说得巧妙,既表明忠义侯府正直清明的立场,又把责任推给了现场围观的群众——这次,那群芳楼怎么也要拿出个态度来,至少不能再让那沈丁香受苦,否则就是众怒难犯。至于黎大人会不会以整治风化为名,对群芳楼做番清理,兰香并没有什么把握,她刚刚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 那群人听兰香让他们走,明白兰香已肯放过他们。于是忙爬起来,带着沈丁香就要走。 这时大娃却提醒:“兰香姨,不能让他们带那位姑娘走——那位姑娘受伤不轻,若不好医治,她会没命的!” 兰香听罢惭愧,大娃一片仁心,而自己却这般虚伪。于是她对那几名打手说:“你们走吧,但是要把这位姑娘留下——回去若有人问起她的下落,就说忠义侯府的人把她留下了,我想也没有人敢来问我要人!” 兰香话音一落,周围百姓一阵热烈鼓掌。原来,梁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闹兵荒马乱的时候居多,所以梁州人好武、多豪情,最敬重的就是慷慨任侠之士。大家见兰香一介年青女子,来自令人敬佩的忠义侯府,而且这般侠义敢言,不由心中大为钦佩,所以自发地给兰香鼓掌叫好。 兰香面上发红,若不是大娃激她,她也说不出要收留沈丁香的话来。 不管怎么样,反正兰香一时冲动,就决定收留沈丁香了。不过她当然不能把沈丁香带回忠义侯府,于是叫婆子搀扶着沈丁香,进了“太平茶楼”的院子。 兰香先叫小翠找了间空屋子,安置沈丁香。又叫大娃去找个治伤的大夫来。可是一回头,却不见大娃的身影。 “大娃呢?”兰香奇怪。 小翠摇头,她没注意大娃去哪儿了。于是小翠出去找大娃,顺便去找大夫来。 过了会儿,小翠回来了,她找了大夫,也把大娃找回来了。 但是让大家吃惊的是,小翠是把大娃背回来的,因为大娃昏迷了。 兰香着急,问小翠:“大娃这是怎么了?” 小翠摇摇头,一副很困惑的样子。她说她是在街上发现昏倒的大娃,随后背着大娃去找大夫诊治。大夫给大娃看过之后,她又跟大夫说,家里还有位病人等着医治;大夫让她先回来,他收拾了出诊的东西,一会儿就过来。 小翠又说:“对了,刚才大娃被群芳楼的人推倒在地,头磕在了门板上——会不会是伤到了他的头?” 兰香解开大娃的发辫一看,果然,大娃后脑上鼓了个包,还有血丝冒出来。 兰香心里这个恨啊,她说:“刚才就该把他们送官,这么让他们走掉,真是便宜他们了。” 小翠说:“他们讨不到便宜——刚刚百姓们围攻了群芳楼!” 原来,兰香让群芳楼的打手们把沈丁香留下,那群打手惹不起忠义侯府的人,只好听命。他们放开沈丁香,灰溜溜地走了。 按说这场热闹就此散了。可是奇怪的是,街上的百姓没有走,众人跟在那几名打手后面来到群芳楼。大家把群芳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停捡拾地上的垃圾、碎石攻击群芳楼,让群芳楼把虐待沈丁香的那个张大官人交出来。 群芳楼的人吓坏了,将门窗紧闭,不敢应声。 却哪知众愤难平,围观众人一拥齐上,把群芳楼的门窗拆了,不一会儿就把那张大官人揪了出来,随后人们一拥而上,把他一顿好揍。那张大官人是有钱人,出门时也带了几名保镖跟着,可是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跟他的那几名保镖也敌不过众人攻击,不一会儿都带了伤,只不过比他们的主子伤得轻些罢了。 众人边打,还边喊:“我们梁州人不是好欺负的!鲁王之乱时,我们梁州死了那么多人都没有屈服,我们还能怕了你?!” 后来,崔捕头领着一班捕快来了,众人的愤怒这才稍微平息。他们住了手,把张大官人交给衙门的捕快。不过那张大官人此时被大家打得口鼻都是血,只剩下半条命,恐怕他后半辈子再不敢到梁州来——梁州百姓实在太厉害了! 饶如此,百姓仍然不肯罢休,他们对崔捕头等人说,一定要让黎大人治这姓张的罪!如果黎大人判不公,全城百姓都不答应! 崔捕头就是小崔的爹,他是个老实胆小的人,面对群情激涌,他可不敢触犯众怒。于是他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跟大家保证,他马上把张大官人带到府衙去定罪……于是众人这才散去。 小翠刚讲完众人围攻群芳楼的事,正巧大夫来了。 兰香又问大夫,大娃是怎么回事? 大夫刚在药铺里就给大娃诊过,他也说不太清大娃是怎么回事。也许只是因为磕到头,一时磕晕了,过会儿就好了。 兰香不太信服这个解释,她问:“会不会有淤血?” 大夫摇头,说:“从脉象上看,不像有淤血。”不过他又说,“为保险起见,我还是给他开了活血化淤、安神宁散的方子。” 兰香刚开始跟徐夫人学医,道行尚浅;而大娃的师傅常大夫回老家过年去了,恰好不在城里。兰香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让小翠给大娃去煎药,她又领着大夫去给沈丁香医治。 第173章 小翠去哪了 兰香让大夫去给沈丁香诊治。 哪知那大夫一打听,沈丁香是群芳楼里的粉头,便不想给沈丁香看治。因为给青楼女子看病,会影响他的声誉。 兰香不满,说:“医者父母心,岂能因为患者身份特别,就区分对待?” 大夫找借口说:“她的伤多在身上,在下不方便验看。事关礼仪大防,还请体谅则个。” 跟着兰香的婆子,在旁边建议说:“我们请位稳婆来,让她帮沈姑娘验伤,随后把伤势告诉给大夫,大夫再给开方诊治,如何?” “这……”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推脱,“未曾亲见,在下不敢妄下处方。” 这时,沈丁香躺在在里屋炕上,听外屋里说话,知道大夫不肯为她诊治。她对跟前的婆子说:“烦劳妈妈告诉那位好心的大姐儿——不劳那位大夫,丁香会些医术,可以自医。” 婆子出来转告沈丁香的话给兰香。兰香一楞,想不到这位沈姑娘还会医术。 兰香一想,反正这大夫不愿意给兰香看,而且医术貌似也不怎么样——他给大娃看了半天,也说不出子丑寅卯来——她索性让人给大夫付了,刚给大娃看病的那部分诊金,便让那位大夫走了。 兰香来到沈丁香屋内,让沈丁香开方子,她好去找人抓药、熬药。 沈丁香索了纸笔来,坐在炕上写了两张方子,一张是内服的,一张是外敷的。 待沈丁香写完药方,兰香接过来看了看。 兰香虽是初学医术,但是常看徐夫人开方,所以她一看便知道,这方子开得规整。竟像个老大夫开的。而且沈丁香的字写得也不错,虽笔力稍嫌弱,不过还算得上清秀。 兰香由衷赞道:“想不到,沈姑娘竟是位才女!” 沈丁香报赧。她说:“不怕大姐儿笑话,丁香祖上世代为医,幼时也曾跟着祖父、兄长学过字、念过书。听祖父教给兄长开方、诊脉,也在一旁学过一二……”说到这儿,沈丁香忍不住诉起她的身世,她说,“可是。自从祖父去世,父亲便无人约束,他狂赌滥饮。把家产荡尽,又气死了母亲。兄长是男人,他负气远走;可怜我却无处可去。最终,父亲为还赌债,竟然把亲生女儿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沈丁香述说身世。说到伤心处,双目通红,泪如雨落。 兰香等人在旁边,无不陪着流泪。 沈丁香又对兰香说:“大姐儿请放心,丁香绝对不会带累您的声誉——丁香敷过药之后,便会自行离开。” 兰香对沈丁香的遭遇充满了同情。不过她也知道。她不能留沈丁香在这里。刚才,她不过是一时冲动,才留下了沈丁香。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兰香对沈丁香说:“我刚听人说,那个虐待你的人被梁州百姓暴打一顿,随后被官府抓去问罪了。群芳楼那里应该已经安全了,等会儿姑娘如果行动方便,我便让人送你回去。” 沈丁香点头答应。 可是不一会儿。大娃醒过来了。他过来给沈丁香把了把脉,说沈丁香还有内伤。不宜挪动,说什么都不让沈丁香走。 大娃很固执,兰香和小翠都劝不了他,只能依着他,于是把沈丁香留了下来。幸好茶楼后院原是开客栈的,有得是现成的客房,总有沈丁香住的地方。 这一天过得真叫热闹,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兰香怕徐夫人责怪,先回侯府去说明情况,不过她留下了两个婆子,让她们帮忙照顾沈丁香。 大娃醒过来之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了。小翠也就不再管他。 可是到了快关城门的时候,还不见妞妞和胡图回来,这却让小翠坐立不安。她跑到北城门边等着,眼看北城门要关,还不见那两个人的影子。她一着急,在关门前的一刹那跑出了城。 她本想沿着大道,一直找到杜家屯去;但后来想到这个办法真笨。她应该去“顺风镖局”的车马行问问,看看他们的马车回来没有。 她转过半个城,来到车马行,正好遇到胡图和妞妞他们来这到里投宿,省得她再跑一趟冤枉路。 听小翠讲完茶楼里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胡图和妞妞都很不安。现在茶楼里只有大娃一个小孩子,而且还受了伤,怎么能不让人惦记? 胡图又追问小翠:“大娃的伤真不要紧吗?” 小翠说:“我看他精神挺好的。” 妞妞想到大娃养的小龙,小龙是大娃的灵魂容器。按照南越族的理论,大娃的灵魂在小龙身上,也就是说,不管大娃受什么伤,只要小龙没事,大娃就不会有事。于是妞妞心里稍感安慰。 妞妞说:“咱们赶紧休息吧,明天城门一开,咱们就到家了。” 太平茶楼紧临着东城门,而他们此时就在东城门外几里地的地方,他们此时和家,不过隔着一道城门而已。这道城门,本来是挡不住胡图和小翠的,但是胡图和小翠都不肯轻易暴露自己的武功,所以不敢随意翻越。 上回说过,胡图要了两个房间。因为有小翠在,他不敢大意,所以他和妞妞睡一个房间,让小翠自己睡隔壁的房间。 因为惦记着家里,大家简单洗漱一番,便赶紧上床睡觉。 妞妞这一天也累了,她躺在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 胡图却只是假寐。因为他还在琢磨路上遇到那群人,还有秋水庄后面的林子——两者究竟会有什么联系?还有林子里的那个人,真的是刘彦昭吗? 不过,胡图对刘彦昭没有多大兴趣,因为就算刘彦昭还活着,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苟活于世的活死人,有什么可在意的?鲁王之乱刚平息的时候,他没敢出来,现在肯定更不敢露面了。刘彦昭活着,不过是徐夫人的心病罢了,于别人却没什么关系。 可是路上遇到的那群人,还有林子里的八卦迷魂阵,却让胡图觉得不安。难道他们是机关营的人,难道杨总管有什么阴谋行动? 听着妞妞鼻息沉稳,胡图知道妞妞睡实了。他慢慢坐了起来,下了床,提上靴子,随后悄悄出了房门。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小翠的房门前,轻轻推了推——他不敢敲门,因为半夜敲门,声音会传出去很远,会惊动别人;他只需要推推门,门拴的响动就能把小翠惊醒,因为小翠跟他一样,都是杨总管训练出来的。 可是他轻轻一推,竟然把门推开了——小翠竟然没有插门! 这可是不符合常理,小翠一向警觉,怎么可能大晚上的时候不插门? 既然门开着,胡图索性闪身进了屋。屋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不过胡图的感官很敏锐,他不需要看,凭感觉就能在黑夜里行动自如。 他屏息感觉了一下,屋里很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好像根本没有人。 胡图以为小翠在屏息,怕小翠误会,他悄声说:“小翠,是我。” 仍然听不到任何回应。 胡图觉得不对劲,走到桌边,摸到桌上的火镰,打着火镰,把灯点亮。 他举起灯一照,屋里竟然空无一人!小翠竟然没在屋中,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好像她根本没在这里睡过。 胡图一楞,小翠去哪儿了? 胡图脑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是——莫非小翠今天出城,不是来找他们,而是要去找什么头接头?说不定就是路上遇到的那群人呢! 胡图想到这,忙吹灭灯盏,把灯放回桌上。随后他轻轻退出房间,把门板照旧掩好。 他迅速回到妞妞的房间。 妞妞仍然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她就是有福气的人,鲁王围城的时候她都能睡着,更不要说这会儿,她知道胡图在她身边保护她呢。 胡图见妞妞无恙,松了口气。只要妞妞没事儿就好,就算小翠做些小动作,也没什么可怕的。 胡图上床陪着妞妞睡觉,不过他一直保持着一份警醒。约摸四更天的时候,胡图听到隔壁有响动,他知道这是小翠回来了。 于是胡图对小翠的怀疑加重——他刚才原本想从小翠那里套套话,打听一下林子边遇到的那群人是谁,现在也只能做罢。 天一亮,城门刚一开,胡图等人就进了城。 他们家的茶楼正临着城门,一进城,就到了他们家的茶楼。 马车停到后院门前,胡图上前敲门。不多时,大娃出来应门。 大娃看到胡图和妞妞他们回来了,欣喜不已,他对胡图说:“大哥,你们可回来了,昨晚我担心了一个晚上呢!”又着急地说,“小翠姐去找你们了,昨天晚上一夜未归!” 小翠听到大娃问到她,忙从车上跳下来,说:“我在这儿呢……” 大娃看到小翠也回来了,终于松了口气,他对小翠说:“你昨天也是一夜没回来,我可不知道怎么办了,好几次想跑出去找林叔和林婶,让他们出城去找你们呢!” 小翠嘻嘻地笑了,自小到大,没人在意过她的生死安危,只有林家的这群人,会把她当家人一样惦记着。 第174章 人参娃娃 这时,妞妞从车厢里出来,她唤大娃:“大娃大娃,你好些了吗?” 大娃跑到马车旁,扶着妞妞从车上下来。他说:“我没事啊,就是头上磕了个包,不碍事的。”随后大娃看到了马车后面拴着的大牛,他说,“这就是你们买的奶牛?” 妞妞说:“对啊,它的名字叫‘大花’,它肚里有个小牛犊,再过两三个月就生啦!” 随后,妞妞又把杜老三介绍给大娃认识。她还把胡图在山坡上采得草根、草籽拿给大娃看——她让大娃去研究一下,这是什么药草,为什么“大花”只要吃这种草就不会得消化不良。 老姚把胡图等人送到家之后,就要回车马行了;杜老三因为要照顾“大花”,他以后就住在茶楼后院里。 老姚临走时告诉杜老三:“表舅,这家人都是好人,做生意实诚,对雇工也好,你就踏踏实实地在这里干吧。” 杜老三答应。 茶楼后院原本就有马厩,客栈停业后一直空着。大花来了,直接让它住进马厩即可。杜老三则住在紧挨马厩的厢房里,为得是就近照顾大花。 大花昨天经过长途跋涉,显得有些疲倦,不过精神却很好。也许是山坡上的草根治好了它的病,也许是跟杜老三重逢让它精神喜悦,它毛色也亮了,眼睛也炯炯有神。 安置好大花,妞妞这才问及那位沈丁香姑娘的情况。 胡图站在妞妞身后,满脸不悦。 昨晚,胡图听说沈丁香留在了茶楼里,就很不高兴。他并不是歧视沈丁香,而是不喜欢现在这种情况——周围都是些身份、来历古怪的人!小翠是机关营的杀手,大娃是什么南越小王子。如今又有一个奇怪的沈丁香,这岂能让胡图觉得安心? 可沈丁香是兰香留下的,胡图也不好说什么;因为茶楼这个地方,本来就是兰香的产业。 大娃告诉妞妞,沈姑娘有内伤,昨天刚来的时候,她还能坐起来给自己开药方;可是到了晚上,她就发起高烧来,人也起不来床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又给她请大夫没有?”妞妞关切地问。 大娃说:“她早晨起来的时候好多了……”又说。“昨天晚上可把我吓坏了,你们都不在家,宵禁之后我又不敢出去找别人。于是我——” “你怎么了?”妞妞问。 “我把自己的血喂给了她。”大娃说。 “什么?!”妞妞吓了一跳。 她拉起大娃的胳膊,撩开袖子一看——果然,大娃的手腕上缠着白棉布,血渍从白棉布里渗出来。 “你真胡闹!”妞妞叫道。她指着胡图对大娃说,“怪不得你管他叫大哥。他是胡图,你是胡闹!但他叫胡图可是并不‘糊涂’,而你是真胡闹——你当你的血是仙丹啊,不仅能解蛇毒,还能治内伤?” 大娃却认真地辩解道:“我自打出生后,每天都要在药液中浸半个时辰。一直到我离开南越森林才停。所以我的血有药性,有解毒清淤的功效,既可以解蛇毒。也可以治内伤。” 妞妞吃惊地看着大娃,她没想到大娃竟然“全身都是宝”呢。她楞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忙对胡图叫道:“图图,快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偷听——” “做什么?”胡图莫明其妙。 妞妞说:“如果让人知道大娃不是大娃。其实是个人参娃娃,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他抓住吃掉呢!” 可不。如果大娃的血那么有药用价值,大娃还不成了唐僧肉,各路妖魔都会惦记上啊! 听到这话,众人一楞,胡图和小翠更是担心地看向大娃。 大娃也有些害怕,他一心只想救人。在他眼里,人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他没想过自己的善举,可能会让自己成为坏人觊觎的目标,令他处于危险之境。 胡图拍拍大娃的肩膀,说:“大娃,以后小心点儿。” 小翠也说:“大娃不要怕,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大娃感激地点点头,虽然离开了母亲和族人,但是他身边一直不缺少亲人的关爱。 这时,妞妞在旁边警告众人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咱们再不能提起大娃的特别之处——” 大家严肃地点头,表示同意。 可是妞妞却又忽然说道:“可不能让大娃便宜了别人,要吃也是让妞先吃!” 众人大窘,大娃更是哭笑不得。 小翠忍不住笑道:“大姐儿,要不我现在削他一片肉来,中午给您来个小炒肉?” “好哇,好哇!”妞妞拍掌大笑。 说着,妞妞和小翠假意要捉大娃削肉;大娃惊慌,忙向胡图身后躲去。 随后三个人绕着胡图跑了起来,叽叽嘎嘎地,笑闹成一团。他们这几个孩子,昨天分别了一天,又经历种种事情;今天终于重聚,心中的欢喜只能用这种追逐打闹的方式来表达了。 正打闹着,却听下人传报:“林大姐儿、胡老板——群芳楼的花老板来了,还带了顶轿子来,说是想把沈丁香姑娘接回去呢。” 胡图一听,马上说:“那就让他们接回去吧!”他巴不得早日摆脱沈丁香呢。 大娃却拦住说:“不行!”又极其恳切地央求胡图,说,“大哥——沈姑娘伤得很重,现在根本起不来床,若把她交给他们,她就没命了!” 胡图皱眉,他觉得大娃的善心有些多余——那沈丁香是群芳楼的人,正应该让群芳楼接回去才是;万一沈丁香病死在茶楼这边,那才叫麻烦呢。 妞妞思忖了一下,对下人说:“请那些人去茶楼稍坐,我们换过衣裳就来。” 后院没有待客的地方,而且也不能让那些人进后院。因为按当时风俗,好人家是不会跟群芳楼这种地方的人来往的。所以妞妞安排让那些人去茶楼里说话。 胡图无奈地摇摇头,他不明白妞妞跟那些人有什么好说的。 妞妞让下人去开茶楼的门,沏茶待客;她则和胡图先回屋换衣裳。 昨天他们风尘仆仆地在乡下走了一天,衣服鞋子上都是土。胡图和妞妞都是爱干净、爱漂亮的人,当然要换过衣裳才能见客。 胡图先回自己屋换过衣裳,又过来帮妞妞。 妞妞已经换上了衣裳,正在系纽扣。这个时代的扣子,多是用布盘的蒜疙瘩,小孩子系起来很吃力。 胡图过来,帮她系好扣子,又帮她正了正衣襟。他趁机劝她,可别一时心软,由着大娃把沈丁香留下来。 妞妞让胡图放心,她没打算留下沈丁香,她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跟群芳楼的人好好谈谈。 原来,妞妞在想,昨天闹了那一场,太平茶楼跟群芳楼算是有了过节。可是群芳楼就在东大街上,离太平茶楼不远,真成了仇家可就不好了,还是把事情说开,全大家个脸面才好。 妞妞对胡图说:“我爹说过,开门做生意,要和气生财;可是我们也不能让别人以为,这茶楼里只有我们两个小孩子当家,就能任别人欺负!” 胡图点头,觉得妞妞说得有道理,从长远看,确实应该摆明立场。 胡图和妞妞从后门走进茶楼,他们先在屏风后停了一停,打量了一下群芳楼里来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只见柜台旁边的圆桌旁,坐着一个中年女人,长得又高又胖,一脸横肉。她手中端着一盏茶,表面上在悠闲地喝着茶水,可是一双眼睛却不停地向四下打量着,眼中目光犀利。 这女人一看便不好惹。不错,她正是群芳楼的老板,外号赛春花,人称花老板。她身后还站着几名壮汉,想来便是群芳楼里的打手。 太平茶楼里的下人们看到赛春花带着打手,有些害怕。他们奉完茶后,便远远地站在一边,等着自己家主人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胡图不能让妞妞出头,因为他年龄比妞妞大,而且他是一家之主。 于是胡图抢一步走到前面,让妞妞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花老板——”胡图对赛春花拱手,说道,“劳您久等了,我们昨天出了城,今天早晨刚刚到家。” 赛春花站了起来,她迅速看了胡图和林妞妞两眼,随后爽朗笑道:“哟——小胡掌柜真是名不虚传,果然是一表人材啊!” 她上来就赞胡图,让胡图一窘,林妞妞则充满警惕地瞪了赛春花一眼——就算一表人材,他也是“名草有主”了! 赛春花意识到妞妞的戒备目光,她不再玩笑,而是敛袖对着胡图和妞妞微微行了个礼,说道:“小胡掌柜,林大姐儿——新年发财!”看这样子,赛春花对于太平茶楼里的情况做过一些了解,她知道胡图和林妞妞是谁。 “新年发财!”胡图拱手还礼。 客气后,大家落座。 赛春花以为妞妞只是个孩子,茶楼里当家的是胡图,所以她只对胡图说话。她对胡图开言说道:“早就该过来拜会的——若早就拜会过,昨天也不会闹那样的误会。” 胡图笑了一下,接言道:“若我昨天在家,也不会闹出这些事来。”他用余光扫了那几名打手一眼。言下之意,这几个人,还不够给他练手的,若是昨天他在家里,才不会任他们在自己家门口嚣张呢!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哟! 第175章 削发代首 赛春花尴尬笑笑,对胡图说:“小胡掌柜,你是不知道哇,我的群芳楼昨天差点儿让人给掀了呢!” 随后,赛春花讲起她昨天的损失——群芳楼被人围攻,门窗被砸;那位张大官人被官府带走,也不知会不会牵连到她。若惊动了城守黎大人,对整个特种行业进行大清查,那她们惹下的麻烦可就更大了。 胡图和妞妞听着,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在猜度赛春花的真正来意——莫非,赛春花接沈丁香只是个借口,其是想探探他们的口风,看看他们有没有到黎大人那里去告状? 妞妞暗中得意,心道,看来忠义侯府的牌子就是好使,拿出来够能吓唬人的。想她们太平茶楼自开业以来,从没有地痞混混来茶楼生事,一半是因为有胡图坐阵,另一半就是因为有忠义侯府给她们撑腰。想到这儿,妞妞忽然又想到林子里看到的人——那个人千万不要是忠义侯吧?如果真是忠义侯,忠义侯府一家就完了,那自己一家的靠山也就没了! 胡图对赛春花说:“花老板,江湖上常说‘不打不相识’,闹过误会不算什么。只是我们茶楼的大娃,昨天他晕倒过一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头上的伤所致……”胡图说起大娃被群芳楼打手推倒,头在门板上磕伤的事。他又说,“这可不是我多事,大娃的父亲便是对面‘东来顺’酒楼的孙有财老板——我怕的是,若大娃有什么事,我们不好跟孙老板交待。” 胡图挺坏的,他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大娃的便宜爹,孙有财身上。不过胡图这也不是瞎说——虽然孙有财从没管过大娃,可是人家父子俩可没有断绝关系,而且两人见了面。也是“爹”“儿子”的叫得亲切着呢。如果大娃有什么事,孙有财未必不过问。 赛春花陪着笑,说:“是是是,我手下的人,下手没轻没重,我已经训斥过他们。”随后她又说,“不过,他们昨晚已经得到教训——”说到儿,她给旁边的打手使了个眼色。 只见那群打手,齐刷刷地。把头上的包头巾都摘了下来。 胡图和妞妞一看,都吓了一跳——只见这几名打手,脑袋光光的。跟和尚的脑袋一样! 这个年代,讲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毁损便是大不孝”,没有随便剃头的。所以这几个人脑袋光得跟和尚一样,必是有什么原因! 妞妞看着眼前一排大光头。直想笑。可她只能紧绷着,不让自己笑出来。因为一笑出来,可就让对方尴尬了,说不定还会让对方记恨上。 胡图也很吃惊,他问赛春花:“花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赛春花说:“昨晚他们被人下了迷药。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发现脑袋上的头发全都没有了。” 那几名打手羞愤地低下了头,重又把头巾包上。 赛春花则以犀利的目光迅速扫过胡图等人的脸。因为她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胡图等人做的。可是她只在众人脸上看到惊诧和困惑,并未看到幸灾乐祸的表情,所以她也拿不准这件事与“太平茶楼”有没有关系。 “图图,是你干的吗?”妞妞直接问道。因为她看明白了赛春花此番来意——赛春花就是想知道。这几名打手被人剃了秃头,是不是胡图报复所致!所以妞妞想给胡图一个申辩的机会。 胡图严肃声明:“当然不是!”他对赛春花说。“花老板,昨晚我们从乡下回来晚了,于是歇在了‘顺风镖局’的车马行里,这事有车马行的老板证明。而且,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连夜跳过城墙,跑到群芳楼里做这件事;只说我当时还没回到茶楼,还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怎么可能想到要报复谁?再者,昨天的事正如花老板所言,大娃和这几位仁兄只是一场误会,大家坐在一起说开了也就是了。我们都住在东大街上,低头不见抬头见,我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故意跟你们结怨呢?” 赛春花点头,表示接受了胡图的辩解。她说:“小胡掌柜说得有理,想来是另有能人异士,跟他们几个开这样的玩笑。”随后她又若有所思地说,“说不定是那张大官人的手下所为,也未可知。” 妞妞抓住胡图的胳膊,说:“图图,我怕——” 胡图奇怪地问:“你怕什么?” 妞妞说:“他们可以削人家的头发,就可以砍人家的脑袋——这样在大半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行事,还不让人害怕啊?” 听这话,赛春花和那几名打手面上一凛,他们也是想到了这点儿,心中惴惴,所以今天特意到茶楼里来打探消息,看看是不是胡图所为。因为人们都知道,胡图有一身好武功,而且没人说得清胡图的能耐到底有多大。 可是在胡图这里并没有查到线索,赛春花和那几名打手心中的疑惑没有答案,他们不知道自己还得罪过哪方高人,下回那高人会不会不剃头发了、直接砍他们的脑袋呢? 胡图已经清楚了赛春花的来意,既然已经说开了,他便不想再跟她说什么废话。他便说:“花老板,您不是来接沈姑娘的吗?沈姑娘就在茶楼后院住着呢,让我们的下人带您过去,随后您就接她走吧。”又说,“我和大姐儿昨天奔波了一天,感觉劳累,我也就不再相留您和沈姑娘了,来日有机会请您来茶楼喝茶。” 赛春花听此言,不便久留,她站起身来。不过她又问:“我现在接人走,那忠义侯府不会说什么吧?”原来,她顾虑的是,昨天留下沈丁香的是忠义侯府的人。 胡图不以为然,他说:“忠义侯府的人,都是吃斋念佛、慈悲心肠的人。昨天那位许管家要把沈姑娘留下,,不过是看沈姑娘身受重伤,又怕她回去再被那姓张的虐待,其实也是帮了花老板的忙……” 胡图真会说话。他的意思是,群芳楼本是因为怕得罪客人,才要抓沈丁香回去,若客人知道是忠义侯府的人留下了沈丁香,必然不敢再为难群芳楼,所以兰香留下沈丁香,其实是帮了群芳楼的忙。 胡图这一番巧舌,是跟妞妞学的。因为妞妞从前学绣花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跟秦氏做这种颠倒黑白的语言训练,胡图已经听熟了。 赛春花一听,貌似还真是那么一番道理。其实就算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也不敢反驳哪。她能硬说自己就跟忠义侯府对上了,因为忠义侯敢留她的人,所以她跟忠义侯结了梁子? 胡图又说:“如今那姓张的已被官府带走,而沈姑娘伤势也好转,我想就算是许管家在这儿,也不会再相留沈姑娘的。”又说,“花老板请放心——是我让您把人接走的,许管家若埋怨,也找不到您头上来。” 得到胡图这样的保证,那赛春花放心了,便跟着茶楼的下人去接沈丁香。 胡图则把妞妞抱下椅子,领着妞妞回房。两人在房中歇了一歇,胡图便陪着妞妞回娘家去了。 按当地习俗,正月里不动针线,所以整个正月,秦氏都是闲着的。 可秦氏哪是个闲得住的人?以往还有个妞妞给她解闷,如今她只能拿林二郎消遣。她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要跟林二郎找事。先是嫌林二郎总是惯着妞妞,惯得她不懂事,这么小个东西就知道跟他们分家了;又嫌林二郎在生儿子的事情上表现不积极了——汗,不是林二郎在房事上不积极,而是他放弃了各种偏方进补,也放弃了初八那天烧头柱香求子等迷信活动。 林二郎当然不是秦氏的对手。他们家除了妞妞,别人都制不住秦氏。可是妞妞现在整天不在家,林二郎没了挡箭牌,他只有一个办法——“躲”! 反正过年的时候,亲朋好友的宴会是少不了的,林二郎索性天天往外边跑。回来就装喝醉了,在炕上一躺一睡。这样,留给秦氏唠叨的机会就少了。 可是秦氏没人发泄了,她的脾气更见涨。 于是林二郎就盼着,这个年什么时候过去啊,茶楼快开张吧,裁缝铺子快开张吧,等到生意忙起来就好了。 这天刚一起来,秦氏就又开始找事。她对林二郎说:“你今天别出去喝酒了,快帮我看看铺子楼上的库房里,是不是闹耗子了?胡图不在那儿住了,小龙也不在,院子里的耗子快反了天了!” 林二郎窘,大正月里逮耗子,这不是闲的没事做吗? 他对秦氏说:“你别急,等下回庙会,我给你买只猫来——” 林二郎认为,还是猫抓耗子专业对口,用胡图和小龙,简直跟胡闹一样。 秦氏不以为然,她说:“猫喜欢挠东西,会抓坏布丝的。” 林二郎说:“你真笨——布匹外面都包着厚棉布着,怎么会抓到里面?” “它会乱拉乱尿的,多臭啊!” “你给它找个地方,放一堆细砂,它拉尿只在细砂上,不就不臭了?”林二郎建议,又说,“你实在不放心,干脆把它拴起来——它‘喵喵’叫着,也能把耗子吓跑。” 秦氏点头:“那就养只猫试试。”她又责怪林二郎,“咦,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可以养猫?” 第176章 回娘家 林二郎解释说:“从前我觉得妞妞小,她又淘气,我不是怕她被猫抓到,所以才不想让你养猫吗?” “哦,你就知道惯着她!”秦氏说。 得,秦氏的唠叨又开始了。 林二郎窘,不是说让轰耗子吗,怎么话题又引上他惯着妞妞了?女人啊,真是不可理喻! 两口子正闲得挠墙,大门一响,胡图领着妞妞回来了。 林二郎和秦氏顿时喜笑颜开——这不是“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这是天上掉下来个“活宝贝”!他们也忘记自己刚才想干什么了,一起跑过来,抢着抱妞妞,说:“我家宝贝妞妞回来了!”又说:“哎哟娘啊,怎么这么沉啊!” 妞妞本来就胖,现在又穿着厚墩墩的棉袄棉裤,老俩口真是快抱不动她了! 胡图把手里提的礼物给岳父岳母看,说:“爹,娘——我们刚在街上买的‘同喜’家的烧鸡,还有‘德顺’家的点心。” 秦氏看看烧鸡和点心,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妞妞的鼻尖,说:“是给我们吃的吗?我怎么觉得都是你喜欢吃的呢?” 妞妞嘻嘻笑道:“妞就要把妞最喜欢吃的东西,拿来孝敬给爹娘啊!” 秦氏笑了,她又用手戳戳妞妞粉红的小嘴唇,说:“瞧这张小嘴哟,怎么这样会说呢!”随后又在妞妞脸上一顿狂亲。 妞妞“咯咯”地大笑。虽然她体内是成年人的灵魂,但是爹娘的宠爱,又让她很享受当小孩子的快乐。 秦氏在灶下添了把柴,把炕烧得暖暖的。林二郎搬了张炕桌摆在炕上。一家人脱鞋上了炕,围着桌子坐下。 秦氏把胡图买的烧鸡和点心盛盘摆上,又切了两盘肉干、卤杂碎来,林二郎则烫了壶酒。一家人边吃。边闲聊。 林二郎让胡图陪他喝两盅,胡图谦称自己没酒量,只摆一杯做做样子罢了。 秦氏嗔了林二郎一眼,说:“胡图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陪你饮酒?”又对妞妞和胡图说,“你们爹过年这几天就没闲着,天天到外面喝酒,每回都要喝得醉醺醺的才回来呢。” 林二郎苦笑,心道,这不是因为躲你躲得吗? 秦氏劝大家吃东西。她说:“还是多吃点儿菜……等会晌午的时候,我热几个包子,再做碗汤。就是午饭了。” 林二郎表示反对,说:“不喝酒,能叫招待姑爷?” 妞妞在旁边笑道:“姑爷才不是外人呢!”说着,她把两只鸡腿撕下来,递给爹娘一人一只。 林二郎推辞不吃。他说:“我家妞妞喜欢吃鸡腿,我家妞妞吃吧。” 秦氏在旁边听了不答应,说:“她刚才说了,把她最喜欢吃的东西给咱们吃才叫孝顺呢——你就快吃吧!” 说着,秦氏先拿着鸡腿啃起来。林二郎却从鸡腿上撕了一大块肉,塞到了妞妞嘴里。 惹得秦氏指着林二郎笑骂:“瞧这憨爹!” 胡图给林二郎把酒杯满上。敬了林二郎和秦氏一杯酒,又把点心递给他们吃。 秦氏吃着点心,忽然想起什么。说:“哟,‘同喜’和‘德顺’这两家铺子,这么早就开门了?” 原来往常年里,总要等过了十五,大部分铺子才会开门。但是这几年梁州繁华。很多店铺为了赚钱,过了初六便开门做生意了。 林二郎早在家歇烦了。在家听秦氏唠叨,还不如去打烧饼呢。于是他跟胡图说:“胡图,要不咱那茶楼现在也开张算了!” 不等胡图说话,秦氏在旁边说:“现在开张也没生意,开它做什么!”又说,“你们对门柴会生家的酒楼不也没开呢吗?” 说到这儿,胡图想起一件事来。他对林二郎说:“爹,我们昨天到乡下转了一圈,这才知道——去年粮食欠收,今年的生意恐怕不好做呢!” 林二郎说:“是啊,过年的时候我跟你爹在一起喝酒,他也说起过——今年收的粮食少,春天一到,粮食肯定要涨价了。”又说,“不过你放心,年前我就跟你爹买好了今年要用的粮食,他说过了十五就把粮食从乡下拉过来。” 胡图惊喜,他从杜家屯回来,就一直在惦记粮食的问题,想到不林二郎提前帮他解决了。 妞妞笑嘻嘻地说:“谢谢爹。” 秦氏却在旁边提醒妞妞:“记着点儿——你们俩欠我们二十两银子!”原来,买粮食的钱是秦氏垫付的。 妞妞嬉皮笑脸地对秦氏说:“知道了,我那财迷转向的亲娘!” 在娘家吃过午饭,胡图和妞妞又回到茶楼。 妞妞吃饱了就困,是胡图把她抱回来的。抱到家的时候,妞妞已经睡着了,胡图也累了坏了,他索性跟着妞妞在炕上也眯了一觉。 妞妞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她打着哈欠,问胡图:“图图,我睡了多久,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胡图忍不住笑她:“瞧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惬意——整个就是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又吃!” 妞妞一骨碌爬起来,说:“咱去看看大花吧!” “行!”胡图给她洗脸穿衣裳,随后领着她去马厩那边看奶牛。 虽然仍然是冬天,但是午后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杜老三正在马厩旁边铡草,给大花拌饲料。 妞妞隔着老远就听到“擦擦”的铡草声,还闻到草料的清香气。她撒开腿在院子里跑起来,一直跑到奶牛近前。 “大花,大花——”妞妞叫着奶牛的名字,说,“你在我家住得高兴吗?” 杜老三在旁边听着妞妞跟大花说话,“呵呵”地笑了。他停下铡刀,擦了擦汗,说:“当然高兴了——它都住到城里了,还能不高兴?” 妞妞“咯咯”地笑了,她一边抚摸大花的皮毛,一边说:“大花,你是城里的牛啦!” 胡图却忙跑过来,在妞妞可能被牛蹄子踩到之前,把她抱了起来,放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这时,小翠走了过来——她听到妞妞的笑声了,知道她在这边玩耍。 小翠来到近前,看看胡图,又看看妞妞,欲言又止。 胡图皱皱眉,猜小翠是有什么事,正好他也有话想问小翠。 可是他还没开口,妞妞在旁边先问道:“小翠,花老板把沈姑娘接走了吗?” 小翠摇摇头,说:“没有,沈姑娘还在咱家呢!” “什么?!”胡图和妞妞都很吃惊。 尤其是胡图,上午他以为没事了呢,便陪着妞妞回了娘家;哪知道沈姑娘还没走!他问:“为什么没接走,难道沈姑娘不愿意跟着花老板回去?” 小翠说:“不是……”她苦着脸,说,“是大娃——他把沈姑娘买下来了。” “大娃,他,买……”妞妞惊呆了,一向伶牙利齿的她,竟然结结巴巴地都说不清话了! 这事也大出胡图的意料,他后悔自己大意,上午竟然没盯着点儿——让花老板直接把人接走,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今人留在茶楼这边,这可算怎么一回事! 妞妞扭头就跑。胡图忙跟上她,问:“你干嘛去?” 妞妞说:“我得去找大娃问个明白!” 小翠赶紧跟过来,提醒说:“大娃在沈姑娘房里呢!” 妞妞一溜烟儿跑了,去找大娃。 胡图却把脚步慢了下来,他给小翠递了个眼色,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胡图带着小翠来到自己的房间。他们二人都是机关营出来的,行事都非常谨慎。他们向先向门窗外察看了一下,外面无人偷听,于是这才坐下来说话。 胡图对小翠说:“我问你,那几个人的头发,是被你剃掉的吧?” 小翠虽没说话,但她垂下了头,表示默认。 胡图点点头,他今天上午看到那群人的光头才明白——昨天晚上,小翠半夜跑出去,并非是去找什么人接头,而是去群芳楼报复那群人去了。 说来也是,小翠武功超群,本可以把那群人打个落花流水的,可是为了“任务”,她只能选择隐忍。 可是她毕竟年轻,没有那么好的忍性。所以她才会半夜起来,不辞辛苦地翻越城墙,回到城中进行报复。她的报复行为,明显带着孩子气,把人家用迷药迷晕后,又把人家的头发都剃掉了,就跟《西游记》中的孙悟空一样顽皮。说起原因,就因为那帮人当时拽掉了她的头巾。 胡图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别人知道小翠会武功,第一个就会联想到她,因为只有她,才有美发大师的天赋,才会把人家的头发剃那么光。 可是别人都不知道小翠会武功,却知道胡图会武功。所以赛春花等人,首先就会猜想——是不是胡图干的? 小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主子,连累到你了。” 胡图摆摆手,他并不责怪小翠。因为他理解小翠,其实早几年,他跟小翠的脾气一样,甚至比小翠还傲气。但是最近,因为他结婚了,他有妞妞要保护,脾气也变得沉稳多了。他对小翠说:“以后要注意点儿,这是为你好。” 小翠点头答应。 胡图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端起茶盏,貌似不经意地问:“你最近和杨总管,有过联系吗?” 第177章 吃醋 胡图问小翠,最近是否跟杨总管有过联系。 小翠摇头。忽然她又一楞,她奇怪地看向胡图——胡图一直不肯承认自己是鲁王之子,也不肯承认他曾是机关营中的一员;但是今天好奇怪,他竟然主动提起了杨总管。 “主子,您?”小翠对胡图的称呼,也由“你”改成了“您”。 机关营是鲁王近部,若胡图承认自己是鲁王之子,那他就是机关营的主人。虽然杨总管阴毒霸道,但是杨总管也必须承认胡图是旧主。 胡图没理小翠。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昨天我们去乡下,在路上遇到一群人,行止很像机关营的人……” “不可能啊!”小翠说,“杨总管他们都出海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啊!” “出海?”胡图奇怪问道,“做什么去了?” 小翠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她忙说:“我不知道!”又说,“大概是朝廷那边追查得太紧,所以他们都避到海外去了。”又说,“杨总管没告诉我他们打算去哪儿,只让我留下来保护好主子!” 小翠的语气很恳切,但越是这样恳切,越暴露出她心慌。她一定是知道什么事情,但是她不敢告诉胡图。 不过,胡图已经了解到他想知道的信息——昨天遇到的那群人,不是机关营的人,至少小翠认为不是——至于杨总管去海外做什么了,胡图并不关心。 胡图放下茶盏,冷漠地说:“别叫我主子——我不是你们想像中的那个人!” “可是您刚才明明提道……”小翠很失望,她想说,胡图刚刚提到“杨总管”和“机关营”。 胡图无情地说:“就算我知道你们的事,也并不代表我就是那个人!” 小翠很失望。她顿了顿,说:“我本来还想把您当自己人。告诉您一个秘密呢……现在看来,还是不说罢了!” 胡图不屑地哂笑一声,说:“不是所有的秘密我都想听,若是与我无关,我才懒得理呢!” “若是跟大娃有关呢?”小翠挑衅地问道。 胡图眉毛挑了挑,忽然说:“小翠,抛开你的来历不提,你在我们家住得还算高兴吧?”又追问,“你现在是我们家的一员吧?” 小翠面上的表情变换了几下,最后她“扑哧”一声。忽然笑了。她说:“我说姑爷,您跟林大姐儿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俩这嘴巴。怎么就都这么会说呢!” 胡图抿着嘴角笑了。他问小翠:“这回,可以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了吧?” 小翠正欲开口,忽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门“咚”的一声被人推开了,妞妞跑了进来。 “图图——”妞妞激动地叫道。似乎有什么大事情要告诉胡图。 可她忽然看到小翠也在屋中,两人脸上笑吟吟的,似乎在说什么高兴的事……于是她一下楞住了。 她还记得上次,她拿着刚拼好的鲁班锁去找小翠显摆,却看到胡图和小翠并排坐在床上,好像还手牵着手……当时她以为胡图跟小翠在“早恋”。但是胡图矢口否认,而且他们后来再没有单独在一起过,于是她也就没有再提过。 后来胡图答应做她们家的婿养子。他对她一直都很好——当然了,这种“好”不能归类于爱情,这种“好”更像是父母对孩子的宠爱,但是妞妞很享受这种宠爱——所以妞妞再没往那方面想过。 如今看到两人躲在屋里说“悄悄话”,妞妞不由又多想——他们俩年纪相近。又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在一起还真是满般配的;而自己。才五岁大,还是个奶娃娃呢! 妞妞不由嘟起了嘴——他们俩这不是欺负人吗,欺负妞是个小宝宝啊! 可是妞妞又不想被人瞧出她的小心思来,于是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就好像在研究鞋面上绣的花纹。 胡图见妞妞情绪激动地跑进来,忽然又一下变蔫了,觉得奇怪,问:“妞妞,发生什么事了?” “大娃把沈丁香买下来了……”妞妞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这件事刚听小翠说过了。”胡图提醒她。 “那你是不是也知道,他花了二百两银子?”妞妞抬头问——如果胡图只是在跟小翠说大娃的事,那么她也可以原谅他。 “二百两?”胡图吃惊地问,“他哪来得那么多钱?” 显然,胡图刚跟小翠,并没有说大娃的事,因为他连“大娃是财主”的事儿都不知道。 “他娘临走前留给他的……”妞妞撅着嘴,扭着身子,不满地说,“他娘给他留下这么多钱,可是他平时的吃喝、学徒费,却都让我娘出——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妞妞心想,胡图也是忘恩负义的人——他已经跟自己结婚了,自己家把他当继承人来培养,可是他却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 当然了,如果让他等着妞,对他确实太残酷,他的心理和生理上都要承受折磨;可是如果他不能等着妞长大,不能忠于夫妻间的感情,那妞也不要他! 妞妞撅着嘴,沉着脸,爬到椅子上——表面看,她是在生大娃的气;实际上,她在生胡图的气,或者说,她在吃胡图的醋。 这时,大娃从外面跑进来,他是来跟妞妞解释的。 妞妞一见大娃进来,立即扭过身子,脸冲着墙,用背对着大娃,意思是不想理大娃。 “妞妞——”大娃跑过来,对妞妞说,“我是为了救人啊,我也不知道那张银票那么值钱……你知道,以前我可是连字都不认识,我根本不明白那是银票啊!” 妞妞缩着脖子,抱着肩膀,一副防卫的姿势,说:“我不要听你解释,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你让我们家供你吃喝花费倒也罢了。为什么去年我们茶楼资金短缺、我们四处借贷不成的时候,你也没说要帮我们?如今那个什么‘梁州十二钗’落难了,你就舍得把钱拿出来了?” “你曾经缺钱用吗?”大娃一头雾水,说,“我怎么不知道啊?” 原来,去年茶楼资金短缺的时候,妞妞一直在和胡图商量解决的办法,却没有跟大娃说。因为她以为大娃一文不名,而且大娃人生地不熟的,跟他说也没用。 其实。如果大娃像小翠一样有心,他会发现资金短缺的事。可是大娃心思单纯,他又专一钻研医术心无旁骛。所以他真的不知道妞妞当时缺钱。 “妞妞,对不起——”大娃跟妞妞道歉,说,“我真的不知道你缺钱,因为我觉得你们家那么富。怎么会缺钱呢?” “我们家才不富呢,你们家才是‘土豪’呢!”妞妞嚷嚷道,她又说,“你多‘高富帅’啊,一出手就是二百两——你走吧,你跟你的‘梁州十二钗’去过吧。我们这里容不下你!” 妞妞越说越委屈,她哭哭啼啼的,非要撵大娃走。 大娃听妞妞要撵他走。他的大眼睛里慢慢聚起一层雾气,随后嘴一撇,眼泪如断线的珍珠,顺着面颊滑落下来——其实,大娃也是个孩子。他受不了妞妞这样指责他。 小翠忙过来劝大娃,说:“大娃。大姐儿正在气头上,你先回房去,有话过会儿再说。”随后她又给胡图使眼色,让胡图劝妞妞。 胡图走过来,想把妞妞抱起来哄;但是妞妞扭动着身子,就是不让他抱。 “妞妞,大娃还是个孩子,他做事不顾首尾,你别生他的气。”胡图劝她。 妞妞哭着说:“才不是呢,你们都欺负妞年纪小!” “我们?”胡图吃惊地说,妞妞竟然连他都算上了!他说,“我没有欺负你啊,我对你多好啊,我一天到晚,心思都在你身上……就算是忙着挣钱,还不是想给你个富裕安乐的生活?” “嗯?”妞妞一楞。胡图那句,他一天到晚心思都在她身上,打动了她。 是啊,他一天到晚细心地呵护着她。虽然这种爱,更近于父母对孩子的爱,可是这种爱更让人感到安全。而她现在这个年龄,需要的正是这种亲人的关爱。 妞妞的心柔软了,她回转身,伸出小胳膊,搂住胡图的脖子。 胡图趁机抱起了她。他帮她擦着泪,说:“原谅大娃吧,他心思单纯,只是一心想救人,没有别的意思。” “嗯!”妞妞点头,又说,“可是他做了个亏本的买卖——那花老板虽放沈丁香走了,可是她却把沈丁香多年积下的私房都扣下了!试想那沈丁香名列‘梁州十二钗’第三名,钱财首饰必定不少,这回她从群芳楼净身出户,还不知她有多肉疼呢!” 胡图开玩笑道:“她受了外伤,可不肉疼吗,说不筋也在疼呢!” 妞妞被胡图逗笑了。不过她又说:“大娃这才是费力不讨好,他自己亏了钱财,那沈丁香姑娘也不会领他的情!” 胡图点头,说:“有这个可能,说不定那沈姑娘也在埋怨他多事!”不过胡图又说,“不过,若不是这样,恐怕那花老板未必肯放沈丁香走——她可能会把沈丁香弄回群芳楼去,折磨致死后,再昧下她的钱财。” 妞妞听此言一默。她低估了人心险恶——想那花老板一定要捉沈丁香回去,说不定不全是为讨好客人,恐怕是知道沈丁香回去必死无疑,准备借刀杀人呢! PS: 感谢midnightj朋友的评价票,感谢热恋^^朋友的打赏,么么,谢谢支持。 推荐一部新书:书名:点妆;书号:3007672;作者:米可麻;简介:点扮姹紫嫣红染就的人生,妆成花浓雪艳竟成的华歌。 第178章 大娃有古怪 妞妞回过味儿来了,她说:“大娃做的对,还是救人要紧。” 看来,妞妞原谅了胡图,也就原谅了大娃——女人就是这么不合逻辑。 胡图又说:“不过,你跟他闹也是应该的……” “为什么?”妞妞问,难道无理取闹也是对的? 胡图说:“大娃这次行事,太自做主张了,不教训他一回不行!” “图图你真好!”妞妞在胡图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她耍了脾气,胡图却还说她没做错,这样宽容的“男人”,还真是天下难找呢! 可是,他对她的这种宠爱却不是爱情。 可是,也许正因为不是爱情,他才会对她这般无私包容。 妞妞玩着胡图胸前的纽扣,吭吭哧哧地说:“图图,说不定有一天,你会后悔跟妞结婚……” “为什么?”胡图奇怪地问,说,“因为你总是耍小孩子脾气吗?” “是啊……”妞妞顿了顿,说,“等你长成大人了,妞还是很小很小的……你可能会不喜欢像现在这样总是哄着妞,说不定会嫌弃妞呢。” “既然你自己知道,你就别耍小孩子脾气,别总让人哄着啊!”胡图说。 “我没有总让人哄着啊!”妞妞不高兴了,她一向就是标准的乖宝宝,哪有总让人哄着?她对胡图说,“不是我的错——是你长大了,你开始喜欢‘大女人’了,就是那个什么‘知什么而慕少艾’了!” 妞妞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她说:“反正,人总是会变的。如果你变了,你就告诉我,咱俩好合好散,分手后还是朋友!” “好合好散?”胡图奇怪地看着妞妞。问,“怎么个好合好散?” “就像南越族那样啊,高兴就在一起,不高兴就分开,分开也不会反目成仇。” “像南越族那样?”胡图嘀咕。他怀疑,是不是大娃又给妞妞灌输什么“坏思想”了! 他忽然想到小翠说,她知道关于大娃的什么秘密;可是妞妞突然跑进来,小翠就没有来得及说——也不知是不是跟妞妞有关? 妞妞一挣扎,从胡图怀里下来,她说:“我去看看大娃——我刚才话说过头了。我去跟他道歉。” 胡图却一把抓住妞妞,说:“你别去!”他说,“我去跟他说。因为我年龄最大。而且是一家之主,我说话更有份量。由我帮你们从中说和,你们俩个都有脸面。” 妞妞听此言,信以为真。她以为胡图出面,纯是为她的脸面着想。 其实。胡图是觉得,他真该敲打大娃一下了。他必须让大娃明白,谁才是一家之主,在这个家里,不是谁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必须听一家之主的! 胡图去找大娃。小翠则过来照顾妞妞。 小翠打来热水,给妞妞洗了脸,又把头发重梳过。随后她让妞妞上炕去玩儿。因为炕上暖和。 妞妞坐在炕上,忽然问小翠:“小翠,你刚才跟图图说什么了?” 小翠一楞,不知该怎么解释。她总不能说,胡图跟她打听杨总管的下落吧? 妞妞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小翠的表情,她猜这二人肯定说什么秘密话题了。否则小翠不会是这副表情。 小翠被妞妞看得窘迫,讪讪地说:“我在和姑爷说,关于大娃的事情……” “是吗?”妞妞自然不信,她问,“那你没有告诉他,大娃为买沈姑娘,花了二百两银子呢?” 小翠苦笑,她跟胡图说杨总管的事还说不清呢,哪有空详细讲大娃的事情! 小翠偷着瞥了一眼妞妞——只见妞妞黑葡萄样的一双眼睛,亮亮的,似乎什么都瞒不过这双眼睛去! 小翠知道,自家这位小主人,聪明过人,若是让她怀疑到什么,自己的身份就很难隐瞒了。 小翠只得实话实话:“大姐儿,我正在跟姑爷说,我觉得大娃有些问题……但是话刚起了个头儿,你和大娃就跑过来了,所以话没说完。” “大娃有什么问题?”妞妞追问。 小翠蹙眉,说:“我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当然也许只是我在胡思乱想。但是大娃昨天的举止很奇怪,我恐怕大娃不止是头上受了伤,还有别的事情!” “哦,究竟是怎么回事?”妞妞问。 小翠为难地说:“我也说不太清,就是有一种感觉,感觉大娃像是中了邪……” “中了邪?!”妞妞惊叫一声。 小翠忙说:“对不起大姐儿,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所以我刚才只想告诉姑爷知道,没想让你知道……” “哦,原来是这样。”妞妞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胡图和小翠两人要说悄悄话。她对小翠说,“没关系,我不害怕。我只是不相信有‘中邪’之类的事。你给我说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小翠开始讲述昨天发生的事。 昨天,兰香当街救下了沈丁香。因为兰香是忠义侯府的人,群芳楼的打手们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空手而归。 兰香不可能带沈丁香回忠义侯府,便想把她就近安置在茶楼里。 婆子们扶沈丁香进院,小翠忙着找了个空屋子安置沈丁香。 这时兰香叫大娃去请大夫,却发现不见大娃的身影。 小翠便出门去找大娃,顺便请大夫来。 小翠一出门,却见大娃就在门口站着。 小翠心中松了口气,大娃没跑丢就好。于是她过来叫大娃,“大娃——许姑姑说,要给沈姑娘请位大夫来看伤;你跟药铺里的人熟,你去给那位沈姑娘找位大夫吧?” 兰香姓许,忠义侯府的下人们,有时管兰香叫许姑姑,小翠也这样称呼。 小翠距大娃不过一步之遥。可是她跟大娃说话,大娃却像没听到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小翠又叫了大娃一声,他还是没反应。小翠再一细看,只见大娃表情呆楞楞的,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 小翠过来用手在大娃面上晃了晃。大娃两只眼睛大睁着,却眨都不眨一下。 这可把小翠可吓坏了,她叫道:“大娃,你怎么了?” 这时,就见大娃跟梦游一样,直楞楞地向前走去。 前面就是看热闹的人群。 热闹已经结束,但是人们却没有散去,而是跟着那几个打手,向群芳楼走去。 小翠怕大娃被人们挤到,忙跟了上去。 她以为大娃是去看热闹,但是大娃的表情,却跟其他看热闹的人完全不一样——他神情呆滞,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跟梦游一样。 小翠听人说,如果惊醒梦游中的人,梦游中的人可能会被吓丢了魂魄;所以她也不敢阻拦大娃,只能跟在大娃旁边,不时帮大娃挡住挤过来的人群。 来到群芳楼,看热闹的人们停住了脚步,大娃也停了下来。他仍然没从梦游状态里醒过来,他两眼大睁着,眼神空洞。 这时,看热闹的人们已不是简单的围观者,他们忽然变成了一群暴民。他们围攻群芳楼,打砸门窗,随后冲进楼中,把那位张大官人和他的保镖揪了出来,一顿好打。 眼看就要闹出人命来了,崔捕头带着捕快们来了。 看到官府的人来了,人们的情绪才平稳了,他们把张大官人交给捕快们处置,随后陆续散去。 这时,大娃身子一软,两眼向上一翻,忽然就晕了过去。 小翠忙伸手一把抱住大娃。 小翠吓坏了,她不知道大娃这是怎么了。她背起大娃,向最近的一家药铺跑去。大夫给大娃仔细检查过,只发现脑后有一处磕伤,却没有发现脉象有任何异常。 小翠也不敢跟大夫说,她感觉大娃刚才跟中邪的一样。因为中邪之类的事若宣扬出去,不仅会影响大娃的声誉,也会影响到“太平茶楼”的声誉。 小翠只能背着大娃回了家…… 听完小翠的讲述,妞妞也觉得大娃挺奇怪,但她还是不相信有中邪之类的事。妞妞说:“我觉得未必是中邪吧,应该还是他头上的伤所致。” 小翠说:“可是大娃真的不对劲啊——您知道,大娃不是喜欢看热闹的人,他平时除了那堆医书和草药,对别的事没有任何兴趣!” 妞妞点点头,大娃确实是这样的人。他做事情很专注,师傅让他背药方,他吃饭的时候都在背,他可不是喜欢看热闹的人。 小翠又说:“而且我注意到——当人群开始围攻群芳楼的时候,大娃的眼珠也随着人们激动的举止,古怪的颤动着,似乎他在被什么东西控制着。” 小翠说到这儿,声音转低,她昨天看到的那一幕太古怪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诡异吓人。 “那么,关于大娃可能中邪的事,你有没有跟兰香姨说?”妞妞问。 小翠摇头:“没有……”她停顿了一下,说:“我觉得,许姑姑也有些古怪。” “兰香姨也有些古怪?!”妞妞惊道,难道兰香也中邪了吗? 小翠说:“许姑姑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可是昨天她竟然在大街上训斥那几个打手……若说她是为保护我和大娃,也还说得通;可她后来竟然把沈姑娘留了下来,这事显然有几分蹊跷。” 第179章 所有人都不对劲 妞妞回想了一下。 其实,她最初听说,兰香留下了沈姑娘,而且让沈姑娘住到了茶楼里……她也觉得有那么一分不合常理。 但是,她以为是当时形势所迫,兰香不得已而为之,便也没有深想。如今小翠又说起来,看来当时兰香的表现,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 妞妞又问小翠:“除了兰香姨和大娃,还有别人有奇怪的举止吗?” 小翠说:“所有的人都不对劲啊!” “所有人?!”妞妞大惊失色。她想,如果大家都古怪,都中邪了,那当时还有清醒的人吗? 小翠说:“大姐儿您想啊,通常大街上看热闹的人,看完热闹不就散了?可是昨天,那群人却跑到群芳楼把群芳楼砸了,还把那个虐待沈姑娘的张大官人打了一顿。对了,当时他们还跟崔捕头说——如果官府判不公,他们还要去城守府说理呢!” 妞妞一想也是,大街上看热闹的事经常有,可人们通常看过热闹就散了,谁会为陌生人出头?尤其那沈丁香,不过是群芳楼里的一个粉头,社会地位低下,谁会为她去讨什么公道? 昨天那群看客们的情绪,显然是有些失控——他们不像单纯的看热闹了,竟像要造反一样!难怪小翠要说,昨天所有的人,都像中邪了一样! 妞妞想,如果事情真如小翠所说,那可就严重了——因为,如果只是大娃和兰香举止失常,那还只是个体问题;可如果群体情绪失常,那么全城的人都可能变成疯子,后果将不堪设想。 妞妞看看小翠,忽然想到什么。问:“不对啊小翠,好像你没事啊——你当时头脑很清醒,没有糊涂,也没有举止失常的地方。” 小翠苦着脸说:“我不知道,反正我很害怕……当时看到大娃那副模样,我就已经很害怕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害怕。偏偏您和姑爷都不在家,我又不敢去找林叔林婶,所以我干脆就跑出城去找你们。” 原来。小翠当时出城去找妞妞和胡图,不仅是因为惦记妞妞,而是她感到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惧。是啊。想到满城百姓都可能变成了疯子,谁不害怕啊? “可是你没有举止失常的地方啊!”妞妞说,“不可能大家都中邪了,偏偏你没有事啊!” 小翠一默。昨天晚上在车马行里,她想起白天那群打手的轻薄嘴脸。就气愤难忍。于是她忍不住翻越城墙跑回城里,潜入群芳楼,把那群人的头发剃光了以做报复。 剃头有多重含义,其一是因为他们扯掉了她的头巾,所以她要让他们变成光头,也包上头巾;其二。剃头是有“削发代首”的意思——若再敢惹到她,下回掉的就不是头发,而是脑袋了! 这。算不算举止失常呢? 按照杨总管的指示,她本应该隐忍潜伏,不能随意暴露自己啊!可她还是做了件极危险、极出格的事情。 小翠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剃人家头发的事,可不敢告诉给妞妞知道。 妞妞又分析,说:“如果大家都是中邪。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事情吧?”她问小翠,“你有没有想过。谁有这个本事,能让大家都这么表现异常?” 小翠沉默了一下,说:“我怕的是,是那位沈姑娘有什么邪术。” “她?”妞妞问,“怎么会想到是她?” 小翠说:“人们不是说,那种地方的女人都是狐狸精,都有狐媚害人之术?” 妞妞一笑,她知道所谓“狐媚之术”,跟这种控制人精神的技术,完全是两码事。 小翠说:“说不定这沈姑娘,就是狐狸精修炼的呢!”又说,“我清楚记得,就是在她当街哭诉她的遭遇之后,人们才嚷嚷着要去群芳楼闹事,要把那张大官人揍一顿!” “可是——”妞妞却觉得不合情理,她说,“如果她真有那种本事,她早怎么不施展出来?为什么非要等别人把她打个半死,她才施展出来,鼓动别人来救她、去为她报仇?” “这……”小翠无从辩驳。她说,“也许,开始的时候她不想暴露自己,怕被别人识破她的妖精身份;最后她被逼到一定程度,这才不得不施展出来。” “嗯,好吧。”妞妞应了一声,表示被动接受了小翠的观点。 “大姐儿,我们该怎么办?”小翠有些担忧地问,她说,“大娃买下了沈姑娘,以后沈姑娘岂不是要跟我们住在一起?” “你怕她会给我们施什么邪术?”妞妞好笑地问。 “是啊,如果她控制着我们,让我们替她做这做那……那该多可怕啊!”小翠说。小翠在想,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在身旁,她的任务可就增加难度了。她甚至想,要不要通知杨总管,派个杀手来除掉沈丁香。 妞妞却不以然,她说:“不要怕,我看那沈姑娘没那么可怕。就算她是狐狸精,你刚也说了——她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真本事的,她有什么功夫也不会浪费在我们这些人身上的!” “真的?”小翠半信半疑。不过她见妞妞一个小孩子都不害怕,她的胆子不由也大了些。她又想到茶楼里还有胡图——胡图武功很高,他一定会保护妞妞的。 妞妞点头,表示她一点儿也不以沈丁香为意。不过她又说:“当然了,我们最好还是盯着她一些,看看她有没有居心叵测的地方!” 原来,妞妞确实不相信沈丁香是狐狸精怪,不过那沈丁香的身份毕竟很特别,是做“特种行业”出身的。而胡图马上就要进入青春期——这青春期少年和熟女遇在一起,才是真正令人恐怖的组合,不知会起什么化学反应呢!不盯着点儿哪行? 所以,妞妞让小翠盯着沈丁香,其实是提防沈丁香对胡图作怪。 至于说,谁是昨天“施法术”的那个人,妞妞自有她的猜想。 她认为,那个人就是大娃。 南越族人既然能把自己的意识“下载”到植物或者动物身上,说不定也有办法用自己的意识控制别人的心智,就像传说中的巫盅之术。但是这种方法更高级,不用下盅就能完成。 昨天,大娃被人粗鲁地推倒,磕到了头,他心中必定气愤非常;后来他听沈丁香哭诉,更是充满了同情和愤怒。当他的情绪到达一个顶点,说不定就施展了什么精神控制术,让兰香出面救下沈丁香,又让围观的人群去打砸群芳楼。 也就是说,沈丁香并没有什么“法术”,只是她的遭遇触动了大娃的心灵。 但这就已经足够了——大娃替沈丁香把悲痛愤怒传达了出来,让大家替沈丁香出头,去向群芳楼和那个什么张大官人复仇! “大娃,大娃……” 妞妞蹦蹦跳跳地,跟没事人一样跑到大娃的房间来找大娃。 这会儿,胡图对大娃的思想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只见大娃的眼角还有泪痕,显然他刚才真的被妞妞伤了心,他哭过了。 胡图见妞妞来了,笑着拍拍大娃的肩膀,让大娃跟妞妞玩会儿,他则去忙自己的事情。 妞妞跑到大娃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 大娃低下头,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角的泪,眼睛向下看着地板,没有说话。 妞妞用手捅捅大娃,问:“大娃,你有没有在书上查到,大花吃的那种草,究竟是什么啊?” “哦,我在书上找到了——”大娃答应着,起身爬到炕上,从炕上的书堆里找到一本书。他把书拿过来给妞妞看,说,“就是这个,这种草叫长尾草,牛马羊等家畜吃了它的根,可以助消化。如果没有这种草,给牛喂些山楂麦芽之类的功效等同。还有啊,我觉得杜老三平时给大花吃得太精细了,所以大花才会容易消化不良,才要吃这种草,他应该给大花调整一下饲料……” 大娃说起跟治病有关的事情来,就变得兴致勃勃的。 妞妞笑了,说:“大娃,你还没学成给人看病,却学成给牛看病了——你岂不成了兽医了?” 妞妞的玩笑,把大娃逗笑了。 笑了一会儿,大娃忽然说:“妞妞,对不起——关于沈姑娘的事,我太自作主张了,我应该提前跟你们商量一下才是。” 妞妞听这话暗喜,看来胡图这思想工作做得挺到位,大娃已经认识到错误了。 妞妞安慰大娃说:“你本意是为了救人嘛,动机当然是好的……” 随后,她开始对大娃循循善诱。 她说:“可是我听徐夫人说过一句话——徐夫人是念佛的嘛,她的话总是很有深意——她说,凡事有因必有果,不管你做什么事,不管你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都是有后果要承担的……比如你现在做的这件事情,你买下了沈姑娘,可是将来如何安置她呢?” 大娃说:“我不要她的卖身契,她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嘛。” “可是她能去哪儿啊?”妞妞说,“她没有亲人也没有钱。她身份特殊,一般人家都不会收留她做工;而且她还毁了容,就算她想再回群芳楼也不可能了!” 大娃听罢,苦着脸说:“我真没想到……”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Sonia220朋友打赏,多谢支持,很大的鼓励! 第180章 番外,前世(上) 妞妞想让大娃认识到,救沈丁香要承担的后果。 大娃听罢,苦着脸说:“我真没想到……” 妞妞得意地说:“你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吧?” 大娃却摇头说:“不,我是没想到,大周朝对女人这样不公平。” “哦?”妞妞笑了,想不到大娃竟然是这个时代的女权运动先驱呢! 可是,大娃人虽好,但他那种控制别人心智的本事太厉害了,不能不提防。 妞妞眼珠一转,想,如果能让大娃为我所用,那就好了。她控制大娃,大娃再去控制别人,不就等于她有这种本事了? 妞妞问:“大娃,你肯听我的话吗?” 大娃抬起头,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妞妞,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当然肯听。我以后都听你和大哥的,再做什么事都跟你们商量。” 看来,胡图的思想工作做得真是挺到位,大娃始终不忘他“大哥”。 不过说到底,胡图也是听妞的。所以关于胡图这部分可以忽略,可以认为大娃完全听妞指挥。 妞妞问大娃:“既然你听我的,那么不管我怎么对待沈姑娘,你也不会有怨言吧?” 大娃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他说:“在南越森林里,男人不可以欺负女人,但是地位高的女人,可以处置地位低的女人。” “你认为,我的地位比沈姑娘的地位高?”妞妞问。 大娃说:“当然,你是先知啊!” “哦,对啊,我是先知啊!”妞妞得意了,这回她控制大娃没问题了。 大娃又补充道:“在南越森林里,族长也要听先知的!” “哈哈。是吗?”妞妞没想到,先知的地位这么高呢!于是她说,“那你记住了,以后在咱们家,我是先知,胡图是族长——他负责处理日常事务,但他最后还是要听我的!” “可是——”大娃摸了摸后脑勺,说,“族长通常是女人啊!” “我勒个去!”妞妞想,在这家里。除了她,就只有小翠是个女的,可她总不能让小翠当族长吧?于是她故作严肃地说。“不行,既然我是先知,我说了算——我任命胡图当我们的族长!” “好吧。”大娃点点头,虽然他觉得不合理,可还是服从了妞妞的最高指示。 终于理清了权利关系。妞妞觉得很满意——以后大家都要听胡老板的,日常工作也都是胡老板在做;但是胡老板听谁的呢,当然是要听内当家的! 妞妞感觉南越森林这个地方真是很奇妙,不仅有奇特的风俗,还有神秘的巫术。她对南越森林很感兴趣,她向大娃打听南越森林里的事情。 但是大娃离开南越森林时年纪还小。许多事情他也是一知半解。 妞妞通过询问、查找书籍,再加上她自己的想像,逐渐对南越森林有了一定认识。 原来。南越只是个笼统的称呼,泛指越岭之南的所有地区。那里有片广袤的原始森林,无边无际。传说穿过那片森林,就可以到达天的尽头。所以人们把大周朝跟南越森林的分界线,叫做“通天关”。 南越这片地区。杂居着很多民族。大娃所在的那族,有自己的名字。名叫“观奇蛮”。“观奇蛮”族居住在密林深处,以部落形式散居,具体人口数量无法统计。他们就像南越森林的一部分,与森林共生着。 观奇蛮族是母系社会。家族以女人为核心成员。男孩子长到一定年纪就要离开部落,出去流浪,直到某个部落接纳了他们,他们才能结束流浪的生活。所以当年阿娇会对秦氏说,在她们的观念里,生男孩没用,因为他们早晚会离开家;而女孩才会永远守住家。原来阿娇她们的风俗习惯,跟大周朝完全不同。 此外,在观奇蛮族的观念里,女人主管着生育,与自然有神秘的交流。所以他们认为,尊重女人就是尊重生命,会得到森林之神的庇护。 所以在大娃看来,大周朝女人社会地位如此低下,是种不可理喻的事情。 妞妞问大娃:“为什么你们观奇蛮族的男人不敢欺负女人,难道因为他们打不过女人?” 大娃不可思议地叫道:“当然不是,男人都是好猎手,能跟森林里的豹子打架呢!”又说,“哪能说谁的力气大,就要听谁的呢!胡大哥武功好,但他还不是事事都听你的?” 提到胡图,妞妞笑了——她确实驯夫有术,胡图对她很服帖。她对大娃说:“这是两码事——图图跟我是家务事。” 大娃分辩道:“我们自己部落里的事,也是家务事啊。” 妞妞一想也是,一个部落就是一个家族;部落内部的事,可不就是家务事嘛! 妞妞打算跟大娃解释一下,大周朝的社会结构是什么样的。她试图让大娃理解,成熟、进步的社会文明是什么样的,让他更好地融入到社会中来。 可不管她怎么解释,大娃仍然不能理解。 在大娃看来,男人欺负女人,强大的国家欺负弱小的国家,完全是恃强凌弱、唯利是图,是非常可耻的行为。这样的社会文明怎么可能是更先进的呢?难道说,让人学得越坏,文明就越先进吗? 于是,妞妞的社会教育课完全失败。 大娃不再听妞妞胡说八道,自去精进自己的医术。但是他所传达的“观奇蛮”族的观念,却让妞妞感觉到震撼:“如果我们对生命、对自然,没有了尊重、畏惧之心,必然会受到自然之母、森林之神的报复!” 某些记忆的片断,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公元二九九九年,那时的地球跟现在大不相同。 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每一天太阳都不能朗照,似乎地球上永远都是阴天。大地上的植物成片死去,动物也逐渐消失。人们的食物是人工合成的,饮用水和空气是经过多重净化过的。地表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人们或者移民到地底,或者搬到太空的空间站里居住。 那个年代的地球,是一个人们无法想像的恐怖世界! 林妞妞奇怪,自己前世不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吗,怎么会有公元二九九九年的记忆呢?她分明记得,当时人们疯传2012年是世界末日,但是那年什么事都没发生…… 林妞妞试图理清前世的记忆。 但是她所能想起来的,全都是不成章节的片断。而这些片断,总是跟一个男人有关。 第一个片断,是在那个男人的办公室里,她在和他讨论合成食品的问题。 他说:“虽然合成食品从外形到味道,甚至营养价值,都可以跟真的食品相媲美;但是假的就是假的,仍然是种欺骗……” 说到这儿,他凑近她的脸,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她,低声说道:“林琳,就像我对你的感情,它不是爱情……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待你最合适——宠爱、包容、欣赏,等等……你不能把这些因素合成在一起,当*情……” 他的声音是那么深沉、性感,他的语调是那么真诚、多情。如果不听他在说什么,可能以为他在对她表白;可是他话中的意思很明白,他让她断了那些痴心妄想,他根本没有爱过她。 她哭了,她的泪水从面颊上滑落。 她以为暗恋的事,他完全不知道;可是他太聪明了,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怨恨他,何必这般咄咄逼人,何必一定要拆穿她呢? 暗恋就像是一场感冒,时候长了自然能痊愈。但是一旦被拆穿,就像是治疗不当,可能会引发各种并发症啊! 这个自恋、自大、自以为是的臭男人! 他是谁? 妞恨他! 第二个片断是在一间会议室里。许多大人物聚在一起,讨论是否要支持一项新技术的实验。这些大人物有世界几大财团的代表、政治家,还有当今世界最有影响力的科学家。 这项新技术叫做“意识投射”,意思是把一个人的意识投射到另一个人身上,有如灵魂附体一样。 那个自恋、自大、自以为是的臭男人,正是“意识投射”领域的专家。 他说:“最初我们研究的是‘从人到人’的意识投射技术,但是这项技术有悖人类道德——被投射的那个人,也就是‘宿主’,他的意识将被完全抹杀,也就等于被杀死——所以我们只做‘人投射到机器人’的研究。” 这时有人提出疑问:“这项技术有什么实际意义?” 他说:“我认为这项技术意义重大。这项技术可以让人拥有一个机器分身,许多不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比如海底、太空,都可以交给机器人去探索。” 他又说:“地球上的资源已经接近枯竭,我们必须寻找新的、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而这项技术,可以加快我们找到‘新大陆’的脚步。” 参加会议的人们开始表决,是否支持这项新技术的研究。 大多数人举手表示同意,但是她却表示反对。她说:“这项技术完全不值得支持——不管是把意识投射给其他人,或者是机器人,都等于要放弃我们原来的肉体——如果我们原来的肉体消失了,我们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这会产生社会、道德等许多问题!” PS: 感谢Sonia220朋友打赏,么么,多谢支持。 第181章 番外,前世(下) 但是可惜,她是少数派,这项实验最终被通过了。 会后,他用惋惜地目光看着她,似乎在责备她,为什么不支持他呢? 嗯哼,没听说过什么叫“因爱成恨”吗?谁让你揭露妞暗恋你了,妞就是要跟你做对! 第三个片断是在她濒死的时候。 在病房里,他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说:“琳,如果可能,我愿意把我的意识投射到一个爱你的男人身上,体会一下爱上你是什么滋味。” 她哂笑道:“可是我察看了所有的未来,你都不可能爱我,也不可能爱任何的人。” 他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伤痛。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明知自己不爱你,但是我仍然舍不得让你死……琳,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在另一个时空重生,我会许给你幸福的一生!” 她不屑地摇摇头,说:“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告诉你,根据我看电影得出的经验——以上帝自居的人都是疯子,想拯救世界的人往往就是要摧毁世界的人——任何人都别想以神自居,不管他掌握着什么高明的技术!” “我是‘意识投射’技术方面的专家。你知道吗?最安全的穿越,并不是实体的穿越,而是‘意识投射’。” “什么?你要把我的意识投射到另一个时空里、另一个人身上!”她惊道,“你明知道我反对‘意识投射’技术,你竟然把它应用到我身上?” “可是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他说,“你放心,我会给你找个最适合你的‘宿主’。当然了,我不能给你做完全的投射,因为我不能让你带着远超那个时代的技术过去。” 特么的,怪不得妞的记忆都不全面。原来那个“坏男人”根本就没有完全投射她的意识。所以她有部分记忆丢失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做什么职业的! 她就像被打落凡尘的仙女,丢失了前世的记忆而且法术全无,现在她只能做个凡人了…… 当林妞妞从乱七八糟的回忆中醒过来,头疼欲裂。 原来她感冒了,她刚才发烧烧迷糊了。 春天是感冒多发季节,感冒是很平常的事。 但是胡图却很内疚,他认为是自己没照顾好妞妞。他焦虑地看着她,恨不能把自己的生命力分一部分给她。 “大娃——”他摸着她滚烫的额头,叫大娃过来。“她吃过药了,怎么还没好,难道你买的药材是假的?” 大娃说:“不可能!小翠熬好汤药之后我尝过了。这药肯定是对症的!”他说,“她刚吃完药,药性还没行开呢;你一会儿,药性行开了就退烧了。” “可我摸着她还是在发烧。”胡图嘀咕。 大娃伸出胳膊来,说:“让她喝我的血——可以好得快一些!” 胡图狐疑地看了眼大娃。他怀疑大娃总想让妞妞喝血是心怀叵测。他果断否决,说:“不行!你的血有药性,万一跟她刚喝的药冲突了怎么办?” 大娃悻悻地收回胳膊——妞妞说过,胡图是族长,所以他必须听胡图的。 胡图让小翠去请秦氏过来,对于妞妞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是亲娘最重要。 妞妞看到大家这么关心她,心里很温暖。她从被子里悄悄伸出手,握住了胡图的手。 “咦。妞妞——你醒了?”胡图惊喜不已。 大娃也凑过来,摸了摸妞妞的额头,又帮她把了把脉,他说:“烧退了一些,脉象也平稳了!”他又对妞妞说。“你可算是醒了,昨天晚上你烧昏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原来,妞妞是昨天晚上睡到半夜,突然发起高烧来的。 胡图就睡在她旁边,听到她像被梦魇住一样哭泣,忙起来查看。这才发现她在发烧。他忙把大娃和小翠都叫了起来。大家连夜出去找大夫、抓药熬药。他们三个围着妞妞忙到了天亮。 幸好没有白忙,妞妞好多了,烧退了,精神也好了。 胡图见妞妞好转,开心地笑了。他用手指点着妞妞的鼻子,说:“等你病好了,我要教给你练武,省得你这么爱生病!”又说,“大夫说你这次发烧是‘积食’所致,也就是说你这病是从吃上得的——看你以后还敢贪吃!” 看着胡图漂亮的丹凤眼,听着他絮絮叨叨,妞妞甜甜地笑了。 宠爱、包容、欣赏——这些感情混在一起,即使合成出来的不是爱情,也是很深很深的感情。 那个让她穿越的“坏男人”,他自负聪明,但是一点儿都不懂感情。 天亮的时候,秦氏和林二郎都过来了。这时妞妞已经好多了。早饭的时候,她像没事人一样“呼噜呼噜”喝了一大碗清粥,随后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看着妞妞的吃相,秦氏和林二郎都松了口气。秦氏更是笑道:“没耽误吃,说明没事儿!” 虽是这么说,秦氏还是留在了茶楼这边,专心地照顾妞妞饮食起居。 几天之后,妞妞的感冒完全好了。她怕秦氏耽误生意,让秦氏回裁缝铺去。 秦氏说:“不急,有招娣帮忙看着呢……”又说,“招娣比你稳当多了,人也老实。” 妞妞哂笑,说:“我可没看出来!我觉得她跟马拴柱一样,表面看着笨笨的,其实有些小聪明!” 秦氏反对,说:“她才跟拴柱不一样!”又说,“你猜当年我是怎么知道,你的零花钱跑哪去了?” “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妞妞好奇地问。她一直不明白,她收买招娣当枪手的事是谁向秦氏告的密。 “是招娣自己告诉我的!”秦氏说。 “不可能!”妞妞叫道,她当时第一个就排除了招娣,她一直以为是胡图告的密。 秦氏解释说——招娣胆子小,听到秦氏盘问妞妞了,怕秦氏查出究竟来,于是自己主动跟秦氏坦白了。 妞妞撇嘴,她没想到自己这么高的智商,却完全猜错了。原来自己看人还真是不准。 说起零花钱,妞妞又想起她的大苹果扑满来。她的大苹果一直放在爹娘的卧室里,为得是她爹给她放钱方便。她问秦氏:“娘,我很久没去动我的大苹果了,那里面现在应该有不少钱了吧?” 秦氏哂笑道:“你让你爹往扑满里放钱多麻烦啊,你干脆直接从你爹的工钱里扣多省事啊!” 妞妞把秦氏的话当真,说:“这样也行。” 秦氏不愿意了,叫道:“什么叫‘这样也行’?!真不要脸,都跟我们分家了,还跟我们要零花钱!”又说,“你敢少给你爹一个工钱试试?” 妞妞低下头,悻悻地说:“不敢。” “还有——我们帮你买粮食的钱,二十两呢,记着赚了钱还我们!”秦氏提醒。 “好吧。”妞妞继续低着头,悻悻地说。 其实,妞妞也想硬气些,不再跟林二郎要零花钱了。可是最近茶楼生意清淡,每天的营业收入勉强能维持人工开支。也就是说,茶楼现在几乎不赚钱。她想扩大经营,把新开发的茶点推出市场,却没有启动资金。 她和胡图去年赚的钱,大部分投资买了奶牛,而饲养奶牛真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不仅需要专门雇个饲养员,还要专门购买饲料。 眼看生意上吃紧,妞妞不由开始琢磨,怎么能再让她发一笔财就好了。 如果沈丁香还是群芳楼里的红牌姑娘就好了——她隔三两个月就要让小翠做回头发,每做一回就是十两银子,这钱来得多容易啊! 可惜,沈丁香再也不是“梁州十二钗”了。而且她是净身出户,她在群芳楼攒下的私房钱也被花老板昧下了! 沈丁香自从被大娃赎了身,就一直住在茶楼的后院养伤。她情绪低落,懒得见人,几乎不出房间一步。 伤好之后,她来找林妞妞和胡图。她求他们收留她,说自己愿意在茶楼里做个粗使的婆子,做工来偿还大娃为她赎身的帐。 妞妞看那沈丁香,跟从前一比就像变了个人——人瘦得了两圈,身上只剩了副骨头架子;脸也毁了容,右颊上落下一块可怕的伤疤;倒是一双大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只是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娇媚,有的只是一片凄惶无助。 “一代佳人”现今如此落魄,怎能不让人同情? 妞妞说:“沈姐姐只管在我家住着,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我们决不会让人欺负你的。”又说,“你是位才女,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教教大娃认认字、读读书即可,粗活儿是万万不敢让你做的。” 哪知那沈丁香却拒绝了妞妞的好意。她用身上仅剩的一件首饰,她的一副耳环,换了套粗布衣裳来。她穿上粗布衣裳,头上包着头巾,整天在后院里打水扫地,抱柴烧火,涮锅洗碗,完全就像个粗使婆子一样。 看她拖着瘦弱的身躯,做这些粗笨的活计,真让人心里不忍。 不过妞妞还是由着沈丁香去了。也许,身体上劳累,更容易让人忘记精神上的伤痛——沈丁香做这些粗活,说不定可以恢复得更快些。 这天,吃过早饭,大娃像往常一样要去药铺里上班。临出门却忽然被妞妞叫住了。 PS: 感谢linda929lu朋友的粉红票,么么,爱你哟~! 第182章 大娃的“控制术” 这天,吃过早饭,大娃像往常一样要去药铺里上班。临出门却忽然被妞妞叫住了。 妞妞对大娃说:“大娃,你等会儿再去药铺,你先跟我到茶楼门口站一下。” 大娃莫明其妙,不知道妞妞想做什么。但是他不敢违背“先知”的命令,于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妞妞来到茶楼外,在门边站定。 妞妞背着手,像个小大一样,在大娃面前踱着步,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对大娃说:“大娃,咱家茶楼现在的生意真的不好做,我们的日子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大娃苦着脸,问:“我是不是特别傻?当初不该拿那么多钱买沈姑娘——她已经毁了容,其实花老板已经不想要她了——这买卖做亏了啊!” 妞妞忙摆手说:“不不不,一点儿都不亏。”她说,“你不拿出那么多钱来,花老板未必肯放沈姑娘走;沈姑娘跟花老板回去,肯定没有好下场!大娃你确实救了沈姑娘的性命。而且沈姑娘在咱们家也不是吃白饭的,她每天做好多工,还帮你缝洗衣服,还教你认字读书……” 妞妞说了一大串沈姑娘的好处,这才发现自己把话题扯远了! 她今天叫大娃出来,不是给大娃上经济课的。因为大娃也不是学经济的材料。她是想借用大娃的精神控制术,让大街上的人都来她家茶楼消费! 汗,这个招有点儿损,就像是“绑架”嘛! 不过,后世的广告商不都是这么做的吗?美丽的明星,感人的场景,动人的音乐——种种刺激,都是诱惑人们来消费的。 所以妞心里也不觉得怎么惭愧。 妞妞对大娃说:“大娃。你深吸一口气——闻到咱家烧饼的香味了吗?” 大娃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闻到了。” “好吃吗?” “当然好吃啦!”大娃对于二郎烧饼还是很热爱的,刚刚早餐桌上他还吃了仨呢! “来——你面对大街,闭上眼睛,想像一下大家都喜欢吃咱家的烧饼、都跑过来吃烧饼的场景……”妞妞对大娃“催眠”。 大娃虽不明白怎么回事,却完全听从妞妞的指挥。 妞妞又教给大娃:“现在你跟我说——二郎烧饼真好吃,大家都来吃啊!” “二郎烧饼真好吃,大家都来吃啊……”大娃跟着说道。 大娃心思单纯,他站在茶楼门口吆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相反,他觉得挺有趣的。说着说着,他就跟唱歌一样唱了起来。同时身体也跟着舞动起来。 原来,观奇蛮族是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只要兴之所致,便会手舞足蹈,又跳又唱。 大娃穿着观奇蛮族的民族服饰。在茶楼前又跳又唱,真是一道奇异的风景。他立即引起了大街上行人的注意,人们都凑过来围观。 妞妞窃喜,大娃的精神控制术真起作用了! 但是她很快发现,人们是来围观大娃跳舞的,并不是来买烧饼的。 原来。不是精神控制术起作用了,而是大娃像耍猴儿的一样又唱又跳,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这时。胡图从茶楼里出来,拍拍大娃的肩膀让他停下来:“大娃,该去药铺上工了,晚了会被师傅骂的!” “是!”大娃答应着,随后他笑嘻嘻地对妞妞说。“明天我还来这儿跳舞——只要能帮咱家茶楼拉生意,让我天天来跳舞都行!” “好吧。”妞妞悻悻地说。虽然大娃的态度值得表扬。可是他做的这些却不是妞妞想要的。 妞妞想要大娃发挥他的精神控制术啊! 为什么这精神控制术用在鼓动人们暴动的时候就那么好使,用到招徕生意上就不行呢? 它怎么跟妞妞的智商是一样的脾气——歪门邪道都管用,做正事的时候就不管用! 大娃走了,妞妞沮丧地垂着头、撅着嘴。 胡图摸摸她的小胖脸,对她说:“妞妞,你吸引客人的这个办法真不错。” “哦?”妞妞侧着头,半信半疑地看向胡图,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还只是在安慰她。 胡图指着大街上的人,说:“生意嘛,要就是人气;只要有人气,生意自然就好做了。” “对对对。”妞妞使劲点头,胡图说的这个道理对——只要能把人吸引过来,生意自然就有了。 妞妞受到胡图的鼓励,又有了干劲。她给大娃增加了彩带、手鼓等的道具,还让茶楼的伙计们都跟在大娃身后跳。 于是,每天早晨梁州城里多了一道风景——大娃带着茶楼的伙计们,在茶楼前面又唱又跳、招徕顾客。 有一天,沈丁香好奇地站在茶楼后门,偷偷看了看大娃他们的表演。 其实说到表演,她才是专业人士,因为她是“梁州十二钗”啊!她想跟妞妞他们说,她可以为茶楼表演,也可以指导大娃的表演……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没说。 因为过去的人生就像一场梦,她不愿再做跟过去有任何关系的事情,她宁可担水劈柴,在粗糙生活的磨砺中了此余生。 妞妞看到沈丁香了。她看到沈丁香在后面站了一下,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妞妞没有说话,因为沈丁香现在最需要的,是安定的心境,妞妞目前还不想打扰她。 这天,大娃的表演刚开始,围观的人群却忽然都跑开了。 妞妞纳闷,难道说大娃的表演已经太俗了,不能吸引客人了? 这时却听旁边有人说:“走啊,快去看西洋鬼子!” 妞妞一楞,随后她爬上椅子,站得高高的,顺着人群涌动的方向看去。 只见东城门那边来了一队商人,正沿着翡翠大街向这边走过来。 马车上拉着大包小包的货物,马车前后各有五六个人,骑着高头大马护卫着马车。那些人的形容打扮跟大周朝人完全不同。他们头戴包巾或者三角帽,身穿长袍,头发和胡子都是卷卷的。走近些再一细看,只见他们高鼻深目,金发碧眼,跟大周朝人长相迥异。 “真是西洋鬼子!”大娃他们也停止了表演,好奇地向街上的商队张望,并小声地议论着。 自从大周朝海禁开后,西洋船队时常往来胭脂港、鲁城等港口城市,那些地方对西洋人已经见怪不怪。但是梁州这里还没来过西洋人。梁州百姓大多只是听说过,却没有亲眼见过西洋人。所以这队西洋人一出现,立即引起大家围观。 林妞妞自从穿越后,也是第一次看到西洋人。她也觉得挺好玩儿的。当那队西洋商人从茶楼前经过时,她忍不住冲那些人挥着手,使劲喊:“哈罗,哈罗——”原来,她想跟人家卖弄一下她的英文水平。 那群西洋人听到妞妞冲他们叫喊,好奇地扭过头来。他们看了看妞妞,又打量了一下茶楼的外观——也许是茶楼的装饰风格,让他们有种亲切感——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西洋人,显然是这队人的首领,他向后一挥手,队伍停了下来,停在了茶楼前面。 梁州城百姓虽然对西洋人充满好奇,但是没有人敢像妞妞这样主动跟西洋人说话。于是大家都围了过来,想看看这些西洋人要做什么。 这时那西洋人首领下了马,向妞妞走了过来。他身穿长袍,脚上套着高帮马靴,头上戴着红色卷边三角帽,蓬松的大胡子挡住了半张脸,乍一看上去还挺吓人的。 越走近了,越觉得他身材魁梧,就像传说中的巨人一样。妞妞站在椅子上,还比人家矮一头。 可是妞妞却不害怕。她仰着脸,面带微笑,看着那西洋人。 那西洋人在妞妞面前站定,摘下帽子,手放在胸前,冲着妞妞鞠躬行了个绅士礼。 妞妞觉得有意思,她一手拉着裙子,一脚向后退一步,行了个西洋宫庭屈膝礼。 可是她忘了自己是站在椅子上,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幸好胡图闪身过来,一把扶住了她。 虽然各国人的语言不同,但是人类的情感却是相通的。妞妞的友好、可爱,一下就打动了那个西洋人——他的眼角向下弯,大胡子向上翘,微微笑了起来,笑意溢满了他的蓝眼睛。 妞妞用英语对那西洋人说:“先生请进,进来喝杯茶吧?” 但是这回,西洋人却没理解妞妞的意思,他不知道妞妞在说什么,困惑地眨了眨蓝眼睛。 “哦,买糕的!”妞妞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她差点儿忘了,这些人未必说英语,而且就算他们说英语,古英语跟现代英语也是不同的啊! 这时,胡图在旁边忽然开口,对那西洋人说了几句什么。 那西洋人的蓝眼睛一亮,他竟然听懂了胡图的话。随后他又对胡图说了几句什么。胡图点头。 随后,那西洋人回到队伍中,他命令他的人把车马赶到茶楼后院。安顿好车马后,那些西洋人进到茶楼里坐下来吃茶点。 妞妞在旁边都看呆了,她揪着胡图的袖子,问:“图图图图,你真了不起,竟然会说外语!” 胡图说:“我跟舅舅在江湖上闯荡,多少会两句鬼子话。可是——我只能听懂他们要住宿、吃饭,其他的话就不明白了,也不知他们来梁州到底想做什么。” PS: 感谢沉香如屑、喜欢阅读小说、张克伟等朋友的粉红票,感谢时光1107朋友的评价票。感谢大家支持,特意加更一章! 第183章 有钱不赚非君子 妞妞和胡图正上愁,他们跟西洋人语言不通。 妞妞却忽然想起来,说:“对了,咱们院里有个‘假洋鬼子’啊,说不定能打听出这些洋鬼子想做什么!” “你说谁?”胡图莫明其妙。 妞妞笑道:“就是沈姑娘啊,她在胭脂港跟西洋人做过交易呢!” 于是,妞妞忙让小翠把沈丁香找了来。 这沈丁香还真是不简单,她真的会说西洋话。她奉妞妞之命,来到那群西洋人的桌前跟他们交流了一会儿。随后她回来告诉妞妞和胡图等人,那些西洋人为什么要到梁州来。 原来,这群人既是商人也是冒险家。他们的船就停在鲁城港口里。但是他们发现鲁城的货物被当地的牙商垄断了,价格偏高。所以他们决定到内陆走一走,一来考察一下内陆的物价,二来游历一番大周朝的风土民情。 妞妞奇怪,说:“他们就这样跑过来了,连个通译不带?” 沈丁香说:“那些人说,鲁城的通译跟牙商是一伙的,总是欺骗他们。” 妞妞眼珠转了转,说:“你去问问他们,要什么样的货物,咱们帮他们去采办。” “咱们?!”沈丁香一楞。 妞妞说:“当然啦,有钱不赚非君子啊!” 众人窘,他们只听说过“有仇不报非君子”。 妞妞不屑地挥挥手,说:“切——赚钱比报仇高尚!”她煞有其事地问众人,“难道你们都没有嗅到商机?” 大家眨眨眼,一起摇头。 大娃摸着后脑勺,说:“我只闻到洋鬼子身上臭臭的。” “哟——”妞妞哂笑,说,“大娃真是被人打傻了。咱们茶楼的损失真是大了!” 众人都笑了。只有沈丁香不好意思,因为她知道大娃是因为救她才受的伤。 沈丁香又去跟那些西洋人交流了一番,把打听来的消息再告诉妞妞等人。 原来,这队西洋客商的首领,也就是那个大个子洋人,名叫忒菲斯。他自称是什么伯爵,是个贵族。 不过妞妞才不信他,看那人长相凶狠,是个海盗首领也说不准。不过管他是什么呢,妞只要能通过他赚到银子就行。 忒菲斯说。他们也不拘什么货物,只要是有大周朝特色的即可,什么丝绸瓷器。茶叶和手工艺品,只要价钱合适,来者不拒。只是有一点,他们没有大周朝的银票,只能以物易物。他们带来了西洋特产的宝石、皮毛和檀香木等物,都是上等货色。 妞妞冲胡图眨眨眼,说:“图图,咱家不卖瓷器和茶叶;但是咱家有一批上好的丝绸,到现在都没卖出去呢!” 胡图听了直乐。他知道妞妞所说的“上好丝绸”,就是他俩结婚时得到的那批“古董”。那几十匹丝绸虽然质量上乘。但是因为花色过时了,所以一直没有卖出去。 胡图佩服妞妞聪明,他对妞妞说:“我去取一匹来让他们看看。”于是他去裁缝铺子取了一匹丝绸过来。同时还有他这几年雕刻的木雕作品。他也打算卖给那些西洋人。 丝绸取来后,那忒菲斯等人一看,确实是上等货。而且在他们眼里,花色也无所谓过时不过时,只要有东方特点即可。 于是。胡图和妞妞家的这六十匹“古董”丝绸,终于出手了。同时还有胡图雕刻的艺术品。他们统共换了十张皮毛。十颗红宝石,还有一百斤檀香木。 这简直就是发了一笔横财啊! 妞妞又对胡图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原来,妞妞打算在太平茶楼里举行一场西洋货物展销会,发动全梁州城的商人们都带着自家的货物过来跟西洋人交易,茶楼则收取适当的场地费。 妞妞又让沈丁香去跟忒菲斯等人沟通——茶楼后院有的是客房,他们可以先在这里住下来,随后茶楼会帮他们找商家来交易。 忒菲斯他们人生地不熟,一路上已经饱受语言不通之苦;现在茶楼里可以落脚,还有懂他们语言的人帮忙,他们很愿意先住下来,随后再交易货物。 安置好忒菲斯等人,胡图和妞妞开始安排展销会的事。 妞妞先把沈丁香叫过来。她对沈丁香说:“沈姐姐,快把你这身粗布衣服换掉——咱们茶楼能不能发财,这回可全靠你了。” 原来,妞妞要让沈丁香当牙商,搓合生意,并收取佣金。 沈丁香苦笑,她没想到,林妞妞给她安排了这样一个职业。幸好她并不是太怵头做这种事,因为她曾是群芳楼的红牌姑娘,她不在乎抛头露面,也不怕在许多男人当中周旋。 不多时,沈丁香换好衣服出来了。 大家再看那沈丁香,不由眼前一亮。她穿一套淡紫色碎花衣裙,头发向后挽个简单的发髻,除去发髻边一朵淡粉色的绒花,再没有任何首饰。她整个人散发着清新素雅的气息,真像枝头上一簇温柔的紫丁香。 其实她这套衣服,本是兰香的旧衣裳。 兰香知道沈丁香净身出户,她送了很多衣裳给沈丁香穿,其中有她穿过的,也有新做的。但是沈丁香平日只穿粗布,从来没穿过那些衣裳。 今天妞妞让沈丁香换衣服,沈丁香不想张扬,所以挑了这身半新不旧的。不过这身衣裳穿在她身上却恰合适,极好的衬托出她温婉素雅的气质。 “丁香姐姐真漂亮!”大娃冲口而出。 其他人的眼睛里,也都流露出惊艳和赞美的意思。 但是沈丁香却垂下了头。她的手下意识地抚在右颊的伤疤上——她不想让人赞美漂亮,也不想要人前的风光;若不是妞妞要她出来,她情愿在后院里默默无闻地劈一辈子的柴。 妞妞把沈丁香的手拉下来,说:“沈姐姐,你不必这样——不必遮挡那块疤,它根本不影响你的美丽。” 沈丁香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怕它会吓到别人。” 妞妞对沈丁香说:“它不吓人,你也不必在意别人看它的眼光。”又说,“女人的容貌是取悦别人的,女人的本事却是用来养活自己的。沈姐姐你凭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没有依赖任何人,也不必讨好任何人!” 妞妞一语点醒梦中人。沈丁香这才意识到,她真的已经自由了——她不用再向任何人谄媚讨好,也不用再出卖自己的心灵和肉体,她现在就是凭自己的心意在活着。 沈本香含泪点了点头,心头却是一阵轻松。 其实,对很多女人来说,如果容貌不再是负累,都会觉得轻松。 妞妞又对大娃说,“大娃,你在旁边跟着沈姐姐,如果有人敢对沈姐姐不恭敬,你就放小龙咬他!” 大家听了哭笑不得。现在已是春天,小龙已经结束冬眠期,回到了大娃身边。所以茶楼里人人都知道,大娃有只敏感、多疑并且极具攻击性的宠物。 大家想,如果真让小龙咬了茶楼里的客人,他们以后还不得关门大吉啊? 大娃是个老实孩子,他瞪着大大的黑眼睛看着妞妞,半信半疑地问:“妞妞,你说得是真的?” “真的!”妞妞果断地回答,又说,“这事一点含糊都没有,你照我说的做!” “好吧。”大娃答应下来。 众人却都捏了一把冷汗,如果小龙真咬到客人,那可怎么办? 妞妞没有广发请柬,或者作什么大张旗鼓地宣传。她只让胡图去皮草行、银楼和典当行等商行跑了一趟,把皮草和红宝石等卖掉。 那些商行的老板,一看胡图拿来的皮毛和宝石,都是上乘货色而且数量不少,便打听胡图是从哪里得来的。随后他们便知道了,西洋人带着大批货物来到了梁州。 这些商行的老板们,近年来也深受港口牙商的敲诈,他们巴不得能跟西洋人直接贸易。于是他们纷纷准备银钱和东西,过来向西洋人收购。 这些商行的老板都很精明,他们并没有向外宣扬这个消息。但是越秘密的事却传播得越迅速。一传十,十传百,一夜之间,梁州城里的各大商户都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茶楼里挤满了梁州城的商人们。 鲁城和胭脂港那边的牙商果然太黑了。梁州城这边的商人,大多不是批发商,但他们给出的价钱,竟然比鲁城和胭脂港那边还低。 西洋人很高兴,觉得自己好像捡到了便宜。 梁州城的商人也很高兴,因为他们能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得到皮毛、宝石等稀罕物。 只是因为不是批发商,每笔交易都很小,显得有些零碎。不过几天下来,双方还是各自交换到了自己心仪的货物。 整个梁州城里,只有沈丁香会说西洋话,她理所当然地成了中间人。每做成一笔交易,她会向双方抽取几十文的佣金。当然她这笔钱最后要上交给林妞妞,不过林妞妞会酌情返还一部分给她。 胡图和妞妞一直坐在柜台后,关注着展销会的全局。 胡图看到茶楼里很快就满了座,很是高兴。他摸摸妞妞的头,对妞妞说:“你这点子真好——场地费、佣金,还有茶水点心,这一天挣的比我们一个月挣得都多……” 第184章 开业庆典 胡图和妞妞正说着话,沈丁香来到了柜台旁。 刚刚她又搓和成几笔交易,挣到了几份佣金,她是来跟胡图和妞妞交钱的。 大娃一直跟着沈丁香,他手里捧着个盘子帮沈丁香收钱。大娃把盘子里的钱往指定的钱箱子里一倒,铜钱发出好听的“丁当”声。 妞妞拍手笑道:“我就爱听这声响!”随后她亲自给沈丁香和大娃倒了两杯茶,让他们喝杯茶,歇歇再去忙。 沈丁香喝了茶却不敢歇,因为还有很多人等着请她帮忙沟通交易。 沈丁香一走,大娃也忙跟着走了——妞妞交待过他,让他保护好沈丁香,他岂能不听先知的吩咐? 胡图和妞妞坐在柜台后,就见沈丁香淡紫色的身影穿梭在各色客商之间,她举止从容、言辞干练,并无半分窘迫。 妞妞对胡图说:“图图,我识人不差吧?你看沈姑娘做得多好!” 胡图点头,说:“沈姑娘很大方。”言下之意,沈丁香不愧为“梁州十二钗”,气质修养俱佳。只是这些话不是他可以说出口的——做为男人,他直觉感到,如果他在妞妞面前称赞了别的女人,“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妞妞又说:“今天来的人们,似乎没有人敢对沈姑娘不恭敬啊。” 胡图苦笑,如果真有,大娃真会放小龙咬人,那还了得?他含糊说道:“大家是来挣钱的嘛——得罪了沈姑娘,沈姑娘不给帮忙通译,可就挣不到钱了。” “哈哈,是吧。”妞妞大笑。 其实,妞妞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沈丁香和大娃的举止和神态。 今天来的这些商人当中,有沈丁香从前的恩客,他们知道沈丁香的来历。 沈丁香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也是有极大的心理压力的。 可是大娃就跟在她身边。大娃背后的篓子里,就是他那只敏感、多疑又极具攻击性的宠物。 沈丁香很怕小龙蹿出来咬到人,所以她的面容一直很严肃。而且只要那些商人的言辞举止稍有不对,她便连忙闪开,不再跟那人说话。 大娃的表情也很紧张。因为妞妞嘱咐过他,只要有人敢对沈丁香不敬,他就放小龙咬人。可是他也知道小龙咬到人的后果有多严重。所以当沈丁香跟别人说话时,他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他在传达一种潜意识的信息——别惹沈丁香,惹到沈丁香就惹到了危险…… 原来。妞妞指定大娃跟着沈丁香,实际上是在做一个观察实验。她要看看大娃究竟在什么情况下,才能施展出他的精神控制术来。 现在看来。似乎要等大娃非常紧张、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才能施展。 妞妞暗乐,只要能掌握大娃的规律,就能把大娃为我所用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的小翠有些不对劲——只见小翠站在后面。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大厅里的人群,她眉头紧皱、面容严肃,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又像紧张、又像恐惧的情绪。 小翠这是怎么了,难道她也感受到了大娃的紧张情绪,还是她看到了让她害怕的人? 妞妞捅捅胡图,让他留意小翠的表情——胡图刚一回头。小翠却似乎反应了过来,她转身走开了。 妞妞问胡图:“图图,你刚才有没有感觉到。现场有一种令人恐惧的情绪?” 胡图不解,他摇摇头,说:“没有哇。”他摸摸妞妞的额头,问,“你不舒服吗?” 妞妞摇头。说:“不是我,我刚看到小翠——她好像在紧张什么、害怕什么。” “哦?”胡图一楞。他是知道小翠的来历的。所以他第一想到的,就是小翠发现了机关营的人。于是他认真观察起大厅里的每个人来。 但是,他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太平茶楼里着实热闹了两天。人来人往,跟赶庙会的一样。其实后来的很多人,根本不是为做生意来的,而是来看“西洋景”的。但是只要有人来,就要在茶楼里消费,所以大大地拉动了茶楼的生意。妞妞和胡图也趁机把茶楼里新开发的茶点推向了市场。 林妞妞和胡图又找到“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了,这个展销会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这还不算他们卖出那批“古董丝绸”,以及胡图的木雕作品,挣到的大笔银子。 妞妞没有把换来的东西都卖掉,檀香木是胡图喜欢的,所以她都给胡图留了下来。 另外她还留下了两张上好的皮毛和两颗红宝石。她要给胡图和林二郎一人做一件大毛裳,还要给她娘和兰香姨一人打一只宝石戒指! 不过她又跟胡图说:“我不想给咱娘红宝石了——咱娘那么小气,不过是替咱们垫了二十两银子,就天天提醒让我们还帐——我不给她了,我只给兰香姨!” 胡图笑了,说:“那还不把咱娘气懵了?”又说,“你可以把宝石抵了帐,咱不还她那二十两银子了。” 妞妞点头,说:“这到是。” 果然,妞妞把皮毛和红宝石拿回娘家,秦氏真就不好意思再提那二十两银子的帐了。 但是兰香却没要那颗红宝石。因为她整日陪着徐夫人,徐夫人守节从不穿红戴翠,所以她也极少沾红颜色的东西。她让妞妞把那颗红宝石送给夏氏。 妞妞这才想起来,自己安排礼物的时候,忘了给婆婆东西。其实夏氏对她挺好的,但是因为胡图跟胡家不亲,她也总是忘了自己还有婆家。 她埋怨胡图,说:“这不是我这当儿媳妇的不孝顺,是你这当儿子的不好。” 胡图尴尬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就走了。那根本不是他的家,他怎么能生出感情来?他的生母是雪夫人,那是一个雪做肌肤、花为容颜的女子,那是一个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让人忘记的女子。但是这几年,他却不敢想她。因为想到亲娘、想到妹妹,他的心就碎了……他宁可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不想。 很快,西洋人换到货物后离开了。展销会结束,一切恢复正常。 妞妞给大家发了奖金,另外还给沈丁香发了提成。 沈丁香却不要钱,因为她觉得金钱对她已经毫无意义。 但是妞妞非要给她。妞妞说:“女人手里哪能没有零花钱?就算不买个针头线脑的,也要给自己买点儿零食啊!” 汗,原来钱对妞的意义,就是换成吃的——她本性难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 展销会结束之后,茶楼生意又清淡了下来。 大娃问妞妞,是不是每天早晨继续跳舞、招徕客人? 妞妞摇头,说:“不必了,我们已经赚够银子,以后不用跳舞了。” 大娃松了口气。茶楼的伙计们也松了口气——天知道,每天让他们在门口又蹦又跳,他们有多难堪——这回可好了,总算不用给人当猴看了。 而胡图和妞妞,则像他们去年刚开业时说好的那样,趁着生意比较清淡的时候,举办一个像样的开业典礼。 这天,胡图和妞妞广发请柬,请亲朋好友,以及梁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太平茶楼吃饭,庆贺太平茶楼正式开张大吉。 古时男女不同席,所以妞妞特地把茶楼分隔开。一楼招待男宾,从正门进;二楼招待女宾,从后院进,经后楼梯上楼。 妞妞讨厌张大厨、柴大郎等人,所以酒菜并没有从“东来顺”置办,而是另外寻了个做饭的班子来,在茶楼里现炒现做。 不过柴大郎一家还是得到了邀请。 可是那柴白氏此番过来,却是不怀好意的。因为当初她家酒楼开业时,妞妞一口气挑出好几道菜的毛病来,这次她可要报复回去。 柴白氏跟着众女宾来到二楼,怀着十二分挑剔之心坐在酒桌旁。酒宴未开,她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随后就对众人说:“哟,这茶叶可不新鲜——这开茶楼的,怎么能没好茶叶呢?” 秦氏就在旁边的座位上,忍不住白了柴白氏一眼,但是却没说话。 妞妞因为辈份小,坐在另一张桌上。她也听到柴白氏褒贬茶叶了,但是她眼观鼻、鼻观心端端正正地坐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柴白氏暗暗得意,认为自己胜了一局。 可是没想到,旁边却忽然有人搭言,说:“哟,我说柴大嫂,您可别挑拨离间啊——这茶叶是我们茶行供的,这茶叶确实是去年的,可是今年还不到摘新茶的时候,这新鲜不新鲜可从哪说起啊?” 原来,说话之人正是梁州郑记茶行的老板娘。 柴白氏一窘,她本想给茶楼挑毛病,却不想得罪了郑记茶行。 秦氏忍不住想笑,她早就知道郑记的老板娘会说话,所以刚才她故意什么都没说。她假意从中劝和道:“郑嫂子别生气,我大嫂不懂行,不知道新茶旧茶是怎么分的。想来只是这杯茶不合她口味罢了,我叫人给她换过就是——反正这是茶楼嘛,还能少了茶水喝?” 秦氏叫小翠换茶。 小翠早就按妞妞的吩咐准备好了。她向旁边一招手,小伙计推了一辆餐车上来。这种能推着走的餐车,是妞妞设计、胡图制作的,在梁州城还是比较新鲜的玩意儿。 PS: 感谢Sonia220朋友的粉红票,么么,多谢支持! 第185章 茶楼的伙计推了辆餐车上来。餐车上摆着几十个精美的青花白瓷罐。罐子里盛的是各种茶叶,还有花朵和药草等。 小翠拿起罐子一一展示给大家看,说:“我们茶楼不仅有红茶、绿茶、白茶、黑茶,还花茶和药茶——白菊花清热明目,玫瑰花润肤养颜,灯心草可以治心烦失眠……” 过年放假的时候,妞妞让兰香和大娃研发出许多花茶、药茶的新品种,今天正好借开业这个机会,把这些新品种推广出来。 妞妞的便宜婆婆夏氏,她今天也在座上。她刚刚得到妞妞送的一颗西洋红宝石,喜欢得不得了;而太平茶楼的鲜花、干花又都是从她那里进来的,所以她此时也站出来帮妞妞说话。夏氏生长在夏家村,对各种鲜花都很熟悉,由她介绍起这些知识典故来,更显得生动有趣。 大家听着介绍不由心动,各自选自己喜欢的茶来品尝。 在品茶的同时,点心上桌。 茶楼里除了甜点心、咸点心之外,还有新开发的奶点心。因为奶牛大花已经产下了小牛犊,它奶水充足。妞妞用大花的奶,研制出了酥酪等奶制品。 本来,大家在忙着品茶的时候,便忘了柴白氏刚才的鲁莽之言。 可是柴白氏却不甘心,她想再褒贬一下茶楼的点心。她指着面前的一碗酥酪,不屑地说:“这点心叫啥,样子怪怪的,味道也怪……” 还没等她说完,她旁边便有人说:“柴大嫂,您不喜欢吃我替您吃了吧。”随后那人把柴白氏那碗酥酪端走了。 原来,奶点心在大周朝还是奢侈品,除了某些达官贵人家里偶尔有得吃。普通人根本见不到。今天大家第一次品尝到这种酸甜滑爽的酥酪,嘴里的滋味都还没咂么够呢,谁有空听柴白氏的褒贬? 柴白氏眼看众人吃得欢畅,恨恨地用帕子擦着嘴角的口水——她还一口都没尝到呢好不好! 终于,酒水和正菜上来了。 柴白氏认为自己又找到了机会。她吃了口菜,不屑地说:“这菜的味道,远不如我们家的‘东来顺’味道好。” 别说,这次她这理挑得还真对,因为梁州城数着张大厨的手艺好,东来顺的菜品在梁州确属一流。 可惜的是。仍然没人理会她。因为大家都在想,人家这里是茶楼,又不是酒楼。酒菜好不好有什么关系,茶点好才是正理! 于是,在太平茶楼的开业典礼上,柴白氏完败! 而妞妞和胡图,却彻底打响了他们太平茶楼的名声! 说起来。妞妞和胡图确实是极好的搭档——他们一个是空想家,另一个是实干家;一个善于天马行空的想像,而另一个总能把她的想像变成现实。 渐渐的,茶点休闲成了太平茶楼的新招牌,也成了梁州城的新风尚。太平茶楼的生意,终于走上了正轨。 可是在街对面。“东来顺”酒楼的生意却日见式微。 究其原因,有些复杂。可能是因为赶上荒年,大家的生意都不太好做。来酒楼里喝酒的客人见少;也可能是因为柴会生和张大厨经营不善。 其实,柴大郎和白氏一直在酒楼这边住着,他们一直盯着酒楼的经营。 可是他们越盯着,生意就越不好。 生意越不好,他们就越盯着——哪怕灶上多烧了一条柴。配料多切了一根葱,这两人也要唠叨半天。 这可真苦了张大厨。早些时候他跟林二郎搭伙。何曾受过这个气?他起初还以这亲哥俩是同样的脾气,哪知道差这么远——柴大郎和柴白氏,真不负他们“铁公鸡”和“惹不起”的外号! 于是张大厨渐渐有了二心,他开始寻找新的落脚点。不久之后,他在西城门那边盘下了自己的铺子,他要自立门户,自己经营饭店。于是,他就像当初叛离林二郎一样,最终也叛离了柴会生等人。 酒楼没了厨子还开什么酒楼! 柴大郎不为懊悔,当初就不该同意柴会生买这栋铺子又开什么酒楼。 孙有财也懊恼,因为“东来顺”也有他的一份股! 说起来,当初是白巧莲怂恿孙有财跟柴会生搭档的。白巧莲说,柴会生机灵能干,将来肯定能赚大钱。孙有财还就真信了,不仅投了钱,而且放心地让柴会生去经营。 现在他才醒悟到,那柴会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最终竟然把酒楼开黄了!于是他回家来就看白巧莲不顺眼——这个败家娘们,除了吃穿打扮,屁也不懂! 白巧莲被孙有财挤兑,忙找柴白氏求助;柴白氏则找柴大郎和柴会生父子来问话。 于是,柴大郎一家人召开紧急会议。他们就像当初的林二郎一样,赶紧想办法、找对策,以渡过酒楼被迫关门的危急。 柴大郎想把铺子卖了,索性回乡下去,继续过他小地主的悠闲生活。 柴白氏不同意,她已经在城里站住脚了,可不想再回乡下去。 柴会生也不想回乡下去。他认为,酒楼生意不好是因为不能搭着开客栈,无法留宿醉酒的客人。他鼓动柴大郎去找林二郎,让林二郎把茶楼后院的客栈交给他们经营。 柴大郎认为这根本不可能。因为茶楼的生意已经是胡图和妞妞的了,他们茶楼生意做得好好的,才不会开客栈呢;就算开客栈,也不会让柴会生沾这个光。 柴会生便提议,去跟林二郎借他家葫芦巷的房子,让柴大郎和白氏搬到那边去住。酒楼这边的房子腾出来开个小客栈,虽然小,也能起到留宿客人的作用。 柴大郎和柴白氏不愿离开酒楼,可是看目前这形势,他们也不得走了。 白氏不由感叹,如果自己家的铺子跟林二郎家的铺子对换一下,该多好啊。 听她言,众人皆用看精神病人的目光深看了她一眼,说:“你想得美!” 白氏还认为自己说的有道理,她嘀咕道:“本来就是嘛,只是开个茶楼,又不用多大地方,也没必要闲着那么多房子啊!” 可是—— 林妞妞说了,妞是什么人啊,妞这么有气质,就算是开个茶楼,妞也要开个气派的! 林妞妞对自家辉煌气派的茶楼非常满意,这才符合妞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品味嘛! 她让人在茶楼的大门旁边,放了一把躺椅和一张茶几,茶几上摆了一壶茶水和一盘零食。她就像度假的游客一样,往躺椅上一躺,品着茶水、吃着零食、观观街景、听听八卦——这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嘛。 但是没多久,胡图出来了,把林妞妞从躺椅上拎了起来。 于是,这位高端大气有品味的老板娘,被老板夹在胳膊底下,绑架回茶楼里去了。 “对面柴会生家的酒楼太乱了!”胡图抱怨说,“他那是开酒楼吗?都快赶上群芳楼了!” 原来,柴会生为了拉动生意,容纳了很多陪酒女来陪客人饮酒作乐。每天都有许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在酒楼里进进出出,酒楼里歌舞笑闹、热闹非凡,真快赶上群芳楼了。 本来嘛,张大厨这一走,酒菜质量就下去了,柴会生当然要用其他的服务来弥补哇。 东来顺酒楼就在太平茶楼对面,妞妞坐在茶楼门口就可以看到酒楼里的很多“热闹”。 但是胡图认为,这些“热闹”对于少年儿童的健康成长是十分不利的,所以他要把妞妞“绑架”回屋里去。 “去跟小花玩会儿。”胡图建议。 小花就是大花的女儿,它是一头漂亮的小牛犊,也是黄色的。汗,此“黄”非彼“黄”也。 妞妞无奈地答应:“好吧。”她去找小花。 其实小花并不好玩儿。它虽然看上去很可爱,但是它太活泼了,它总是试图用它头去顶妞妞——常言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妞妞岂是它的对手? 幸好有杜老三在旁边看着,他是不会让小花顶到妞妞的。 妞妞叹息说:“一定是因为我吃了它妈妈|的奶,所以它对我有意见了!” 杜老三在旁边呵呵笑起来。大花的奶水很充足,每天等小花吃饱后,还能挤一大桶出来,供着茶楼里做奶点心用。 杜老三说,等小花断奶后,大花还能再产几年的奶。到那时候,大花的奶专供茶楼做点心,就可以做更多的点心了。 妞妞说:“我到不着急让大花多产奶——常言说‘物以稀为贵’,奶点心做得少,人们才会抢着来买嘛。” 原来,妞妞自有她的经营理念。 妞妞正跟奶牛母子玩儿着。忽然看到远处柴房旁边,沈丁香正在弯着腰劈柴。 妞妞把手中的草都扔到槽里,随后蹦蹦跳跳地来找沈丁香。“沈姐姐——” 沈丁香一抬头,见是妞妞,笑了笑,说:“大姐儿,来看小花了?” 前些日子在展销会上,沈丁香大出风头,也为茶楼挣了不少银子。但是展销会一结束,她又恢复如常,换回了粗布衣裳,继续默默无闻地在后院里担水劈柴,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妞妞佩服沈丁香这份淡然心境,只有经过大起大落的人,才能这样超脱……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哟! 第186章 闲着没事 沈丁香劈好了柴,把斧头放到一边,她蹲下身子,把细小的碎柴拾到筐子里。 妞妞注意到沈丁香的手——因为整天做粗活,她的一双手上满是皴皱,再不是男人们欣赏的那种“十指尖尖如玉葱”的手了。不过,沈丁香也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欣赏她了。 忽然,妞妞想起一件事,问沈丁香:“沈姐姐,对面的‘东来顺’酒楼里经常有漂亮姐姐进进出出,但是有位个子小小的、喜欢穿绿裙的姐姐显得很特别——她来的次数最多,却又不像是陪客人喝酒的;刚刚我看到她跟我大哥柴会生说话,两人情绪很激动的样子,似乎因为什么事起了争执。” 沈丁香想了想,说:“您说的是如意姑娘吧?” “她是谁,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呢?”妞妞好奇地问。 沈丁香迟疑了一下,说:“大姐儿,我本不该跟您说这些;可是既然您问到了,我还是告诉您吧。那位如意姑娘,姓柳,也是群芳楼的一位姐妹,在‘梁州十二钗’中排名第十……令堂兄柴大少爷,是她的恩客。” “哦?!”妞妞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人们都说柴会生聪明狡诈,虽然整天在灯红酒绿之中,却没有染上吃喝嫖赌的恶习。没想到,这小伙子还是去过群芳楼,而且还有位相好的。 沈丁香对妞妞苦笑,说:“大姐儿,如意是有些痴心妄想的。她跟柴大少爷已经好了两年多了,为了柴大少爷她不肯接别的客人,因此没少挨花老板的打。若不是她歌舞才艺出众,花老板早把她随便卖个人家了。” “她想嫁给我堂哥?”妞妞奇道。 沈丁香点头。又说:“最近她的日子不好过,恐怕也扛不了多久了——若是柴大少爷不能为她赎身,花老板必定会把她卖到别处去。”她又叹息。“最近群芳楼里的老姐妹们,日子都不好过——各地闹水患、蝗灾的多,逃荒的人多了起来,卖儿卖女的也多,群芳楼里又进了不少新人……” 原来,粉头这一行竞争也是很激烈的。 沈丁香尴尬地笑笑,说:“对不起大姐儿,您是好人家的女儿,您不该跟我这种人聊天,也不该听这些不该听的事。” 妞妞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说:“我又不是大家闺秀,没有什么听得听不得的;便是大家闺秀也该了解世情,否则不成了只会吃白饭的傻子?”她又说。“据我所知,那些当红的姑娘们,地位也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花老板还是要哄着她们的。否则她们可能会领一批人出去,傍个地痞匪首,再立一个山头——那样一来。花老板可就尴尬了。” 沈丁香一楞,她没想到林妞妞会知道这些内情。 妞妞一笑,说:“我打听过花老板的发家史,她当初就是这样发起来的。当年著名的‘斧头帮’的帮主,便是她的相好;后来‘斧头帮’末落了,却不知现在是谁在给她撑腰。” 沈丁香说:“‘斧头帮’是完了。但是原来的帮主马奎,在江湖上还是很有地位的——花老板还是倚仗着马帮主的余威。” 妞妞一楞:“哦,斧头帮的帮主还在?” 这可是她没想到的。她以为崔明珍和宋英豪完了。“斧头帮”也就跟着完了。而且她当时也听说,官府也拿了几个在城里闹得比较欢的混混开了刀。没想到,“斧头帮”的帮主却没事,而且在江湖上还有一定的势力。 “斧头帮”不灭,恐怕宋英豪就还有些势力。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妞妞想到这里,面色变了一变。不过她不想让沈丁香发现她的心思。于是她故意开玩笑道:“真是很难想像,当年的花老板也是位绝代佳人呢!” 沈丁香也是一笑,她说:“花老板艺名‘赛春花’,当年确实是位美人。只是现在身材走样罢了。” 妞妞跟着大笑。 笑着笑着,妞妞忽然问道:“沈姐姐是否像如意姑娘一样,有自己喜欢的人呢?” 沈丁香一楞,随后她低了下头,又摇了摇脑袋,说:“我本来是想出家的,可是像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佛门也难容。我还是先自己修行、消消罪孽再说吧。”原来,沈丁香执意要做粗活,是立意苦修的意思。她对今生已没什么希望,便想修成来世。 “可是上次的展销会上,有位从辽河来的药材商,他送了你一块玉佩,对你似乎很倾心的模样。”妞妞说。 沈丁香面上一红,她对那位药材商人还有些印象。那人三四十岁模样,四方大脸、身材魁梧,倒也算是一表人材。她帮他说成交易后,他给的佣金不是铜钱,而是一块精美玉佩,显然他对她印象颇佳,有意深入交往。 但是沈丁香当场就叫大娃把玉佩还给了那人,随后匆忙走开了。 妞妞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大娃特意跑过来问妞妞,那药材商人的做为算不算对沈姑娘不恭敬?妞妞否定了,大娃松了口气,因为他不用让小龙咬人了。 其实妞妞当时好惋惜,那块上等玉佩能卖不少钱呢,不要白不要啊! 这会儿又提起那件事来,沈丁香淡淡地说:“管他是什么心思,我总无心便是了。” 妞妞点点头,表示理解。 沈丁香背起筐子,打算把柴送到灶上去。 忽然,妞妞又问:“沈姐姐,你现在跟群芳楼的人还有联系吗?你对群芳楼现在的情况,好像还是很了解的嘛!” 沈丁香面上的表情一下就僵住了。她嘴角抽搐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忽然,她放下筐子,“扑通”一声,跪在了林妞妞跟前。 这下来得太突然了,妞妞吓了一跳。她忙向旁边一闪,说:“沈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说,你快起来。” 沈丁香却低头跪着却不肯起来。当她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泪流满面,她说:“大姐儿,我对不起您——您好意收留了我,我本该一心向好,可是我却仍然跟群芳楼的人有来往!” 妞妞笑道:“跟故人来往也不算什么罪过啊,你何至于此?” 就在这时,小翠从外面回来了。小翠平常寸步不离妞妞,今天特殊,她去陪招娣逛街了。因为招娣过年就要跟马拴柱结婚了,她要陪招娣置办一些嫁妆用品。 其实招娣和马拴柱年龄也都还小,应该再放几年。但是马拴柱最近在鲁城生意越做越好,有成为年轻富翁的趋势。拴柱家的人怕拴柱在外面有钱后学坏了,想找个人约束着他;而招娣家里的人则怕栓柱有钱后不要招娣了。所以两家决定给他们早点儿结婚,随后让招娣跟着拴柱去鲁城,让招娣把拴柱看紧了。 刚刚小翠陪招娣在银楼订了两件首饰,随后便各自回家了。她回来一进门,就正好看到沈丁香跪在妞妞跟前哭。 小翠一直怀疑沈丁香是狐狸精。她怕沈丁香给妞妞下什么咒,忙快走几步过来,问:“大姐儿,这是怎么了?” 妞妞笑道:“沈姐姐定是有什么为难事吧。”随后她又对沈丁香说,“我累了,我要回房歇会儿,沈姐姐有什么为难事,只管跟小翠说罢。” 随后妞妞走了,把沈丁香交给了小翠。 妞妞回房呆了一会儿,小翠就进来了。 小翠已经跟沈丁香问明了情况,特来回禀给妞妞知道。 原来,就在前几日,群芳里曾经伺候过沈丁香的那个小丫头,名叫小燕的,来找过沈丁香。说是群芳楼里,一位名叫何秋玉的姑娘病得不行了,被花老板扔在柴房里等死。于是沈丁香这几日来,总是趁大家不注意,带着吃食和熬好的汤药出去,到群芳楼探望秋玉姑娘。 妞妞问:“这位秋玉姑娘跟沈姑娘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小翠说:“这位秋玉姑娘,也是‘梁州十二钗’之一,名列第十二,她是沈姑娘要好的姐妹。当时沈姑娘能从群芳楼里逃出来,便是秋玉姑娘暗中帮的忙。只是怕被花老板发现责罚,自从沈姑娘逃出来之后,两人再没有联系过。” 小翠又说:“前两日,我看到沈姑娘买药、熬药了,还以为她自己要吃呢,却原来是给别人熬的。” “哦,原来是这样。”妞妞松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她想带一群人出去‘另立山头’呢!” 原来,妞妞发现沈丁香这几日行为反常,还以她傍上了什么男人,原来是顾念着从前要好的姐妹。其实妞妞对沈丁香也没什么兴趣,不过是闲得没事,才随便打听一下。 可是沈丁香却以为,自己既已从良,在茶楼里做着正当工作,便不该再跟群芳楼的人打交道,带累了茶楼的名声。所以刚才妞妞一问她,她便怕了,忙跪在妞妞面前请罪。 妞妞说:“人不能不讲义气,沈姑娘想照顾秋玉姑娘也是应该的。小翠你告诉沈姑娘,我不责怪她。”说着,妞妞找出十两银子的银票,让小翠拿给沈丁香,让沈丁香给秋玉姑娘多买些上的好药品和滋补品。 小翠拿着银票,却没有立即去办。她迟疑了一下,侧着头打量妞妞,说:“大姐儿,我听了沈姑娘的哭诉之后,也挺同情她和秋玉姑娘的遭遇的……您说,我们没中她的邪吧?” 第187章 增肥是很容易的事 妞妞“噗哧”一乐,对小翠说:“小翠,你把发善心叫做中邪吗?” 小翠尴尬地笑笑。在她看来,发善心就跟中邪一样。因为她是个冷血杀手,她不应该有同情善良这种东西存在。可是现在呢,她竟然知道关心大娃、妞妞的冷暖,还有闲情陪好朋友逛街,难道不是跟中了邪一样吗? 嗨,如果杨总管还不让她离开妞妞,她就真当不成杀手了,因为她已经改变得太多了。 又一日。 林妞妞总是能给自己找到好玩儿的事情,所以她很快忘记沈丁香跟何秋玉的事。 可是这天,沈丁香却忽然来找她,说是要离开一段时间。 林妞妞奇怪,问沈丁香发生什么事了。 沈丁香说:“我用大姐儿给的十两银子,把秋玉赎出来了。” “哦?”林妞妞惊诧地叫了一声。 她惊诧的是——十两银子就能把何秋玉买出来,当初大娃买沈丁香时竟然花了二百两! 特么的,大娃这买卖果然做亏了——十两就能买一支“钗”出来,二百两还不应该把“十二钗”攒齐了? 只见沈丁香垂泪道:“对不起大姐儿,丁香擅自做主用了您的银子……秋玉只想在临死之前,做几天自由身……”又说,“我把她赎出来之后,安置在一家客栈里。” 林妞妞并不在乎那十两银子,她挺同情沈丁香和何秋玉的。她说:“客栈里多乱啊,沈姐姐你可以把你的朋友接到茶楼这里来。你照顾她时方便,若有什么需要,我们也好帮帮你俩。” 沈丁香忙说“不敢”,她生怕给茶楼添了麻烦。 林妞妞却说不麻烦,后院的房子这么多。闲着也是闲着,住客栈不是白花钱吗? 沈丁香当然也明白,还是住在茶楼里好。既然妞妞盛情相邀,她便答应了。但她也说,若秋玉真病得不行了,她会提前带着秋玉走,决不让秋玉“老”在茶楼里,给茶楼添晦气。 看来,这何秋玉病得还真是挺严重的。 稍后,沈丁香在大娃和小翠的帮助下。把何秋玉接了过来。为了方便沈丁香照顾何秋玉,便把何秋玉安置在了沈丁香的屋里。 胡图听说妞妞自做主张,又收留了一位群芳楼的姑娘。他很是不高兴。一来,他不想让妞妞跟这些“贱民”打交道,二来,他不知道那秋玉姑娘得的是什么病,怕会传染给妞妞造成危险。 胡图把妞妞叫到屋里盘问。他坐在炕边。让妞妞站在他跟前。他严肃地审问她:“你这叫怎么回事,左一个沈丁香,右一个何秋玉的?” 妞妞跟胡图嬉皮笑脸地说:“每个强大的男人身后,都有一个强大的后|宫——我这不是想帮你把‘十二钗’攒齐了吗?” “胡说八道!”胡图喝斥她。他一伸手,把她抱起来横在膝上,随后在她的小屁屁上使劲拍了两巴掌。 “啊啊——”妞妞故意夸张地叫道。又求饶说,“大哥饶命——妞下回不敢自作主张了,有什么事都跟你商量!” 胡图感觉妞妞“认罪”态度较好。便把妞妞放开。 胡图终于同意收留何秋玉,但是他不允许妞妞去接近何秋玉。他说:“我是认真的——你若不听我的话,我才不顾你的面子,直接把她们两个都扔到茶楼外面去!” “是,妞遵命!”妞妞煞有介事地回答。 “这还差不多。”胡图对妞妞的态度表示满意。 其实妞妞心里一点儿都不怕胡图。她含着笑。瞪着一双黑葡萄样的眼睛,看着胡图。 胡小哥越长越帅了。他身材挺拔、细腰乍背。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他的面颊温润如玉,但是嘴边开始长出了细小的绒毛。脖子上的喉结微微突起,说话的声音也开始改变。原来,胡小哥开始进入青春期了。 虽然“养成”是一款很趣的游戏,但是放到真正的现实中,看着自己的男人从小屁孩长成半大小子,再长到成年人,却是个很磨人的过程。 本来嘛,青春期应该是用来折磨父母的,什么荷尔蒙失调,什么青春叛逆之类的。 尤其是,她还不能跟他同步长大,她对他一点儿约束力都没有。 自从上次秦氏来茶楼住了几天,胡图便搬到了外屋。他不再跟她睡一个屋,这样一来大家起居到是都方便了。但是妞妞明白,他忽然搬到外屋去住,是因为他长大了,忽然明白有些事要避讳一些。 虽然他俩两小无猜,感情融洽,可是年龄差距毕竟太大。妞妞不知道他们这场近似游戏的婚姻,最后会发展到什么方向。等他和她都真正长大了,他们还愿意把对方看成最贴心的人吗? 他会不会像前世那个“坏男人”一样,对她说——他的宠爱、包容不是爱情,他只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妹妹? 妞妞看看自己的小胖手、小短腿,还有很“太平”的身子,只能轻轻叹口气——其实她早就明白,感情这种事不是努力就有结果。 胡图看妞妞忽然低头叹气,觉得好笑。他伸出修长的双腿,把妞妞夹了起来。他把自己的身体向炕上慢慢倒去,让妞妞越升越高。 “啊哟,啊哟!”妞妞惊慌失措地叫着,赶紧抱住胡图的大腿。 这时胡图忽然一伸手,牢牢抱住了她,把她从腿上倒换到了手里——他就是喜欢这样玩,仗着自己武功高超,把她当个布娃娃耍。他用双手高高托举着她,仰面看着她呵呵地笑。丹凤眼中的笑意能让人醉倒。 “快放我下来!”妞妞抗议,“我不是小宝宝了!” 胡图说:“什么时候我抱不动你了,你再说了算!” “真的?”妞妞眼睛一亮,她说,“增肥是很容易的事啊!” 胡图一笑,手臂一软;妞妞掉下来,砸到了胡图身上。 胡图不许妞妞去探望何秋玉。 不过妞妞还是打听到,原来这位秋玉姑娘得的是妇科病。只是因为医治不及时,拖得严重了,竟然危及到了性命。 在这个时代,妇女地位低下,而学医的人却大多是男人,专修妇科的人很少。至于像秋玉这样身份的人,一般的大夫还不愿给看。她们若是病了,只能自己将就。好便好了,好不了便等死,地位真是比牛马还不如。 幸好沈丁香自幼是学过医的,她便摸索着给秋玉医治。 大娃生性善良,以救人为本份,他根本不在乎何秋玉是什么身份,他只知道人的生命才是最有价值的。于是他借着药铺的优势,也帮助沈丁香寻医问药,寻找医治何秋玉的办法。 还有妞妞,她是知道一些现代卫生常识的。她假托是从秦氏等人那里听说过一些妇女保健的办法,教给沈丁香一些清洗、消毒的方法,让沈丁香用来医治秋玉姑娘。当然了,她不能去沈丁香房中,也不能跟沈丁香说话,只能通过大娃转告。 常言说,“三个臭皮匹,顶个诸葛亮”。这三人在一起瞎琢磨,还真找到了良方。过了有个把月,他们竟然真把何秋玉治好了。 这可等同于一个奇迹。因为何秋玉从群芳楼里出来的时候,本是抱着等死的念头的,不想竟然活了过来。 何秋玉康复之后,特来给妞妞和胡图请安。 何秋玉把自己的身契呈上,表示愿意终身为奴为婢,以报答他们收留救治之恩。 胡图却不屑于要,他让小翠把身契还给何秋玉,说:“何姑娘只需感激沈姑娘便是,是她照顾医治的你。” 沈丁香看胡图这意思,是不打算收留何秋玉的。她忙上前一步,说:“胡老板您可知道,‘梁州十二钗’并非全凭外貌当选,我们姐妹十二个,每人都有自己出众的技艺。” 胡图一窘,对他这种青春期少年来说,讨论与“色|情行业”有关的话题实在太敏感,是很容易让他想入非非的。 妞妞却好奇地问道:“你们都有什么技艺?” 沈丁香说:“多数人自然是歌舞琴艺,但也有人是诗书棋画。至于秋玉妹妹,她最擅长的则茶艺。” “茶艺?” 胡图和妞妞眼前一亮。他们本是开茶楼的,却一直没有招募到会茶艺的师傅。他们平时给客人提供的茶水,就是茶楼伙计随便冲泡的。这使得那些高级茶叶,以及那些漂亮的花草茶,都显不出应有的美丽韵味来,实在无异于焚琴煮鹤。 妞妞说:“秋玉姐姐可否为我们表演一下茶艺?” 何秋玉点头,说:“乐意之至。” 稍后,众人来到茶楼的二楼。 二楼这里楼高清静,四壁绘蓝色蔓草花纹,窗户挂轻纱软幛,装修格调清雅,正适合表演茶艺。 伙计们帮着何秋玉布置桌椅,选取合适的用具。幸好茶楼里虽无茶艺表演,茶具却很齐全。 一切安排好后,何秋玉也换过了衣服,净过了手。随后就见她取火候汤,开始表演茶艺…… 何秋玉穿着一身蓝印花布的裤褂,头上包着头巾,不施脂粉,一派素颜天成。她一双素手修长白皙,轻巧灵活地操动茶夹茶匙,温壶洗杯、候汤点茶,动作一气呵成。茶还未喝到口,这烹茶的过程之美却已经打动了人心。只见那一片片本已是枯叶的茶叶,被温润的清水唤醒,一点点绽放开来,就好像它们重沐春雨的温柔,重回了枝上的清翠…… 第188章 胡小哥劝架 不久,茶香味在大厅里一点点氤氲开来,虽清淡,却泌人心脾。 妞妞不由心生感慨。这茶与水的相逢,恰似前世与今生的相聚,那诉不尽的回忆与思念,尽集于这一盏清茶之中。若故人相逢,正该是一盏清茶相对,何须浓酒? 不多时,一盏盏清亮温香的茶汤奉献到各人面前。 众人捧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皆频频点头,表示赞赏。 这时,沈丁香立在旁边忽然开口唱道:“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原来,沈丁香擅歌,她此时唱的正是唐朝诗人卢仝的《七碗茶诗》。只听她嗓音清越,低回婉转。一曲唱罢,尚有余音绕梁之感。 众人不禁拍掌叫好,既为茶,也为歌。 妞妞和胡图交换了一下眼色,点点头。他们都在想,这“十二钗”果然个个都是才色俱佳的奇女子。 说来也是,“梁州十二钗”毕竟是从梁州城的脂粉队伍中选拔出来的翘楚,自然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梁州十二钗”是前年选出来的,分布在梁州各大著名的伎馆歌坊之中,一般的歌坊也只有一两“支”而已。只有群芳楼最厉害,它独得“六钗”。也许正因为数量多,花老板竟然不珍惜,任其中两“支”流落到了太平茶楼,便宜了妞妞和胡图。 每天午睡后醒来,头脑昏昏沉沉之际,来到这太平茶楼,喝一清茶、听一曲雅歌,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这,便是太平茶楼引领的午后休闲新时尚。 在太平茶楼表演茶艺和歌艺的。正是何秋玉和沈丁香两人。但是这她们现在的表演却与从前在群芳楼时不同,两人铅华尽洗,素衣素颜,只凭自己的真才实艺打动客人。 但正是这种清雅,打动了两位青年才俊,他们对于太平茶楼的新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刘静安和黎念恩。 某日,刘静安和黎念恩偶然来到茶楼——汗,其实并不是偶然。是妞妞和胡图特意邀请他们来的——当他们看了何秋玉和沈丁香的表演之后,大为赞赏。 于是,后来某次梁州书院的学子们聚会时。刘静安便怂恿大家去太平茶楼。他说那里的东西好吃,格调又高雅,比之闹哄哄的酒楼,更符合诸位师兄师弟们的文人身份。 其实,刘静安是故意给茶楼做广告的。要知道。刘静安同学本来也是一位商业天才,当年还曾想跟胡图和马拴柱合伙经营木雕生意呢,只是后来被徐夫人打击得没冒出头来罢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在刘静安和黎念恩的大力推广下,太平茶楼成了梁州的文化沙龙。时常有文人雅士汇聚在此。谈诗做画,畅想人生。 于是太平茶楼的档次又上了一个台阶。它名声远播,即便是从京城来的人也会慕名前来一坐。 花老板听说何秋玉和沈丁香二人。帮太平茶楼拉动了生意,不由恨得牙痒痒——本来是当垃圾丢出去的两个人,怎么到了太平茶楼就变成摇钱树了呢?她只能安慰自己,反正老“十二钗”已经过气,明年春天将选出新的“十二钗”来。她又有新的摇钱树了。 可是让花老板着恼的是,新钗还没选出来。她仅余的四钗,又飞了一“支”! 这回,可没让太平茶楼捡到便宜,而是让东来顺酒楼的柴会生捡了便宜——那柳如意姑娘,跟着柴会生私奔了! 其实赛春花不是不知道,柳如意跟柴会生相好。但是柴会生的酒楼跟她一直有合作,简直就是她“群芳楼”的一个分号;而且柳如意姑娘还在帮赛春花训练新的歌姬,所以赛春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来,柳如意跟柴会生似乎有了矛盾,那赛春花便劝柳如意,柴会生这样的人家是不会让她进门的。那柳如意似乎也有些回心转意,赛春花便大意了。 忽然这天,伺候柳如意的小丫头来找赛春花,说如意姑娘不见了。 赛春花到柳如意房中一看,不仅人不见了,柳如意私藏的衣裳首饰也都不见了,显然是卷着东西跑了。 赛春花不用想也知道是这怎么回事。于是她带着人,怒气冲冲地来到东来顺找柴会生。 恰巧柴大郎和柴白氏发现柴会生失踪了,正在着急。 双方遇到一起,一下就起了冲突。赛春花指责柴会生拐带,柴白氏则大骂群芳楼的婊|子勾引了她宝贝儿子。两个女人都是母老虎,说着说着急了眼,撸袖子在大街上互相抓挠起来。 柴白氏是个肉墩,有股子蛮力;那赛春花长得又高又胖,也是女人中的武将军。 两只母老虎打在一起,别人还不敢上前劝。因为如果有男人一上手,群芳楼的打手们就要上手,那就成打群架了。 终于,赛春花仗着体形上的优势占了上风。柴白氏吃了亏,被赛春花摁到地上打。 柴大郎看不了老婆挨打,他上前阻拦赛春花。 群芳楼的打手们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要有男人掺和进来,他们就能动手。于是他们拿着砍刀、木棒就冲了上来,要把“东来顺”给砸了。 林二郎就在对面的太平茶楼里,他哪能看着亲哥哥吃亏。他一边派伙计去报警,一边上前去帮柴大郎。 可是林二郎本性老实,别看他长得魁梧,其实从小没跟人打过架。他小的时候,就会跟在郭凤春和孙有财身后瞎混。 所以林二郎这一上前,肯定要吃亏。 幸好,他有个好女婿,胡图。 林二郎刚往街上一走,胡图就拦住了林二郎:“爹,您别过去,让我来——” 胡图说着话,已经来到街上。他跳到那群打手当中,抢过一个人的木棒当街舞动起来,随后一股强大的气场从他周围散发开来。 那群打手就觉得气血上涌,胸膛里翻腾得难受,面前似乎有一道炽热的火焰阻挡着,让他们无法上前。随后忽然感到一股热浪扑天盖地袭来,这些人再也站不住,纷纷向后倒退,退出去有十多步之远。 而另一边,赛春花也不知自己被什么力量拽起,她的手松开了柴白氏,人则向后退了几出去。她踉跄几步,拼命稳住身形,这才没有当街摔倒。 赛春花抬眼向前望去,只见胡图离她和她的人有五六丈的距离。换句话说,胡图根本没动到她和她的打手们分毫,就把他们全打退了。 赛春花和她的打手们惊恐不已。这是什么样功夫,世间真有这种功夫吗? 街上围观的人们也都看呆了——他们没少看见人们打架,不过都是拳来脚往而已,他们从没见过胡图这种神乎其神的功力。 妞妞站在旁边也正暗自惊诧。她知道她的小图图天天都在练功,但是她不知道她的小图图练得是什么功,又练到了什么境界。只见他在那里一站,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威风凛禀有如天神临凡。这还是他的小图图吗,怎么他看上去这样陌生呢? 这时,胡图抱拳拱手,对赛春花说:“花老板,你们两家的事情,刚才我在旁边听了一二。在下以为,现在还是赶紧找人要紧;人没有找到,也不好推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邻居街坊的住着,互相留个情面,等找到人之后,你们再解决问题——您看如何?” 赛春花点头。因为胡图说得在理。其实就算不在理,胡图的拳头也代表着真理,她哪敢反对?于是赛春花悻悻地带着她的人走了。 这边柴大郎扶起了柴白氏。柴白氏这次可真是吃了大亏,平生第一次遇到了对手。她抱着柴大郎的胳膊大哭。一来是觉得委屈;二来因为儿子不见了,她心里着急。 柴大郎搀着柴白氏,一瘸一拐地回了酒楼。 这时秦氏已得到消息,她忙赶了过来。林二郎和柴大郎毕竟是亲兄弟,虽然以往两家因为一些事情闹得不愉快,但是现在柴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柴会生突然不见了,林二郎和秦氏可不能坐视不理。 林二郎和秦氏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柴会生真是有计划出逃。人们在他枕下发现留书一封。但是信上没说他要跟如意私奔,只说他要出去闯荡几年,发了财再回来。他不仅收拾了行礼,而且还把柜台上的现钱都拿走了,约有百十来两的样子。 柴白氏哭着大骂:“这个小兔崽子,可是坑了老娘了!” 二郎说:“大嫂先别哭,咱们还是先找人吧——只要能把人找回去,其他事都好解决。” 于是林二郎带着胡图,另外还请动了孙有财和他的伙计们,大家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出城去找人。 众人出去了一整天,出城跑了七八十里,却没找到那两人的任何踪迹。 傍晚快关城门的时候,众人垂头丧气地回来。 柴大郎夫妻非常失望。众人也没办法,只能尽力安慰他们,说柴会生一向机灵,就算在外面也吃不了亏。 柴大郎夫妻没有办法,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189章 妹妹这种生物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外人都走了,林二郎和秦氏却留了下来。他们要给柴大郎夫妻安排晚饭,尽量多陪陪那夫妻二人,给他们些安慰。 秦氏让胡图带着妞妞先回去。说起来,妞妞也跟着秦氏在柴家待了一整天了,早就乏得慌了。 胡图背着妞妞回到茶楼。 小翠一直给胡图和妞妞留着晚饭,看他们回来了,忙把锅里热着的饭菜摆上桌。 小翠今天早晨也看到胡图发飙了。焚焱功,她只听说过这种武功,却从来没见过。没想到胡图练成了,而且功力这么吓人。以胡图现在的功力,就算杨总管在这里,恐怕也不容易应对。 小翠一边给胡图和妞妞布饭,一边偷偷打量他二人。只见他们还跟从前一样——妞妞吃饭的时候,是她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她正畅快地跟她碗里的饭菜“战斗”着;胡图则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留神妞妞用饭的情况,帮她挟菜,或者限制她不要吃太多的肉,免得又存了食。 胡图留意到小翠打量他了,他抬起丹凤眼,瞥了小翠一眼,问:“你们吃了吗?” 小翠回答:“不知道您和大姐儿回不回这边吃晚饭,我们便先吃过了。” 茶楼里没那么多规矩,而且还有沈姑娘、何姑娘以及其他的伙计们。所以晚饭做好后,小翠和大娃便跟着大家一起先吃了。 这本是很平常的,但不知为何,小翠今天心里有种忐忑的感觉。她假意说:“我去给大姐儿和姑爷烧洗澡水。”随后便匆忙退下了。 妞妞停住筷子,看了看像小兔子一样逃掉的小翠,不由咧嘴笑了一笑。 “怎么了,笑什么呢?”胡图问妞妞。 “图图你今天打架的时候,模样好吓人——大家都好怕你呢!”妞妞说。 “我哪里打架了?我连他们一根汗毛都没碰到呢!”胡图严正声明。他已经跟妞妞学会怎么狡辩了。他又煞有介事地问妞妞,“你也害怕吗?” 妞妞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说:“图图,我不知道你的武功这么好。”又说,“你有这么好的功夫,真应该成就一番大事业;像现在这样做个小商人,实在太委屈你的才华了。” 胡图反问:“你认为我该做什么样的大事业?”又玩笑道,“你是不是期望为夫我,去成就什么功名,给你挣个一品夫人的名分来?” 胡图本是在跟妞妞玩笑。但是“为夫”两个字一出口,他自己便觉得羞窘,脸先红了半边。 妞妞没看到胡图害羞。因为她也觉得羞窘。她垂下头,忸怩说道:“我才不稀罕那个呢!”又说,“现在这样就挺好——日子过得悠闲,还不嫌闷得慌,还能整天琢磨做什么好吃的。” 汗。原来她不仅是一个吃货,还是个懒货。整天闲着不用做事,还能研究做什么好吃的,这就是她幸福的生活。 胡图默默地笑了。其实,他每天刻苦练功,并没有什么的远大志向。他就是想保护好她。 他以为自己只要成为第一高手,不管是机关营的杨总管,还是其他什么人。便都不能威胁到妞妞的安全。 昨天他刚刚突破了焚炎功的第七重,今天就迫不及待地展示了出来。他要向杨总管等人示威——谁也别想惹到他,他的实力远比他们想像的厉害。 “你偷着笑什么?”妞妞捅捅胡图。 胡图说:“没笑什么。”他身子往椅子上一靠,以手支颐,懒洋洋地端详着妞妞。说:“我啊,也是什么都不想做。就想看着你慢慢地长大……” 妞妞“咯咯”地笑了,她说:“那你可要好有耐心、好有耐心才行啊!”因为等她长大,可是个很漫长的过程呢! 妞妞总是在想,她跟胡图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是顺理成章地圆房成为真正的夫妻;还是向对方说抱歉,那种宽容、宠爱不是爱情。 她看看自己手掌上的红痣,不由想——是不是应该去刘静安的书房,拿那套“古籍”再预测下命运? 这天,妞妞来到忠义侯给徐夫人请安。 妞妞在忠义侯府里,那是来去自如,跟她回到娘家差不多。 忠义侯府的下人们也都知道,她是兰香姑娘的亲戚,而且徐夫人和小侯爷也都宠爱、纵容她,所以大家都敬着她。 给徐夫人请过安之后,妞妞便撒开腿,到处跑着玩儿去了。徐夫人和兰香也不管她,反正她身边还有小翠跟着呢。 妞妞带着小翠在前院跑了会儿,便转去刘静安书房的院子了。当然了,她是不会在小翠面展示她的预测能力的。她的打算是,把古籍偷出来,回家之后再偷偷地做预测。 刘静安在京城读书,书房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人。院子的景致跟几年前一样,只不过院中的几棵树木长得更粗些而已。 但是妞妞也长“粗”了,她竟然没办法从门缝里钻过去了! “哦,哦,不会这样吧!”妞妞侧着身子,左右两边换着个儿地试了试,可是哪边都不行。 小翠忙在旁边拦住她,说:“大姐儿别钻了,等会卡到门缝里就麻烦了!” “好吧。”妞妞无奈,终于放弃了门缝。“可是,我一定要进到安哥哥的房里去!”她说。 小翠向旁边看了看,有扇窗户是开着的。于是她走过去,把窗户打开,说:“大姐儿,我们从窗户跳进去行吗?” “当然行!”妞妞兴奋地跑过来。不过她试了试,以她肥胖笨拙的身体根本爬不到窗台上去。她失望地叫道,“这可怎么好?” 小翠身体很灵巧,她不用轻功也能爬上窗台。她说:“大姐儿,我先跳到屋子里去,帮你找只凳子出来。” 说着,小翠从窗户跳进了屋子,随后设法弄了一只凳子出来。 妞妞踩着凳子,终于爬上了窗台。 小翠让妞妞等着,她再找张椅子来,让妞妞踩着椅子跳到屋里去。 妞妞正坐在窗台上等着,忽然院门一响,先后走进来三个人——他们是刘静安、黎念慈和黎念恩。 妞妞好诧异,她以为刘静安还在京城,所以她才放心大胆地跑到他院子里来偷东西。 她不知道的是,刘静安和黎念恩临时放了假。这哥俩刚从京城回来,先是到了城守府,随后带了黎念慈一起过忠义侯府这边来。 这三人刚给徐夫人请了安,随后一同到刘静安的院子里来玩儿。哪知刚进院子,一眼就看到坐在窗台上的妞妞。 这回,妞妞被人家逮了个现行,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她尴尬地冲他们挥挥手,说:“你们好——” 刘静安看到妞妞,哭笑不得地问:“太平,你在干什么啊?” 他知道妞妞时常会跑到他屋里捣乱,所以此时看到林妞妞一副准备破窗而入的架势,他一点儿都不感到吃惊。 但是他不知道她会跟他捣什么乱,上次可是把他书架里的书都翻出来了,害得他收拾了半天! 可是不管捣什么乱,他也拿她没办法。因为她是他可爱的小妹妹,而妹妹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小时候会尿你一身,长大了总是弄乱你的东西,可是不管她各种捣乱,你却仍然宠爱着她。 但是黎念慈对妞妞却没有什么好感,她指着妞妞叫道:“你这个贼,竟然偷到这里来了!” 林妞妞冲黎念慈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我才不是贼呢!” “不是贼为什么要跳窗,为什么不走门?”黎念慈质问道。 林妞妞一本正经地分辩道:“我原来一直是走门的,可是现在门缝窄了,我钻不过去了!” 刘静安和黎念恩在旁边听着,“噗哧”一声全笑了。尤其是黎念恩,上次他是故意把妞妞锁在房里的。他知道,只要门缝一窄,妞妞就钻不过去了。 黎念恩幸灾乐祸地笑着走过来,对妞妞说:“上次你说门缝好大,这回是不是要说窗户好高?” 林妞妞冲黎念恩皱皱鼻子,她才不要理他呢!她娇滴滴地冲刘静安伸出胳膊,说:“安哥哥抱——让我下去,给我开门。” 刘静安立即被林妞妞娇嗲的声音“秒杀”了。他非常听话地走过来,张开胳膊抱住妞妞,随后很吃力地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她可不是从前那个会变“愤怒的小鸟”的小宝宝了,他都快抱不动她了。 黎念慈站在旁边,看到刘静安对林妞妞这般宠爱,不由醋意大生。她怂恿刘静安道:“表哥你要教训她——打她一顿,让她下次不敢再来你房中捣乱。” 林妞妞躲在刘静安旁边,冲黎念慈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说:“慈姑娘,你还不是安哥哥的媳妇呢,这里你说了不算!” “你——”黎念慈又羞又气。 其实按规矩来说,黎念慈和刘静安已经定了婚,便不该随便见面的。但是因为两家是亲戚,又是邻居,刘静安又经常跟黎念恩在一起,所以她和刘静安遇到一起的时候还是很多的。 刘静安笑着劝黎念慈,说:“慈妹妹,别跟太平斗嘴——她那一张嘴有多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嘴里虽说林妞妞“刁”,可是语气里却分明是爱护和纵容。 第190章 “你是老有所为” 很明显,刘静安对林妞妞的态度,是无原则的宠爱和纵容。 黎念慈气坏了,她“哼”了一声,随后一甩帕子,转身走了。 刘静安尴尬地立在原地,进退不是。 林妞妞则笑嘻嘻地说:“安哥哥,快去追啊——慈姑娘生你的气了呢!” 刘静安哭笑不得,说:“分明是你气到了她,却说是我让她生气?” 林妞妞振振有词地说:“女人生气,多半是跟男人有关的——当然是你的错,需要你来哄啊!” 刘静安瞥了一眼旁边的黎念恩,无奈地摇摇头——他不能当着人家哥哥的面,表示自己对黎念慈不在乎,于是转身去追黎念慈。 “安哥哥,把钥匙放下!”林妞妞提醒。 刘静安乖乖地从荷包里摸出钥匙来,交给林妞妞,随后去追黎念慈了。 林妞妞拿到了钥匙,真是得意之极。 可是忽然,钥匙她从手里一下飞走了。 原来是黎念恩——他忽然一伸手,把钥匙从妞妞手里抢跑了。 “你干嘛?”林妞妞生气地冲黎念恩瞪眼睛。 黎念恩拿着钥匙,对林妞妞晃了晃,说:“你这个小妞妞啊,从小就难斗;现在长大了,更是要成精了!” 林妞妞知道,钥匙既然被黎念恩抢走了,想要回来就有难度了。索性她也不着急要,她双手一叉腰,反唇相讥道:“小夫子,你小时候就是少年老成,现在更是老——” 妞妞说了个“老”字,故意打住不往下说了。 黎念恩警惕地问:“‘老’什么?” “老有所为啊!”林妞妞回答。 “胡说八道,我老吗?”黎念恩喝斥道。 林妞妞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在我们梁州话里,‘老’是一直的意思。‘老’有所为。就是说你一直都很有作为啊!” 黎念恩哭笑不得。他说:“你别乱解释了,不懂成语就不要乱用!”他又高举着钥匙,对妞妞说,“你还想要不要钥匙了?” 林妞妞抱着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说:“你又不会痛快地给人家,肯定是有什么条件的。有什么条件你就说吧?” 黎念恩笑了,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把钥匙给你。” “哦?”林妞妞斜了黎念恩一眼,奇怪地问。“什么问题?” 黎念恩没有立即说。他拿着钥匙搔了搔鬓角,沉吟了一下,说:“你们茶楼里的秋玉姑娘。她最近好不好?” “哦?!”林妞妞夸张叫了一声,随后她好奇地上下打量了黎念恩一番——这个“小夫子”,莫非是看上她家的秋玉姑娘了? 难怪他一有空就去太平茶楼捧场——不是叫朋友小聚,便是一个人去品茶——还以为他有多风雅,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是。黎念恩身边已经有三名侍妾了。其中两位是他母亲南夫人亲自安排的,一位是他在京城读书时自己看上的。难道他还想纳第四位?这可好,他的女人都够一桌麻将了。可是将来娶了正妻怎么办,难道要后宅的五个女人打“替风”的? 林妞妞越想越可乐……不对,应该是可气、可恼! 她对黎念恩说:“小夫子,你做事不地道哦——难道你想撬我的墙角?你应该知道。秋玉姑娘可是我们茶楼的摇钱树,她不仅给我们招徕了很多客人,还教给我们的伙计怎么辨茶、泡茶——我们茶楼可是离不开她啊!” 黎念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他说:“太平妹妹,我会补偿你的。” “扑——”林妞妞鼓着腮帮子,夸张地喷了一口气。 这是她的新花样。她不再用“不不不”表示不满了,换成“扑”地喊声倒彩。 妞妞听黎念恩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觉得他的表意有问题!就好像是负心汉对痴情女常说的台词! 妞妞忙一抬手。对黎念恩说:“且住,我不会让你做对不起我的事的——你别想把人从我这里撬走!” 黎念恩自然不甘心。他说:“太平妹妹,你也要为秋玉姑娘的终身着想啊,你不能挡着她从良的路啊!” 林妞妞反驳道:“喂,你这话叫怎么说的?她现在跟着我,就已经是从良了——我们是茶楼,不是群芳楼!” 黎念恩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忙道歉,说:“对对对,我说错话了。”又说,“我是说,秋玉姑娘未必愿意这样过一辈子,也许她想给自己找个归宿呢?” 林妞妞一楞。她忽然明白,黎念恩经常往茶楼里跑,说不定跟何秋玉眉来眼去已经勾搭上了。如果她从中作梗,说不定会像赛春花那样,等人家一私奔,自己则闹个鸡飞蛋打、人财两空。尤其是她根本没跟何秋玉签“用工合同”,甚至连何秋玉的身契都没要。因为她觉得,自己对何秋玉有收留、救助之恩,那何秋玉必定会真诚回报。 如今看来,以后要吸引教训了——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该签的合同一定要签好! 林妞妞眼珠一转,对黎念恩说:“小夫子,如果秋玉姑娘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们当然不会阻挠。可是茶楼的损失,你也必须要顾及到。” 黎念恩迅速说道:“我愿意补偿茶楼一千两银子。” 林妞妞惊呆了。她嘴巴大张着,都能吞下一只鸡蛋了。 一千两啊,妞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林妞妞眨眨眼,反应过来,说:“成交!”不过她又说,“但前提是我要先去问问秋玉姑娘,看她是否愿意?她若不愿意,我不能私自把她卖了!” 黎念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看来他很有自信,相信何秋玉一定会答应他。随后他笑着把钥匙还给了林妞妞,转身走了。 所有的外人都走了,而且还拿到了钥匙——林妞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今天的运气这么好。 尤其让她惊喜的是,这串钥匙上不仅有门上锁的,还有开刘静安那只书箱的——她都不用想办法撬锁了! 林妞妞让小翠帮她把着门,她则跑到刘静安卧室里,顺利地找到了古籍。随后她用个包袱皮一兜,抱着古籍就回家了。 她早就想好了,如果有人看到她拎着东西盘问她,她就说跟刘静安找几本书看,肯定能搪塞过去。 但是她从忠义侯府一路走出来,竟然没有任何人盘问她,连多瞅她一眼的人都没有——原来,她在忠义侯也是“平趟”,根本没人敢惹。 林妞妞抱着古籍回了家,她回到自己房中,把门一闩。随后上了炕,把包袱皮打开,把古籍抱在怀里。 “亲爱的水晶球,我要知道——” 妞妞本来想说,她想知道她跟胡图的婚姻,将来是不是很幸福。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出口来。 于是她含混说道:“我要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给我看看未来……最后怎么样了!” 说时迟那时快,妞妞的手掌上忽然腾起了一团红光,红光之中出现了清晰的影像。 妞妞凑近了仔细观看。 她先是看到一个山洞似的建筑,好像是个避难所之类的地方。随后看到这里聚集着有许多人,大家都抬着头向前,似乎在聚精会神地看什么。 妞妞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空地上,是三维投影的立体影像,同时还有音乐和解说声——原来,那是未来的立体电视,大家正在看电视里播放的什么重要的新闻。 就听新闻播报员在说:“今天是2999年12月21日,联合国大会正式通过一项决议,允许‘意识投射到机器技术’的开发和应用。不久之后,第一批拥有机器人身体的‘新新人类’将正式出现。至于这项技术将给人类社会带来什么惊人的改变,请听著名科学家,也就是‘意识投射’领域的顶级专家,安清远先生给大家做介绍——” 镜头切换,一位三十多岁的年青人出现在大家面前。他也是三维立体影像。不过影像很清晰,他那俊朗的面庞、深邃的双眸、坚毅的双唇,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妞妞看到这男人,一下就惊住了。她认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那个让她穿越的“坏男人”啊!她不会认错人,因为她曾经暗恋过他,她曾经对那双深邃的眼眸特别着迷。就算是现在,当她猛地看到这双眼睛,还会有“心跳失常”的感觉呢! 不过,她分明记得自己生活在二十一世纪。 她可是不明白了,这个“坏男人”安清远,怎么可能从2012年一直活到了2999年,而且一点儿都不显老呢?难道他成精了,他变成千年老妖了? 而且她还记得,“意识投射到机器”这项技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就通过了。怎么可能又拖延了近千年,到2999年年底才通过? 这时,就看到一位记者在采访安清远:“安博士,请您给大家通俗地介绍一下意识投射技术的含义。” “好的。”安清远答应着,随后他面向观众,又说,“现在的机器人技术已经很成熟,它们从外观到动作都可以模仿人类。但是它们没有人类的感情,也不能独立思维,这是因为它们没有灵魂。意识投射技术,等于把人类肉体上的灵魂转移到机器人身上,赋予给机器人以人类的灵魂……” 第191章 未来的终极 “那么对于人类来说,这项技术有什么利益?”记者对安清远提问。 安清远说:“利益当然是惊人的——我们人类终于抛开了脆弱的肉体,拥有了机器的金刚不坏之身……” “这真是太惊人了!”记者夸张地叫道,他说,“难怪这项技术在联合国讨论了这么久,肯定有很多人一开始根本接受不了。” “正是这样,开始的时候有很多人持反对意见,但是环境的恶化让我们不得不做出选择。”安清远对着观众侃侃而谈,“达尔文的进化论说过‘适者生存’的理论。后人把进化论作出补充,叫做‘善于改变者生存’。现在就是我们做出改变的时刻,只有我们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在这个星球上生存下去。” 记者点头表示同意,又问:“安先生,如果我们拥有了机器人的金刚不坏之身,是不是就不会再害怕恶劣的环境了?不管是有毒的雾霾,还是可怕的紫外线,都不能再伤害我们。我们可以想像一下,我们终于可以像我们的祖先一样,行走在地球的表面,可以把被我们祖先搞坏的环境一一恢复过来?” “完全有这个可能!”安清远说,又说,“我们还可以想像,如果我们的身体是机器的,那么当身体器官有损坏的时候可以很容易进行更换。这就意味着我们可能不会衰老,甚至从某种意义说,我们实现了永生的梦想。” “哦,天那——我们终于实现了人类终极的梦想,得到永生!”记者再次夸张地惊叫。 记者的面部表情有些假。因为他肯定事先准备过资料,已经了解过这方面的内容。不过他还是很尽职地表演着,激动地说着:“这确实是一项惊人的技术。试想一下,秦始皇求长生不老药。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哪一个不是反应着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对永生的渴望?想不到,永生的梦想终于在2999年实现了,这真是一个划时代的时刻!” 安清远在旁边配合地点着头,不过他的表情却显得很淡定。 记者发表完激动的演说,他又找回自己的角色,继续理性地提问:“但是安先生,我还有些疑问——随着可以永生的‘新新人类’的出现,我们是不是也会面临新的道德伦理上的问题?比如说,既然人类是永生的。那我们还可以继续生育吗?如果不允许生育,那么爱情、亲情之类的情感是不是会消失?” 安清远笑了一笑,似乎记者的问题有些可笑。他都不应该给予回答。不过他还是很耐心回答道:“当然了,这些问题有待我们继续讨论和解决。不过,如果我们不能勇敢地迈出这一步,我们面临的就是种族绝灭的危险。”他又补充说,“其实我关心的不是这些道德和伦理的问题。这些问题自然有社会学家、政治家、哲学家和法学家来研究。我期望的是,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超级英雄们,可以帮我们改造地球的环境,或者是进行外太空的探索,帮我们发现新的栖息地。” “你提到了超级英雄——”记者重点提示,又说。“第一批成为‘新新人类’的志愿者们,必定会成为‘超级英雄’式的人物。那么其他人呢,普通人有没有可能也进行‘意识投射’。成为永生的‘新新人类’?” “这个——”安清远被记者暴风雨般的提问,挤兑得喘不过气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因为是实验阶段,当然要有第一批志愿者。来冒险做这个实验。等到实验成熟了,也许会有大批的人选择放弃自己的肉身。换上一具金刚不坏之身。”他又含混地说,“我们是自由民主的世界,当然要依照个人的意愿来进行,要不要做这种大规模的意识投射,也要由民众来决定。” 记者笑道:“也许那时候会做一个全民公投来决定吧?” 安清远耸耸肩,表示不置可否,又或者表明这个问题不是他管辖范围之内。 记者结束了采访。随后镜头切换,记者对着电视观众说:“如果问我个人的意见,我期待自己能成为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超级英雄’,你们呢?” 记者潇洒地用手指向观众,随后镜头停在了这里。 林妞妞手上的水晶球,也在这时候突然消失了。 林妞妞楞楞地看着前方,久久回不过神来。好半天,她甩了甩脑袋,这才清醒过来。 她既觉得不可以思议,又觉得无奈。因为她现在生活的年代,大概是公元十五世纪左右,距2999年不是普通的遥远。 她只是想看看她和胡图最后是什么样的;可是她刚刚看到的,竟然是2999年发生的事!2999年,关她底事啊!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妞妞回想。 她想起,刚才她好像是对水晶球说,她想看看“未来最后是什么样的”……于是,“水晶球”就把她一竿子支到2999年去了。 显然,这个“未来”与她和胡图的“未来”没什么关系。 “嗨——” 妞妞无奈地叹气,看2999年的事有什么意思呢? 不就是地球环境持续恶化中,所以人类最终放弃了不能适应恶劣环境的血肉之躯,随后都变成了机器人吗! 想到这里,妞妞忽然一惊。刚刚她说到了“未来的最后”——难道说,2999年就是“未来”的最后,是“未来”的终极? 可是,时间不是一条无限的延长线吗,怎么未来也有“最后”、也有终极、也有end吗? 妞妞皱眉深思。隐隐之中,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觉得,2999年恐怕不是时间的终结,而是人类的末日。因为人类在那一年决定,放弃自己做为生物体的个性,把自己变成机器人。也就是说,人类在彻底破坏了环境、灭绝了一个又一个物种之后,终于把自己这个物种推向了绝灭。 忽然她明白了,她前世为什么坚决反对安清远的“意识投射技术”——她当时肯定是意识到了,这项技术将导致人类物种的终结,其实是一项“灭世”的可怕技术。 “嗨——”妞妞又长叹了一口气。既然人类这个物种最终会灭绝,那么爱情、亲情等存在于人类社会的情感关系,当然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可是,这项技术不是在她的前世,也就是在2012年就被通过了,为什么在2999年又被通过了一次? 而且她前世暗恋的那个人,为什么活了近千岁,在2999年还是当年那个模样? 安清远,他真是个谜一样的人啊。谁知道他那双深邃的双眸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妞妞想,如果她顺着时间线向未来去寻找,也许可以揭开所有的秘密。 但是这时,她的超能力又不起作用了。她只得放弃,暂时把古籍收在自己的箱子里。 “茶与水的相逢,竟是如此奇妙。” 林妞妞饶有兴趣地,看着何秋玉表演茶艺。 妞妞喜欢看那一片片枯叶在水中舞蹈,慢慢变得滋润,就像重获生命一样。 何秋玉把茶盏恭敬地放在林妞妞面前,说:“早听说大姐儿天生聪慧,颇解禅机。还听人说,您三岁就能把高僧辩得说不出话来。想来大姐儿对这茶道的解悟,必定也是与众不同。” 妞妞一笑,说:“秋玉姐姐的这些话,是听黎大少爷说的吧?” 几年前,妞妞和黎念恩等人去逛庙会,遇到了一个老和尚。那老和尚非要她去出家;她却几句话把那老和尚驳得无话可说,最后灰溜溜地走人。这件事,除了黎念恩,再无旁人会告诉何秋玉。 只见何秋玉面上一红,低下了头,表示默认。 妞妞明白了,那何秋玉跟黎念恩二人暗中已有来往,她是再留不住何秋玉了。 妞妞一笑,说:“秋玉姐姐,那黎大少爷跟我说过了,他想纳你为第四房妾室……” 汗,妞妞这话一出口,自己就觉得恶心。那黎念恩当年可是坚决的卫道士,还是扫黄打非的急先锋;可是没想到他现在纳起小妾来,那是一房接着一房! 原来男人的这份假道学,纯粹是想禁锢女人用的,他们在道德上总是双重标准! 何秋玉视线下垂,略带羞惭,说:“大姐儿——秋玉本是一条贱命,多承您和胡老板不弃收留;但是女人总要有个归宿,请原谅秋玉不义……” 妞妞笑了一笑,说:“秋玉姐姐多虑了,我和胡老板没觉得你嫁人是不义。相反,我们很高兴你找到了归宿。” 呸,说违心话真不是妞的擅长。其实妞想说,她真不高兴何秋玉忽然“跳槽”,而且她也不认为给人当第四房妾室是多么美好的归宿! 不过,话还只能这么说。因为她不能既得罪了何秋玉,又得罪了黎念恩。 算了,反正她有黎念恩赔偿的一千两银子,她也不算亏了。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哟! 第192章 敢于发现商机 很快,何秋玉要嫁给城守府公子黎念恩的消息在梁州城里传播开来。因为绯闻不是长脚的,它根本就是长翅膀的——它总是比任何消息传播得都快。 何秋玉从前在群芳楼里的那帮姐妹们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在她们看来,何秋玉真是有福气,嫁得真好。虽然只是做妾,却还是攀了高枝。因为那黎念恩可算是位青年才俊,而且还是梁州城最高行政长官的独生子,可谓是出身高贵。 而群芳楼的老板赛春花,她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当她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即置办了一份贵重的礼物,以故人的身份前来太平茶楼给何秋玉贺喜。因为她是不会放弃眼前这个大好机会的——跟秋玉搞好关系,就等于跟城守府攀上了关系。 常言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赛春花是带着贵重礼物来贺喜的,那何秋玉岂能把人家赶出去?更何况何秋玉她们这帮人,一向怕赛春花怕得厉害,看到赛春花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畏惧之心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那赛春花却也是能说会道。她对何秋玉说,既然是嫁进城守府,嫁妆可不能太简了;若身边没有丰厚的嫁妆傍身,只怕被那高门大户的人笑话了去。 这话说到了何秋玉的心坎里。那黎念恩前面已有三妾,有的还生了儿子出来,地位稳定。而她本来出身本就不好,还得过妇科病,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生出儿子来。那黎念恩现在不过是一时爱慕她的色艺,谁知道这份爱能保持多久?所以她也希望自己手里能有个私房钱,作为未来生活的保障。 赛春花此番送来了金银布匹,还有钗环首饰,对何秋玉来就像“雪中送碳”一样。 其实,这些东西多是何秋玉当年在群芳楼挣得的。本来就应当归何秋玉所有。但是,如果何秋玉不是要嫁入城守府,赛春花才不会白白给她送过来。 总而言之,何秋玉很高兴地收下了赛春花的重礼。 赛春花假意抹着眼泪儿,扮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对何秋玉说:“秋玉妹妹,你这真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从今往后我们可就是路人了。以后的日子,你过得如意还好;若有个什么委屈,可跟谁说啊?” 赛春花这是在暗示。她想当何秋玉的娘家人。其实她不过是想借何秋玉这层关系,跟城守府搭攀上,省得黎大人哪天一不高兴。搞个“扫黄打非”之类的活动,把她们给整治了。 何秋玉听明白了。她说:“花老板,秋玉是不会忘记您,也不会忘记从前的姐妹们的。” 赛春花一听这话高兴了,她说:“秋玉妹妹。我实话跟你说吧,咱们群芳楼的姐妹们听说你要嫁人了,都替你高兴呢。大家都想过来给你道喜,只是怕你眼皮高了,看不起她们了。所以都不敢过来,这才让我先过来看看你。” 何秋玉忙说:“花老板别这么说。秋玉不敢忘本。” “哈哈,好——明天我就让她们都过来,给你道喜来!”赛春花爽朗大笑。她又冲何秋玉挤挤眼。玩笑道,“这叫做添妆——她们一人给添你一件,你这嫁妆不就丰厚了?” 何秋玉忙说:“不敢让姐妹们破费。” 赛春花不以为然,说:“你别管,这是她们自己高兴给你的。” 何秋玉见拦不住。便说:“那便容我跟胡老板和林大姐儿商量一下——我本是寄人篱下,不敢擅做主张请姐妹们过来。” 稍后。待那赛春花走了,何秋玉果然来找胡图和妞妞,说明自己的意思。 胡图皱眉,如果群芳楼的姑娘们都跑到茶楼后院来见何秋玉,那茶楼成什么了? 妞妞眼珠一转,却想到一个好主意。她说:“何姐姐,我给你包个场吧——你跟你的朋友们约好什么时候过来,我把整个太平茶楼给你包下来,招待你和你的朋友们。” 何秋玉面上一喜,这个办法不错,既把事情办了,还显得体面。而且她刚刚收了赛春花的贺礼,手里也有足够的钱来包场。于是她说:“如此多谢大姐儿,我马上回房取银钱来,请大姐儿叫人帮忙安排置办。” 妞妞却大方地一挥手,说:“不用你拿钱。包场的钱我来出,反正我还没想好送秋玉姐姐什么贺礼,这就当是我和胡老板的贺礼吧。” 何秋玉忙推辞,说:“怎么好意思让大姐儿和胡老板破费?” 妞妞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相处一场,总要留个纪念嘛。”其实她心里在说,羊毛出在羊身上,不管花费多少钱,我都会让黎大少爷补偿回来的。 这天上午,太平茶楼好不热闹,门外香车翠辇成排,楼里衣香鬓影浮动。 那赛春花让手下的姑娘们都来给何秋玉道喜,哪个敢不听话?而且她们也不全是被动的,有从前跟何秋玉关系不错的姐妹,今天是真心过来祝贺的。 不过她们此番前来,来的到也挺值。因为太平茶楼环境优美、服务周到、茶点别俱一格,令她们眼界大开。 尤其那赛春花手段很高,她竟然把其他楼馆里的另外几“钗”也都邀请了过来。如果不算失踪的柳如意姑娘,梁州十二钗竟然聚齐了。 说起来,自从花魁大赛之后,她们这样大规模的聚会,还是第一次。 一时间,太平茶楼竟然成了选美会场。只见这些姑娘们,个个脂粉斗艳,人人美若春花。她们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就跟开了个大PARTY一样,真是好不热闹! 有热闹的时候,妞妞是从来不会错过的。她拉着小翠,躲在屏风后面偷瞧“梁州十二钗”。美啊,美啊!便梁州城最风|流好色的贵公子,也不能把这么多姑娘聚在一起啊! 妞妞正在得意。但是忽然,胡图从后面走过来,他一把将妞妞抱起来,抱回后院去了。 妞妞不满地抗议:“这是多么难得的聚会啊,‘梁州十二钗’都聚齐了,简直就是春色满园嘛!” 胡图不高兴,觉得妞妞真胡闹。他说:“那何姑娘想跟她从前的朋友相聚,你干脆让她回群芳楼好了;你让给她包什么场啊,弄得咱们这里跟对面的‘东来顺’似的。若是因为这些人来过,茶楼被那些文人雅士嫌弃了,以后不肯到咱们这里来了怎么办?” 妞妞开玩笑道:“名士多风|流——如果那些文人雅士们听说咱们曾把‘梁州十二钗’聚齐了,他们以后就更乐意到咱们这里来了。” 胡图不信。 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妞妞是对的。 就在聚会的第二天,便有人跑到茶楼里来,搜寻椅垫底下、窗帘后面,有没有“十二钗”遗落的花钿、手帕之类的东西。 妞妞马上按照市场需求,让小翠去批发店进了一批花钿、手帕等小物件,当作是聚会之后,酒楼伙计们收拾卫生时捡到的东西,偷偷卖给这些“追星族”们。 胡图看得目瞪口呆,问:“这样也行?” 妞妞认真地说:“越是道貌岸然的卫道士,内心里被压抑的欲|望越是强烈。他们表面上看不起‘十二钗’,其实‘十二钗’是他们的‘女神’——‘女神’,你懂不懂?” 胡图摇头,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些人的心口不一。他又问妞妞:“你让小翠趸了这么东西来,谁相信‘十二钗’会丢这么多东西,怎么能卖得出去?” 妞妞笑道:“这你又不懂了——这些东西他们是买来私藏的,根本不会互展示,所以也就不会知道别人也买了。” 妞妞假意摇头叹息,她的小图图还是很纯洁的嘛,连这都不懂!这些东西是让那些人以慰相思的,换言之,是辅助他们的左手或者右手的——谁会把这种东西给别人展示呢? 胡图确实不懂,不过他觉得妞妞的坏笑里不怀好意。他凉凉地看向妞妞,眼神里满是警告。 妞妞意识到了,连忙止住了笑意。她咳嗽一声,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培养小翠的商业意识,生活处处有商机嘛!”随后她忙跑开,假意去找小翠,问小翠卖了多少东西,又对小翠说,“小翠,这回卖得钱都归你了,这是你的私房钱,自己存着买好吃的吧!” 汗,在妞妞看来,有私房钱买好吃的,就是最大的幸福! 小翠推辞不掉,只得把钱收了起来。 当天夜里小翠回房后,把自己来到林家之后,挣到的工钱和赏钱都拿出来。加到一起数了数,足有二十贯了。这要是在乡下,都能买块田了。 嗨,她从机关营出来的时候,满脑子想的只有任务;从没想过这趟任务这么“幸福”,她还能攒到私房钱! 可是,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攒这点儿小钱做什么用啊? 小翠正琢磨着,拿这些钱做什么用好。忽然她感到身后一凉,似乎有股冷风蹿了过来。她心下一惊,猛地转过身来。 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她视线移向旁边,却赫然看到旁边墙上插着一只短箭,箭上插着一张字条。 小翠吓了一跳,这种短箭正是机关营所用。她闪身过去,拔下短箭,打开字条读了起来…… PS: 感谢芳鸣朋友的粉红票,么么,感谢支持。下周计划双更,希望能做到。 第193章 投资药铺 赛春花是唯恐众人不知,嫁入城守府的何秋玉姑娘,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 但是黎念恩却不高兴。当他听说,“梁州十二钗”和群芳楼的姑娘们齐聚太平茶楼,给何秋玉道喜,他有些恼了。 虽然他乐意让别人知道,他的小妾是“梁州十二钗”之一;但是他不想让人说,他的妾室仍然跟从前的姐妹们相好。因为那样一来,对他的名声不好,对城守府的名声也不好。 事实上,如果何秋玉不是赎身出了群芳楼,在茶楼里做了一段时间的正经生意,他是不会让她进城守府后宅的。就算他愿意,他的爹娘也不愿意啊。 黎大少爷这一恼,可把何秋玉吓坏了,生怕黎大少爷不要她了。 林妞妞对何秋玉说:“别怕,我替你去找那黎大少爷。” 林妞妞托刘静安传话,找到了黎念恩。她对黎念恩说:“我说‘小夫子’,你这喜新厌旧的速度也太快了吧。秋玉姑娘还没进门呢,你就已经厌烦她了?” 黎念恩不悦道:“胡说八道,我才不是喜新厌旧呢!” 妞妞哂笑:“那是为什么?莫非是心疼那一千两银子,舍不得给我钱了?” 黎念恩不说话。 见他不说话,妞妞可没那好脾气伺候。她扭身就走,说:“得——我不过是白过来问你一句,你不想解释也就罢了!我这就回去告诉何姑娘,让她息了嫁人的念头,好好在我茶楼里沏茶吧。” “等等——”黎念恩见妞妞要走,忙唤住妞妞。他迟疑了一下,忽然说,“有茶,也要有雅歌相配才好。” 妞妞一楞。她停下脚步。回转身来,充满狐疑地上下打量黎念恩,问:“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连沈姑娘一块儿要了?” 黎念恩摸着鼻子,尴尬地笑笑,说:“我会补偿你的!” “滚!”妞妞叫道,说,“我不会让你做对不起我的事的——若是两个都想要,三千两!” 妞妞以为,那沈丁香必定也是跟黎念恩勾搭上了,所以黎念恩才会说要把沈丁香和何秋玉一起纳进府去。 所以她回到茶楼。先把沈丁香叫了来,给沈丁香道喜。 沈丁香却惊诧莫名。待她问明妞妞的意思,她竟然一口回绝了。她说:“丁香不想嫁人。丁香只想凭自己能力吃饭,不想倚靠男人……”随后她跪下求林妞妞成全。 林妞妞忙扶起她,说:“我又不是花老板,这种事纯是你们自愿,我是不会逼迫你们的。”又说。“其实我也不觉得嫁给那黎大少是多好的事儿。想他后宅里那么多女人,似乎跟群芳楼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是嫖客只有他一人而已。” 沈丁香“扑哧”一笑,觉得妞妞这比喻好笑。不过她又担忧地说:“大姐儿您和胡老板都是好人,但只怕那黎大少爷有了这心思,便会用各种方便相逼。” “嗬——”林妞妞不屑地说。“我借给他个胆,他也不敢到我太平茶楼来抢人!” 林妞妞正要去找黎念恩交涉,胡图却先一步去找到黎念恩。原来。胡图刚刚得知,那黎念恩纳妾,竟然是让妞妞帮他穿针引线的。 胡图非常不满,他指责黎念恩,不该让还是孩子的妞妞做这种事! 胡图板着脸训人的时候。气势挺吓人的。 黎念恩有些害怕胡图,而且他自知理亏。便灰溜溜地认错。随后他也不敢说还想要沈丁香,便赶紧用一乘小轿把何秋玉接走罢了。 何秋玉终于达成心愿,带着丰厚的嫁妆去给黎念恩当妾。 那沈丁香跟何秋玉是多年的好姐妹,自从来到茶楼后,两人吃住在一起,又一起在茶楼里表演茶艺和雅歌。 如今何秋玉嫁人走了,剩下沈丁香一人,难免显得她形单影只。 送走何秋玉,妞妞安慰沈丁香:“沈姐姐若嫌闷得慌,便让小翠陪你去逛街消遣。” 沈丁香笑着摇摇头,她说:“多谢大姐儿,丁香并不觉得闷。”忽然又说,“丁香想请大姐儿喝杯茶,不知大姐儿肯赏脸否?” 妞妞奇道:“原来沈姐姐也会茶艺?” 沈丁香说:“不是茶艺,只是简单的烧水烹茶。” 妞妞不介意,说:“好,那就让我尝尝沈姐姐的私房茶。” 两人来到茶楼二楼。此时是上午,茶楼的二楼里只有两三桌客人,正是茶楼里比较清静的时候。 沈丁香来到何秋玉平时的表演茶艺的桌子旁边。她并不着急烹茶,而是先尝了尝水的味道,又从茶叶罐子里取出茶叶细细地闻了闻。等她选好了茶和水,这才坐下来,慢慢地点火,开始烹茶。 何秋玉表演茶艺时,手上动作花哨,有如美女在舞蹈;但是沈丁香却没有任何的表演,她烹茶的整个过程平淡无奇,就像平时人家过日子一样。 不久,一盏茶烹好,沈丁香双手奉至妞妞面前。 妞妞端起茶盏,先闻了一闻,清清淡淡的茶味,若不细闻,几乎察觉不到。这又跟何秋玉的茶不同,何秋玉的茶未烹成,便已经茶香四溢。 妞妞又轻轻啜了一口。依然是清浅的味道,若有似无。但是慢慢地,忽然感觉到舌尖生津、舌后回甘。这个缓慢的过程,尤如一曲清歌,从寂静中起,忽然变得悠远回长。 稍后,一盏茶喝罢,只觉眼目清明,心静如禅。 妞妞惊喜不已,她放下茶盏,对沈丁香感叹道:“好茶!这才是真正的茶味!” 沈丁香微笑,说:“丁香小时候常给祖父烹茶,祖父说丁香烹的茶好喝……” 妞妞笑道:“原来沈姐姐还有藏私——你这茶比起何姐姐的茶来,意境更胜一筹。” 沈丁香摇头,说:“并非丁香藏私,丁香的茶只适合自己吃,不适合在茶楼里卖。秋玉妹妹的茶味道浓厚,令人印象深刻;丁香的茶味道清浅,若是人多闹哄哄的,根本喝不出味道……”她又说“不过祖父说,还是淡茶有益养生——太过追求味道的肥甘浓郁,对身体不好。” 妞妞笑了,说:“你这话胡老板爱听,他总是这样劝我,别吃太多的甜食和肉食。” 沈丁香一窘,忙低头说:“丁香失言。”又补充说,“大姐儿年龄还小,吃上不必多忌口。” 妞妞笑着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她又问沈丁香今后有何打算,因为何秋玉一走,清茶配雅歌的组合就没有了,沈丁香暂时也失业了。 沈丁香停了一下,说:“那天姐妹们来给秋玉妹妹道喜,她们对我说,愿意资助我开个小药铺……” 原来,沈丁香在群芳楼的时候,便仗着自己粗通医术,时常给自己和相好的姐妹们开药看病。自从她治好了何秋玉,她的医术又上了一个台阶。后来,又有脂粉行的姐妹偷偷找过她治病,她竟然也都药到病除。于是,沈丁香会治妇科病的消息,便在脂粉行里悄悄传开了。 做一行的女人们,正苦于没有大夫肯给她们看病。忽然出了个沈丁香,跟她们一样出身,理解她们的痛苦,对她们来说就跟救星一样。 那天在茶楼聚会,她们提议,大家每人资助几两银子,帮沈丁香开个小药铺,专为这行的姐妹们看病。对于那些红牌姑娘而言,几两银子不过是一天的脂粉钱,可一旦得了病,却面临着人财两空的危险。所以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没几天,她们便筹了二百两银子,叫人给沈丁香送了来。 妞妞赞赏道:“从医救人,这是好事啊,沈姐姐你就把药铺开起来吧。” 沈丁香顾虑说:“可是我还没还清大娃给我的赎身钱,而且我和秋玉妹妹同时离开,肯定会影响咱们茶楼的生意,我觉得心下不安。” 妞妞摆手说:“无所谓!生意是活的,茶楼里的花样总要推陈出新,茶楼里的表演不可能一成不变。”又说,“至于大娃,你开个药铺给他玩儿,他比什么都高兴。” 妞妞早就从水晶球里预见过,她和大娃将来会开个大药铺。她猜沈丁香现在这个小药铺是个小契机,所以她又给沈丁香追加了三百两银子的投资,她则要了药铺一半的股份。 既然有了妞妞的股份,妞妞就要用心经营。她先帮沈丁香选址。 因考虑到服务对象主要是脂粉行的姐妹们,而她们看病也是比较隐晦的事情,所以没必要选太热闹的铺面。于是她们在茶楼后的巷子里买了个小院。随后便是打药橱、进药材,装修布置诊室、病房等事情。 正如妞妞所料,大娃对开药铺有很大的兴趣。他在药铺学徒快两年了,对药铺的经营有些了解。在他的积极参与下,药铺很顺利地开了起来。 开业时,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庆贺,只把药铺的地址告诉了群芳楼和其他歌馆的姐妹们。这些姐妹们也没来道贺,但是群芳楼的姐妹们却凑钱送了沈丁香一份大礼——她们把从前侍候沈丁香的那个小丫头小燕,赎出来送给了沈丁香。于是沈丁香有了助手,做起事来更方便了。 第194章 恐怖往事 妞妞在帮沈丁香忙碌的时候,胡图正在帮马拴柱忙碌。 原来,马拴柱要和唐招娣结婚了。 马拴柱提前从鲁城回来,准备结婚的事情。他还带来了鲁城的一群朋友。 这天,他请胡图来家吃饭,见见他在鲁城交的朋友。 胡图对鲁城那个地方,感情是很复杂的。他在那里出生,有过快乐的幼年时光。但是也有过可怕的经历,有过让他愤怒和伤心的事情。 如今,他还怕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一听人们提到鲁城,他就会变得格外敏感、多疑。 胡图听说,拴柱要他去见鲁城来的朋友,他本能反应便是不想去。因为他不知道会不会遇到认识他的人。虽然他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他是王子,平民根本见不到他;但是他还是不想有这种危险发生。 胡图说:“拴柱,我还是别去了,我跟你的朋友又不熟。” 马拴柱不乐意了,他冲胡图一瞪眼,说:“我说胡小哥,你怎么不给我面子呢?小侯爷我是请不到了——将来我结婚的时候,他能来露个脸就算不错了——怎么你也这么大架子呢?” 胡图苦笑。他还有什么架子?自从他决定给林家当婿养子,就彻底放弃了自己的王子出身,决定陪着妞妞永远做个平民。 胡图没办法推辞,只得拍拍马拴柱的肩膀,无奈地说:“好吧,我去——省得你说我不够朋友。” 马拴柱这才欢喜起来,他抱着胡图的胳膊,拉着胡图到他家去。 上回说过,马拴柱的家就在东大街这边。鲁王叛乱时房子被烧了,幸好他们一家都去了葫芦巷避难。这才保全了性命。 鲁王之乱过后,他们一家回到东大街。但是因为手里没钱,只在原址上简单地搭了两间棚子容身。幸好马拴柱当时正跟着刘静安当书僮,也不在家里住。 就这样凑和了几年之后,马郎中俩口子攒了几个钱,又赶上后来马拴柱在鲁城发了财,于是马郎中在去年的时候,终于把房子重新盖了起来。 马郎中这新房子盖得周正、规矩。三间正房,东西各有两间配房。 按传统,将来马郎中夫妇住正房。拴柱和招娣结婚后住东配房。不过马拴柱和招娣结婚以后,俩口子都要到鲁城去,也不会经常在家里住。 来到马拴柱家。只见家里有五六个陌生的年青人,这便是马拴柱从鲁城带来的朋友。 马拴柱拉着胡图给他们介绍:“我在梁州朋友也不少……但这位胡小哥是我最敬重、最要好的朋友。我马拴柱能有今天,都是胡小哥当年提携了我一把!” 原来,马拴柱当年因“西洋画”一案离家出逃,是胡图倾其所有资助得他。后来又是胡图和刘静安帮他把案子了结。马拴柱对此一直感念不忘。 胡图笑道拦他,说:“别提往事了,快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吧。” 马拴柱便一一介绍起来。原来这些人都是跟马拴柱生意上有关系的朋友。有两个是鲁城港口上的,其余几个皆是外地的商人。 胡图笑着跟大家认识。同时他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心想,眼前这些人,是不可能跟鲁王府有什么联系的。所以也不会认出他是谁来。 大家既然是生意人,话题自然是从生意的事情上说起。拴柱几个人说,在鲁城和胭脂港等地的港口上。大的牙商垄断着货物价格,他们现在的生意也是越做越难,只盼着官府能出面管一管。 随后他们又开始交流各自听到的八卦新闻——汗,原来男人也爱说八卦,八卦是全人类的天性。 马拴柱跟胡图打听。柴会生是不是真跟柳如意私奔了,城守黎大人家的公子是不是纳了好几房小妾? 胡图尴尬地笑笑。他觉得这些闲话说起来真没意思。他让马拴柱还是说说鲁城那边的情况,说说李总督在那边治下如何。 马拴柱说,李总督当然很厉害啦。可惜的是,虽然人家是从咱们梁州这边调任到鲁城的,可是人家不认识咱,咱也沾不上人家的光。 忽然有人说:“听说鲁王府已经被彻底拆掉了,李总督在那鲁王府那里建起了官府的分属衙门。” “哦?”胡图一楞。 听说自己家的府邸被人拆掉,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要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便假意问马拴柱:“不是说那里闹鬼吗,后来不闹了吗?” 马拴柱说:“原来确实是闹鬼的啊,我不是跟你讲过吗?”他又一指旁边某人,说,“不信你问他——这是小郑,当年就是他跟我一起,跳进鲁王府后宅,后来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胡图看看小郑,又看看拴柱。他心底苦笑,当时他和刘静安两个,对马拴柱千叮万嘱,让他别把私探鲁王府的事情说出去;没想到,这马拴柱还是说了出去。说来也是,以马拴柱这脾气,他根本藏不住事,还喜欢瞎显摆,能不把这场经历当做英雄史讲给别人听? 胡图隐隐明白杨总管是怎么找上他的,恐怕是通过马拴柱找来的。因为马拴柱在鲁王府见到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肯定是杨总管无疑。至于那个什么红衣女子,当然也是机关营的人。还有那红衣女子会突然在墙壁前消失,当然也不是她会什么穿墙术,而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而已。 这时又听小郑在旁边接言说说:“听说有次下雨天打雷,天雷劈中了鲁王府的藏书楼,把藏书楼给点着了。后来火势漫延开来,把鲁王府的房子烧毁了大半。官府便借这个机会,把鲁王府都拆掉了。这次到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很快就拆完了。” 胡图眼睛看着小郑,表面上是在听小郑讲述,其实他边听边在暗中思量事情。 胡图还记得,整个鲁王府之中,最神秘的地方就是藏书楼。那里布满了机关,平时还有侍卫把守。除了鲁王和世子,别人都不允许进入,谁也不知道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如果说那里失火,只怕不是雷击所致,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时,辽河来的那位年青商人,刚才马拴柱介绍他叫李龙,对大家说:“你们可知道,那辽王攻进鲁王府后,是怎么杀死鲁王的儿子和孙子的?” 众人一起摇头。他们只听说辽王攻占鲁王府后,鲁王府中的女眷自缢,而男丁悉数被辽王杀死,却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李龙说:“当时发生了一件极为恐怖诡异的事情,这件事是个大秘密,恐怕当今皇上都不知道。” 听说有“秘密”,众人好奇心顿起。尤其听到“恐怖诡异”几个字,大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他们让李龙快讲。 李龙便从头讲起。 那鲁王提兵造反之时,对于他的老窝不是没有安置。他派了精干部队守卫鲁城,还有大批忠诚的侍卫守护鲁王府。但是辽军太厉害了。辽军出其不意,攻破鲁城,随后攻占了鲁王府,守军和侍卫伤亡殆尽。 一看鲁王府不保,鲁王妃怕众女眷在战乱中之名节受损,便命手下人把府中女眷召集到一起集体自缢了。男丁们却以为,他们毕竟是天潢贵胄、皇家血脉,那辽王跟他们也是同宗连枝,肯定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可是他们没想到,这一天便是他们的末日。 辽王让人把所有男丁聚集在一起,关在一间大屋子里。随后一个个地往外叫,说是辽王要单独提审。 开始人们还不以为意,但是慢慢地,恐怖和不安的情绪笼罩了大家。因为只有往外走的,并不见有回来的。到后来,剩下的人们都吓得半死,年龄小的孩子更是吓得哭了起来。 有人开始反抗,说“只有皇上才有资格审问他们,辽王没有资格提审”,拒绝出去接受审问。但是他们哪反抗得过那些武士,最近还是被人拖了出去,随后就永远消失了…… 说到这里,李龙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只见屋里众人都瞪着眼睛,好奇地听着;唯有胡图,他面色苍白、目光下垂,在尽力掩饰他心中的愤怒和悲痛。 这时有人催促李龙:“李大哥,你接着说啊——后来又怎么样了,那些被叫出去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龙接着讲道:“没有人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后来给他们收尸的时候,却发他们死得诡异……” “怎么个诡异?”有人插言问道。 李龙说:“他们的身体像被乱剑砍过一样,但是伤口处却没有流血,却有像被火烧灼过的痕迹。” “哦?”众人惊异,齐说,“那是什么武器伤的?” 李龙摇头,说:“没人见过这样的伤口,谁也不知道那辽王用了什么残酷手段,更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对待鲁王的子孙。” 这时又有人质疑道:“后来皇上让辽王把鲁王一家的尸体运到京城,验明正身后埋葬。如果皇上看到尸体上的伤口,难道不会起疑心,起疑心之后,能不追究下去?” PS: 推荐朋友的一本新书 书名:点妆 书号:3007672 作者:米可麻 简介:点扮姹紫嫣红染就的人生,妆成花浓雪艳竟成的华歌 第195章 醉酒 李龙说:“事情的蹊跷之处正在这里——那辽王肯定是有想欺瞒皇上的事情,所以他实际上并未把鲁王子孙的尸体运到京城,而是偷偷拉回辽地,随便找了个地方焚化了。” “那么,运到京城的尸体是什么人的?”众人奇道。 李龙说:“当时辽王命令他的手下,挑选鲁王府被杀死的侍卫当中跟王子们身形差不多的尸体,套了件衣服冒充鲁王的子孙。当然了,女眷不用冒充,因为她们确实是自缢身死的。”他又说,“也就是说,现在皇陵旁边的鲁王陵墓里,女的确实是鲁王府贵眷,但是男的却不是鲁王子孙。” 听到这里,众人一阵唏嘘感叹。 这时胡图却提出个疑问,他说:“李仁兄,这件事情是如此诡秘——照您刚才所说,连皇上都不知情——那么您又是如何知晓的?” 马拴柱等也跟着附和,说:“对啊老李,你别是在吹牛吧,皇上都不知道的事,你能知道?” 李龙神秘地一笑,故意压低声音,说:“实话告诉诸位,这些事虽不是在下亲眼所见,但是八九不离十。因为在下有位亲戚,他曾是辽王的亲近侍卫,辽王攻占鲁王府时,他就在当场。抬尸、换尸等事,他也都参与了。” “哦?”胡图冷笑。他才不信李龙所言,他追问道,“像这等机密的事,他竟然敢告诉你,不怕辽王找他麻烦?” 李龙说:“胡贤弟有所不知,我那亲戚从鲁城回来后不久,便得了重病,性命垂危。他本是孤身一人,没有亲人照料,是我爹侍候他终老的。刚才说的那些事。就是他临终之时悄悄告诉我爹,我爹又告诉我知道的。常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他说出这个秘密是为求得良心上的宽恕,所以他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众人听着点头,觉得李龙的话多半可信。又有人好奇地问:“你那位亲戚有没有说,鲁王子孙究竟是怎么死的?” 李龙摇头,说:“我爹也曾这样问过他,但他始终讳莫言深。他只是说,那鲁王子孙下场悲惨。被人虐杀后还被人替换,可谓‘死不得其法,葬不得其所’。虽然这事他不是罪魁。但毕竟是助纣为虐,所以他良心不安。他这个病,也是因为给鲁王孙子收尸时,惊吓所致。”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感叹。 胡图虽仍然不相信李龙的话,而且他觉得这李龙的来历大为可疑。但是那句“死不得其法,葬不得其所”,却深深触动了他一直尽力隐藏的情感。 虽然说,他很小就被父亲送进了机关营、离开了鲁王府,他跟兄弟们相处的时候不多,甚至他跟他们还经常起冲突、闹矛盾;但那毕竟是他的兄弟。血脉相连的亲人。此时听人描述他的兄弟侄儿们遇害的经过,想起来他们当中有的还只是幼童……他的心就像被刀割、被针扎一样难受。 胡图从马拴柱家回来的时候,喝多了。 他倒在炕上。头痛欲裂,胃里则如翻江捣海。 “哇,哇——”他趴在炕沿,连吐好几大口,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幸好小翠早就备了马桶、草木灰等物。在旁边紧着帮他收拾。等他吐得差不多了,小翠把秽物提了出去。回来又燃上檀木,驱逐屋里的酸臭味。 但是胡图身上还是带着浓浓的酒气。妞妞坐在炕上,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攥成拳头给胡图捶背。 胡图趴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地说:“妞妞,我难受啊,难受得快要死了!” 妞妞在他背上狠狠捶了两下,解气地说:“谁让你学人喝酒了?小小年纪不学好!” 胡图却忽然“唔唔”地哭了起来。 妞妞一楞——不会吧,她竟然把威风八面的胡小哥给打哭了? 就听胡图呜呜咽咽地说:“我心里难受啊,我真的不想活了……” 妞妞不明白了,说:“不就是喝醉了酒,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妞妞凑过胡图的枕旁,她把胡图鬓角的乱发拔到一边。只见他额角青筋鼓着,眼皮肿肿的。胡小哥人长得漂亮又爱干净,一向很注重个人形象,他可从没像今天这样狼狈过。 妞妞忽然醒悟到,原来男人喝醉酒,也不全是跟狐朋狗友们胡闹。有时是郁闷至极,心里憋屈得要死,所以才会醉酒。 看来,对于男人醉酒,也要区分对待。 妞妞用小手温柔帮胡图梳理头发,按摩头部,哄他道:“乖——等会儿大娃给你熬醒酒汤来,喝了睡上一觉就不难受了。” 胡图没抬头,却忽然一伸手把妞妞搂了过来,他哭着说道:“妞妞,我真是难受得要死,真想一死了之……可是,如果我死了,谁来保护你、照顾你呢?” 妞妞在胡图额头上亲了亲,说:“你当然不能死,因为你答应过我,要保护我、照顾我一辈子,你可不能食言啊!” 胡图听了,痛哭失声。 这时大娃和小翠端了醒酒汤进来。他们看到胡图痛哭,也吓了一跳。谁想到胡小哥醉酒之后会这样啊?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嘛! 他们相信胡图确实是喝醉了。于是一起动手,帮妞妞把胡图扶起来,把醒酒汤给胡图灌了下去。 喝了醒酒汤,胡图觉得好受了些,他躺回到炕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妞妞给胡图盖好被子。看胡图睡实了,她让小翠和大娃回房休息,她自己在旁边看着胡图。 妞妞像只小猫一样,偎在胡图身边。她猜想,胡图为什么这么郁闷伤心呢?莫非刚刚在马拴柱家,有人嘲笑他是婿养子,让他觉得自卑了? 妞妞在胡乱猜测。 小翠坐在自己房中,也在胡思乱想。刚才她看到胡图悲伤痛哭,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跟胡图很像——他们真心喜欢现在这种生活,可是命运却不会让他们归于平淡;有些事情就是注定的,不管怎么样挣扎,他们都无法摆脱。 这话回到那天夜里,小翠接到短箭传来的一张字条。那张字条,正是杨总管向她传递消息、约她见面的。 于是第二天,小翠找了个机会出了茶楼,去跟杨总管见面。 他们见面的地方,还是原来老高住过的那处小院。当时他们选定那里做为据点,就因为那里位于隐蔽的小巷,而且离裁缝铺不远,小翠来去方便,不易引起别人注意。 虽然上次被胡图识破了这个地方,但是他们算定胡图不会把秘密说出去。因为如果胡图暴露了他们,那胡图自身也将难保。所以他们继续延用这个地方做为机关营在梁州的据点。 之前一段时间,杨总管确实离开梁州去办事了。机关营在梁州没有活动,所以小翠也一直没来过小院。小翠也是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回到这里。 小翠穿进小巷后,机灵地向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闪身进了小院。她来到屋里,杨总管正在等着她。 小翠和机关营中所有的成员一样,对杨总管是又敬又怕。因为是杨总管从他们小的时候就开始训练他们,既有养育之恩,又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 小翠见到杨总管,忙恭顺地行礼。随后把杨总管离开之后,胡图和妞妞身边发生的事情,都跟杨总管一一做了汇报。 杨总管边听边点头,似乎对小翠的卧底工作表示满意,又似乎对现在事态的发展感到满意。 小翠提醒杨总管:“小王爷似乎是练成了一种奇功,功力相当惊人。”她把当时胡图在大街上劝架的经过讲了一遍,并把胡图当时所用的招式演示了一下。 “哦,莫非是焚炎功?”杨总管眉毛一挑,有些诧异。 小翠点点头,说:“属下当时看到小王爷使出这招来,也感觉很像焚炎功……”原来,小翠在机关营的时候,有专门的师傅给他们上课,讲江湖掌故和各门派的武功,所以她能认出胡图的武功是焚炎功。不过小翠又说,“我听师傅说过,焚炎功是门很神秘的武功,来自西域。也不知小王爷是从何习得?” 杨总管思忖了一下,说:“小王爷一直假托自己是胡家之子,他还管郭凤春叫舅舅。据说那郭家原本来自西域,所以小王爷很可能是跟郭凤春学到的这门武功。” 小翠一想,确实有此可能。 说到这儿,杨总管“呵呵”笑了几声,说:“小王爷天赋异禀,不是久居篱下之人,早晚必成大器。”又说,“是时候了,小王爷在市井之中委屈了太久,他该出来主持大局了。” 小翠一楞。她一直以为,杨总管所忙的事情,跟鲁王府没什么关系,杨总管应该不希望让胡图掺和到机关营的事情中来。可是没想到,杨总管最后还是要把胡图拉下水。 可是小翠不敢直白地跟杨总管打听,他和他的机关营究竟在图谋什么,为什么忽然要让胡图出来主持大局?于是她婉转提示:“总管大人,小王爷非常在意林大姐儿,他生怕我们会伤害林大姐儿呢!” 第196章 藏书楼的秘密 杨总管笑了,他说:“你说我们的‘小王妃’林太平?”他笑道,“我们怎么可能伤害她?我们保护她还来不及呢!”又感叹说,“我们不仅要保护她,我们还必须确保她跟我们是一条心的啊!” 小翠惊奇瞪大了眼睛,不明白杨总管的话是什么意思。 杨总管仰着头,若有所思地说:“古书上说,每隔五百年才会出一位‘先知’……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黎砚田死后才十多年,就又出了一个林太平?难道因为现在是乱世中的乱世,所以上天要多派一位先知降临人间?” “先知?”小翠听这个名词感到有些惊诧。她说,“大娃也说过这样的话,林大姐儿是先知。” “那位观奇蛮族的小王子?他也知道先知的事情吗?”杨总管好奇地问。不过他想了想,又说,“恐怕他嘴中所说的‘先知’,跟我所说的不是一个意思。他所说的先知,是他们观奇蛮族的巫师;而我所说的先知,却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他们能演过去未来五百年的变化,能决定历史的走向,也能改变人们曾经犯下的错误……” 小翠听得都呆住了。她感觉以她的智慧,根本无法理解杨总管话中的含义。 不过她相信杨总管的话是正确的。因为她早就观察到,林妞妞跟其他的小孩子完全不同。虽然这位林大姐儿,总是用好吃懒做、撒娇卖萌来掩饰自己;但只要仔细留意一下就会发现——普通的小孩子哪有这样聪明啊! 杨总管又嘱咐小翠,回去后一定要保护好林太平。 小翠遵命。同时她暗暗松了口气。其实她跟胡图一样,生怕杨总管会对妞妞不利。但是听杨总管这意思,他恨不能把妞妞当神仙供起来呢,当然不会做伤害妞妞的事情了。 小翠又说:“如此说来,我们和小王爷是一个心思……这样以后属下行事却是方便多了。” 杨总管说:“我们和小王爷当然是一个心思。”又说,“以前。我没让小王爷掺和进来,一是因为他年龄尚小、武功未成,怕他遇到危险;二来,他生性桀骜不驯,当年连王爷的命令他都敢违抗,他能听我的话吗?我早就料到,若我一开始便让他加入我们,他必有逆反之心、不肯合作。幸好,现在时机都成熟了,他也该回来了。” 小翠又问:“那您需要属下把他请过来。和您面谈吗?” “不可!”杨总管连忙阻止,他说,“像他这样的脾气。要慢慢圈拢,不可操之过急。”他又感叹说,“我已经等了六年了,不急于这一时……” …… 从妞妞和胡图的房里回来,小翠坐在桌边。对着油灯,默默回想着杨总管的话。 她猜想,胡图今晚醉后行为失常,多半与杨总管有关。不知那杨总管做了什么,让胡图像是深受刺激的模样,显得如此伤心。 不过小翠了解杨总管的脾气——那个人心思缜密、性情阴险。不达目的决不罢手。 小翠隐约中有种感觉,杨总管布了一盘很大的棋局,她、胡图还有妞妞。恐怕都是杨总管棋局中的一粒棋子。 忽然,小翠感觉眼前一暗,油灯忽然灭了。 她吓了一跳,抬眼一看,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 “什么人?”小翠惊恐叫了一声。 “别怕。是我。”来人低低地说了一声。 “姑爷?”小翠一惊。她听出来了,来人是胡图。 胡图没说话。他转到桌子另一边坐了下来正。 小翠却缓缓站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胡图深夜造访,必有原因。她低声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胡图沉默了一会儿,说:“杨总管回来了,是吗?” “是!”小翠不敢说谎,老实回答。因为不管从哪方面说起,她都惹不起胡图。胡图武功比她高,而且听杨总管那意思,胡图将来还可能成为机关营的新主人。 “杨总管有什么打算?”胡图问。 小翠恭顺回答:“回主人——杨总管有什么打算,属下不敢擅自揣测;不过属下试探过杨总管,他不会对咱家大姐儿不利。” “你确定?”胡图问。 小翠说:“杨总管说,咱家大姐儿是‘先知’,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杨总管还特意命令属下,一定要保护好大姐儿。” “先知?”胡图忽然若有所思,随后他若有所悟…… 这天夜里,李龙回到自己下榻的客栈,他刚要休息,忽然一只短箭破窗而入,牢牢地盯在了墙上。 李龙一惊。他迅速闪身来到墙边,拔下短箭一看,正是他们机关营经常用的那种飞箭——长不过寸余,通体黑色。 李龙手持短箭,掩身在窗边向外一看,只见对面房顶上有一个人,身穿黑色夜行服,叉着腰,正对着李龙所在的屋子张望。 李龙心中一警,他觉得这人的身形有些熟悉。 忽然,那人转身,纵跃几下,跳过房顶不见了。 李龙推开窗,从窗子跳到院子里。他运起轻功跃上屋顶,向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那黑衣人并未走远,他就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跑着,似乎在给李龙带路。 李龙一路追着那黑衣人,跃出城墙,来到梁州城外的一片荒野。 这时,那黑衣人站定,等着李龙追到近前来。 李龙看那黑衣人停下来,小心地凑了过来。但是他并不敢离得太近,因为在追赶的过程中他就已经发现,自己的功力远不如这黑衣人,所以他要跟那黑衣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李龙,说实话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来到梁州?” 黑衣人转过身来,慢慢摘下脸上的蒙布。 借着皎洁的月光,李龙看清了,这人正是胡图。 李龙忙跪倒行礼,说:“小王爷,机关营属下李龙,给您请安——” 胡图审视着李龙,证实了自己的怀疑。那天他在酒桌上,听李龙讲述鲁王子孙惨遭辽王毒手的经过,他便知道这李龙不是普通人。 但是他不敢确定李龙是哪方面的人——是机关营的特务,还是朝廷“六扇门”派出的捕快? 胡图目前可以信任和利用的人,只有小翠一个。因为小翠的任务也是保护妞妞,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于是他那天找小翠打听,知不知道李龙这么个人。 小翠不认识李龙,而且杨总管不联系她,她不敢去跟找杨总管,所以她也无法跟杨总管去求证。 于是胡图和小翠一起,趁着帮马拴柱操办婚礼的机会,在暗中观察了李龙两天。最后他们认定,李龙应该是机关营的人。于是胡图等到今晚,才亲自来找李龙。 “李龙——”胡图说,“你掩藏得真好,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都没发现你会武功。” 李龙说:“机关营有种能隐藏气息的药丸,服下后气息变得沉、浊,别人便探不出真实的功力来。” “谁派你来的,是杨总管派你来的吗?”胡图问。 李龙说:“请小王爷原谅——从前小王爷年龄尚小,武功也未练功,总管大人怕小王爷知道真相后,一时冲动做出危险的事情来,所以没跟小王爷说这些事。现在,小王爷年龄既长,又身负超绝武功,总管大人以为,有些事情该让小王爷知道了。” “那我问你——鲁王府的王子王孙们,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胡图问。 李龙说:“他们都是被藏书楼的机关杀死的。” “这不可能!”胡图说,“藏书楼的机关是杨总管所设,他们不可能被自己人所设的机关杀死!” 李龙说:“藏书楼的大部分机关,确实是总管大人所设,但是有一道机关,却不知是何人所设。人们传说,那道机关在鲁王府未建成之前就有,与鲁王府的人无关。” 胡图惊诧:“藏书楼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李龙说:“人们都以为藏书楼依假山而建,其实那座假山并不是假的,它是一座真正的小山丘。通过藏书楼可以进到里面的一处山洞,那里有一处机关,没有人能解开。” “什么样的机关?” “机关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九连环,一部分是鲁班锁。这两部分机关都要同时解开,否则便会出现一种能杀人的光束,把试图破解机关的人杀死。”又说,“鲁王府的小王爷们,便是被辽王逼着去解那几道机关,随后被机关里的光束杀死的。这种光束非常可怕,它能像剑一样杀人,但是伤口却不留血迹,只留下像是被火烧灼过的痕迹。” 胡图皱眉,他从没听说过世上有这种杀人的武器。不过他有些疑问:“九连环和鲁班锁也不是什么太难解的东西吧,难道那些王子王孙们,连这个都不会?”在胡图的记忆中,鲁王府的王子们,都有这种很稀松平常的玩具。 李龙摇头,说:“当然不是我们平常玩儿的那么简单。据说,非有大智慧的人不能解开。” “有大智慧的人?”胡图沉默片刻。他想到了妞妞,难怪小翠刚来到林家时,总是拿些奇形异状的九连环和鲁班锁来给妞妞玩儿……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书友20100615120053526朋友打赏,么么,多谢支持! 第197章 杨总管的阴谋 胡图终于明白了,原来辽王就是为了藏书楼机关后的东西,才让他的王兄们死于非命! 于是,胡图问李龙:“藏书楼的机关后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李龙闻此言,惊慌地伏下头,说:“小王爷恕罪,属下不知详情。” 胡图冷笑,说:“你怎么会不知,那个秘密不是已经被杨总管解开了吗?” 李龙跪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这时,忽然在胡图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说:“李龙,你先退下!” 胡图一惊,他顺着声音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一个穿黑色夜行衣的人,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至于那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刚才竟然没有发觉!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机关营总管,他的名字叫杨秀田。杨秀田是鲁王的亲信近臣,为鲁王统领机关营近二十年。机关营不仅培训杀手,行刺探、暗杀之事;还研究机关陷阱等奇巧之术。杨总管本人就是这方面的大行家。他不仅武功高强,更加之聪明绝顶,所以多年来深得鲁王信任。 李龙得了杨总管命令,如蒙大赦。他像个兔子一样,一溜烟地就跑远了。 荒野上只剩下胡图和杨总管两个人。 杨总管来到胡图近前,抱拳行礼,道:“小王爷,一向可好?” 杨总管的态度貌似很亲善,可是却未能消除胡图对他的敌意。 因为胡图太了解杨秀田这个人了。他曾听人说,杨秀田阴险狡诈得像条毒蛇。但是自从他跟大娃的小龙混熟之后,却觉得用毒蛇比喻杨秀田其实是对毒蛇的贬低。杨秀田比毒蛇更狠毒、更冷血。 胡图在机关营的时候,他曾亲眼目睹杨秀田如何训练杀手。他让那些孩子们互相残杀,最后只有最冷血、最狠毒的人才能活下来。 像小翠那样成功通过训练的人,心里已经没有多少人性了。 这也是胡图为什么一直对小翠存着几分戒心。因为像小翠这样的杀手,就是杀人的机器。她的脑袋里只有任务。她很可能前一刻还在不惜性命保护妞妞,但是后一刻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匕首插进妞妞的胸膛。 杨总管说:“小王爷,您有什么疑问就问我吧,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胡图趁着皎洁的月光,打量杨总管。杨总管脸上有道可怖的伤疤。但是在胡图记忆中,这道疤从前却是没有的。 “杨总管,我冒昧地问一句——您脸上这道疤,是怎么来的?莫非是随王爷征战时落下的?” 杨总管摸摸脸上的疤,悻悻地叹了口气。说:“不是。王爷最后一战的时候,和世子在一起,当时他们全军覆没。如果当时我也在那里。我也早就没命了。”他又说,“我这道疤,是开藏书楼的机关时留下的。我以为自己聪明绝顶、武功高强,便冒失地去启动机关。谁知道却还是失败了——这道疤,便是教训。” “可是你最后还是想办法打开了。”胡图说。“你用得是什么办法?” 杨总管没回答,而是反问:“小王爷何以知道我已经把它打开了?” “因为后来你烧毁了藏书楼,说明那个地方已经毫无意义了。” 杨总管点点头。说:“小王爷猜对了一半。之前,确实是机关营的人在守护着藏书楼,我们制造鲁王府‘闹鬼’的事件,就是为了阻挠官府拆掉王府。也让普通百姓不敢进去猎奇。但我们毕竟是王府的人,我们可舍不得把王府烧毁。烧毁王府的,是辽王的人。他们一直在跟我们明争暗斗。最后他们想了个笨办法。把藏书楼用火药炸开,后来又点了把火,把王府也烧掉了。” “他们既然能用火药炸开机关,为什么早不用这个办法?”胡图奇怪。 杨总管哂笑,说:“若是只凭蛮力就可开启。那还要机关何用?毁坏了机关,机关后面的东西也可能被毁掉。”又说。“他们也是狗急跳墙,所以才用这个办法。” “他们为什么会着急?”胡图问,“是不是发现你们可能已经打开了机关,但是他们又心有不甘,所以想毁坏机关,看看后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杨总管点头,说:“小王爷果然聪明,您猜对了。”又说,“看来,小王爷大概也猜到我是如何打开机关的——凭我一人之力,是打不开这个机关的,幸好苍天眷顾,让我遇到了能帮助我的人。” “是妞妞帮你解开了机关?”胡图问。 “正是。”杨总管说,又说,“这事说来话长,其中有许多事情也只是机缘巧合。话说我冒着生命危险硬闯机关,虽然留下了这道可怖的伤疤,但是也让我记下了那个九连环和鲁班锁的模样。回来之后,我把它们制成了模型,日夜思考解决之法,却始终无解。后来偶然间听到我的一名手下说,他在梁州城外看到一件奇事,一个年纪非常小的孩子,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拆开了一个九连环。可惜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多重要,他没有跟上那孩子,也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后来那个叫马拴柱的小子跑到王府里探奇,本来我们想杀了他,可巧我的手下认出了他,说他便是跟那个‘神童’在一起的小子。于是我们放走了马拴柱,摸清他的来历,随后才找到了林大姐儿……” “是在那次初八的庙会上?”胡图恍然记了起来。那次庙会上,刘静安买了个九连环给妞妞玩儿,后来马拴柱说妞妞把九连环弄坏了。但是胡图当时没有太关注这个事情,因为他发现“斧头帮”的人为了破坏裁缝铺的生意,竟然丧心病狂地要绑架妞妞,他的注意力都在提防“斧头帮”的事情上了,无暇顾及别的事情,也没注意到有机关营的人在他们附近。 杨总管说:“小王爷啊,您了解您的‘小夫人’吗?依我看,她应该和黎砚田一样,是决定这个世界命运的‘先知’啊!” 胡图眉头微皱。他回想着他和妞妞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知道她聪明过人,可是她也常常犯“二”。她好吃懒做,一点儿圣贤先知的气质都没有。所以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可爱的小妞妞,她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胡图又问:“妞妞解开了你的模型,随后你就打开了机关?” 杨总管点头:“正是这样——我借助得是先知的力量,说明这一切都是天意!” “天意?”胡图奇怪,他问,“那么,机关后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杨总管哂笑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小王爷,您真的想知道吗?” “什么意思,我不该知道吗?”胡图也反问。 杨总管说:“小王爷,您是否知道,您离开王府已经很久了。当然,也幸好您早就离开了,所以您才能幸存下来。否则的话,就算您逃过了辽王的毒手,您也逃不过晋王的搜捕。那文元帝周晟景,如果知道咱们王爷还有子孙流落在外面,他肯定睡觉也会惊醒的!” 胡图眯起了丹凤眼。他见过周晟景。那次,文远帝周晟景去忠义侯府看望徐夫人,他正好和妞妞等小伙伴去侯府里玩儿。当时,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但是他的感觉却异常麻木,他什么事都没有做,就好像那周晟景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当年郭凤春把他留在梁州时,叮嘱过他——既然留在梁州,就要把自己彻底当成胡图。现在想来,也许是他已经认同了胡图这个身份,他彻底忘了自己是鲁王的儿子;所以这些年,那些仇恨、悲伤都离得他好远好远,远得就像一场印象模糊的梦境。 这时,又听杨总管说:“小王爷您知道吗?当时我发现‘小夫人’能解开机关,固然让我喜出望外;但是更让我惊喜的是,我竟然在林家里找到了您!” “你们一直在找我吗?”胡图警惕地问,“是王爷下命令,让你们追杀我吗?” “不不不!”杨总管连忙否定,他说,“当年您负气出走,王爷是很生气,命令我们一定要找到您……不过,王爷可没说要取您的性命。” “是吗?”胡图冷笑。他张了张嘴,但是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他那个父亲就算有种种不是,但是他已经不在了,还提那些事做什么呢? 杨总管又说:“这些年,杨某奔波劳碌,就想为王爷和小王爷们复仇。不过您不要误会,我可没想让您去为王爷和您的王兄们复仇。因为您是王爷最后的血脉,虽然藏身市井之中委屈了您的尊贵身份,但是这样是最安全的选择。” 胡图冷笑,说:“你在笑话我苟且偷生吗?” 杨总管没回答。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胡图身旁。他把手放在胡图的肩膀上,拍了拍,说:“小王爷,您纳的这位‘小夫人’,她的年纪太小了。这要等到哪年哪月,她才能为您传宗接代啊?依我之见,您还是再另立一个外室吧——等您生下一男半女,王爷的在天之灵也就安息了!” 第198章 出门了 胡图听杨总管调侃他,心中不悦。他哂笑道:“杨总管,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杨总管压低声音,阴恻恻地笑道:“总要等您把王爷的血脉传下去,我才能让您担风险,也才能把藏书楼的秘密告诉您啊。” 胡图恼了,说:“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既然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稀罕知道。”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这时杨总管却忽然说:“小王爷,请留步!”他凑近胡图,说,“如果我把秘密告诉您,恐怕您就再也睡不安稳了——藏书楼里的秘密,关系着为王爷和小王爷们复仇的大业;只要解开了藏书楼的秘密,我们就能彻底为王爷和诸位小王爷们复仇了!” …… 林妞妞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自从林妞妞搬到茶楼,不跟爹娘住在一起,她变得更懒了。因为没人约束、管教她了。就算胡图偶尔说说她,也涉及不到这些生活的细节。而且胡图对她,还是纵容的成分居多。 林妞妞睡到自然醒,睁开了双眼。却看到枕边坐着一个人,正是胡图。 胡图正低着头,默默地看着她。 “图图?”妞妞奇怪,说:“你怎么在这儿?” 胡图对她笑了一笑,说:“我在等你睡醒过来。” “为什么呢?”妞妞一骨碌爬了起来,用被子围着身子坐在炕上。 胡图伸手捧住妞妞的小胖脸,说:“妞妞,有人跟我说,你是有大智慧的人,是先知!” “谁说的,是不是大娃说的?”妞妞撅着小嘴,嘴巴一开一合地说道。她用手使劲按住胡图的手。把自己的脸蛋挤得鼓鼓的,随后问胡图,“你看——我这样像不像‘愤怒的小鸟’?” “噗——”胡图笑了。是谁说眼前这位是先知,是决定这个世界的命运的人?眼前这位分明就是个“二货”啊! “图图你笑了?”妞妞惊喜地说。胡图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她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心事。“图图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些天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可不要忘了,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妻,有什么事你可以让我帮你分担啊!” 胡图没说话,他一把将妞妞连人带被子搂了过来。紧紧地搂在怀里。 “妞妞,我是不会忘记你的,你也千万不要忘记我……”胡图说着说着。忽然哽咽起来,“我们将来——还要在一起,还要做夫妻!” “嗯?”妞妞听胡图话中的意思很不对劲。她挣扎着把身子向后仰,抬头看他的脸色,问。“图图,你究竟是怎么了?” 胡图却把她搂得更紧,哭得更伤心了。过了会儿,他好些了。他放开妞妞,擦着眼泪儿对妞妞说:“我舅舅给我来信了,他说他在胭脂港等着我。让我跟他去海外买珍珠……” “什么?”妞妞惊诧不已,胡小哥竟然要离开她,去海外做生意! 胡图解释说:“这是项大生意。每回获利不下万两白银。只要跑上两三趟,咱们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等我们有了钱,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妞妞皱着鼻子,摇着脑袋,不满地说:“买什么好吃的啊。你当是哄小孩子呢?” 胡图忙说:“我没哄你……”又说,“我赚了钱还不是给你买好吃的?” 妞妞否定道:“不对。你才不是为了给我买好吃的!”又说,“自从上次你在熊孩子家里喝醉酒回来,你就变得不对劲!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马拴柱说什么让你不爱听的话了?他是不是嘲笑你是招赘女婿,让你心里不受用了?” 胡图摇头,连说不是。 妞妞说:“我才不信!”又说,“其实我早就想过,有一天你长大了,说不定你会后悔跟我结婚!” 胡图忙说:“没有,我真的没有后悔过!”又说,“我只是想多挣得点钱——有了钱,咱们就有面子了,还怕别人说什么闲话呢?” 妞妞说:“可是咱们的买卖挺挣钱的,你不必这样冒着风险出海去挣钱。”又说,“要不这样吧,我去跟我爹娘说,咱俩先解除婚约,随后你再娶我一次,那你就不是婿养子了。” 胡图哭笑不得,说:“胡闹,婚姻大事哪有这样捣鼓着玩儿的?”又说,“你放心,这项生意没那么大风险,我会好好地回来的……” 胡图嘴里这样说,可是他的眼神飘乎,显然他心里并不这样以为。 妞妞不说话,她歪着头看着胡图,意思是她不同意他出门做生意。 胡图笑了笑,拍拍她的头,说:“快穿衣服吧,别冻着。”说罢,胡图起身离开了妞妞的房间。 妞妞起身穿衣裳,一边穿,一边撅着嘴嘟囔:“图图,你不乖哦!” 妞妞穿好了衣裳,出来找胡图。却看到小翠在院子里,面冲着大门口呆呆地站着。 妞妞走过来,问:“小翠,你看到咱家的胡老板了吗?”妞妞开玩笑的时候,喜欢管胡图叫胡老板。 小翠没说话。她默默地转过身来,把手中的一样东西放到了妞妞手里。 妞妞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只平安扣。再仔细一看,正是胡图雕的那只平安扣,扣子和玉石珠子还是从前的,只是绳子换过了,如意结也是新结的。这只平安扣曾经被她弄丢了。后来虽然找回来,但是胡图却生气了,怎么都不肯还给她。 “姑爷他……”小翠哽咽着对妞妞说,“他出远门了。” 妞妞一楞。她没想到,胡图说走就走,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图图,你不乖哦……” 妞妞的嘴扁了扁,眼泪忽然流了出来。 胡图忽然出门去做生意了。秦氏和林二郎听到这个消息,也惊呆了。 这太不合常理了。就算胡图想出门做生意,也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吧?更何况那郭凤春也奇怪,他应该知道胡图已经是林家的婿养子了,他要带胡图走,怎么也该跟林家打声招呼吧? 林二郎以为,那郭凤春多少年没回梁州了,说不定还真不知道胡图入赘林家的事。说不定郭凤春还以为胡图仍然在胡家,所以才叫胡图出去。 于是林二郎跑了一趟胡家,问胡八斗知不知道,郭凤春来信叫胡图出海买珍珠的事。 胡八斗听了莫明其妙。他跟郭凤春一点儿联系都没有。他根本没听说郭凤春给家里来过信。而且他也不明白,胡图那茶楼经营得好好的,怎么忽然想来要跑出去做生意! 林二郎没主意了。他回来跟秦氏商量,要不他去胭脂港把胡图找回来? 这时妞妞却一步迈进来,说:“爹,不用去找了。他跟舅舅在一起呢——舅舅那么疼他,不会让他做危险的事的。” “可是——”林二郎不满地说,“咱家的买卖做得好好的,没必要让他再出去找生意做啊?而且他这一走,茶楼的买卖怎么办?” 林妞妞说:“茶楼里的买卖已经成套路了,不用操心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您和我吗?”又说,“您别去找他,他既然是不告而别,说不定就是怕你们阻拦他呢。” “这到是。”林二郎点头。胡图定是怕他们阻拦,所以才没跟他们提前打招呼,只跟妞妞说了声就走了。 秦氏则问妞妞:“他扔下你走了,你不生他的气?” 林妞妞笑道:“我不生气。他嫌闷得慌,就让他出去跑跑吧。他那么大的个人,老憋在家里也不行啊。” 林二郎和秦氏想了想,也真是那么回事。胡图是个有能耐的人,让他憋在家里,看着孩子、守着茶楼,确实也没意思。年青人嘛,心总是不安定的,不出去闯荡一番,总是不甘心的。 “年青人出去长长见识到也是好事。”秦氏说,“可就是怕——” 秦氏后半截话没出来。她其实想说,就怕胡图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不要妞妞了。想那马拴柱和唐招娣为什么早早结婚,不就是想让招娣去看着拴柱吗?可是自家这妞妞,她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让她把胡图圈笼住啊! 秦氏无奈地看看妞妞,叹了口气。 妞妞却笑道:“没事儿的娘,图图走之前跟妞保证过,他会回来的。” “好吧。”秦氏无可奈何地答应。 林二郎又说,他会托镖局里常去胭脂港的师傅,去找找胡图,让他在外一切小心,甭管挣钱多少,早点儿回家来。 秦氏和妞妞点点头,觉得林二郎这个主意不错。 其实,妞妞之所以这么放心胡图,是因为她已经抱着古籍占卜过了。 水晶球里显示的画面是若干年之后,秦氏和林二郎正在商量,让胡图和妞妞圆房的事情。他们的打算是,要像结婚那样热闹地操办一回。听他们话中那意思,胡图从海外回来了,而且他发了大财。 既然水晶球里昭示了这样的“未来”,那就说明胡小哥必然要出海做生意,而他和妞妞的未来也没什么悬念,最后他们还是顺利地圆房了。 所以妞妞也就没什么可惦记的了。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蜜落.朋友的评价票,谢谢支持! 第199章 妞不是奥特曼 虽然知道了故事的结尾,可是不知为什么,妞妞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也许,是怕那没义气的“超能力”不管用吧? “我该不会是在惦记2999年,世界末日来临的时候,人类该怎么办吧?” 妞妞自嘲。 她感觉自己的心很小,惦记不了那么长远的事情。 再者说,她从任何一个角度寻找,都没发现自己有“拯救世界”的特质。因为任何一本漫画书里的超级英雄,都不会是她这种“好吃懒做”到底的吃货! 妞不是奥特曼,妞才不要去打小怪兽! 胡图走了,茶楼这边只剩下妞妞一个人。秦氏和林二郎可放心不下。他们叫妞妞回裁缝铺去住,妞妞不肯。他们只好搬了过来陪着妞妞同住,裁缝铺那边则另外雇了伙计看家。 反正不管到什么时候,妞妞也不是亲自操劳生意的那个人。因为她是高端决策层,她要操心的是企业未来发展方向。 这天,妞妞正坐在茶楼门口观风景,并且顺便考虑一下企业未来的发展方向,又或者是她在想念她家的小图图,汗! 忽然,她看到东大街对面的城墙根下,有个小叫化子。他大约十来岁的年纪,穿得破破烂烂的。他蹲在街边,眼巴巴地看着这边的烧饼摊子,却又不敢过来求施舍。 这种事情经常会遇到。因为妞妞家是开烧饼铺的,经常有叫饭的来求施舍。 林二郎是个善良的人,他常施舍烧饼给那些要饭的吃。 妞妞此时闲着没事儿,便站了起来,从笸箩里拿了个烧饼。随后她穿过东大街,走到那个小叫化子跟前。她把烧饼冲那小叫化子一递,说:“吃吧。”又问。“你是从哪逃荒过来的,怎么从前没见你在梁州城里要过饭呢?” 正在这时,沿着东大街,忽然从北面急速驶来一辆马车,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小叫化子把妞妞向旁边一拉,推到墙边。 妞妞以为小叫化子是怕她被马车碰到,是在救她。她刚想说声“谢谢”,却忽然看到那小叫化子拿出一块手帕来,向她脸上一扬。一团白色粉末扑散开来,随后妞妞只觉得头一晕。便昏了过去。 “是谁说好心必有好报的?” 她刚刚不过是想做件善事,哪知道却被人绑了“肥羊”! 妞妞醒过来后腹诽。 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空间里。而且还不断地摇晃着。她意识到自己是在一辆马车的封闭车厢里,而马车正在以飞快地速度行驶着。 “你这马车的避震有问题啊,颠簸死人了!”妞妞想叫嚷,可是她的嘴被东西堵着叫不出声。她又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手和脚也被捆着。 妞妞回想着有关自救的知识。随后她弯曲身子。试图用手去够脚上的绳子。可她都快把自己憋得喘不过气来了,却连个绳子毛都没够着——都怪她平时吃得太胖了,让一只“圆球”做这种瑜珈式动作,是根本不可能的! 妞妞只好放弃自己逃生的打算,随后她开始考虑谁可能来救她。 如果胡图在家就好了。胡图肯定能打败所有的坏人,把她这“胖公主”救回去。 可问题是胡图他不在家啊。他跑胭脂港去了,说不定他这会儿都坐上船出海了呢! “别怕别怕,这些人肯定是要钱。不会要妞的命!” 妞妞分析着。因为她是在茶楼门口被绑的,这说明绑匪知道她的身份,所以索要赎金的可能性比较大。还有就是,杀她没有价值,至于卖她——汗。相同体积的猪可比她值钱! “好吧好吧,不管要多少钱。我爹我娘都会乖乖地给你们的。”妞妞腹诽着,“千万别再这么颠下去了,妞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啊、啊、啊……” 妞妞正难受得要死要活,忽然马车一晃,停了下来。 妞妞却因为惯性作用,顺着车厢滑向前方,脑袋“咚”地一声磕在前面车厢壁上。妞妞觉得脑袋顶上一疼,又昏了过去。 “特么的,难道说老天真不想让妞活了?”妞在昏过去之前吐槽道。 再说茶楼里,小翠是最先发现妞妞不见的。 小翠是杨总管分派来保护妞妞的,而且她在林家的公开身份也是照顾妞妞的丫头。自从胡图走后,小翠对妞妞几乎是寸步不离。但妞妞是个大孩子了,她总会有离开小翠视线的时候。 刚刚,小翠不过是回房去给妞妞拿件外衣,所以才会离开了一小下。她以为,妞妞就在自家铺子门口,还有林二郎和伙计们看着呢,能有什么问题?可偏偏就是这一小下,就出问题了——等她再从后院回来,却发现茶楼门口不见了妞妞的踪影。 小翠向四下望了望,根本不见妞妞的身影。她又问林二郎,林二郎还以为妞妞一直在门口坐着呢。 林二郎摸着后脑勺,想了想,说:“妞妞从来不乱跑……”随后他吩咐伙计四下找找,看看是不是在楼上或者后院。 伙计们找了一圈回来,说哪里也不见大姐儿的身影。 林二郎一跺脚,说:“这可咋办,她能跑哪儿去?”随后他连围裙都没解,往裁缝铺那边去找,看看妞妞是不是去找秦氏了。 小翠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恐怕妞妞是被人绑架了。她不由非常懊恼,她可是机关营中的优秀杀手啊,竟然让绑架这种事情在她眼皮底下发生? 但是现在光着急是没有用的,小翠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随后盘问门口的伙计。问他们最后看到大姐儿是什么时候,当时大姐儿正在做什么。 “我看到大姐儿在喝茶……”一个伙计说。 另一个伙计说:“我看到大姐儿拿了个烧饼吃。” 小翠向门口的小桌上看了看,整碟的点心,还有整碟的干果,都是妞妞平日爱吃的东西。但是几乎都没有动过,说明妞妞早晨吃得挺饱,她不想吃东西。走近椅子看了看,周围也没有吃剩下的烧饼渣。所以小翠猜想,妞妞的烧饼不是给自己拿的。 “刚刚有没有要饭的叫化子来到附近?”小翠问。 一个伙计说:“好像街对面有一个。”他指着东大街对面的方向,又说,“我记得是个小孩子……我多看了他一眼,是因为从前好像没见过他。” 经常在东大街这片要饭的乞丐,都从茶楼这里得到过好处。所以茶楼里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他们。 大家顺着那伙计手指的方向,向东大街对面看去——东大街对面便城墙,城墙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今天大街尽头有家人办喜事,这片的乞丐都去那家讨喜去了,所以这会儿街上没有乞丐。 小翠对那伙计说:“你跟我来,把那个小叫化子刚才站的地方指给我看。” 伙计便跟着小翠来到街对面。他回头看看茶楼,比了比方位,指着街边一个位置说:“我觉得是这里。” 小翠走到伙计所指位置,低着头在地上仔细寻找着。忽然,她看到地上有一小片白色粉末。不仔细找的话,根本看不到。 小翠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仔细看了看。她说:“这是迷幻药——大姐儿是被人用迷药迷晕,随后绑走了。” “啊!”伙计一声惊叫。 小翠又在周围看了看,她想寻找脚印之类的线索,可惜这里是青石条铺地,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来。 小翠找不到更多线索,不过她已肯定妞妞是被人绑架了。她对那伙计说:“你快把林叔林婶叫来商量一下怎么办——绑匪在茶楼附近绑架得大姐儿,说明他知道大姐儿的身份——所以应该只是想勒索赎金,不会危及到大姐儿的性命。” 伙计战战兢兢地问:“小翠姑娘,您确定?” 小翠说:“当然确定。” “好吧。”伙计答应着,转身要走。不过他又停下来,问小翠,“林老板不会杀了我吧?我刚刚明明看到可疑的人了,我竟然没提醒林老板。” 小翠一摆手,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又安慰他说,“这不是你的错。事实上,正是你观察仔细,才让我们发现了线索……” 说到这里,小翠灵机一动。她既然已经发现了线索,说不定可以顺着线索追察下去。这总比坐等绑匪勒索赎金要好啊。可以让妞妞少受些罪,也让林氏夫妇少担惊受怕。 于是小翠拦住那伙计说:“你等等——”她说,“你让别人去通知林叔林婶,你亲自跑一趟药铺,去把大娃给我找来。” 伙计领命去了,小翠则在原地等着,因为她要保护现场。不一会儿,大娃气喘吁吁地背着篓子跑了过来。 “小翠姐,伙计说妞妞被人绑架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大娃焦急地问。 小翠说:“你先别着急,我在这发现了线索,正想借助你的能耐找到大姐儿的下落,随后咱们设法把大姐儿救回来。” 小翠把地上那一小片白色粉末给大娃看。 大娃把背篓从背上放下来,把小龙放了出来。他闭上眼,集中精力去感知小龙所感知到的气味…… PS: 感谢蓝snow儿朋友赠送的粉红票,么么,爱你哟! 第200章 险境里重逢 “这些白色粉末是迷幻药……”大娃通过感知小龙的嗅觉,对气味进行分析道。 “妞妞有没有来过这里?”小翠问。 “妞妞来过这里,这里有她身上的味道,还有咱家烧饼的香味。”大娃说。 “还有什么人来过这里?”小翠问。随后她又补充道,“这里是大街,每天经过的人肯定不少。你要寻找停留时间比较长的,有些可疑的……”小翠嘴上这么要求着,心里暗暗替大娃和小龙捏把汗。虽然她平时经常跟大娃和小龙玩猜东西的游戏,但主要是辨认药材。如今这么复杂的情况,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完成任务。 但是他们没有让人失望。大娃很快判断出来,说:“除了妞妞之外,还有三个人在这里停留的时候较长,而且他们气味散掉的程度跟妞妞气味散掉的程度一样,所以他们应该就是绑匪了。还有,跟他们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匹马,他们应该是驾着一辆马车来把妞妞带走的。” 小翠点头,说:“有道理——他们应该是用迷药先把大姐儿迷晕了,随后把她抬上了马车……”她又问,“大娃,他们的味道你都记下了吗?” 大娃点头,说:“都记下了。” “那我们到城外去找他们的踪迹。”小翠说,“这里正临着东城门,我猜他们得手后不会留在城里等着被人抓到,他们从东城门直接出城的可能性最大。” “对,我们到城外找,去把妞妞救回来!”大娃说。 大娃脑筋单纯,做事也不考虑后果。他只知道救回先知很重要,其他什么都不管。他把小龙放回篓子里,背起篓子就跟小翠走了…… 再说秦氏和林二郎—— 他们听说妞妞被绑架了,顿时给吓昏了。后来镇定下来。他们便开始翻箱倒柜,找钱凑赎金。他们以为绑匪很快会把勒索信送来,就想早点儿把妞妞赎回来,不管花多少钱都不在乎。 可是忽然又听伙计来说,大娃和小翠也不见了,那二人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于是出城去救妞妞了。 秦氏和林二郎楞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想,那二人不过是俩孩子,他俩去救妞妞。这不是胡闹吗?到时候不要救不成,反而连自身都遭到危险。还有可能惹毛了歹徒,危及到妞妞的性命。 想到这些。秦氏和林二郎顿时没了主意。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忠义侯府找徐夫人拿个主意。 徐夫人听明来意,不敢耽搁,立马带着秦氏和林二郎去城守府,找黎大人帮忙。 恰好刘静安和黎念恩正在歇假。都在城守府里。黎念恩听完秦氏等人的讲述,感到有些奇怪。他问:“大娃他们俩个都是孩子,他们怎么能找到线索,甚至查出绑匪把太平妹妹抓到哪去了?” 秦氏和林二郎摇头,他们也不知道那俩孩子发现了什么线索。 但是兰香却忽然想明白了。她在旁边插言道:“大娃有小龙啊!小龙的感官非常灵敏,很细微的气味它也能辨别出来——大娃肯定是想让小龙带他找到妞妞!” 黎念恩觉得不可思议。说:“难道说,那位南越来的小王子,能把蛇当犬用?”听说过“指鹿为马”的。没听说过“指蛇为犬”的——这两种动物差得也太远了吧。 兰香曾经照顾过小龙。她非常肯定地告诉黎念恩:“小龙并非普通的蛇类,它是南越森林里的神物。如果是在南越森林里,犬类的跟踪能力,还未必能及得上它呢!” 黎汉卿听完众人的分析,便说了个中肯的意见:“这样吧。我派差役出城查找,一边留意小妞妞的下落。一边寻找大娃和小翠。如果能在半路能拦下大娃他们最好;就算拦不到他们,说不定也会发现小妞妞的下落。” 徐夫人在旁边提醒道:“表哥,您要让差役着便装出去,千万别打草惊蛇。” 黎汉卿点头答应,随后就要下命令。 这时,黎念恩在旁边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给父亲使个眼色,说:“老爷,借一步说话。” 黎家父子避入后堂,说了几句什么。 随后他们出来,黎汉卿便对林氏夫妇说,让他们回家安心等待,千万别冒昧行事,他一定竭尽全力把妞妞救回来。 既然城守大人这样说了,林二郎和秦氏便回了家。不过他们心底却有个谜团,那黎念恩为什么忽然把黎大人叫出去,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呢? 再回到大娃和小翠这条线上来—— 他们来到城外的大道上,发现这里人来车往非常热闹。 小翠猜想,绑匪应该不会在这样热闹的地方停留,于是她领着大娃,沿着大道一直向前追。 走了一段路之后,前面出现了岔路。 小翠站在路口犹豫,说:“我不知道他们是继续沿着大路跑了,还是从岔路转向了偏僻的乡村?而且再往前面还有一条岔路。这两条路一条向南,一条向北。我们究竟该沿着哪条路去追呢?” 大娃把篓子放下,把小龙拿出来放到地上,说:“还是让小龙来告诉我们,那些坏人把妞妞弄到哪儿去了。” 小龙现在已经长大了,它有婴儿手臂粗细,长约丈余,有十多斤重。大娃背着它很吃力,但是大娃每天仍然不辞辛苦地背着它。只是它越长越大,有长成一条“大龙”的趋势,等到篓子容不下它了,不知大娃要把它放到哪里。 只见小龙在地上一游,黑中透金的鳞片一闪,它钻入草丛不见了。 大娃盘腿往地上一坐,像老僧入定一样,集中精力感知小龙传来回的信息。 过了会儿,大娃忽然睁开眼,说:“是前面那个路口——他们在那里分开了,有两个人骑马走了,马车则向南去了。” “如此说来,妞妞应该在马车上。”小翠分析说。因为光天化日之下,那些人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带着一个人骑马走,所以妞妞应该还在车上。 小翠对大娃说:“快把小龙叫回来,咱们赶紧去追大姐儿。” 大娃说:“不用,它一会儿自然会跟上来。” 于是大娃和小翠沿着向南的岔道,匆匆忙忙追了下去。 越往前面走,道路越偏僻。这里没有那么多车马经过,土路上的车辙痕迹特别清晰。小翠更加肯定,大娃和小龙的判断是正确的。 不过小翠觉得奇怪,刚刚小龙距岔道还有些距离,竟然判断出马车的走向,它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一边走,小翠一边把自己的疑问向大娃提了出来。 大娃说:“是它的朋友们告诉它的。” “小龙还有朋友?”小翠惊奇地问,“可这里是郊外,它根本没有来过吧?” “小龙是蛇王啊,田野里的蛇都是它的朋友。”大娃解释说。 大娃说得平淡,却把小翠吓了一跳。想一想,这可是荒郊野外,那些藏在草丛中、泥洞里的蛇,不管是有毒的还是没毒的,就算没有成千上万,也得有几百条吧? 如果小龙能让田野里的蛇都听它指挥,而大娃又能指使小龙做事,那岂不等于大娃能让几百条蛇为他所用? 这个力量也太可怕、太惊人了吧! “等等——”大娃忽然拦住了小翠,他指着前言的树林,说,“在前面那片树林后面,有个农庄。马车向农庄里去了。小龙和它的朋友们正在设法寻找妞妞被关在哪里。” “太好了!”小翠说,又提议说,“我们先去前面的树林里等一会儿,等小龙找到妞妞,我们再过去救妞妞。” 小翠不敢贸然行动。因为她怕惊动了对方,对方会加害到妞妞。 而且她这边实力也有限——只有她是会武的;大娃虽然有蛇类朋友帮忙,但不知真打起架是不是顶用。 于是小翠带着大娃,闪身进了树林。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藏了起来…… 再说妞妞。 她在昏昏沉沉之中,感觉自己被人像扛死猪一样扛了起来。随后开始一颠一颠地走着,接着下台阶的动作。同时她闻到一股霉潮腐臭的味道,好像是来到了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周围光线阴暗,借着墙上的油灯,她看到了一排排的铁栏杆。她忽然醒悟,原来她被带到了地牢里。 妞妞一惊,清醒过来。 这时有人在前面打开了一扇牢门,让扛着妞妞的那个人把妞妞放在这间牢房里。扛着妞妞的那个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因为妞妞确实太沉了,扛她这一路可把他给累坏了。 也许是因为终于可以摆脱妞妞这个重负,那人把妞妞往土炕上放的时候,放得重了些。 妞妞被摔疼了,她“嗯嗯”地叫出声,表示抗议。她的嘴还被堵着,如果不被堵着,她就要破口大骂了。 这时,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叫:“妞妞,你怎么了?” 妞妞听声音熟悉,抬头向旁边观看。这一看却吓了她一跳,只见隔壁铁栅栏里关着另一位囚犯,虽然光线昏暗,但是她仍然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谁——他不是别人,正是胡图! “图图?!” PS: 感谢燕过无痕2009朋友的平安符,感谢书友20100615120053526朋友的香囊,谢谢大家支持,非常感谢! 第201章 援兵来了 妞妞在地牢里看到胡图,又惊又喜。 “图图——”妞妞叫胡图的名字。可惜她的嘴被东西堵着,叫不出声,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 这时,旁边有个人说道:“我说小王爷,您看我们够体贴吧?我们把您的‘小王妃’也请来了——您这回肯跟我们好好合作了吧?” 说着话,那人把妞妞嘴里的东西拽了出来,还给妞妞解开了手脚。 妞妞抬头打量那人,只见那人二十来岁的年纪,方头正脸,看着很面熟。但是妞妞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那人见妞妞打量他,笑着对妞妞说:“小王妃,你要是乖乖地不吵不闹,等会儿我给你买糖吃;可如果你乱吵乱闹,我就叫人还把你的嘴堵上。” 妞妞忙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她可不想让人再把嘴堵上了,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嘴巴的自由是多么重要啊! 那人被妞妞的稚拙模样逗笑了,说:“你果然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说完,他抬头向旁边的胡图看了一眼,目光里满是威胁。 胡图瞪着那人,眼里全是怒火。他说:“李龙,你们竟然敢绑架妞妞,你们会为这件事后悔的!” 原来,那个人叫李龙。妞妞想起来了,李龙是马拴柱在鲁城结识的朋友,前些日子马拴柱结婚时来过梁州。妞妞曾见过他一面,所以才会觉得眼熟。 但是妞妞并不知道李龙还是机关营的人,所以她非常不明白,为什么马拴柱的朋友要绑架她? 难道说他知道她们家有钱? 可是听他话里的意思又不像啊!好像他是在要挟胡图,所以才把她抓来当人质! “你不是熊孩子的朋友吗?你抓妞来想做什么啊?”妞妞问李龙。 但是李龙却没答理妞妞,因为胡图眼中的怒火让他有些胆怯。不过他想到胡图现在的情况,又变得胆大起来。他对胡图哂笑一声。说:“小王爷,您中了软筋散又被铁链锁住了,您还威风什么啊?”又说,“若是小王爷不跟我们合作,才真正会后悔呢!” 随后他不再理会胡图和妞妞。他走出牢房,让人把妞妞的牢房门紧紧锁上。 他吩咐守卫们看好胡图和妞妞。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他在等什么人到来,要等那人来了之后,才能处置妞妞和胡图。 等到李龙走了,妞妞忙来到铁栅栏旁。她这时看清了。怪不得胡图刚才只能瞪眼睛,却不能施展武功——原来他被铁链子锁着,他现在连动都不能动。更别说跟人打架了。 “图图,你怎么了?”妞妞问。 胡图焦急又无奈地看着妞妞,说:“妞妞,对不起——我不想连累你,可最后还是连累了你。” 妞妞说:“你不是要去胭脂港吗。怎么给人抓到地牢里来了?” 胡图苦笑,他不知该怎么跟妞妞解释才好。 妞妞却懵了。她原以为,有人绑架她是为了赎金。常言说,能用钱摆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以当“肥羊”并不最可怕的事情。但是刚听李龙话里的意思,他们抓她是为了要挟胡图做什么事。这可就麻烦了,因为妞妞完全不知道那些人想让胡图做什么事。 尤其是。她听那人管胡图叫“小王爷”。胡图怎么会是小王爷呢?他不是胡八斗跟郭凤女的儿子吗,怎么可能是小王爷?难道郭凤女的来历有问题?听人说郭家原本来自西域,莫非他们家原本是西域的王族。后来因为什么特别的缘故才来到梁州? 妞妞蹲在土炕上,两手捧着小胖脸,楞楞地看着胡图。她脑袋里已经转过千百个念头,却没有任何一条线索可以解释现在这个情况。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从这里逃出去。可是看看这牢房。它设在地下,周围全是铁栅栏。而且胡图还被人用铁链子捆上了,想逃出去可真不容易。 “嗨——”妞妞叹了口气,无奈地垂下了头。 胡图看妞妞这模样,又着急又心疼。他问:“妞妞,你是不是冷了,是不是饿了?” 妞妞摇头,说:“我没事。”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胡图,说,“图图,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胡图痛苦地垂下了头,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无奈。 妞妞明白,问他也是白搭,白让他着急。所以她不再问,她往土炕上一坐,继续发她的呆。 忽然,就听寂静中有种窸窸窣窣地动静。随后又听守卫惊呼一声,说:“蛇,有蛇!” 另一名守卫说:“这是地牢,有蛇有什么稀罕的?拿根棍子来打死它,挑出去便是。” 那名守卫却没有回答,随后就见他呆呆地站着,忽然向后一倒躺在了地上。他口吐白沫、两眼向上翻着,显然已经中毒死了。旁边一条黑色的影子一闪,在尸体旁边迅速游走了,消失在漆黑的角落里。 后一名守卫见此情景吓坏了,他求生的本能,让他拔腿地向地牢门口跑去。可是他刚逃到一半路,忽然一支短箭飞了过来,正钉在他的咽喉上,他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倒地死了。 这时,一个灵巧的人影从门外闪了进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小翠。她手中握着一只竹筒,那只杀人的短箭正是从这竹筒里发射出来的。这是杨总管特意为机关营的特务们研制的武器,不需要深厚的内力也能投掷出威力强大的暗器来。 “小翠?!” 妞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刚刚看到小龙咬死了一个人,又看到小翠杀了一个人。 这不科学啊——她本来生长在太平盛世,连她的名字都叫太平,怎么忽然穿到武侠小说里来了? 胡图变成了小王爷,小翠变成了女侠。那妞怎么办?她那悠闲的生活,还有数不清的零食,还能回来吗? “大姐儿别怕,小翠来救你了。”小翠说着,从地上守卫的尸体上找到了牢门钥匙,随后过来给妞妞开门。 随后她无意中向旁边一瞅,忽然看到了胡图!这可把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叫道:“姑爷怎么也在这儿?!” 胡图对小翠说:“你别管我,先把妞妞救回去!” 小翠怎么可能丢下胡图不管。她先打开妞妞的牢门,把妞妞从牢里领出来。随后她又来到胡图的牢门口,打开了胡图的牢门。 小翠来到胡图身旁。她看到胡图身上捆着铁链,于是从袖筒里抽出匕首,手起刀落,竟然生生把手指粗细的铁链子砍断了。这不是小翠内功高,而是她的匕首厉害,这也是机关特制的武器。 胡图见小翠帮他解开了铁链,忙站起身,来到妞妞身旁。他一把抱起妞妞,关切地问:“妞妞,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妞妞点头说:“我很好。”又说,“如果可以早点儿回家,我会更好。” 胡图被妞妞逗笑了,他抱着妞妞,说:“我们回家。” 三个人刚要出地牢,却听外面又有人进来了。 胡图把妞妞交给小翠,让小翠护住妞妞,他挡在最前面。 这时就听外面的人向里面喊:“快开门,外面打起来了……让马帮主他们抵挡一气,咱们快带人走路!” 随后那些人忽然发现地牢门上锁链被人砍断了,便一下停了喊声。还没等他们反应上来怎么回来,胡图猛地蹿了出去,把那几个人结果了。 胡图出去看了看,外面再没有守卫,这才回头叫小翠带着妞妞出来。 妞妞从地牢里出来一看,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地牢所在的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但是隐隐听到前面院里人声喧嚷,还有打斗之声。 胡图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小翠。小翠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小声说:“我没有叫援兵……” 原来,小翠来追妞妞的时候,来不及跟杨总管联系,所以她也没叫机关营的帮手来。其实小翠也藏着另外的心思——她怕被杨总管发现,妞妞在她眼皮底下被人绑架了,会严厉处置她;所以她就想在杨总管不知道这件事情之前,把妞妞解救出来。 胡图明白小翠的心思。所以他要告诉小翠——现在不是她惧怕杨总管责罚的时候了,因为事情有了非常变化。 他简单扼要地对小翠说:“李龙叛变了机关营,杨总管被人抓住了,宝鼎也被他们弄走了。” “什么?!”小翠惊诧问道。她在想,杨总管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被人抓住?机关营的人以死忠著名,李龙怎么会叛变?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妞妞则莫明其妙,因为她既不知道机关营和杨总管是什么东西,也不明白宝鼎又是什么东西。她觉得胡图说话没头没脑的。 只听胡图又说:“我假装被他们制住,就是想趁机救出杨总管,并把宝鼎弄回来……”他看了看妞妞,说,“没想到他们竟然把妞妞抓来当人质!” 妞妞摸摸脑袋,问:“图图,你刚才说得是什么跟什么啊,你和小翠到底在做什么呢?” 胡图把妞妞抱起来,亲亲她的小胖脸儿,说:“我刚才说得是很机密的事,你回去以后,千万别告诉别人,连咱爹咱娘也不能说。” 第202章 每个人都变得神秘 胡图嘱咐妞妞保密,妞妞点头答应。 这时只听外面喊杀声更响,他们不敢在险地多停留。 小翠前面带路,胡图抱着妞妞,他们三个在夜色的掩护下,从后院溜了出去,来到小树林里跟大娃汇合。因为大娃不会武功,小翠刚才只身前来救人。大娃则在树林里“遥控”小龙,通过小龙协助小翠。 他们找到大娃时,小龙已经先一步回来了。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钻回来的。想来这地下另有复杂的洞穴通道,它可以来去自如,比人可灵活多了。 大娃看到妞妞和胡图同时出现,并不很惊奇。看来他已经通过小龙感知到胡图也在地牢里。 不过大娃的表情有些纠结,他苦着脸对妞妞说:“妞妞,小龙咬死人了。” 妞妞拍拍大娃的肩膀,安慰他说:“没事儿,小龙咬得是坏人。” 大娃这才松了口气。 胡图深看了妞妞一眼,她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她可比普通小孩子淡定多了!被绑架、被关地牢,亲眼目睹杀人——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却一点儿被吓到的迹象都没有。这是否说明,她的心智远比她的外貌成熟呢? 这时,小翠对胡图说:“姑爷,咱们快些回家吧?” 刚刚在地牢里,就听那些守卫说外面什么人打起来了,后来果然听到前院有打斗之声。 但是小翠可不管是谁在打架,只要大姐儿和姑爷平安就好。至于杨总管和那个什么宝鼎,小翠也并不太关心。因为那不是她任务之内的事情。 可是胡图却说:“我要回庄子里看看,寻找一下杨总管和宝鼎的下落。”他嘱咐小翠,“你带着妞妞和大娃在这里躲一会儿。听着外面安全了,你们就快些回家吧。如果进不了城,就去顺丰镖局的车马行过一夜。老姚就在车马行里。” 胡图说的老姚就是姚福顺。太平茶楼里养牛的杜老三,是老姚的表舅。自从杜老三来到茶楼做奶牛饲养员,老姚也时常往茶楼里跑,跟茶楼的人都混熟了。 小翠等人当然都认识老姚。但是他们没心思听胡图说这些。他们很不安,不知胡图到底有什么打算? 妞妞一把拉住胡图,说:“图图,你还欠妞一个解释呢!” 胡图蹲下身子,抱了抱妞妞。说:“妞妞对不起,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去救我的亲人,真正的亲人……”又说。“你是先知,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一定也知道,我会回来的——我会陪着你长大。不管多漫长我也会等待。” “嗯……”妞妞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既表示答应,也表示疑问。其实她是狗屁的先知啊,她完全不知道胡图想做什么,她只是很满意他后面那句“情话”——他会等她长大。不管多漫长也会等待。 但是胡图真的没时间解释了。既然已经把妞妞送到安全地点,他就要去做自己的事了。他一闪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剩下妞妞三个人,傻呆呆地站在树林里。 妞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树林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小翠?”妞妞叫小翠。 小翠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胡图自己不肯解释,让她说什么好啊。 “大娃?”妞妞又叫大娃。 大娃身子晃了晃,忽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妞妞和小翠吓了一跳。忙凑过来问:“大娃你怎么了?” 大娃说:“我没事儿,我就是感觉特别累得慌。”原来,他今天跑了一天的路,又使用精神力操控小龙,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再也没力气了。 妞妞也一屁股坐到地上,说:“我也累了。一天没吃东西了……” 小翠一看这两人都已困乏至极,是不能再赶路了。幸好她却还不觉得疲惫。因为她是经过严苛训练出来的杀手,看着瘦弱,却是这三人当中体力最好的。她便让那二人在树林里藏好,她去找点儿吃的,并顺便探查一下外面的情况。 小翠走后,树林里显得更黑、更冷。 妞妞跟大娃紧紧拥在一起,互相用体温为对方取暖。 妞妞扁扁嘴,委屈地小声说:“没让人杀死,却快把自己饿死在这里了。” 大娃把手腕递到妞妞嘴边,说:“你要是支撑不住了,就喝我的血……” “你的血又不是大花的奶,它还能解渴解饿啊?”妞妞不满地把大娃的手腕拍开。 这时大娃却忽然身子一软,头扎在妞妞怀里,晕了过去。 “哦,大娃,别这样!”妞妞惊慌失措地叫道。大家都走了,大娃还晕了,剩下妞一个人在黑乎乎的树林子里,多害怕啊! 就在妞妞最无助的时候,忽然看到远处有点点火把的亮光出现。 妞妞一惊,正在惊疑是不是坏人找过来了,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太平——” “太平妹妹——” 又听小翠喊:“大姐儿,你在哪儿啊?” 妞妞听出来了,是小翠带人来找她了。她赶紧冲着有亮光的方向叫喊:“我在这儿啊!你们快来,大娃晕过去了!” 那群人顺着妞妞的喊声,很快找了过来。 等那群人走近了,妞妞看到了刘静安和黎念恩。她才明白,原来是刘静安和黎念恩带着官兵来了。刚刚小翠出去找吃的,恰好遇到了他们,这才把他们领了过来。 刘静安上前一把抱起妞妞,问她吓到没有。随后又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在身上御寒。 黎念恩在旁边说:“太平妹妹,刚刚官兵击退了宋家庄的庄丁,可是搜遍了庄子都没有看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妞妞眨着一双困惑的眼睛,看看旁边的小翠和大娃,不知该怎么回答。 小翠在旁边说:“我跟大娃等在树林里,大姐儿自己就找过来了,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显然,小翠在撒谎,她不想让官府发现她真正的身份。因为她真正的身份可是要命的,她是机关营的人,是鲁王余党啊! 妞妞虽不明白小翠为什么撒谎,但是她不想拆穿小翠。于是她假扮痴憨,往刘静安怀里一靠,说:“安哥哥,我困,我饿。” 刘静安忙说:“好了好了,咱不说了,我带你们回家去。” 随后刘静安不让黎念恩再盘问什么,忙带着妞妞、大娃和小翠回家了。 秦氏和林二郎两个,已经在家里担惊受怕地等了快一天了。看到刘静安抱着妞妞回来,他们忙把妞妞接过来又抱又亲,安慰妞妞,也安慰自己——他们的大宝贝总算平安回来了! 妞妞提醒他们,她饿了,大娃和小翠也饿了。 于是秦氏忙把在锅里热着的饭菜端出来给大家吃。 林二郎感谢刘静安救回了妞妞,让他一起吃点儿东西;刘静安却说他要先回忠义侯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妞妞也顾不上感谢刘静安的救命之恩,她看到饭菜跟看到亲人一样,扑到桌子上就吃了起来。这会儿大娃已经醒过来了,他精神好了许多,他和小翠一起跟着妞妞吃饭。 吃饱喝足后,困倦便来了。三个人困得头也抬不起来了,各自回房睡觉。 妞妞睡到半夜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叫她。她困倦至极,怎么也睁不开眼。那个叫她的人很无奈,只得在她耳边叮咛:“大姐儿,您可千万别说出来是谁救得您,好吗?” 妞妞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嗯。” 第二天早晨,妞妞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妞妞揉揉眼,她在自己的卧室里,而且秦氏就在她身旁。 她在自己家里,在自己的亲人身边! 如果现在有人问她什么是幸福,她会说——这就是幸福啊! 秦氏看她醒了,过来帮她穿衣裳。秦氏拿了套干净衣裳来,说昨天妞妞穿的那身衣裳已经让她填灶膛里烧了,省得带着晦气。 原来,昨天妞妞被绑架的事,可把秦氏和林二郎吓到了。秦氏昨晚守了妞妞一夜,都没敢离开。 妞妞看着娘亲,甜甜地笑了。她感激母亲这份伟大的母爱。不过她又很困惑,昨夜她好像听到小翠嘱咐她事情。既然秦氏一直守在她身边,那小翠是怎么跑进她屋里来的?难道那只是一场梦,不是真的吗? 妞妞感觉她身边充满了谜团——胡图很神秘,小翠很神秘,就连大娃,他的能力也越来越让人“震惊”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她的身边竟然聚集了这样一群“神秘人”! 吃早饭的时候,妞妞暗暗打量大娃和小翠。却看到他们举止如常,除了面色苍白一些、疲倦一些,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来。 秦氏和林二郎则告诉大家,他们打算今天让裁缝铺和茶楼都停业一天,还给大娃在药铺里告一天假,让他也在家休息一天。 刚吃过早饭,刘静安和黎念恩忽然来了。他们还带了一个陌生人过来——那人身材魁梧,穿着官服,据说是从京里来的官差。 刘静安对林二郎和秦氏说:“林老板、秦娘子,这位是京城来的张大人,想问妞妞一些事情……” PS: 感谢书友20100615120053526和热恋^^朋友打赏,么么,爱你们哟! 第203章 六扇门 刘静安说话的时候,表情显得有些尴尬,似乎他本不想来帮那张大人问话,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他又不得不过来,所以很为难。 秦氏惊诧地问:“小侯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妞妞的事情,还惊动了京里的衙门?” 这时,那张大人在旁边介绍道:“是这样的——藏匿宋家庄的那帮匪徒,其实早就在朝廷的监控之下。昨天朝廷恰好借这个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黎念恩在旁边插言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是京城刑部六扇门中的一员,是专为在梁州策应六扇门行动的……” 妞妞听这话,好奇地看向黎念恩。她听说过“六扇门”这个组织。这个组织隶属刑部,下属捕快个个武功高强,精通律法也精通江湖,以“缉捕江洋大盗、侦破大案要案”出名。妞妞心想,想不到“小夫子”除了爱美女,竟然还有侦探癖,他竟然加入了六扇门! 其他人也都以惊奇的目光看向黎念恩。 黎念恩面上更加得意。他继续介绍说,前些日子京城和梁州一带常有失踪人口案发生。失踪的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还有逃荒要饭的小孩子。后来,“六扇门”下的捕快们经过暗中侦察,锁定了前梁州药材商,宋英豪所住的宋家庄。 “宋英豪家的庄子?!” 众人惊叫道。 妞妞这才明白,原来昨天她和胡图被关的地牢,竟然是宋英豪家的!特么的宋英豪,竟然敢把本妞妞关在地牢里? 妞妞忙问:“抓到宋英豪那个大坏蛋了吗?” 黎念恩说:“别着急,听我从头道来。” 原来,黎念恩要好好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前些日子他纳何秋玉为妾的事,都快让人们把他定义为纨绔子弟了。这回有机会洗白一下,他岂能不充分利用? 他说,昨天他听说他的太平小妹妹被人绑架了,首先就想到可能是宋英豪所为。于是当时他把他父亲叫出去,让他父亲别仓促下令,他要先知会“六扇门”的人。因为“六扇门”早就派人暗暗潜入了梁州,林家这个案子可能跟“六扇门”关注的那个案子有关。而且“六扇门”的人,可比一般衙门的捕快厉害多了,就算两个案子没有关系,也应该请他们来帮帮忙。 说到这儿。黎念恩一指张大人,说:“还好,张大人给在下这个面子。我一去请他,他便带着‘六扇门’的人来了。” 张大人谦逊地笑笑,说:“黎公子发话,下官敢不从命?” 黎念恩面带得色,觉得自己今天面子十足。他又对妞妞说:“太平妹妹你放心。所有的坏人都死了,再不能做坏事了!” “宋英豪死了吗?”众人惊问道。那宋英豪可是侯府小妾宋秋莲的哥哥,跟侯府有些联系。大家在惊诧的同时,又看向刘静安。 刘静安皱眉说道:“当官兵攻进宋家庄后,人们发现宋英豪在他书房里服毒自尽了。” “噢——”众人一阵感叹。那宋英豪当初贩卖假药材,不知害了梁州城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只因为那个案子牵扯到京里什么大人物。后来结案时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崔明珍和宋英豪等人都没有被重判。 想不到那宋英豪侥幸逃过律法制裁后,竟然不思悔改。还继续做恶。这才是“自作孽不可活”。 黎念恩又眉飞色舞地跟妞妞讲:“太平妹妹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和你安哥哥为了救你,一起跟着官兵打进了宋家庄。那‘斧头帮’余孽马奎,当场被张大人击毙,那宋英豪走投无路。也只好自行了断了。” “哇,小夫子你好厉害!”妞妞很给黎念恩脸面。她夸张地称赞着,冲黎念恩竖起大拇指。 不过她心下却觉得奇怪——既然是去救她,怎么还没找到她的下落,就先跟匪徒打起来了?难道不怕匪徒把她当成人质,甚至危害到她的性命? “六扇门”威名震天下,可是这解救人质的套路,却还不如小翠靠谱呢。小翠当时可是耐心地等到了天黑,跟小龙里应外合,悄悄潜入地牢,才把她和胡图一起救了出来。 妞妞一边敷衍着黎念恩,一边狐疑地看看那位张大人。 张大人面色尴尬,似乎不太赞同黎念恩这样大肆张扬救人过程。可黎大少爷是城守黎大人的公子,他又不好出言制止。 妞妞心想,看来这里面定有隐情。 这时妞妞又想到什么,她假做天真地问黎念恩:“小夫子,你们有没有把那些失踪的小孩子救出来?” 黎念恩点头,说:“有啊,他们都被关在宋家庄偏院里,官兵进去就把他们救了出来!昨天他们都被带了回来,现在暂时安置在侯府的西花园里。” “哦。”众人一头。徐夫人慈悲心肠,又一向乐善好施,她会暂时接收这些孩子们,却不让大家感到意外。 这时,张大人忽然问妞妞:“林大姐儿,你当时在宋家庄里,没有看到其他的小孩子吗?” 妞妞眨眨眼,随后垂头丧气地说:“我不记得了,我在马车上碰到了头,一直晕晕乎乎的。等我明白过来,我就在树林子里了……” 扮失忆,真是最好的搪塞策略,连撒谎都不用了。 秦氏在旁边证实妞妞说的话,因为她昨天给妞妞洗澡时,看到妞妞头上的伤了。 随后秦氏把妞妞的头发解开给大家看。她说:“我正想问问大娃,要不要给妞妞敷点儿药呢?” 张大人和黎念恩等人过来看了看,妞妞头上确实有个鼓包,显然她的头是受伤了。 他们想,妞妞还是个孩子,她昨天受那么大的惊吓,头部又受了伤;那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是情有可原。 大娃则认真地察看了下伤势,又给妞妞把把脉,说:“妞妞没事,只是外伤,养两天等鼓包下去就好了。” 张大人显然很失望。他又问大娃和小翠,他们昨天可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大娃和小翠一齐摇头。小翠说,他们借助小龙的力量追踪到庄子边上,发现庄子的围墙很高,还有庄丁来回巡逻,便不敢冒失地进去救人。他们想回去叫大人来,可是当时天已经晚了,城门已经关了。俩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便暂时藏到树林里。后来忽然就看到妞妞出现在林子里,他们也没看到别人。 让这三个孩子一描述,事情可显得“玄幻”了。妞妞就像被外星人绑架一样,失忆,失去空间感和时间感,随后出现在莫明其妙的地方。 虽然玄幻,可是“六扇门”的张大人却拿他们毫无办法。因为这个时代没有催眠、测谎等先进的审讯手段,只能凭个人直觉来判断。 而刘静安就凭直觉感到——妞妞等人的言辞背后,似乎还有隐情! 黎念恩陪着张大人回城守府了。刘静安却在街上转了一圈,特意在南货店买了点儿妞妞爱吃的零食糕点,又返了回来。 刘静安跟林家人已经很熟了,他在林家,就跟妞妞在忠义侯府一样,来去自如。秦氏不拿他当外人,也不特意陪着他,她让他去陪妞妞玩会儿,安慰一下妞妞。 刘静安来到妞妞房中,妞妞正坐在炕上发呆。 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怎么都想不通,不发呆才怪。 “太平,我给你买好吃的来了。”刘静安把零食放在炕桌上,拿给妞妞吃。 “嗨——”妞妞长叹了口气。虽然有好吃的,妞妞竟然也不开心,这可跟她往日的风格不同。 “太平,有胡贤弟的消息吗?”刘静安问。 妞妞摇头。 刘静安又说:“如果胡贤弟在家,定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你应该叫他回来。” 妞妞撅着嘴没说话。心说,小图图自己都被人抓住了,他哪能保护他啊,妞去救他还差不多!而且现在又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还不如让他跟着郭凤春出海让人放心呢。 其实,妞妞刚才就是在纠结这个问题——难道水晶球里的预言不准确?水晶球明明显示胡图真的出海做生意去了,可是现实中胡图却被人关在了地牢里! “太平,我想问个事情——”刘静安忽然说。 “什么事?” “上次你去我的书房,捣什么乱了?”刘静安问。 “啊?”妞妞一楞。她上次去刘静安的书房,把那套古籍偷了出来。偷的时候她就大摇大摆,事后更没想过被人追查起来怎么办。因为她从没把刘静安当外人,就觉得拿他的东西理所应当。 这时刘静安忽然问到她,她眨眨眼,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捣乱!”她说。 “是吗?”刘静安点点她的鼻子,说,“你根本就不会撒谎。”他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的眼睛会说话,它们已经替你告诉了我——你偷了我书箱里的一套古籍走!” 原来,刘静安是个心细的男孩子。那天虽把钥匙给了妞妞,但他一直惦记着——这个被大家宠坏的小妹妹,会跟他捣什么乱? 于是他回去后,在自己房里好好检查了一番。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 第204章 古籍之谜 当时刘静安回到自己房中仔细检查——书架有没有弄乱,宣纸上有没有画“鬼画符”。甚至连床底下他都看了,看她有没有给他撒泡尿! 一切整齐有序,竟然没有任何捣乱的痕迹。 这可太奇怪了!刘静安不相信,妞妞会轻易地放过他的书房? 他忽然想到,他给妞妞的那串钥匙上,除了大门的,还有书箱上的。他打开书箱一看,果然,从曾外祖父那里传下来的那套古籍不见了…… 现在,妞妞忽然被刘静安问到,她狡辩道:“那不算偷——夫人已经把它送给我们家了!” “可是秦娘子又把它送还给我们家啦?”刘静安说。 “噢,挠——”妞妞无奈地叫了声。心说她娘这个“败家娘们”,这么宝贵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回去呢? 刘静安好笑,他伸出手,让妞妞把古籍还给他。 “不给不给!”妞妞拍打刘静安的手,说,“你叫它,它要是答应我就给你!” 刘静安一把抓住妞妞的小胖手,随后就挠她的手心,说:“你学会不讲理了是不是?不讲理就不可爱了哦!” 刘静安这句“不可爱”是跟妞妞学的,妞妞经常这样说别人。 俩人正闹着,忽然一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妞妞的掌心里忽然冒出一团红光,越来越大,圆圆得像个球,被妞妞稳稳托在手掌上。 “天,这是什么!”刘静安吓坏了,忙把手松开了。 “别嚷!”妞妞命令刘静安。 妞妞知道,她的超能力又出现了。其实妞妞从昨天就想使用她的超能力,看看胡图跑哪儿去了,他又藏着什么秘密……可是她的超能力一直不起作用。也许是因为她昨天太疲惫了,无法提供太多的能量。 现在超能力忽然出现了。虽然刘静安就在她身边,但是她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于是她对“水晶球”说:“告诉我图图在哪儿,他有没有危险,我怎么才能让他回来?” 这时,水晶球里出现清晰的影像。只见胡图站在一片火光之中,他的面庞被火光映得发亮。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什么东西。 再一细看,原来他面前有一张桌案,桌案上摆着一件尺余高的,类似于铜鼎的物体。他直直地伸着两只胳膊。两只手的手腕上都在流血,鲜血如水滴般滴进了铜鼎里。 这景象太可怕了,妞妞和刘静安都看呆了。他们感觉那铜鼎就像一只有生命的怪兽。正把胡图的鲜血吸进它的口中。 “图图,你在做什么啊。”妞妞忍不住叫道。 这时,就见水晶球里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个子小小的,胖胖的。正是林妞妞自己。 只见妞妞冲到胡图身边,伸手抓住了胡图的手腕。随后一道白光一闪,水晶球里的影像消失,水晶球也消失了。 过了好半天,刘静安才回过神来。他问妞妞:“刚才是怎么事?胡图在做什么?” 妞妞摇头,她也不清楚胡图在做什么。 她看着刘静安。说:“大娃说我是先知,能预测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就像我的曾外祖父一样?”刘静安不可思议地叫道。 妞妞说:“我没黎大人那么伟大,他关心的是天下大事。而我只关心自己身边的亲人。”又说,“而且我用来预测未来的水晶球,不是实体存在的,它是一团光。而且只有通过感应黎大人留下的那套古籍,它才能起作用……” 原来。她偷刘静安的古籍,就是为了激发她的超能力。 妞妞说着。从被子下面把古籍拿了出来。 原来,她刚才正在摆弄古籍,因为刘静安忽然来了,她来不及把它放回衣箱里,就把它藏到了被子下面。 也正因为那套古籍就在她附近,所以刚才就忽然触发了她的超能力。 刘静安把古籍拿过来,打开封套,翻开书页,仔细检查起来。 表面看来,这套古籍跟其他书没有什么不同,看不出有任何奇异之处来。 妞妞说:“我不认得这上面的字,它是讲什么的?” 刘静安说:“这部书名为《庄子集注》,有历代名家对于庄子文章的点评和注解。内容没有什么奇特的,不过是年代久远些。看这纸张,有数百年了也说不定。” 刘静安又凑到窗户边,借着阳光仔细研究它的装帧和墨迹。随后又把书页放到鼻子下面,仔细闻了闻。他忽然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妞妞凑近闻了闻,摇摇头:“我的嗅觉可没那么好。” 说起嗅觉,妞妞忽然想到一位嗅觉最好的人。 她说:“叫大娃来闻一闻。” 大娃本来就知道妞妞的神秘超能力,所以对大娃,妞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妞妞出去把大娃叫了进来。 大娃背着他的篓子进来,篓子里就是他的好伙伴小龙。 大娃把小龙放出来,让小龙闻古籍上的味道,他则在一旁感知小龙闻到的味道。 辨了一会儿,大娃忽然说:“这是血的味道。” “血的味道?!”妞妞和刘静安一惊。 大娃说:“是这印字的墨里,搀进了某个人的血液。” “啊,好恶心啊!” 妞妞搓搓小手,想到自己之前还使劲摆弄过这套书,便有说不出来的恐惧和厌恶。 刘静安也很不安,他刚才也摸它了,现在想起来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背蹿到了脑袋顶。 但是刘静安马上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啊,这套书是套古籍,看上去有几百年历史了,就算是沾了什么人的血,也早就干了吧?” “就是就是!”妞妞说,“几百年啊,就算是骨头都烂没了,怎么可能还有血存在?” 大娃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说:“就是很奇怪啊。如果是沾在书页上的,那很可能是被后来什么人不小心弄上的。可它明明就是跟墨汁混在一起的啊!” 妞妞又说:“大娃你刚才说是‘某个人的’……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墨里的血是某一个人的,而不是很多人的?” 大娃点头,说:“小龙感觉这书里所有墨字的血,都是来自同一个人。”又说,“感觉好奇怪,好像这血液仍然很新鲜,好像它们来自一个活着的人。” “啊啊——”妞妞叫起来,边叫边甩手,说,“更恶心了!” 妞妞心想,这都放了几百年了,还能是“活”的? 会不会有细菌、病毒,甚至妖气、咒语? 真是越想越可怕! “小龙小龙,快给我舔舔——”妞妞伸着手,让小龙舔她的手心。 “为什么让小龙舔你?”大娃莫明其妙。 “我要让小龙帮我驱邪!”妞妞说。又解释说,“小龙毕竟是南越森林的神物,肯定能驱毒避邪!” 大娃只得把小龙抱过来,让小龙伸着舌头,在妞妞的手掌上触了触。 妞妞这才觉得安定下来。 刘静安在一旁瞪眼看着,犹豫了一下,对大娃说:“能不能让小龙也舔舔我?” 汗,原来刘静安也害怕。 大娃又把小龙抱到刘静安面前,拿着小龙的头,让它舔刘静安的手掌。 刘静安以前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小龙,被小龙舔手掌时,他还真有些怕怕的。 忽然,大娃奇怪地说:“小侯爷,这书本里的血,好像是你的啊!小龙说,墨迹里的血跟你血液里的味道好像呢!” 刘静安一楞,随后他惊恐地摆手,说:“不可能,这书都几百年了,我才多大年纪啊!” 妞妞却想到一种可能,她说:“我知道了!这古籍原是黎大人的收藏,说不定就是黎大人的某位先祖留下来的;而安哥哥是黎大人的曾外孙,跟黎氏有血脉上的联系——所以,小龙会感觉安哥哥的血,跟古籍中的血很像!” 刘静安点头:“这到是有些道理。” 终于,对古籍的研究告一段落,刘静安等人又回到对胡图的猜测上。水晶球显示他站在一片火光之中,但是没看出来那是什么地方。 刘静安问:“胡图在往一个铜鼎里面滴血——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妞妞欲言又止。她记得昨天胡图提到过什么“杨总管”“宝鼎”之类的事情,但是她不想告诉刘静安知道。 刘静安又说:“我要去找胡贤弟,说不定他有什么危险!”他对大娃说,“大娃,你一定能帮我找到他,对不对?” 大娃想了想,说:“差不多吧。”因为他昨天还见过胡图,只要让小龙发动它的“小伙伴们”帮忙,很快就能找到胡图的去向。 妞妞低头思索了一下,对刘静安说:“安哥哥,我也要去。” 刘静安说:“不行,太危险了。若是胡贤弟在这儿,肯定也不会让你去冒险。” 妞妞说:“可是刚刚你在‘水晶球’里也看到了,当时我也在场。而且我穿得就是现在这身衣裳,说明我就是现在去找图图了啊!”她还想说那胖墩墩的小体形,也是她现在的模样……不过她没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刘静安说:“你真的要去吗?就算你要去,秦娘子也舍不得让你出去吧?” PS: 感谢热恋^^和小小猪妹朋友的打赏,么么,爱你们! 第205章 神秘秋水庄 妞妞对刘静安说:“所以你要帮我啊!你帮我找个理由,离开家几天,还不会让我爹娘他们知道,因为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惊受怕。” “这个……”刘静安很为难。他纠结地说,“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可就对不起恩人了!” “不会有事的!”妞妞说,“我不是告诉你了,我和你曾外祖父一样,是能预测未来的先知——我说不会有事,肯定就不会有事!” 刘静安皱眉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吧,我想办法带你和大娃出去,我们一起去找胡图。” “如果大姐儿要去,那我小翠也要跟着去!” 忽然门帘一掀,小翠从外屋走了进来。原来她已经站在门外,听了好半天了。 原来,刚才小翠看到刘静安来了,生怕妞妞说出昨天在地牢里发生的事情,所以她躲在窗外偷听二人谈话。当然了,她也看到妞妞的“超能力”了,不过她虽然惊诧,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因为杨总管早就告诉过她,妞妞是“先知”,当然会有些超乎常人想像的能力。 妞妞看看小翠——小翠昨天展现了她的武功,还真是有两下子,看来带着小翠是有必要的——于是妞妞点了点头。 刘静安先回家想办法。这可有一定难度,因为妞妞是个小孩子,想把她带出去怎么能不让她的父母知情呢? 等刘静安走了,妞妞问小翠:“小翠,我以前真不知道,你跟图图一样会武功,难道你们都是江湖上的人?” 小翠说:“大姐儿,你猜对了,我和姑爷都是江湖上的人。所以我们不能让‘六扇门’的人抓到。” 原来,昨天晚上来嘱咐妞妞的,正是小翠。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因为做过坏事,才怕被人抓到吗?”妞妞又问。 小翠苦笑,说:“我和姑爷来到咱们林家时,都还是小孩子,我们能做过什么坏事?” 小翠这句话说得巧妙。她没直接回答“是”与“否”,而是诱导听者自己去想像。 小翠又说:“大姐儿,我只能告诉您。我来到您身边只有一个目的,帮姑爷好好保护您;至于其他事情,还是等找到姑爷后。您再问他吧。” 小翠的话都是这么避重就轻,让妞妞这么伶牙利齿的人都拿她没办法。 妞妞又说:“刚我在水晶球里看到,图图把自己的血滴到一只铜鼎里……小翠你知不知道,那铜鼎是什么东西?” 小翠摇头,这事儿她是真的不知道。并不是有意隐瞒。但是她能猜测到,那铜鼎很可能就是杨总管在藏书楼机关后面找到的宝物。 妞妞又问大娃,有没有听说过铜鼎之类的东西,以及需要人“滴血”之类的传说? 大娃思索了一下,说:“我没听说过铜鼎之类的东西。但是我们观奇蛮族有个传说跟滴血有关。据说上古有件非常厉害神兵,非神兵的主人不能开启。若主人以血相饲。神兵开启,便有毁天灭地的威力。” “毁天灭地?”妞妞一惊,说。“难道图图想毁天灭地?” 小翠却在旁边意识到什么,她脱口而出:“姑爷未必是想毁天灭地,他多半是想复仇吧?” “复仇?”妞妞更不明白了,胡图能有什么仇啊,他顶多就是不待见他爹和他后娘罢了。 小翠意识到自己失言。她忙转移话题,说:“大姐儿。我们还尽快去追姑爷吧,如果拖得时间久了,只怕来不及了呢。” 随后小翠帮妞妞收拾行礼。 刚刚收拾好东西,刘静安便带着马车来了。他一脸严肃地对秦氏和林二郎说,六扇门的张大人刚刚接到线报,说“斧头帮”仍有余党在逃,有报复妞妞和大娃的意思,因为是大娃帮官兵发现了“斧头帮”的老巢。所以他特地带了马车来,打算带着妞妞和大娃去忠义侯府避几天,等张大人带兵把余党清除,他再把他们送回来。 秦氏和林二郎听说妞妞还有危险,吓坏了,立即答应了刘静安。 刘静安又嘱咐林氏夫妇,千万别暴露了妞妞和大娃的行踪。他会偷偷带着他们走,不让别人发现。他还说:“你们也别去侯府探望他们,这外面说不定就有‘斧头帮’的密探呢。” 秦氏和林二郎连忙答应——他们夫妇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刘静安啊?他们便说,侯府里有兰香呢,他们不惦记妞妞。 妞妞要去侯府避难,自然会叫小翠跟着伺候。 就这样,刘静安把妞妞、大娃和小翠从茶楼赚了出来。 刘静安驾着马车,沿着翡翠大街向西驶去。林二郎和秦氏以为马车是去侯府了;实际上刘静安转了弯,从北门出了梁州城。 出城有一段路,刘静安把马车靠边停下。他刚刚买了几套粗布衣服,让大家把衣裳换一下,妞妞和小翠也扮成了男孩子的模样。这样一来,外人更不知道他们是谁了。 妞妞对刘静安说:“安哥哥,你把我们带出来就行了。你还是回侯府吧。你身份尊贵,担不得任何闪失,而且徐夫人也会找你啊。” 刘静安说:“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最后当然也要由我把你们安全地带回家。”又说,“你们不用担心家母,我已经跟她撒了谎,我说有位国子监的同窗好友家中有事,我们一帮同学前去帮衬,所以暂时离开几天……” 确实,刘静安自从去了京城读书,越发像个大人了,他经常有人情往来等社交活动。徐夫人到也通情达理,知道这是男人的社会必修课,所以她从不阻拦。 长话短说,大娃通过小龙,确定胡图了的去向,他们便驾着马车,一路追了过去。 但是胡图是昨天晚上离开的,而且他们则是第二天中午才出来寻找他的踪迹。妞妞等人在时间上就落后胡图许久,所以他们落在胡图后面好远。 妞妞看这方向,有些奇怪。她说:“咱们这一路向北,难道是要去杜家屯?” 刘静安摇头,他虽然年龄最大,但是他从来没到过梁州城北的乡村,他还不如妞妞识路呢。 大娃说:“反正小龙是这样指路的。”他爱惜地摸摸篓子里的小龙,从昨天到现在,小龙爬行了很多地方,它也辛苦了。 到了天黑的时候,他们来到一处山丘。妞妞看着这里环境熟悉,忽然记起来,这里是大花最喜欢的休闲地,山坡上长着大花喜欢吃的长尾草。 妞妞站在马车上,居高瞭望。她指着远处的树林子里,说:“那片林子后面便是‘秋水庄’……”她又问刘静安,“安哥哥,你没听说过‘秋水庄’这个名字吗?” 刘静安思索了一下,说:“这名字到是挺熟的……”忽然他想起来了,说,“我弟弟和他母亲之前住的那个农庄,好像就叫‘秋水庄’。不过他们早就搬到京城去了,因为静玉要上学了,他要找个比较好的学堂……” 刘静安说到这儿,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昨天官兵攻打的是宋家庄,庄破之后那宋英豪服毒自尽了;今天他们追胡图,竟然一路追到了秋水庄。而秋水庄从前住的,正是宋英豪的妹妹宋秋莲! 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吗? 妞妞说:“安哥哥,这秋水庄是你们家的庄子吗?” 刘静安说:“是啊。好像是我曾外祖父送我们太太的呢……我们太太没有什么陪嫁,只有这座庄子,而且庄子上也没什么出产,只有一处温泉。” 妞妞一楞,她之前一直以为“秋水庄”是宋秋莲的财产,没想到竟然是徐夫人的陪嫁。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庄子跟她手里那套古籍一样,又是跟黎大人有关! 莫非,那树林中的机关,并不是宋秋莲所设,而是黎大人所设? 众人一阵沉默。除了天真烂漫的大娃,其他人都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些事情之间似乎有什么奇怪的联系,但是谁也说不出为什么来。 妞妞忽然说:“安哥哥,天色已经晚了,大家也都乏了。反正咱们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图图,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那秋水庄虽然偏僻,不过总是你们家的庄子,歇在那里总比歇在外面好啊。” 刘静安觉得妞妞言之有理。妞妞和大娃年纪还小,若是晚上在外露营,恐怕会让他们生病。若还没找到胡图,却让俩孩子生了病,那麻烦可就大了。 小翠却是犹豫了一下,因为秋水庄里曾住过宋秋莲,她怕这秋水庄里有什么问题。但是她又听说秋水庄本不是宋秋莲的,其实是徐夫人的,而且那宋秋莲早就搬了。于是她也赞成了这个主意。 至于大娃,他是什么警惕性都没有。因为他早就把自己的安危,完全托付给了小龙——他坚信,只要小龙好好的,他就会好好的。所以大家说怎样就怎样,他也赞同去秋水庄歇晚。 众人驾马车下了主道,跑了一段路,很快来到了秋水庄门口。 PS: 感谢d朋友的粉红票,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多谢支持! 第206章 夜宿 刘静安下车去叫门。 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来应门。那人还没开大门,而是把大门旁边的小门打开了一条缝,随后打着个灯笼探出头来,问:“什么人啊?”又说,“这里不留宿,想投宿去旁边的杜家屯吧。” 啊呸!妞妞心里骂道,杜家屯里穷得连只整碗都找不出来,让他们去那里投宿,还不得喝西北风啊? 刘静安在车上说:“我们不是投宿的。我是忠义侯府的,我叫刘静安!我要和我的朋友们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早起就离开。” 那看门的听到“忠义侯府”几个字,楞了一下。但是“刘静安”这个名字,却让他有些迷糊。 妞妞在旁边实在忍不住了,对那人说:“你不会连这庄子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吧?” 那人木讷地说:“知道啊,是莲夫人啊!” 刘静安一下被这句话噎住了。他并不是不明白,从前莲夫人得宠、他们母子受气。可他没想到,自己母亲都已受封节孝夫人了,下面的人还敢这样尊卑不分。 妞妞此时又饿又乏,脾气见涨,她替刘静安出头,向那人骂道:“啊呸,你这笨蛋奴才!那莲夫人算什么主人?她不过是个小妾,是因为犯了错,才被节孝夫人罚来这里思过的!”又说,“这秋水庄是黎大人留给节孝夫人的,是夫人的陪嫁。而这位静安少爷,是夫人的爱子,是正经的正宗嫡枝——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眼前这个才是你们的正经主子呢!” 妞妞一顿好骂,那人登时就慌了,他提着灯笼,战战兢兢地说:“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等我去唤总管出来。” “你给我回来,先给我们打开大门啊!”妞妞叫道。 但是那人好像没听到,他竟然“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随后,就听门里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他就跑没影儿了! “嗬,这叫什么事啊!”妞妞抱怨。 刘静安讪讪地说:“对不起太平,下人无礼了。” 妞妞好笑地说:“他无礼,你道什么歉啊?竟然比‘小夫子’都迂腐了。” 刘静安笑笑,没说话。 说起来。这秋水庄既然是他们家的产业,他本应该时不时地过来转转,表明自己是这里的主人。可是不知为何。他母亲极少提及秋水庄,更没有让他到这里来过。大概因为这里没什么收成,所以徐夫人当这里是鸡肋,也懒得打理它。 过了会儿,庄子的大门终于开了。刚那个看门人打着灯笼出来了。他旁边还跟着一个人,那人自称是庄子的总管。 不过妞妞借着灯笼的光看了看,却不是她上次买牛时遇到的那个总管。妞妞猜测,也许上次那个总管跟着宋秋莲去京城了,所以不在庄子里。 总管诚惶诚恐地把刘静安一行让进庄子。他说因为莲夫人走了,庄子里一直空着。算上他在内。也不过两三个下人。平时他们就是扫扫院子,看看房子。因为平时没有主人居住,所以庄子里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可以招待小侯爷。 刘静安说:“我们不挑剔。只要帮我们热热干粮,再收拾两间屋子给我们住一晚就行了。” 总管听命,赶紧去忙碌。 随后他把刘静安等人领到一处院子,说:“从前静玉少爷就住这个院子,地方还算干净。小侯爷。您和您的朋友们就住这里吧?” 刘静安点头说好。 他们走进刘静玉的房间一看,跟刘静安在侯府住的房间差不多。也是内外套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书房。里面卧室有张架子床,还算干净整洁。刘静安让小翠和妞妞住里间卧室。 外间书房里有张榻可以睡一个人。刘静安又把书案靠墙一放,书案很宽大,铺上被褥也能睡一个人。就这样,刘静安和大娃睡外间的书房。 刘静安让大家按男女分房睡,是因为他觉得妞妞虽然年龄尚小,但毕竟是朋友拜过堂的妻子,能避讳的时候还是避讳些好。 大家简单吃过晚饭,便早早睡下了。他们希望明天天不亮就起来赶路。又因为住在一个偏僻的农庄里感觉怕怕的,他们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 妞妞坐了一天的车,太疲乏了,她躺下就睡着了。 她睡着之后,总是做稀奇古怪的梦。她梦到卧室的墙里有机关,机关一动墙打开了,从墙里走出几个蒙面人。蒙面人把她抱进了墙后的密室…… 刘静安和大娃一觉醒来,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怎么睡了这么久?”刘静安嘀咕。他们昨天说好了,要早些起来继续去追胡图啊,怎么能睡懒觉? 他催促大娃去里屋喊小翠和妞妞起来。 大娃在门叫了半天没人答应,他掀开门帘一看,却发现床上空空的,妞妞和小翠都不见了! “妞妞又被人绑走了!”大娃惊叫。 刘静安进来一看,屋里果然没了人。他叫道:“这不可能!” 昨天他特地把书案搬到靠近里屋的墙边,为得是听着妞妞的动静。而且睡觉前他还仔细检查了所有的门窗,锁好了所有的消息。 刘静安忙仔细检查了一遍,他发现门窗的消息跟他昨晚锁好时一样,根本没有人被撬动过的痕迹。 妞妞和小翠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不可能!”刘静安不可思议地说。 他和大娃开门跑出房去,想找庄子里的人来帮忙寻找。 昨天他们是天黑了之后才到的庄子,庄子里什么样都没看清。现在天亮了,这才看清秋水庄的面目。 农庄面积不小,除了他们昨天住过的院子,还有几处院落。院中都是青砖瓦房,建筑虽朴素却很端庄大气。 他们找遍了所有的院落和房间,却找不到任何人。昨天接待他们的总管和看门人,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全都不见了。整个秋水庄里特别安静,安静得有几分诡异。 刘静安和大娃两人,越走越害怕,因为偌大的院子似乎只有他们两人,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响声,跟走夜路似的。 “小侯爷,这是怎么回事?”大娃惊恐地看着四周,向刘静安问道。 “这就好像是……”刘静安想说,跟闹鬼了一样。不过他没说出来,因为他自小接受的教育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神鬼之事,不是正经读书人应当谈论的。 这时,忽然听到旁边的偏院里有“噗噗”的奇怪声音。两人一惊,随后壮着胆子绕到偏院。原来这里是马棚,他们一眼就看到他们的马在槽边拴着,它在吃草,并偶尔打个响鼻。原来刚刚那奇怪的“噗噗”声,就是它打响鼻的声音。 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他们又看到,他们的马车也在院里。 马和马车还在,这让他们稍微镇定了些。 刘静安问大娃:“即便是在秋水庄里,小龙也能帮咱们找到妞妞的踪迹吧?” 大娃眼睛一亮,说:“当然啦!咱们回昨晚住的地方去找。”随后他和刘静安跑回他们昨晚歇脚的院子,来到卧室里。 大娃把小龙放出来,让小龙在床上游走,寻找妞妞是从哪里消失不见的。刘静安则在房间里仔细观察,寻找蛛丝马迹。 小龙的表现有些反常。它似乎闻到令它非常反感的气味,不停地闪避着。大娃很失望,他说:“他们怕我们跟踪,撒了什么药物,来干扰小龙的嗅觉!” 刘静安却在衣柜旁边找到了什么,他说:“大娃你过来,看看这个!” 大娃跑过来。他学刘静安的样子,借着窗外的阳光,侧着脸看去——只见满是灰土的墙上,有一个明显的手掌印,手掌不大,手指细长。 “这肯定不是妞妞的手留下的。”大娃说。妞妞的小胖手没这个手掌大,而且她的每个小指头,都胖得跟小萝卜似的。 “会不会是小翠的?”刘静安问。 大娃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刘静安的手,哪个也跟墙上的手印对不上。这个掌印应该是个半大孩子的,但是从前这个房间的主人刘静玉,很早以前就搬走了。 “应该是小翠的吧?”大娃说,“可她怎么会在这里按个掌印呢,难道她昨天在这衣橱里放衣服了?” 刘静安说:“不对,她应该是故意给我们留线索的。” 两人把衣橱打开,可是衣橱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刘静安在衣橱四壁摸了摸,也没摸到机关。 刘静安想,如果衣橱后面有暗门,那么这屋里应该有开启它的机关。机关通过是放在主人容易操纵,但是又不容易被外人发现的地方。 刘静安向房间四周打量,他的视线落在旁边的博古架上。 架子上摆着书籍、瓷器和玩具,显然很久没人打扫了,上面落满了灰尘。 刘静安看着架子上的东西,想像着这是他那位异母弟曾经用过的,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其实他一直都想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可以跟他一起读书,一起游戏。但是他母亲只生了他一个。而这位异母弟刘静玉,跟他一直不亲。 他们兄弟俩很少见面,就算见了面,他们也谨慎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第207章 密道 刘静安看着博古架上的书籍和玩具,不禁心生好奇——自己那位弟弟平时喜欢看什么书,有什么兴趣爱好呢? 他拿起一本书来翻了翻。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本书竟然是《庄子》。他本以为,以他弟弟的年纪,此时应该读《幼学启蒙》之类的书呢。 “也许弟弟的学问很好吧?”刘静安心想。他竟然感到心里有些许的妒嫉。 弟弟从小就深得父亲宠爱。如今看来,弟弟在天赋上又超过了他! 他不禁有些不服气。他相信勤能补拙,只要好好用功,定然不会输给弟弟刘静玉! 刘静安把书放回去,又检查其他东西,看看哪个可能是机关。 他检查到最后一件瓷瓶,拿起来又放下,不禁有些失望——因为如果是机关,必定是不能搬开的东西;可是这博古架上,似乎没有不能挪开的东西。 这时,大娃指着博古架的一堆小木块,问:“小侯爷,这是什么东西?” 刘静安拿起一只小木块,说:“这是鲁班锁,是一种玩具。” “哦,这就是鲁班锁啊。”大娃说。他有些不高兴地说,“我听妞妞说,她最喜欢玩这个玩具,但是在市面上买不到……”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什么,又问刘静安,“小侯爷,我可不可以把它们拿走?等我们找到妞妞,可以送给她玩儿啊!” “当然可以,你把它们收起来吧。”刘静安自作主张,把弟弟的玩具送人了。 大娃便毫不客气地把小木块一个一个拾起来,放到自己的行囊中。他准备在见到妞妞的时候,向妞妞“献媚讨好”用。可是他拾到最后一块,却发现小木块像是长在了博古架上,怎么都拿不起来。 “小侯爷。这只小木块怎么拿不起来?” 刘静安正在床头那边搜寻机关,听到大娃喊他,一楞,回头问:“什么东西拿不起来?” 大娃指着博古架上的一块小木块,说:“这块小木块拿不起来。” 刘静安迅速走过来。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只小木块就像长在了博古架上,根本拿不下来。 大娃天真地问:“这块拿不下来,可怎么玩儿啊?” 刘静安忽然醒悟到什么,他说:“快把其他木块给我——也许是要把它们拼起来……” 大娃把木块递给刘静安,刘静安一块一块地比划着。想把鲁班锁拼起来。 这种东西颇费心思,刘静安集中了全部精力来琢磨它。他一定要找到妞妞,而且他决不承认自己不如刘静玉聪明! 终于。刘静安把鲁班锁拼上了,他放上最后一块木块,随后就听到隐隐之中“咔嚓”一响,机关启动了。 他们回头一看,只见衣橱向旁边挪开。它后面的墙上露出一扇门。而小翠的手印,就在门边不远处——果然,这个手印是小翠留给他们的线索! 刘静安来到门边。他用手轻轻推了推,门没动;他不甘心,又向两边推了推,这回起作用了。原来这道门是旁边推的——它无声无息地滑向一边,打开了。 门后黑乎乎,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大娃。快拿盏油灯来。”刘静安说。 昨天他们歇在这里的时候,庄子总管给了他们一盏油灯供晚上照明用,现在正好拿来探路。 刘静安举着油灯向门后照了照,这才发现,原来门后不是密室。而是一条密道。密道很窄,只能供一个人通过。 刘静安和大娃心里惦记着妞妞的安危。也顾不上前面会有什么危险。刘静安在前面举着油灯,大娃在后面背着小龙,他们一起走进了密道。 走了几步路之后,前面出现一排向下的台阶,密道转向了地下。 两人沿阶而下,走进地下的密道之中。空气没有任何浑浊之感,油灯燃烧得也很稳定。显然这里氧气充足。看来密道设计精巧,采用了某种通风系统。 刘静安举着油灯向四周照了照,只见密道两旁是石条砌成,顶上搭着石板,地上铺得也是石板。 初看平淡无奇。但刘静安是个心细的人,他仔细一观察,却发现了奇怪之处——石壁的缝隙中不见青苔生成,顶上石板的缝隙中没有地上植物的根系长进来。 他再一细看,发现了其中奥秘。原来石条与石条之间、石板与石板之间的接缝非常紧密,密得几乎一点缝隙都没有,所以这条密道才能这样干燥、而且干净。 走着,走着,前面忽然出现一间石室。石室里有五六扇门,通向不同的方向。 刘静安看着这好几道门,不知该往哪里走了。 大娃指了指最右边一扇门,意思是该往那里走。 刘静安以询问的目光看看大娃,问他为什么知道;大娃则指指背后的背篓,意思是小龙发现了妞妞的踪迹。 两人都不敢说话,因为一来密道里的气氛太诡异,二来怕惊动了绑架妞妞的人。 刘静安点头,举着油灯就要进右边的门。 忽然他又停住了脚步,他一把拉住大娃,意思是让大娃等一等。 他把油灯高举,只见石室的墙壁并不像密道里一样是平滑的,它的表面凹凸不平,再一细看,原来石室的墙壁上的凹凸面,不是石头没有修整平,而是浮雕着壁画。 多亏刘静安细心,否则就被他们忽略过去了。 刘静安向后退了几步,把油灯举高,这样他们可以把壁画看得更清楚些。这时却发现石室当中有个矮桌,桌上有盏油灯。刘静安正怕自己的油灯油不够多,无法支撑他们走出密道,现在看到这里有盏油灯,他便出掏出荷包里的火镰,去点桌上的油灯。 “腾——”的一下,矮桌上的油灯点着了。就好像光明突然来到石室当中,石室里一下就变亮了。 刘静安暂时熄灭自己手上的油灯,又好奇地看了看桌上的油灯——也不知它是用得什么灯芯、什么灯油?只见它点燃之后异常明亮,而且还没有油烟。 他又抬头观察墙上的壁画。只见每一幅壁画所描述的场景,都很让人匪夷所思。 其中一幅画上,画了很多奇怪的动物,非马非牛,非虎非豹。有四条腿的,还有两条腿的,有的还长着长长的像蛇一样的脖子。 起初刘静安以为它们所在的环境是草丛,后来仔细一看,却都是树木。这可太吓人了,如果这些动物和它们身边的树木是等比例绘制,那么它们实际的身材非常庞大。 在这些动物和树林的上空,还有一种奇怪的鸟——它的喙又长又大,喙里还长有牙齿,翅膀上有勾子,却没有羽毛。 “这都什么动物啊!”刘静安忍不住小声嘀咕。 大娃却突然说:“我认识那个——”他指着壁画上部的鸟,说,“那是‘魔鬼鸟’,我们部落的议事厅里有它的画像,听说它们都藏在南越森林的深处,一般人根本看不到。” “那么其他的动物呢,也是南越森林里的吗?”刘静安好奇地问。 大娃摇头,说:“我不知道那些东西。”他说,“南越森林好大呢。里面有好多地方,就算是最好的猎人也进不去。这种‘魔鬼鸟’也不是等闲得见,只有很少的人见过。” 刘静安点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知道那广阔的天涯海角都藏着怎样神奇的东西啊。 大娃着急去找妞妞,拉着刘静安走:“小侯爷别看了,秋水庄是你们家的,等有空你再来看。” 刘静安苦笑,秋水庄虽是他们家的,但是这庄子的藏着这么多秘密,他却一点儿都不知道!他估计,他母亲也未必知道。 刘静安重又点着自己的油灯。他刚要灭掉桌上的油灯,却忽然看到另一张壁画上,有件他认识的东西:“大娃你看,就是这只铜鼎!我在妞妞的‘水晶球’里看到的,就是这只铜鼎!” 大娃顺着刘静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这幅壁画上,一个人站在案前,案上摆放着一只铜鼎,那人伸着双臂,手腕正临在铜鼎上方。 刘静安说:“我在水晶球里看到,胡图把手腕上流出的血滴到铜鼎里……” 大娃和刘静安凑近壁画一看,壁画上从那人的手腕到铜鼎之间,有一条像水滴一样的线,想来那人正是将手腕上流出的血滴到铜鼎里。 刘静安举着油灯,又看壁画的其他部位,只见在那人不远处有站着一队士兵,他们的身体从当中断开,似乎被什么东西砍成了两部分,而他们脸上则流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 大娃和刘静安看到壁画的这部分,不知为何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大娃惊恐地问刘静安。 刘静安向退了几步,举起油灯,把整个画面联系到一起。他看到铜鼎和那个人,被一个圆圈包围着。这个用线勾勒的圆圈是不规则的,它向外延伸开来,而士兵们身体断开的地方,正是圆圈所触及的地方。 刘静安感觉自己终于看明白了:“大娃,这铜鼎就是你说的上古神兵啊!” 刘静安在壁画上指点着,解释说:“这个人把自己的血‘喂’给铜鼎,铜鼎里就有这样的‘圆圈’出现,随后就把这群士兵都杀掉了!”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多谢您的支持! 第208章 妞开始了解真相 “传说中的上古神兵就是这样使用的吗?”大娃惊诧地问。他以为那只是个传说,没想到是真的。大娃又指着那个圆圈问,“这个圆圈是什么东西,它为什么能杀人?” 刘静安摇头,他也不甚明白。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他压低了声音,说:“我在京城里听到人们私下传说,当今皇上,也是当年的晋王,之所以能迅速平息鲁王之乱,是因为他手里有件可怕的兵器……” 刘静安说到这里,又忽然停住了。 这个传闻,是一个喝醉酒的人偷偷告诉他的。在那人的描述下,那件兵器根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而是魔鬼的武器,它能在瞬间夺取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当时那人还说,太上皇之所以禅位,是因为太上皇也害怕晋王手里的那件兵器——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 所以刘静安当时听那人说这些“妄语”,非常害怕,他恨不能自己根本没听到。 大娃看着壁画,困惑地说:“难道大哥就是想从皇上手里把这件兵器抢过来?这不可能啊,皇上一定会派人紧紧看好它的。”又说,“如果大哥想从皇上手里抢东西,那么是谁抓走了小妞妞,难道是皇上的人?” 刘静安也觉得相当混乱。因为他和大娃并不知道藏书楼的事情,所以他们的猜测完全是没有依据的。 刘静安说:“不管那些了。我们先救回妞妞,再找到胡图——等找到胡图,所有的秘密就都解开了。” 随后刘静安和大娃快步走进了右边那扇门…… 林妞妞是没有吃过苦的人。 虽然她生在平民家庭,但是林二郎和秦氏只有她一个独生女。而且自她出生之后,她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所以她一直都被家里娇生惯养着。就算秦氏逼着她学点绣活儿,都有若干人站出来“保护”她,不让她真正受累。 而林妞妞自己也会娇纵自己——好吃、懒作。平时真是连根绣花针都懒得拿。 所以这两天的经历,可让她受不了——被绑架、被关地牢,周围的人都变了身份,还有什么神秘的宝鼎,那玩艺儿说不定会毁灭世界! 昨天,她从家里偷跑出来,坐马车奔波了一天。到秋水庄时可把她累坏了。她沾枕头就睡着了,她一直在做梦,想醒却怎么都醒不了。 睡梦中,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上了马车。马车飞快地跑着,颠得她好难受! 前天坐绑匪的马车就颠,今天还颠! “我受不了啦!”妞妞闭着眼嚷嚷道。“小侯爷你们家的马车太烂了!” 这么一嚷嚷,她忽然醒了过来。但是睁眼一看,却有些不对劲。她确实是在马车的车厢里,可这车厢跟昨天坐的车可不一样——周围竟然有一圈铁栅栏,跟动物园的笼子似的! 她一骨碌坐了起来。困惑地揉揉眼:“不会吧——我不会是穿越成了一头非洲野牛,随后被偷猎者抓住关在铁笼子里了吧?” “大姐儿——” 妞妞听到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叫她。她扭头一看,看到小翠正在角落里坐着。 “小翠,这是怎么回事?小侯爷家的马车什么时候加装的铁笼子啊?”妞妞问。 小翠对着妞妞苦笑一下,说:“对不起大姐儿,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又被人绑架了。” “噢,挠——”妞妞叫道。她不明白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在家门口被人绑架。出门还被人绑架。 小翠告诉妞妞,昨天她们住的房间里有机关,衣橱打开之后是个密道。绑匪就是从密道里进来的。其实小翠很机灵,她当时就惊醒了,但是却中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中了毒。根本施展不出武功来。她只能任由那些蒙面人把她和妞妞绑走。 “哦,原来昨天那不是在做梦啊!”妞妞还以为自己做梦呢。梦到墙壁上有机关,还有蒙面人来抓她。 妞妞又问大娃和刘静安在哪儿。 小翠摇头,她并不知道那些人把他俩怎么样了。 这时,马车停了。有个人过来从后面打开了车门,把食物和水递了进来。 妞妞跑到门边,傲娇地对那人说:“我要下去透透气,还要散散步,在车上快颠死了!” 那人只是普通随从,显然是做不了主的。他关上门,去请示他们的首领。 不多时,车门又打开了,这回出现的人妞妞认识,正是李龙。 李龙笑着打开铁笼上的锁,开了门,说:“小王妃,请——” 妞妞毫不客气地跳下车。她伸了个懒腰,看看四周——原来她们在一个树林子里,四周树木茂盛,枝头时有鸟鸣。 “环境还不错嘛!”妞妞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随后回过头来,冲车上的小翠招手,“小翠,你也下来活动一下。” 小翠却没敢动地方,而是用警惕的目光看了看李龙。 李龙得意地笑了,似乎小翠的惧怕让他觉得很高兴。他勾勾手,对小翠说:“小翠你也下来吧。我留你一条命,就是觉得你能伺候好‘小王妃’——你快些过来伺候你的主子吧。” 小翠这才小心谨慎地从角落里爬过来,下了车子。 妞妞注意到,小翠的动作不像往日那般灵巧,脸色也格外苍白。她关切地问:“小翠你怎么了?” 小翠摇摇头,说:“我没事。” 李龙笑道:“小翠中了毒,还服了软筋散,她现在功力全无。”又说,“还有你非常关心的小图图,他也中了毒哦!最好你能让他快些出现,否则一旦毒发,他可就没救了!” “图图中了毒吗?”妞妞吃惊地问道。 李龙故意吓她:“就是啊,很厉害的毒呢!” “噢,这可怎么办?”妞妞叫道,又说,“我们要快些找到他啊!” 妞妞表面上是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其实她心里在嘀咕——不知道大娃在哪里?如果大娃找到了胡图,让胡图咬一口小龙,不,让胡图喝大娃的血,说不定就能解毒了。 妞妞早就把卖萌装天真当成自己的人生事业。所以她现在扮起天真来,跟一般小孩子毫无差别,那李龙当然识不出来。 李龙以为自己真把妞妞吓到了,他“呵呵”笑道:“就是啊,我们要快些找到他啊!”他又像逗小孩子一样问妞妞:“小王妃,你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跑出来做什么呢?” “我要找图图啊!”妞妞说。她那天在地牢里看到胡图了,所以她想出来找他回家,这到是在情理之中。所以那李龙听这话没有起疑。 李龙又对她说:“你知不知道,昨天我特意去梁州的太平茶楼找你,却没有找到你。没想到,你们会去秋水庄投宿,正好落入我们的手中。” “秋水庄是安哥哥家的,你怎么会在那里呢?”妞妞故作天真地问道。 李龙笑了,说:“你很信任你的安哥哥吗?可是他跟我们是好朋友啊!” “好朋友?”妞妞奇怪,说,“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龙说:“你没听说的事情多了!”他说,“你知不知道,你的小图图他其实是逆贼鲁王的儿子,他可是位小王爷呢!” 妞妞内心震惊,不过在表面上,她依然是一副稚拙模样。她眨眨眼,显出惊奇困惑的表情,好像完全听不懂李龙的话。她说:“你骗人的——你绑架我,你是坏人,你的话根本不能信!” 李龙哂笑:“我的话不能信,那你问她——”他一指小翠,说,“小翠,把你们机关营的事情说给你们的小王妃听听。” 小翠似乎很怕李龙,她战战兢兢转向妞妞,说:“大姐儿,姑爷并非胡掌柜家的儿子,他是鲁王府的小王爷,因为鲁王和其他小王爷都遇难了,所以姑爷是王爷唯一的血脉……” 小翠对妞妞讲得很详细。她是有意讲给妞妞听的。 因为小翠知道,妞妞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她是先知,是决定这个世界命运的人。如果让妞妞弄清事情的始末,说不定妞妞有办法扭转命运,救下他们所有的人。 她又对妞妞讲道:“我们属于鲁王麾下一个叫‘机关营’的地方。有个叫杨秀田的人,是‘机关营’的首领,我们称他为‘杨总管’。” 讲到这里,小翠看了看李龙,李龙并没有拦住她的意思。于是她指指李龙,对妞妞说:“我和他都是机关营的人。但是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是被人威胁还是受人贿赂——他忽然叛变了机关营,趁杨总管不注意,给杨总管下了毒。” “我叛变?”李龙不屑地说,“我从来就不是你们机关营的人!” “你是混进来的细作?”小翠一楞,但是她又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不可能,机关营都是从小孩子训起,不可能有外人混进来!” 李龙哂笑:“对啊,杨总管专门抓小孩子来训练,就像逮小猫小狗来养着一样。他以为小孩子是容易听话的,却不知小孩子也会记住仇恨!”他又对妞妞说,“小王妃,你何不问问小翠——她当年杀了几个像你这样的小孩子,才算是训练合格的?”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多谢支持! 第209章 叛徒 妞妞吃惊地看向小翠。 小翠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李龙又对妞妞说:“小王妃,像小翠这样的杀手,根本不能信任。她可能前一刻还在跟你有说有笑,但是后一刻却已经把刀插进你的心脏里!” 妞妞瞪着眼睛,似乎受到了惊吓,眼里全是无辜和惊惧的神色。 小翠不敢看妞妞的眼睛,她羞愧地低下了头。她的手在轻轻颤抖着。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不能对妞妞下狠手,就算是杨总管命令她也做不到。因为和妞妞一起的日子,让她拥有了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家的温暖。 李龙“呵呵”地笑了。他的笑声中带着几分嘲笑和无奈。他说:“小翠你应该知道,我和你一样,也是杀掉若干对手之后才算真正合格的。可你知道我杀的人是谁吗?” “是谁?” “他是我的亲哥哥!”李龙咬牙切齿地说。 小翠一楞,她看向李龙说:“不可能,我们都孤儿,谁也不谁认识谁!” 李龙偏过头,痛苦地说:“我们一家人在逃荒的时候失散了……我杀了他之后,看到他脖子上戴的坠子,才知道他是我的哥哥。” 小翠说:“可这也怪不到杨总管和机关营吧?是你自己跟家人失散了,这是一个误会!” “不!”李龙突然大喝一声,他双目圆睁,眼睛充血,叫道,“这都怪杨秀田那残酷的训练手段!是杨秀田让我误杀了我唯一的亲人!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杀了杨秀田,要把机关营彻底毁灭!” 李龙突然发狂,吓坏了妞妞。她直往小翠的身后躲。 这时,树林里忽然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就因为这个,所以投靠了辽王,把机关营所有的秘密都卖给了辽王吗?” 李龙一惊,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那人穿着粗布衣裳,背上扛着柴,手里提着斧头。他看上去就像个樵夫。但是当他抬起头,大家都认出来了,他不是别人。正是胡图! 李龙认出胡图之后,就向妞妞扑了过去。因为他想拿住妞妞,把妞妞当做人质。 小翠正好挡在妞妞身前。她挺身而出阻拦李龙。李龙一掌挥过去,把小翠打出一丈远。小翠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随后昏倒在地上。 但就是小翠这一挡,让李龙耽搁了一下,胡图便趁机来到了近前。他把身后背的柴禾向李龙头上狠砸了下去。 李龙向旁边一闪。他闪开了。 胡图则正好一把将妞妞抱了起来,向旁边跳出三丈远。 再看李龙,他的头虽然闪开了,但是他的右肩背却被柴捆扫到。他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一下,勉强站了起来,忽然他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随后站立不稳又跪在地上。 原来他刚才挨了胡图那一下,让他受了伤。他想叫人来帮忙,可是他用眼睛的余光一扫。却发现周围不见人影,想来他的手下都已经被胡图解决掉了。 李龙恨恨地看着胡图,擦擦嘴角的血,说:“小王爷你别得意,若你使出内力来。毒性发作得越快。” 胡图冲他一扬手中的竹筒,说:“我没用内力。我用得是这个——这是机关营特制的武器,你一定不陌生。” 李龙气愤绝望地“哼”了一声。 其实,如果胡图不能施展他的焚炎功,李龙跟胡图还能较量一下。可是他刚才一时疏忽,被胡图打伤了,而且他的手下又胡图解决掉了,这反让他落了下风。 他想,这回可完了,也许今天他的小命就要交待在胡图手里了。 胡图把妞妞放在安全的地方,又查看了一下小翠的伤势——小翠中了毒,又挨了李龙一掌,伤势不轻。 胡图现在没有能力救小翠,他只得把小翠放到一边。他提着斧头,眯着丹凤眼,一步步走到李龙面前。 李龙惊惧于胡图的杀气,他颤抖着声音问:“你想做什么?”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胡图说,“你刚让小翠讲了那么多,也该你讲讲了吧?” “讲什么?”李龙惊惧地问。 “讲讲你是怎么投靠辽王的。”胡图说。 李龙冷笑,说:“这有什么好讲的。我去辽地出任务,不小心被辽王的人抓住了。他们觉得我有利用价值,所以就留下了我。我想,反正凭自己的力量也扳不倒杨秀田,所以就投靠了他们。” 胡图说:“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据我所知,后来辽王也成立了类似机关营的组织,应该与你有很大关系吧?” 李龙说:“不错。我把机关营里那一套,怎样传递消息、设置机关,还有怎么在野外求生,都告诉给了他们。” “原来如此。”胡图终于明白,他们那次买奶牛途中遇到的是什么人,那是辽王的“机关营”。辽王的“机关营”借鉴了鲁王“机关营”很多东西,所以他们的行事风格那么相像,以至于胡图误会他们是杨总管的人。 胡图又问李龙:“你是辽王机关营的总管吗?” 李龙否认:“那到不是。我还要在杨秀田手下当条听话的狗,怎么能去给辽王效力?辽王的机关营,自然由辽王的亲信统领。” 胡图点头,觉得李龙说得在理。他又对李龙说:“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鲁王府藏书楼的秘密,也是你透露给辽王的吗?” 李龙一低头,显然他想回避这个问题。 胡图又问:“你为什么不敢回答?是不是你觉得,我的王兄们,还有我的侄子们,他们的死都跟你的告密脱不开关系?‘死不得其法,葬不得其所’,这不是你那子虚乌有的亲戚在忏悔,这是你自己心里的忏悔,对吧?” 李龙的头垂得更低。他在内心里挣扎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来,对胡图说:“小王爷,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毁灭机关营,杀掉杨秀田;当时是辽王想得到宝鼎,辽王志在必得啊!” “辽王为什么要得到宝鼎?”胡图问。 李龙说:“自从夏禹铸造九鼎,鼎便成为传国重器。显然辽王野心不小,暗中有所图谋。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想得到宝鼎,这也不足为奇。” “不对。”胡图说,“在藏书楼机关未被解开之前,谁也不知道它后面藏的秘密是什么。事实上,杨总管告诉我,他虽解开了楼中的机关,但他当时找到的只是一张地图。他按照地图的指示,在海外搜寻了一年多,这才找到了真正的宝物,那只宝鼎。” 李龙老老实实地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当时我也不知道藏书楼的机关后面藏的是什么。我只是告诉辽王——藏书楼是鲁王爷的藏宝之地,除了王爷和世子,不许任何人进入。”他又说,“小王爷,如果你是想为您的王兄们报仇,我李龙毫无怨言,您就动手吧。” 李龙把头一低,坦然受死。 胡图看李龙如此坦然,反而无法下手。他犹豫了一下,向退了两步,对李龙说:“李龙,我不杀你,你走吧。” “你放我走?”李龙很诧异。 胡图说:“我杀了你又有什么意义,只为泄一时之愤吗?你因为一己私愤,想报复杨总管、报复机关营,却连累我的兄长子侄被辽王杀害——难道这就是你报仇的意义吗?” 李龙羞惭,他确实没有想过,后来会连累到那么多条无辜的人命。 胡图又说:“反正现在鲁王府已经不存在了,机关营也不会长久存在下去;杨总管被你献给了鲁王,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的仇等于全都报了,你可以离开了。我说得是彻底的离开——藩王之间的争斗,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若是明智,还是早点儿放手吧。” 李龙听到这里,幡然醒悟。他早就应该退出了。多少年来,他一心只为报仇,只为平复自己亲手杀兄的伤痛。他像守财奴积攒钱财一样,积攒着仇恨。只要做一点儿不利于杨秀田、不利于机关营的事,他都觉得欢欣鼓舞,觉得自己离报仇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此时被胡图点醒,其实他的仇已经报了!他忽然没了生活的目标,也没有了斗争的勇气。 李龙长叹一声,他说:“恐怕,现在再想离开,是来不及了。” “为什么这样说,难道你还想从辽王那里得到什么荣华富贵吗?”胡图说,“你只是个叛徒,并不是辽王亲信,就算将来辽王得势,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吧?” 李龙摇头苦笑,说:“辽王可不像小王爷这般宅心仁厚……”他又说,“小王爷,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步,就算您说服李某退出也无法挽回什么。因为杨秀田已经出卖了您,他说只有您才能解开宝鼎的机关、发现宝鼎最终的秘密……所以辽王一定要抓到您,而且一定要抓到小王妃。” “为什么还要抓她?”胡图看看妞妞。 李龙说:“因为大家都知道,您最在乎的人就是小王妃。只有小王妃在场,您才会乖乖地合作。所以您和小王妃都逃不掉的。而且据我所知,如果抓不到小王妃,他们就会抓林家夫妇过来要挟您。” PS: 感谢热恋^^打赏,么么,爱你哟! 第210章 妞是来拯救世界的 “太不像话了,连我爹娘都要抓啊!”妞妞在旁边嚷道。 胡图皱眉,他真没想到自己会把林家牵扯得这么深。他对李龙说:“多谢相告,我会想办法保护他们的。”说着,他从旁边树上解下一匹马,把缰绳向李龙手里一扔,说:“我还是要放你走,因为我要给你一个机会——我想躲开这些是非,却不可能;你既然有机会远离这一切,何不去过几天快乐自由的日子呢?” 李龙接过缰绳,没有说话,他着冲胡图和妞妞拱一拱手,随后飞身上马。 妞妞忽然又说:“你等等——图图和小翠的解药呢?” 李龙对妞妞说:“小王妃,小王爷和小翠中得是辽王秘制的毒药,在下真的没有解药。”他犹豫了一下又说,“这种毒药是从秋水庄配制出来的,据说那里有个制毒高手。你们去那里也许能找到解药。” 随后他调转马头,骑马扬长而去。 “又是秋水庄啊!”妞妞感慨道。 她对胡图说:“图图,感觉这秋水庄好神秘呢!上次我们走进了闹鬼的树林,看到一个神秘的人;昨天晚上我和安哥哥他们住在秋水庄,睡到半夜又被人绑架的……对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安哥哥和大娃怎么样了!要不咱们现在回秋水庄,去找找他们吧?” 胡图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冲她一瞪眼,喝斥道:“明知道有危险你还到处乱跑!”又说,“过来,打屁屁!” “不要!”妞妞忙捂住自己的屁股,说,“人家知道你想毁灭世界,人家是来阻止你、来拯救世界的!” “我想毁灭世界?”胡图莫明其妙。 胡图和妞妞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他们在险境里重逢,而前途还充满着未知的危险。他们既惦记对方,又有许多疑问要对方解答。一时之间,本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来。 胡图走了过来,妞妞却捂着屁股直往后退,她怕他真打她的屁屁。 胡图却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胡图话未说完,忽然哽咽了。他悄悄地。把眼泪蹭在她的肩膀上。这些天,他很担心她,还很想念她。睡梦里也全都是她。 妞妞知道胡图惦记她、想念她。因为她也是这样惦记着他、想念他。她轻抚他的后背,娇嗲地说:“图图你不乖哦,好多秘密都没有告诉妞哦!” “是,是我的错。我以为我跟杨总管办完事就可以回来了,没想到李龙早就叛变了杨总管。当中又出了这许多波折……”胡图跟妞妞承认错误。 其实他刚才真想杀了李龙。可是当着妞妞的面,他竟然无法动手杀人。最后他宽恕了李龙,并不是他真那么宽宏大量。但是他放李龙走的时候,却从心底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原来宽恕真的是一种美德——放开了仇恨。其实也解放了自己。 眼前这个地方,可不是久留之地。妞妞和胡图顾不上多说,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胡图把妞妞抱上马车。把小翠也搬到车上,随后胡图驾车离了这里。 他们刚出树林上了大道,正向秋水庄方向驶去。忽然看到远处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驾车的人正是刘静安。 原来,刘静安和大娃沿密道一直追出了庄子。追到了树林子里。那树林里虽有八卦迷魂阵,可是他们只循着妞妞被绑走的方向走。却也没中机关埋伏。 他们出了树林之后,大娃确定好妞妞离开的方向。他们又回到庄子里,拿上他们的行礼,驾上马车,随后一路追了过来。 两拨人终于汇合到了一起。刘静安和大娃找到了妞妞,又看到了胡图,他们非常高兴。 刘静安有许多事情要问胡图,而且大娃要给小翠驱毒疗伤。于是他们干脆靠路边停下,略作休息。 大娃给小翠把脉。他说小翠中的毒,成分很复杂。而且小翠受了内伤,需要紧急救治。 大娃所说的“紧急救治”,没有什么新鲜的,还是让别人喝他的血。他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腕,把血滴在小翠嘴中。 妞妞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嗨——大娃,你准备把自己当奶牛吗?动不动就让人喝你的血,你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大娃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妞妞便拉着胡图过来,说:“快趁着新鲜,让图图也喝两口——图图也中毒了呢。” 大娃忙把自己的手腕冲胡图嘴里递。 胡图赶紧闪开了,他说:“我不用!我有内功,体内的毒已经驱得差不多了。” 妞妞不乐意,非要胡图喝血。她追着胡图,去拉胡图的胳膊。却忽然发现,胡图的手腕用布包扎着,似乎是受了伤。 妞妞一惊:“图图,你的手腕怎么了?” 胡图忙拉拉袖子,把手腕上的伤藏起来。他说:“他们抓住我之后,从我手腕上取了点儿血……” “取血?”妞妞惊问,“是滴给那铜鼎吗?” 胡图点头。说:“好像没起作用,所以他们还是抓我本人……”又说,“不要怕,我已经通知了凤春舅舅,他会带我们出海,辽王再也休想抓住我们。” “可是还有我爹娘呢?” “我们可以带他们一起走。”胡图说。 “这样啊……”妞妞有些犹豫。 让林二郎和秦氏抛弃打拼了半辈子的家业,跟他们逃亡到海外,似乎有些不近情理。可是除了这个办法,似乎又没有更好的策略能保证所有的人安全。 妞妞说:“好吧,回去我们带爹娘一起走。” 二人主意已定,便回到马车边,看大娃给小翠驱毒疗伤。 刘静安是第一次看到大娃滴血疗毒,他在旁边都看呆了。 妞妞拍拍刘静安的胳膊,说:“别害怕,这是大娃特的疗毒方法,应该会起作用的。” 刘静安说:“妞妞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几天的谜团都围绕着血——古籍里有我先祖的血,水晶球里胡贤弟正给宝鼎滴血。还有我和大娃在密道里看到了一张壁画,有个人往铜鼎里滴血,铜鼎里发出奇怪的光,随后杀死了成队的士兵……” “什么密道?”妞妞好奇地问。原来昨天被人绑架穿过密道的时候,她还在昏睡之中,她根本不知道密道和壁画的事。 刘静安便把自己和大娃进入密道的经过,跟妞妞讲了一遍。 妞妞惊奇,说:“秋水庄里还藏着这样的秘密啊!”她便想叫着大家回秋水庄,去察看一下密道里的壁画都画了些什么。 但是胡图不同意,他要赶紧送妞妞回家,护送妞妞和爹娘离开。事实上,他刚才说让郭凤春带着出海的人,并不包括他;因为当妞妞和林氏夫妇平安离开后,他还想去辽王府把宝鼎取回来。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妞妞惊诧地问,又说,“那哪儿行啊!” 胡图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真的很需要那只宝鼎……” “可是宝鼎会毁灭世界的!”妞妞说,“我和安哥哥就是知道你要用宝鼎复仇,所以我们才跑出来找你,阻止你用宝鼎毁灭世界!” 胡图奇怪:“你们是从哪儿知道的?” 妞妞指指自己手掌,又指指自己的包袱,结结巴巴地说:“我掌心上的痣、安哥哥家的古籍,它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个水晶球……当然这个能力有时好用,有时不好用,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管用!” 妞妞比划着,试图向胡图证明自己有超能力。 就在这时,大道上跑来十几匹马,如风驰电掣一般向他们跑过来。 胡图说声“不好”,他让刘静安带妞妞等人先走,他来抵挡一阵。 可这时又从道边的山林里蹿出了十几匹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几十匹马前后合围,将胡图等人围在当中。马上之人个个手持弓箭,箭头瞄准胡图等人。 胡图暗暗叫苦,真是被李龙说中了,辽王对宝鼎志在必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们应该跑得再快些才对啊! 胡图挺身站了出来,把众人护在自己身后,他对那群人说:“你们不就是为了抓我吗?我跟你们走。但这些人是无辜百姓,你们放过他们。若你们敢伤害他们,我便自行了断,不让你们得手。” “小王爷好胆气!”一个声音朗声说道。随后弓箭手们稍稍让开,一个人骑着马来到前面。 这个人打扮得很奇怪,穿着儒生的长袍,却带着一张银制面具。面具遮住他整张脸,一双眼藏在面具后面,显得高深莫测。 胡图觉得这个戴银面具的人像是这群人的首领。于是他对那人说:“你让我的朋友们走,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那人戴银面具的人好像很好说话。他爽快地点了点头,说:“可以……”但是他马上又说,“但是您的小王妃要留下来跟您在一起。” “她还是个孩子!”胡图很气愤,他最恨这群人竟然用妞妞当人质。 “可她是您的小王妃啊。”戴面具的人意味深长地说。 第211章 胡图的身世 胡图看看妞妞,心中懊悔——当初他答应跟她结婚,是想好好保护她;谁知道却把她卷入了更大的危险之中。他跟她在一起时很快乐,偏偏忘了他身为鲁王之子,早晚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刘静安听到那人称胡图和妞妞为“小王爷”、“小王妃”,非常吃惊。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胡图,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来。 大娃不懂这些称呼的含义,他只在乎妞妞的安危。他小声对妞妞说:“妞妞别怕,我让小龙叫‘帮手’来。”说着,大娃便想把山林里所有的蛇都召唤出来。 “别——”妞妞忙拦住了大娃,如果让人发现大娃有这样的异能,说不定大娃也会成为别人觊觎的目标,那岂不更麻烦了?她对大娃说,“你别管了,这是我预测到的未来,谁也挡不住。” 大娃向来相信先知预言等事,他犹豫了一下,便停住了。 妞妞走到胡图身边,拉住胡图的手,说:“图图,我愿意跟你在一起。” 胡图生气地拿眼睛瞪她,现在可是她逃跑的唯一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救她。 可是妞妞却一点儿都不知道害怕。她仰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图图,我娘说,‘不管日子过得好坏,夫妻俩总是要在一起的……’这是我们俩的命运,我不会逃跑,你也别再逃了。” 胡图看着妞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虽然他们名义上是夫妻,可她的年纪还小,她根本不应该承担夫妻的责任啊。 可是眼前形势如此,胡图也没有什么办法。 稍后,刘静安驾车。带着小翠和大娃离去。 等他们跑出去好远,连马车的影子都不看到了,戴面具的那人这才对胡图和妞妞说:“小王爷、小王妃,你们的朋友已经走远了,你们二位可以上车了吧?” 这时有两个人下马,去把那个带铁笼子的马车赶了过来。 胡图抱着妞妞上了车。两人坐在车里,眼看着铁栅栏门被人锁上,车厢门被关得严严实实的。随着马车摇晃,马车又开始行进。 “妞妞,你应该跟静安他们离开啊。”胡图懊恼地说。 “如果我俩刚才不束手就擒。他们会把我们一网打尽的,安哥哥他们也跑不掉!”妞妞说。又说,“这次的事情要你和我去解决。不能再连累他们了。” “可我却连累了你!”胡图生气地说。 妞妞说:“你对我来说不是连累,因为我们是夫妻啊。” “你胡闹!”胡图喝斥道。 “胡闹什么,难道你现在不承认是妞的小女婿了?”妞妞故意逗他,又笑道,“你说怪不怪。当我听别人说你是小王爷,竟然一点儿都不吃惊呢!” 妞妞开玩笑,胡图却一点都笑不起来。他仍然在气恼,为何刚才妞妞没跟刘静安他们一起离开。 他冷哼了一声,说:“我才不是什么小王爷,我早就跟鲁王府断绝关系了!” “哦?”妞妞奇怪地看向胡图。想听他解释。 胡图却把头扭向一边,不想理妞妞。 妞妞把自己的手掌伸到胡图面前,说:“图图。我真的是先知哦,你看我掌心上的痣——” 胡图低头看了看,不屑地说:“这有什么稀奇!这不是你小时被木头扎到后留下的疤吗?”原来胡图还记得妞妞小时候跟他在楼上玩儿,被木头上的毛刺扎到的事情。 妞妞笑了。那时的小图图多可爱啊,漂亮、傲娇。有点儿小脾气。一晃几年过去了,现在他长得越发像个大人了。瞧这眉头紧皱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可爱”了呢! 妞妞回身把自己的包袱拎了过来。 原来,刚刚刘静安他们离开之前,刘静安把妞妞昨天晚上丢在秋水庄的包袱,交给了妞妞。那套古籍就藏在妞妞的包袱里。 因为刘静安有种直觉——古籍既然能给妞妞超能力,说不定能给妞妞更大的力量、保护妞妞的安全?反正他们这两天一直在经历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刘静安已经完全无法使用正常的思维思考问题了。 而戴面具的人急于把胡图和妞妞关进囚笼,不想轻易惹恼胡图,而且他以为包袱里只是妞妞的衣物,便没有叫人搜查包袱,任由妞妞把包袱带上了囚车。 妞妞从包袱里把古籍拿出来,用手在古籍上蹭了又蹭。 可惜,水晶球没有出现,她的超能力又失效了! 胡图莫明其妙地看着妞妞捣鼓,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 妞妞妞妞灰心丧气地把古籍放回篓子里,说:“它有的时候管用,有时候又不管用呢!”她的两撇小眉毛耷拉着,粉红色的小嘴唇撅了老高。 胡图看她一副憨样,忍不住一笑,用手指戳戳她的额头,说:“你胡闹什么啊!” “我才没有胡闹,我是先知——安哥哥、小翠和大娃都看到过我手掌上的‘水晶球’——他们可以给我证明!” “你是先知?那你怎么不知道我是鲁王的儿子?”胡图反问。又说,“鲁王对于梁州人来说,可是个大魔头啊!” 鲁王叛乱时,在梁州杀了不少人。鲁王在梁州人心目中,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妞妞一楞,说:“说起来也是哦——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在那么特别的时刻出现在梁州呢?” 妞妞清楚记得,当时鲁王叛乱打到了梁州,梁州城门关闭,城内的百姓都聚在西城门下,听刘静安和他父亲刘彦昭在城墙上鼓舞全城百姓抗敌。 妞妞对胡图说:“妞第一次看到你,你打扮得像个小叫化子一样;可是第二次看到你,是你和凤春舅舅救了我爹,你就穿得整整齐齐的了。”又问,“你当时在梁州做什么,难道你和凤春舅舅是给鲁王做内应的?” “才不是呢!”胡图生气地说,又说,“就算别人当我是叛党,你也不能当我是叛党;就算你信不过我,你也不应该信不过郭大侠——郭大侠是梁州人,怎么可能做对不起梁州的事?” “我没有信不过你……”妞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当时的事不合逻辑,你是一位小王子,怎么会跑到梁州来?”又说,“而且我刚刚知道,原来小翠是鲁王旗下机关营的人……我不明白,小翠明明是我娘买来的,怎么忽然变成特务了?” 胡图沉默了一下,说:“梁州城那么容易被攻破,与机关营确实有关系。机关营早在大军攻城之前就潜入了城里,随后在大军到来之时里应外合。” “真的?”妞妞问,又说,“那刚才放走李龙是不是太便宜他了,梁州城陷落的时候他肯定在场吧?” 胡图说:“我虽没问过李龙当时在不在梁州,但以他的资历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我和小翠当时都不在。小翠当时年龄还小,还没有参与这种活动的资格,来你们家做卧底是小翠第一个比较重要的任务。至于我——”他叹了一口气,又说,“我早在我父王谋反之前,就离开了王府,跟王府断绝了关系。” “为什么?”妞妞好奇地问。 “因为,我恨我的父王……” 胡图回忆起往事。那些令他伤心愤怒的往事,终于有个人可以听他好好诉说一下了。 胡图说:“我母亲来自西域。郭凤春虽不是我亲舅舅,但他和我母亲确实是同一族的人。当年正是郭凤春护送我母亲来到周朝朝廷的。当时的皇帝下旨,把我母亲送给了我父王。我母亲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她肌肤胜雪,所以人称‘雪夫人’。我的相貌长得很像她,所以只要见过我母亲|的人,都会想到我是她的儿子……” 妞妞歪着头,看着胡图美丽的丹凤眼,还有他温润如玉的肌肤。她心说:“嗯,我相信我真正的婆婆是个大美人!” 胡图又说:“开始的时候,我父王非常宠爱我母亲,他专为她修了一栋楼供她居住,楼的名字叫‘慕雪楼’。这让王妃和其他庶王妃非常不满,她们总是想办法排挤我们母子。慢慢地,父王对我母亲|的宠爱也就淡了。” 妞妞叹气,以色事人者终不能长久,男人的爱更是靠不住。 胡图也叹气,说:“不过,我们母子的生活到还算过得去。只是我心气高,不想被哥哥们比下去。我总是想争得父亲的宠爱。于是在我七岁那年,我就进了机关营。” “你也是机关营的人吗?”妞妞奇怪,问,“可是我听小翠说,机关营里都是孤儿,你能进去吗?” 胡图说:“当然没那么容易。但是后来杨总管说服了我父王,他说我天赋异禀,最适合练武,后来我父亲就同意了……反正,自从我加入了机关营,王府后宅里的那些女人们,还有我的哥哥们,他们就不敢轻易招惹我们母子了。” 妞妞点头,表示理解——机关营里培训出来的都是特务,行事诡秘,普通人谁敢惹他们啊!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哟! 第212章 一切皆有因 “那后来呢,你是不是过得快乐些了?”妞妞问胡图。 胡图回忆着往事,说:“后来,我母亲又生了个小妹妹。我的小妹妹,她长得白白胖胖的,特别可爱。” “你还有个妹妹?!”妞妞好奇地问。 胡图看着妞妞的脸,说:“每当我看到你,就会想到她。” “你把我当妹妹?!”妞妞不满地说——他知不知道,妞最讨厌的就听到这句话了,竟然拿人家当妹妹! 可惜的是,胡小哥还真不知道。他说:“当然了,我一直把你当成我妹妹!”他又感慨说,“我当时年纪太小了,不能保护她……所以我现在只想保护好你。” “好吧。”妞妞无奈地说。她不能要求目前还是孩子的胡小哥,能对她生出什么别的什么情感来,暂且就是“妹妹”吧。 妞妞又好奇地问:“那么,你妹妹后来怎么了?”她直觉感到,胡图妹妹发生的事情,跟胡图后来离开王府有莫大的关系。 胡图停顿了一下,恨恨地说:“我父王听信方士胡言,说我妹妹跟他命中相克。他硬要方士给我妹妹驱魔改命。方士失手,竟然把我妹妹杀掉了!” “啊?!”妞妞一惊。常言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残暴成性的鲁王,竟然做出杀害亲女的事情来。 胡图悲愤地说:“当时我妹妹才六个月大,她就死在鲁王府的藏书楼里……”他想,这藏书楼对真是不吉利,先害了他妹妹性命,又杀戮了鲁王子孙那么多条性命。 “那雪夫人呢,她一定很难过吧?”妞妞问。 不知为何,妞妞听到“雪夫人”这三个字。便对她那“亲婆婆”产生了一个“冰雪美人”的印象。像“咱娘”这种俗词,她可叫不出口。“咱娘”这个词,还是称呼夏婆娘比较合适。 胡图停顿了一下,幽幽说道,“她后来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妹妹去后没多久,她便也去了。” “啊,好可怜啊!”妞妞想像胡图幼年的经历,对胡图充满了同情。妞妞抱着胡图,用小胖手轻抚他的后背。说,“图图乖,图图好可怜。” 胡图伏在妞妞的肩膀上。轻轻抽泣。 他告诉妞妞,他母亲临死之前,让他去找郭凤春,于是他便离开了鲁王府、离开了机关营。 那几年,他一直跟着郭凤春到处闯荡。每每想到母亲和妹妹的遭遇。他就会伤心地哭一场。当时他生活的目标只有一个——练成武功,杀回鲁王府,为母亲和妹妹报仇。在他看来,父王昏聩,王妃歹毒,是害死他母亲和妹妹的凶手。 自从他离开王府。鲁王便下令杨总管一定要把他抓回来。所以不管他们躲到哪里,机关营的人都会像鬼魅一样跟踪过来。好几次,他们险些被杨总管抓住。 所以对年幼的胡图来说。杨总管和机关营,一直是他心底最恐惧的恶梦。 但是忽然有一天,他和郭凤春发现——机关营行动有些异常,竟然没再跟踪他们! 他们猜到鲁王府内有异动,于是他们冒险回到北方。他们先来到了梁州。随后准备再去鲁城,察看王府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到了梁州之后。两人却忽然遇到鲁王叛乱,他们竟然被鲁王的大军困在了城里。 当时他们正在躲避机关营的人,所以都化了妆。胡图当时打扮成了一个小叫子的模样。事实上,胡图是个爱干净的人,他真不想打扮成那个样子。 就在西城门下,胡图第一次遇到了林妞妞。在他看来,妞妞那可爱、机灵的模样,像极了他的小妹妹。 妞妞故意卖萌,竟然把他逗笑了。他可是好长时间没有笑过了。 妞妞就像一束明媚的阳光,一下就驱散了胡图心中的阴霾。 直到现在,他还能记起她那小婴儿的样子。 “用你的话说,你真是太会卖萌了。”胡图温柔地看着妞妞,对她说。 “人家不是故意卖萌,人家当时就是小宝宝!”妞妞更正道。 “反正,看到你笑我就想笑,看到你哭我就心疼……”胡图捏着妞妞的小胖脸,认真地说道。 原来,当时胡图和郭凤春不是凑巧救下林二郎;而是因为胡图看到林二郎被抓走当壮丁时,妞妞哭了;所以他决定把林二郎救回来,还给妞妞一个完整的家。 于是他叫上郭凤春暗中跟踪林二郎。恰巧郭凤春认识林二郎,郭凤春也愿意救林二郎。后来他们在乱军中救了林二郎,接着便有了后面那一系列故事。 后来,鲁王兵败,鲁王府的人也都死了。这时的胡图,彻底没了家、没了亲人。 胡图虽然恨鲁王和王妃,甚至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但是却不想他们落得这样的结局。 事实上,当徐夫人提醒他,辽王可能会围攻鲁城……他便和郭凤春跑回了鲁城,因为他想救王妃和他的王兄们。 但可惜他们晚了一步,府里所有的人都死了。显赫一时的鲁王府,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胡图之前根本没意识到——亲人,不管好不好,都是他的亲人。每当失去一个亲人,他的心灵便有一块崩裂坏掉。当他发现,所有的亲人都失去了,他的心灵也彻底崩塌了。 他不知道剩下自己一个人该怎么活下去?他当时甚至恨不得让朝廷抓住他,把他当做鲁王“余孽”杀掉算了。 胡图对妞妞说:“我一直觉得,我是个不祥之人,在我身边的人都会遭殃……为什么我们全府的人都没了,偏偏剩下我一个呢?” “才不是呢!”妞妞抱着他的胳膊,说,“你看自从你来到我们家,我们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后来咱们俩经营茶楼,也是赚钱多多的。” “是吗?”胡图问。 “当然啦,只要咱俩在一起,什么都会好好的。”妞妞说。随后她像只小狗一样,把头在胡图怀里蹭来蹭去,邀宠卖好。 胡图心里一暖,紧紧抱住妞妞,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她融化了。 在林家的日子,是他懂事以来过得最安心、最快乐的日子。他那崩塌掉的心灵,竟然又一块块地长了回去——林二郎、秦氏,还有已经离开的老高,他们是他的家人;马拴柱、刘静安等人,是他的玩伴和好朋友;还有那些平凡甚至略嫌庸俗的邻居们,他们其实是那么真实、可爱;还有他的“假爹”和“假娘”,胡八斗和河东狮夏氏,现在想来也似乎有了一些感情呢! “妞妞,我的心原来已经碎掉了,现在它又长好了。” “我知道,我听到它在跳呢。”妞妞把头贴在胡图的胸膛上,又说,“图图不要怕,妞会保护你的。” 妞妞的自信感染了胡图,他点点头,笑了。 妞妞这样自信,是因为她相信自己在“水晶球”里看到的“预言”。 她相信这一次她会救胡图的性命,若干年后胡图会跟她顺利“圆房”,他们会有很幸福的未来。 当然了,如果这些预言都正确,那么2999年是人类末日的事情,可能也是真的。 不过妞妞有点儿自私,而且是不负责任地想道:“那事儿还有一千好几百年呢,也许应该留待后人做点儿什么、去改变人类的命运吧?”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有个人过来打开车门,让他们下车来吃饭、住宿。 妞妞和胡图下来一看,发现天已经黑了,马车停在一个院子里,也不知是到了什么地方。 那戴银面具的人对胡图和妞妞说:“我们清空了整个驿站,专为小王爷和小王妃下榻之用。”他又做了“请”的手势,说,“小王爷、小王妃,请进屋休息吧。” 胡图一手拎着包袱,一手牵着妞妞,进了屋。 屋内是内外两间的套房,看布置还算不错。里边屋里的炕上铺着干净的锦被,外面屋里的桌椅皆是上等木材打制。 但是妞妞最先看到的,是桌子上已经摆好的饭菜。 她一看到吃的,两眼就开始发亮,随后直冲饭桌扑过去。 胡图忙牵住她,说:“别急,先洗手。” 这时有仆役端来水盆、手巾等物。二人洗了手,来到饭桌旁坐下。妞妞抄起筷子就开动起来,胡图也慢条斯理地端起了饭碗。他们完全不理会旁边站着的那个戴银面具的那个人。 戴银面具的人站在旁边看妞妞吃饭,看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后,他无奈摇了摇头——他已经彻底被妞妞的吃相“征服”了,她竟然吃得那么香甜。 他忍不住笑着问妞妞:“小王妃,您对我们安排的饭菜还满意吗?” 妞妞连连点头,说:“满意满意!”又说,“这些菜的味道,跟梁州的大不一样呢!” 那人说:“那当然了。前面就是辽河,过了辽河就进入辽地了。” “噢,到辽地啦?”妞妞说,又问,“辽地好玩吗?” 那人说:“好玩啊。”又意味深长地说,“您和小王爷是我们尊贵的客人,我们会好好招待你们二位的。” 那人说完,便让胡图和妞妞慢用,随后他也出去用晚饭了。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xxxxxxjj朋友两张粉红票,么么,爱你们啊!胡小哥的身世揭开,后面的情节更精彩。而且妞妞这回真的要长大了。 第213章 上船 屋里只剩下胡图和妞妞两个人,貌似还挺清静的。 不过胡图知道,外面肯定有层层守卫,如果他想带妞妞逃离这里,可不是容易的事。 妞妞却不想逃跑的事情。因为宝鼎的事没有解决,他们就算是逃了也会给人抓回来啊。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先忙吃的事才最正经。 胡图因为惦记妞妞的安危,有些食不下咽。 妞妞见他一脸愁容,便逗他说话。她问:“图图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我们家,徐夫人说,辽王找到了春秋两季渡过辽河的办法……你后来有没有弄明白,辽王的大批军队是怎么渡过辽河的?” “他们造了铁甲船,还用火药炸开了浮冰,于是就渡过了河。”胡图说,又说,“其实也没有多难嘛,不知道我父王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竟然被辽王抄了后路!” 妞妞笑道:“现在看起来容易,当时能做来肯定没那么容易。就说火药,也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说不定辽王有什么更先进的技术吧?” 胡图点头。他不懂火药,也不知道炸开浮冰的难度究竟有多大。 妞妞又说:“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鲁王这王爷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造反啊?” 胡图说:“你当然不明白,只有三位藩王心里明白,朝廷早晚会除掉他们。黎大人早就预言过,朝廷削除三藩势在必行。” “可后来晋王当上了皇帝,这不等于原来的朝廷被藩王灭掉了吗?” “可是现在的藩王只剩下了辽地的辽王,而晋、鲁两地的藩王都没有了,等于‘三藩’只剩其一。”胡图说。又说,“其实我有种预感,辽王早晚也会被现在朝廷的灭掉。” “哦,原来是‘历史’要削‘三藩’。但最后的胜利者却不一定是原来的朝廷!原来历史并不是为哪个人服务的,它只为它自己。” 妞妞再次体会到徐夫人所言,“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历史的发展,从不在意个体的生死存亡、悲欢离合……” 妞妞叹气,历史本来是人书写的,可不知为何,历史好像根本没有“人情味”。 不过妞妞很快又不叹气了。她说:“算了,管它呢,反正妞有超能力。妞只要顺势而为就好了。” 妞妞喝完最后一口汤,满足地拍拍肚皮,表示她吃好了。 洗漱过后。她开始哈欠连连。胡图便把她抱到炕上去睡觉。 睡着之前,她对胡图说:“图图,你早就不是小王爷了,以后也不是。你就是妞的小女婿。你帮我们家做生意,还负责看孩子——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了。”胡图笑了。他微笑着。看着妞妞入眠。 妞妞很快睡着了,胡图却睡不着。他在想,进了辽地之后,他和妞妞更是待宰的羔羊,一切都要听辽王摆布了。 胡图正计划逃跑的事情,忽然听到窗户外有人说话:“小王爷、小王妃——船来了。请移驾。” 这是那个戴银面具的人说话的声音。 胡图莫明其妙,说:“不是等明天起早才走吗?” 那人又说:“对不起小王爷,打扰了——船来了。请上船吧。”又提醒说,“大家都在外面等着您二位呢。”他这意思是,如果胡图和妞妞不出来,那些守卫们就要进屋把他们请出来了。 胡图不高兴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他没想到,竟然连一点儿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他点亮油灯。给妞妞穿上外衣。 妞妞睡着了就跟头死猪一样,被人绑走都不知道——她昨天晚上就是这样被人绑走的。 胡图抱着妞妞、拎着包袱。走了出来。 “小王爷,您可以把包袱交给别人拎着。”戴面具的人提醒胡图。 “不用了。”胡图拒绝了,说,“这是妞妞的东西,若她睡醒后发现东西不见了,她会不高兴的。” “好吧,那小王爷您辛苦了。”戴面具的人说。随后他做了个“请”手势,请胡图和妞妞上囚车。 胡图看了那个人一眼,随后上了囚车。 胡图一直觉得那个戴银面具的人很神秘。 看那人举止行动,似乎根本不会武功;但是周围这一群大汉,分明都身负上乘武功,却都听从那人指挥。而且这人说话举止说话彬彬有礼,完全不是江湖人物的做派。 胡图刚开始听那人称呼他们“小王爷、小王妃”,还以为他是故意调侃;但是后来却发现那人就是这么讲礼貌。这种素质是长期养成的,不是普通人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 于是胡图不由暗暗揣测那人的真实身份——那人应该是个“文官”,莫非是辽王手下的幕僚? 囚车在黑暗中摇摇晃晃地前行,也不知行到了什么地方。胡图索性闭目养神,不去想它,只把怀里的妞妞紧紧抱住。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随后就听“哗啦”一声响,车厢四壁的挡板都拆了下去,胡图和妞妞所在的铁笼子露了出来。 胡图睁眼向外看去,只见四周站着成队的士兵。有的站在高处举着火把照明。有的手持弓箭,箭头对准了铁笼——只要胡图一有异动,这群弓箭手就会把胡图和妞妞射成刺猬。另外还有士兵持刀枪盾牌把守四面方位,以防胡图逃脱。 这般严阵以待,胡图就算武功再高也无可奈何,更何况他还要顾及怀里的“小肥猪”。他低头看看怀里的“小肥猪”,她却是睡相正酣——原来她永远都是那个不知愁的人。 这时又听铁链子“哗啷啷”乱响,旁边还有人们喊号子的声音。铁笼子晃了几晃,竟然忽忽悠悠地被吊了起来,吊离了马车,吊到了半空中,就像胡图发明的那个升降机一样。 胡图略带惊慌地向外看去——随着位置升高他看明白了,原来他们这是在一艘大船上。这艘船太大了,足以装载一只小型军队。 胡图这才明白,原来辽王当年可以轻易渡过辽河,是因为辽王有了极高的造船技术。 胡图这么想着,不由心生骇意。他原以为最先进的造船技术在鲁王府里,因为鲁城有优良的港口,而且鲁王一直不顾朝廷禁令,偷偷进行着海上贸易。哪知道辽王的造船技术也这么高! “哇,这是集装箱技术吗?” 说这种“现代话”的人正是林妞妞。 刚才铁笼的摇晃让她醒了过来。她坐在胡图怀里,兴奋地向四周看着——这艘船大得超过了她的想像,看来古人的技术水平远远超越了她的认知。 “我们在哪儿,是在海里,还是在河里?”妞妞问胡图。 胡图放眼看去,只见周围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不过他猜测,他们应该是在辽河上,因为刚才那人说他们到了辽河边上。 铁笼子稳稳地落到了甲板上,有几名士兵跑过来,用铁环将铁笼紧紧固定在甲板上。 这时胡图注意到,距他们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铁笼子。借着火把的光亮,胡图发现铁笼子里关着的人原来是杨总管。 “杨总管——”胡图叫了一声。 杨秀田靠在铁笼子的一角坐着,听到胡图叫他,他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向这边看了看,随后又垂下头去。他脸上有道长长的疤,让人无法读懂他的表情。 妞妞挣开胡图,跑到铁笼子边上,扒着铁笼子向外看。她好奇地问:“图图,那就是传说中的杨总管吗?” 杨总管听到妞妞说话,忍不住又抬了下头,看了一眼妞妞。他一定是在腹诽——还“传说中”的,他有什么“传说”吗? 妞妞又唠唠叨叨地说:“他脸上的疤好吓人啊,难怪你们都怕他,看这相貌就吓人。听说他专门抓小孩子,应该是非常讨厌小孩子的人吧?以后吓唬小孩子可以不用‘狼来了’,用‘杨总管来了’就可以了……” 这回杨秀田终于明白,关于他的传说是什么了。他紧低着头,好像妞妞说得他无地自容,恨不能跳河自尽。 胡图连忙一把将妞妞抓了回来,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就在这时,胡图和妞妞突然看到,杨秀田的笼子旁边不远处,还有他们的一位“熟人”,机关营的叛徒李龙! 俩人吃惊地看着李龙——昨天胡图放李龙走,李龙竟然没有走,他又回到了辽王这边!难怪戴银面具的人那么快就抓到了他们,说不定就是李龙报的信呢! 难道说这荣华富贵的诱惑就这么大,李龙虽然报了仇,却终究还是舍不得辽王许给他的富贵? 李龙低着头,回避着胡图和妞妞的视线,他似乎无颜面对他们。 “既然知道惭愧,为什么还不听话……”妞妞又开始唠叨了。 胡图忙捂住她的嘴,抱着妞妞转向另一边,不再看李龙和杨总管。 因为胡图刚刚看到杨总管做了个奇怪的手势。这手势是机关营的暗语,意思是别轻举妄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胡图觉得其中好像有什么隐情,所以他抱着妞妞不再看他们,免得被辽王的人发现什么端倪。 PS: 感谢sxy1256朋友的粉红票,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支持! 第214章 末日之战 又过了一小会儿,就听有人喊一声“开船——”随后大船缓缓驶动起来,隐隐之中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胡图感到一阵湿冷风迎面吹了过来。他忙解下自己的外衣,把妞妞裹了起来。 “开船了呢,船会开到哪里去啊?”妞妞好奇地问。 胡图摇头,表示他不知道。但是他心里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似乎今晚会有非常重大的事情发生。 黑夜中,胡图和妞妞被关在甲板上的铁笼子里,也看不清船是向哪个方向开的。 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听到船“吱吱嘎嘎”抛锚的声音,随后船身晃了两晃,终于停了下来。 船上士兵向两侧闪开,让开船舷的位置。胡图和妞妞这才发现,前面就是岸,岸边有一座高台。 抬头望去,只见高台上站满了士兵,在火把的映射下,他们个个盔甲鲜明、精神抖擞。 在这群士兵的簇拥之中,高台正中的虎皮椅上端坐着一人,他头戴紫金王冠,身穿白色蟒袍,全身透着一股威武霸气。他不是别人,正是大周朝仅存的一位藩王,辽王。 “图图,我们好像到目的地了呢……”妞妞抬头看着辽王,自言自语,“今晚就是保卫世界和平的大决战了吧?” 这时,那个戴银面具的人走到铁笼旁边,对胡图说:“小王爷,请出来吧,下面就看您的了。” 妞妞忙拦住胡图,又问那戴面具的人:“你要把图图带到哪里去?” 那人向旁边一指:“那里。” 这时妞妞和胡图才发现,原来在这艘船旁边,还有一艘大船,那人就是要把胡图带到那艘船上去。 “去那里干什么呢?”妞妞又问。 戴银面具的人说:“小王妃别急,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持刀枪的士兵列成两行。持弓箭的人时刻瞄准着胡图和妞妞。就在这样的阵势下,笼门打开了,胡图向铁笼外走去。 妞妞想跟出去,却被戴银面具的人拦住了。那人对妞妞说:“小王妃,您在这里好好等着,小王爷才能安心做事。” 妞妞才不相信他这屁话!她知道自己是人质,是这群坏人用来威胁胡图的。 可她这次却是自愿跟来的,因为“水晶球”告诉她,这次需要她来救胡图的性命。但她不明白的是,她现在被关在铁笼子里。根本跑不出去,她要怎么救胡图啊? 胡图把包袱交给妞妞,顺便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不要怕。”随后他便走出了铁笼。 胡图一出铁笼,士兵们便赶紧又把铁笼锁上了。 妞妞抱着她的包袱,气愤地在笼子里一蹲。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小图图走远了——他在士兵的看押下走过甲板,又走过跳板,走到另一艘船上。 那个戴银面具的人却没跟过去。他站在妞妞的笼子边,似乎他是专门看管妞妞的。 而杨秀田的铁笼子旁边,站着的则是李龙。李龙看到胡图到了另一艘船上,忽然扭头向妞妞这边看了一眼,又迅速把视线挪开了,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那艘船上的火把都点亮了,夜空被照亮了半边。 只见士兵们押着胡图来到一根铁柱前面,把胡图用铁链绑在铁柱上。从腿到胸都紧紧捆住,却偏偏没有捆他的双手。 等把胡图捆好后,他们便抬来一张桌案,放在胡图面前。 随后有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从船舱里抱了一只铜鼎出来。摆在桌案上。 妞妞看得分明,这就是她在“水晶球”里看到的那只铜鼎啊。 难道他们现在就想用这铜鼎来“毁天灭地”吗? 可是不对啊。如果天地毁灭了,辽王自己也活不成了啊。难道辽王这是想自杀的节奏? “呸,呸,呸——我这是什么脑袋啊,难道现在真的只会吃了吗?”妞妞拍着自己的头,骂自己没有逻辑。 刘静安不是说过吗,在秋水庄密道里有幅壁画,有个人往铜鼎里滴血,随后便杀死了成群的士兵;而大娃也说过,“上古神兵”这种武器,是需要“主人”的血来激活的。 如今看来,铜鼎便是“上古神兵”,而胡图便是“主人”。所以辽王在得到铜鼎之后,还要千方百计抓住胡图,需要胡图的血。 他们上次抓住胡图之后,取过胡图的血。他们肯定是试验过了,只有血还不行,他们还要胡图这个“主人”来控制神兵。 但辽王是胡图最大的仇家,如果胡图控制了铜鼎,胡图第一个要杀的,肯定是辽王。 所以,辽王要抓妞妞当人质,要挟胡图,让胡图听从他的命令,从而让铜鼎成为他的战争利器。 铜鼎、胡图和妞妞,这三个缺一不可,是辽王将来用在战场上的“吉祥三宝”啊。 看今天这阵势,大概只是个武器试验。可以想像一下,如果试验成功了,辽王便会带着铜鼎、胡图和妞妞这“吉祥三宝”,直接杀入京城,取晋王而代之。 “那么妞应该怎么办,怎么阻止这些事发生呢?”妞妞自问。 她在“水晶球”中看到,自己冲到胡图身边,抓住了他流血的手腕。可是她这会儿被关在铁笼子里,胡图还在另一艘船上,她怎么能冲到胡图身边呢? 妞妞正在苦思办法之际,另艘船上的将军已经开始拿刀划胡图的手腕了。 “天哪,不要!”妞妞惊叫。她心说割破挠动脉可是会要人命的啊! 但是那艘船上的人哪里听得到她说话。只见胡图两只胳膊向前伸着,血从他的手腕流出来,一滴一滴缓慢地落下,滴到了铜鼎里。 “万幸万幸,看这样子割的并不是动脉……”妞妞抹了把冷汗。 她冷静下来一想也是,如果割得是动脉,如果要了胡图的命,那这“上古神兵”不就成了一次性的快餐盒,辽王还怎么带着它去攻打京城啊! 眼看胡图的血一滴滴落下,滴到铜鼎之中。在场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就像观众看魔术表演,等待魔术师带给他们不可思议的奇迹。 “好吧,现在就是鉴证奇迹发生的时刻……”妞妞小声嘀咕。她心里想的是,“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怎么办?如果没有奇迹发生,辽王是不是就不放妞和小图图回家了呢?” 没等妞妞担心多久,奇迹就真的发生了。 只见铜鼎之中出现了一团火光,一开始是隐隐约约,但是很快就越变越大、越来越明亮,最后在铜鼎上方形成一个“小太阳”。 铜鼎上方的空气似乎被烧灼得过热,空中慢慢出现水波一样的纹路。这波纹越来越大,向周边扩散开去。 在场众人都被这个超自然现象惊呆了。等反应过来后,辽王在高台上传令:“让胡图攻击对岸的靶子,若他有异心,就先杀了林太平。” 于是铁笼边弓箭手举起弓箭,瞄准铁笼中的林妞妞。若胡图稍有差池,林妞妞先就变成了刺猬。 妞妞此时正在全神贯注地观察那铜鼎上空的“波纹”—— 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她好像在哪儿见到过这种“波纹”。 忽然,她醒悟过来,她指着铜鼎叫道:“那不是武器,那是时空机!” 妞妞也不知自己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个知识,反正她就是知道——那所谓的波纹,正在构成一个“虫洞”,“虫洞”联接着另一个时空。 哦,天哪,这回可完了——如果辽王发现,她、胡图、宝鼎不是战场上的“吉祥三宝”,辽王说不定会恼羞成怒,立刻下令杀掉她和胡图呢! 妞妞忙把包袱抖开,把古籍找了出来。她用手拼命摩擦古籍,试图唤出更多的超能力来,保护自己和胡图。 “千万别放箭,千万别放箭!”妞妞嘴里咕哝着,“妞可是很有力量的人啊!” 妞妞一边摆弄古籍,一边斜眼偷觑着弓箭手的动作,看他们有没有放箭的意图。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那些弓箭手像喝醉了酒一样,身子一歪,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他们手中的弓箭则失去了控制,“嗖嗖”飞了出去。 妞妞吓得,抱着脑袋就趴到了地上——什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乱箭”才是最可怕的好不好! 幸好,所有的箭都偏了方向,没有扎到妞妞。 “妈啊,差点儿就跟我‘憨爹’一样,被扎到屁股了!”妞妞带着哭音叫道。 这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他手起刀落,砍断了铁笼上的锁。随后“哗啦”一声打开笼门,他对妞妞说:“小王妃,快跟我走!” 妞妞正在地上抱着脑袋趴着,她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李龙。 她惊惧地看着李龙,不明白李龙想做什么。 李龙跑进笼子,把一块手帕递给妞妞,教她捂住口鼻,说:“小王妃,我是来救你的……刚刚我放了迷烟,快跟我离开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烟雾已经飘了过来。妞妞忙用手帕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抱起古籍,跟在李龙身后出了铁笼。 这时,船上其他士兵冲了过来,试图阻拦李龙和妞妞逃跑。 第215章 超级英雄 李龙不停地用火把点燃迷烟,向士兵们扔出去,阻止士兵们过来。 妞妞发现,原来李龙扔的迷烟其实是炮仗一类的东西。点着引信扔出去,便有迷烟释放出来。迷烟中含有致人昏迷的东西,人闻到后就会昏倒。而李龙给妞妞的手帕里则含有解药,所以用手帕捂住口鼻便不会中毒。 但是妞妞还是吸进了一些迷烟,她觉得非常不舒服。她边咳嗽着边嘀咕:“李龙,别用化学武器了好不好?” 就在她不停抱怨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手中一空,手中的古籍不翼而飞。她向旁边一看,只见自己的古籍跑到了那个戴银面具人的手中。 也不知那个戴银面具的人用了什么方法,他竟然没有中迷烟的毒晕倒,还跑过来抢走了妞妞手中的古籍。 “李龙,有人抢我东西!”妞妞跺着脚,扯着嗓子报警。 李龙回转身来,护在妞身前,随后飞起一脚把那个戴银面具的人踹趴下了。 那人倒下的时候,银面具摔掉了,滚落在一旁。他伸手一摸,没够到银面具,便忙把头偏过去,显然是不让人看到他的长相。 但是在他扭头之前,妞妞已经看到他的脸——妞妞不认识这个人,但是他的面孔给妞妞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一时又记不起来。 就在这时,船上的士兵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李龙对妞妞说:“小王妃快走,否则就来不及了!”随后他说一声“得罪了”,一把抱起妞妞,向胡图所在的那艘船奔过去。 “嗯嗯,我的书,我的书……” 妞妞都来不及抗议,“那么值钱的古籍被人抢跑了……”她已经被李龙抱着跳过了跳板。 随后李龙把跳板掀掉。扔到了水里。对面船上的士兵冲这边叫嚷着,但是没有跳板他们过不来,拿李龙毫无办法。 而这艘船上的士兵,已经都被人解决掉了。 是谁这么厉害,一下解决掉这么多人? 妞妞正在惊诧,忽然她看到胡图身边站着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杨秀田。 原来,李龙和杨秀田是一伙的。李龙在救出妞妞之前,已经把杨秀田放了出来。 看来杨秀田身上所中的毒也早就解了。他刚才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完全是装出来的。此时他大开杀戒,解决掉了船上所有的士兵。 “哦,杨总管出来了!”妞妞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刚刚以为杨总管已经“虎落平阳”。所以就故意“欺”了他一下;没想到人家这会儿又威风了——这一船的人都让他干掉了,她一个小妞妞算什么啊! 与此同时,岸边的高台上的辽王,气得火冒三丈。他再想不到,这么防范周密。却仍然让杨秀田和林太平逃脱了。他急命手下士兵重整队形,一边搭跳板攻船,一边派弓箭手准备射杀胡图等人。 就在这形势极度紧张之时,忽然天空亮了,亮得就像白昼一样。 准确的说,是船对岸的天空亮了。随后就见对岸出现一座城池。一支军队正从城门里快速行进出来,他们列队整齐、杀气腾腾。 “这座城看着好熟悉,好像是我们梁州城啊……”妞妞想。 忽然她一惊。她看到那支军队打的旗号上,写得是大大的“鲁”字! 这时,就听杨总管激动地叫道:“王爷啊,属下终于把您救回来了!” 妞妞终于明白了,原来铜鼎打开的那个“虫洞”。联接的时空正是鲁王攻占梁州的那段历史。而杨总管苦心谋划的目的,就是要把那段历史上的鲁王和他的军队。通过“虫洞”拉到现在这个时空里来! 在这样技术水平极低的年代,谁能想到杨总管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阴谋? 所以妞妞开始的时候猜错了,她以为胡图要为家人复仇,要用铜鼎杀掉辽王。她根本没想到,他是要利用时空机“救”人! 而辽王肯定也想错了,还以为这铜鼎是什么“上古神兵”,可以让他除掉晋王、夺取大周朝的天下。 妞妞虽然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却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 貌似,她不应该阻止自己真正的“公公”从历史上“穿越”回来吧?因为那毕竟是小图图的亲爹啊!如果这支队伍中还有鲁王世子,那么胡图还多了一位大哥。 当然了,让这些人穿越回来恐怕没有什么好事,天下肯定要大乱,三位“藩王”争霸的局面又要上演。 即使对妞妞个人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她那位“亲公公”肯定对她们一家很生气,因为他们家竟然把鲁王府高贵的小王子招赘了,让人家改姓“林”了! 不过,就算妞妞想去阻止鲁王穿越,她也不知道怎么阻止。而且如果她敢上前阻止,旁边的杨总管肯会把她扔河里去——杨总管对小孩子可是很无情的,他才不会管妞妞是不是“天下第一可爱”呢! 这时,辽王等人也被这一超自然景象惊呆了,众人惊呼着,甚至都忘了攻船、放箭。 可是忽然,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他们周围的空气也轻轻颤动起来。 猛地,就见铜鼎旁边的杨总管,像个玻璃人一样裂成了碎片,随后化成一阵轻烟,“倏”地一下就消失了。 接着便是整个船体,也接二连三碎裂开来,化成轻烟。 所有的人,包括妞妞和她身后的李龙,另一艘船上的士兵们,还有远处高台上的辽王等人,也都惊呆了。 忽然妞妞醒悟过来,她叫道:“出差错了,时空崩塌了!” 联接两个时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奇点,这个奇点迅速形成了一个黑洞。黑洞把它附近的物质化成基本粒子辐射掉了。而且随着黑洞的扩大,它会不断吞噬周围的物质——船只、人、辽河,整个大周朝,整个地球,直到毁坏整个世界! “现在就是世界末日啊!这只铜鼎真就是用来毁天灭地的啊!”妞妞心中狂吼。 随后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冲着胡图就跑了过去。也许她当时只是在想,就算是世界末日,她也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妞妞冲到胡图身旁,她看到胡图的脸被火光照得通亮,他两眼发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而他的双腕还在不停滴血,就好像那铜鼎是活的,在吸取他的血一样。 妞妞不敢去碰铜鼎,因为刚刚杨总管就是在那个位置被化成齑粉的。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胡图的手腕,她要帮胡图止血。 当她的手接解到胡图手腕的那一刹那,她的手掌上突然出现了一团红光,而且迅速扩大,将她和胡图笼罩了起来。 这团红光就像个保护罩,隔绝了黑洞的吞噬力。 妞妞隔着红光,看到外面已经发生了毁天灭地的大破坏——船消失了,士兵们消失了,高台和它上面的辽王也消失了…… “可怜的辽王,难道你处心积虑地把妞和小图图抓来,就为看人生最后一场魔术表演吗?” 妞妞在昏倒之前,竟然还有余力这样吐槽! 不知过了多久,妞妞醒了过来。 她发现在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这个怀抱有她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她用头轻轻蹭了蹭,喃喃说道:“袋鼠妈妈……” 一个吻印在她的额头,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是我。”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图图?” 胡图俯身又给了她一个吻:“是我。” 妞妞瞪着眼睛,惊奇地看着胡图——那双美丽的丹凤眼,温润如玉的面庞,真是她们家漂亮养眼的小图图呢! 妞妞坐起身,她发现他们在一座树林里。树林里树叶苍翠、鸟鸣啾啾,这是一个充满生机和活力的世界。 “我们竟然活了下来?!”妞妞觉得不可思议,“在时空崩塌的情况下,我们竟然活了下来了!” 她揪着胡图的衣领,激动地问:“图图,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胡图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早就昏过去了。当我醒来之后,就发现我们正趴在一块木板上,顺着辽河漂流。后来我和李龙把木板弄到岸边,便来到这座树林里,随后点着篝火烤干了衣裳……” “还有李龙?!”妞妞惊道。 这时,李龙在旁边插言:“小王妃,我一直跟着您呢!” 原来,当时空开始崩塌的时候,李龙吓坏了。他看到妞妞向胡图奔跑过去,便下意识地跟着跑了过去。 正是这个下意识的行动,救了他的性命。 因为妞妞的超能力突然出现了,超大的“水晶球”保护他们三个人的性命,甚至还保护了他们脚下的一块甲板。于是,他们三个人便一起活了下来。 当时李龙站在妞妞身后,所以妞妞并不知道——她的大水晶球里,并非是她和胡图的二人世界,她后面一直跟着个“小三”呢! 妞妞看看自己手掌上的红痣,不由暗暗感叹:“虽然你有时好用、有时不好用,不过你在关键的时候还是起了作用,所以我还真要感谢你!” “不过,妞有一个问题——我们还在原来的时空里吗?”妞妞问胡图和李龙。 第216章 “我看到了未来” 胡图和李龙莫明其妙,不知道妞妞的问话是什么意思。他们都没理会妞妞,也许他们以为妞妞受惊吓之后,精神还不正常吧。 这时李龙对胡图说:“小王爷,这次我真的要离开了。因为这一次,我的心里没有了遗憾。” 原来,那天胡图宽恕了李龙、放李龙走;让李龙心中大为震憾。他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胡图,对不起鲁王一家。他知道辽王肯定不会放过胡图和妞妞,所以他没有走,他又回辽王那边去了。因为他想救下胡图和妞妞,保住鲁王的最后一点血脉。 可是他知道,凭他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在辽王大军之中把胡图和妞妞救走。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杨秀田。他虽然恨杨秀田,但他却一直很佩服杨秀田的能力。他知道杨秀田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如果他和杨秀田合作,就有可能救下胡图和妞妞。 而辽王那边,根本没人知道李龙已经被胡图“策反”了,他们仍然信任李龙。所以李龙像从前一样,有机会进入关押杨秀田的牢房,跟杨秀田密谋。 杨秀田对鲁王是极忠诚的。对他来说,只要能顺利召唤回鲁王和鲁王的大军,个人的生死荣辱根本不重要。所以他原谅了李龙之前的叛变,同意跟李龙合作。 当然了,李龙直到最后也不太明白,杨秀田究竟想做什么。他只知道杨秀田愿意保住胡图和妞妞的性命,跟他有共同的目标。 李龙帮杨秀田弄松了铁铐锁链,并帮他消除了软筋散的毒。随后杨秀田恢复了大部分功力,把之前所中的另一种毒也驱除掉了。 同时杨秀田告诉李龙一个秘密仓库,那里是机关营的秘密武器库。李龙在那里找到大量的迷烟,于是才有后来李龙在船上施放迷烟,救出杨秀田和妞妞的那一幕。 杨秀田从铁笼中出来后。就冲到胡图所在的那艘船上。他杀掉守卫,随后指导胡图操控铜鼎,联接过去的时空。 但是不知为何,铜鼎制造出的“虫洞”突然崩塌,形成了黑洞,最后引发了一系列毁天灭地式的大破坏。本来只是时空机器的铜鼎,最后还是变成了杀人的终极武器。 李龙虽然不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很庆幸自己最后能活下来。而且他成功地救下了“小王爷”和“小王妃”,他欠鲁王府的那笔良心债也算是还上了。 如今他无仇也无怨,心里再无挂碍。他打算浪迹天涯。过一过胡图所说得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对胡图说:“小王爷,在下想就此告辞,留下您和小王妃在这里没有关系吧?” 胡图微笑点头。说:“没事,我的身体已经恢复,我能照顾妞妞。” 李龙便告辞走了,树林里只剩下胡图和妞妞。 妞妞坐在胡图怀里,笑着问胡图:“图图。这次我们可以回家了吧?” 胡图微笑着看着她,说:“可以。” 妞妞高兴地从胡图怀里跳起来,她跑到林中空地上,学大娃招徕生意时跳舞的样子,一边跳一边唱道:“妞要带着小图图回家喽!图图是我们家的小女婿,帮我们家做生意。还要负责看孩子!” 胡图坐在旁边笑着,看她表演。 过了会儿,妞妞疯够了。胡图也把野鸡烤熟了。妞妞坐回篝火旁,开始吃野鸡。 刚刚妞妞昏睡的时候,胡图和李龙烧了开水,还打了几只野味来烤着吃。胡图和李龙都是机关营的人,野外生存这点事儿是难不住他们的。 妞妞吃饱喝足后。胡图帮她洗了手和脸。因为刚刚吃野鸡的时候,她弄得满手满脸都是油。 妞妞一边享受着胡图的照顾。一边问胡图:“图图,咱们没有车马,怎么回家啊,难道用走的?”又说,“你身体好了吗,能背着妞吗?” 胡图笑而不答。他帮妞妞擦干净手和脸,随后他说:“妞妞,我有个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 “你曾说,你第一次看到我时,我打扮得像个小叫化子……”胡图说,“可是我记得,当时在西城门下只有你看到了我——咱爹咱娘都没看到我,而且他们那时也不认识我——但是你当时只有六个月大,你怎么会记得当时的情景?” “这个……”妞妞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上次跟胡图说话时,说走嘴了! “我是先知嘛,当然比别人聪明,就算只有六个月,我也已经记事了!”妞妞狡辩道。 “可还有件奇怪的事——那天,当我往宝鼎里滴血的时候,我的神志其实已经不太清楚;我就像做梦一样,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看到了许多奇怪的事情……” “你看到什么了?” 胡图说:“我看到那里许多很高很大的房子,门和窗都是闪亮而且透明的;房子里有形状奇怪的家具,桌上摆的东西也都很古怪,我不知道它们是做什么用的。我透过窗户,看到天空中有巨型的大鸟飞过——但那不是真的飞鸟,它好像是用银子做的,它的身体在阳光下闪着光……” “难道是‘飞机’?”妞妞一楞。 “还有——我看到远处有条非常巨大的蟒蛇在游动,可它也不真的蟒蛇。它的身体也像银子做的,非常闪亮,而且它只能沿着画好的两条线前行。” “城际高速?”妞妞被吓到了。 妞妞记得前世的时候,她曾在一个大城市的一栋摩天大楼里上班。从办公室的玻璃窗看出去,能看到天空中飞过的飞机,还有远处驶过的城际高速列车。 妞妞感觉胡图所描述的东西,正是摩天大楼、飞机和列车。可是这些事物,仅凭想像是描述不出来的。所以妞妞认为,也许是铜鼎构造出的那个“虫洞”,让胡图看到了未来的景物。 妞妞握住胡图的手,说:“恭喜你,你看到了未来,现在你也是‘先知’了!” “但我还看到了别的——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她穿着很古怪的衣服,外面罩着了一件白色的长衫。她坐在一张很怪的桌子旁边,眼睛盯着桌面一个会闪光‘小窗户’在看。她一边看,一边吃东西,食物的碎渣都掉在了桌面上……” 妞妞窘,这很像是在说她啊! 前世,她经常做这种事——工作的时候吃零食,什么薯片、奶油、咖啡,任何东西都可能掉进她的计算机里。所以她的助手总是抱怨,帮她打扫实验室比做实验还让人头疼! “这段Pass掉……”妞妞摇着胡图的手,让他把那段情节忽略掉。她转移话题,问,“难道就没有更令你惊奇的事情吗?” “有啊!”胡图说,“最奇怪的就是,我竟然走过去跟她说话了。” “不可能!”妞妞说。 ——按照她刚才的猜想,胡图只是“看”到了未来,他怎么可能参与到未来当中呢? 可是胡图却很认真地说:“我真的跟她说话了,她还答我的话了呢。” “你说什么了?” “我说——‘林琳,你把咖啡倒在机器里了,难道你就不怕它出什么问题,把这里都炸平了?’” 妞妞就好像被篝火烧到一样,突然一下就跳了起来。 她激动地跳着脚,对胡图说:“你怎么知道我叫林琳,难道你前世就认识我,可是为什么我对你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她真的是你吗?你真正的名字叫‘林琳’吗?” 原来,当时胡图看到那女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有种熟悉亲切的感觉。而且看她那一副吃相,只能让他联想到一个人——他们家的小妞妞! 妞妞则问:“我都跟你说什么了?” “你回过头来,冲我调皮地吐吐舌头,笑了笑,说,‘对不起,安哥哥,我下次会注意的……’” “咣当!”妞妞感觉脑袋里黑了一下,就像人们常说的短路那样,她险些又晕了过去。 在前世,她称呼“安哥哥”的人,只有安清远! 胡图的意识竟然进入到了安清远的身体里!他竟然借着安清远的身体,跟前世的她进行对话! 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胡图的来世是“坏男人”安清远,难道胡图和安清远竟然是同一个人?! 妞妞感觉,她的脑筋完全混乱了,她已经把科学和迷信混在一起了,把意识投射和投胎转世这两个概念弄混了。 但是她可以肯定,如果安清远和胡图真是同一个人,她的神经恐怕承受不了。 这时胡图又问她:“妞妞,如果那个叫‘林琳’的女人真的是你——你为什么管我叫‘安哥哥’,难道你把我当成了刘静安?” “才不是!”妞妞结结巴巴地解释,“他只是姓安——事实上,他很可能是你的来世,所以说‘他’也就是你——你当时只是姓安,跟刘静安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是谁?”胡图问。 妞妞不愿意谈论安清远,因为那场暗恋让她很尴尬,安清远在情感上伤她很深……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多谢支持! 第217章 人家就是小宝宝 妞妞故意转移话题,对胡图说:“他是未来的你,你是过去的他……”又说,“你这个人啊,生来就是要毁灭世界的。那天你用那个铜鼎,差点儿就把世界毁灭掉了;在一千多年后的未来,你又试图把全人类都毁灭掉!至于我,我是你的对立面,所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为得就是阻止你毁灭世界——因为妞是奥特曼,你是小怪兽!” 胡图看着妞妞,表情十分复杂和古怪,好像他有些困惑,又觉得好笑无奈。 “妞妞,你究竟多大年龄?”忽然,胡图这样问道。 啊,真糟糕,竟然被胡图发现妞是个大人了! “人家就是小宝宝!”妞妞狡辩道。 “真的吗?”胡图用丹凤眼斜看向妞妞,眼波流动处,是妞妞无法抵挡的风|情。 “人家真的是小宝宝——只不过投胎转世的时候带着前世的一部分记忆,这种事情叫做‘部分意识投射’……”妞妞讪讪地解释。 忽然,妞妞醒悟过来——不对啊,安清远是意识投射领域的专家啊! 她指着胡图说:“是你,当年就是你——把人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胡图歪着头,看着妞妞。他皱着眉,没有说话,脸上是一副莫明其妙的表情。 “啊啊啊——”妞妞烦恼地叫着。 上辈子被他揭穿暗恋还不算,这辈子还要再被他揭穿一次吗?她确实被他的美色所迷了,她也享受他的体贴照顾,她又一次爱上了“安清远”! 妞妞赌气说:“我不管了,反正人家就是个‘怪胎’,如果你后悔了,我们回去后解除婚约就是了!” “解除婚约?”胡图反问。 “就算解除婚约也要回家后再解除啊!”妞妞不耐烦地说,“你走不走。妞可是真想回家了!” “走。”胡图干脆地说。 随后两人穿过丛生的灌木,向树林外走去。 妞妞一副胖墩墩的身材,两条小短腿,在灌木丛中跋涉显得特别吃力。那些横生的枝杈总是挂到她的腿,高一些的还会扎到她的手。 她一边笨拙地躲避着,一边嘟囔:“人家出来找你容易吗?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都不知道跑出来多远了!”最后她不耐烦了,对胡图说,“你抱人家一会儿不行吗,人家好赖也是救过你的命啊!” 胡图“扑哧”一下笑了。他抱起妞妞。踏着灌木杂草,向前走去。 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林间小道,似乎是砍柴人留下的道路。看到这条道路。说明他们已经离树林边缘已经不远了。 胡图把妞妞又放了下来,让她自己走。 妞妞非常沮丧。走着走着,她忍不住问胡图:“你回去后真要跟妞解释婚约吗?” 胡图一本正经地说:“我总要想一想啊,以前又不知道你是从‘未来’过来的人!” “那妞以前还不知道你是鲁王府的小王子呢,现在知道了。不是也没嫌弃你?”妞妞反驳道。 胡图抿嘴一笑。他用好看的丹凤眼看着妞妞,微笑着说:“但是我还知道,你根本不是小孩子。以前你是故意扮成小孩子的模样,骗取大家的疼爱,让我们都宠着你、哄着你。”又说,“如果我们以后还在一起生活。可不能再让我把你当孩子哄着了,你反过来哄着我还差不多!” “哦,麦——”妞妞叫道。 这叫什么事嘛。明明他比人家大九岁,现在却成了“姐弟恋”! “不行,人家就是小宝宝!”妞妞抗议着,随后她撒腿就往前跑。 胡图在后面跟了上来,追着她说:“你才不是小宝宝呢!我早就注意到你有问题了。一般的小孩子哪有这么聪明?” “人家才没问题呢,人家是天才。所以就是聪明!” “什么天才啊!我看你那一副吃相,就认出了你——从过去到未来,你就一点儿都没有改变过!” 就这样,两人一边拌嘴,一边沿着小路走出了树林。 他们上了大道,便一路向南走,因为梁州在辽地西南方向,所以向南走是回家的方向。 他们没有交通工具,只能用脚丈量。妞妞走一会儿就累了。胡图嫌她沉不肯抱她,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妞妞累得呼呼喘气,说:“人家、人家就是小宝宝;人家、人家要抱抱!” 胡图苦笑,其实他不是不肯抱她,而是他失血过多,自己也没有多大力气。可他看她真是累得不行了,只得把她抱了起来。 走了一段路,妞妞忽然看到前面的道口有座茶棚——“图图,咱们去那里歇一歇。” 胡图正好也累了,他点头说好。 来到茶棚,他们找了张桌子坐下。胡图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钱,买了两碗茶,两个烧饼。 妞妞正好又饿又渴,她又吃又喝起来。 胡图看着她的吃相直发笑——从“过去”到“未来”,这副吃相她就没变过。 妞妞吃饱喝足了,满足地抹了抹嘴。这时她才注意到,旁边座位上还有几个闲人,正在边喝茶边聊天。 就听他们说:“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京城‘六扇门’的人来了不少。” 妞妞和胡图听到“六扇门”三个字,顿时提高了警惕。因为胡图身份特殊,他是逆贼鲁王的儿子,若让“六扇门”的人抓到,肯定会以“鲁王余党”的身份被判罪的。 幸好知道胡图真实身份的人,基本上都在昨天那场时空崩塌的灾难中死掉了。只剩下个李龙——但李龙是不会害胡图的,而且他也已经远走高飞。 妞妞和胡图交换了下眼色。胡图假意让茶老板续茶,趁机问道:“那几位朋友在议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茶老板夸张地说:“哟,你不知道吗?就在前天夜里,天上的雷公爷爷发了怒,在辽河渡口那里打了大炸雷,把渡口炸出来个大坑,辽河水在那里聚成了一个湖……” “这么厉害?”妞妞和胡图一惊。他们后来都昏过去了,也不知铜鼎最后的破坏威力有多大。现在才知道有多可怕,竟然在平地上出现了一个湖泊。 现在想来,他们三个能幸存下来真是幸运。妞妞更是从心底庆幸自己有超能力。 “有没有伤到人?”胡图故意问道,其实他是想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幸存者。 茶老板摇头,说:“好像没有。”他那意思是,没有在现场发现尸体。 妞妞心里则吐槽:“没有伤到‘一’个人吧?”当时辽王连同他的军队都化为齑粉了,谁知道是多少条人命啊!看来,铜鼎不仅是杀人武器,还是毁尸灭迹的利器啊! 离开茶棚后,两人继续前行。妞妞注意到胡图没有以往力气大,猜到他失血过多、体力尚未恢复。于是她也不闹着要他抱了,她跟他手牵着手一起走。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天。 妞妞跟胡图打听那铜鼎的来历。 “图图,你知道那铜鼎是做什么的吧?” “杨总管对我说,他要用它把我父王‘救’活过来。”胡图说。 “那铜鼎可是超越这个时代技术水平的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难道是从我们的‘未来’弄来的?” “它不是我找到的,是杨总管在海外找到的。杨总管对我父王非常忠心,他执意要把我父王救活过来。” 随后,胡图便把关于藏书楼的事情,跟妞妞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包括他的王兄和侄子们,是如何被贪婪残暴的辽王害死在藏书楼里的。还有后来杨总管如何费尽周折、解开机关,先找到一张藏宝图,随后才在海外某地寻找到那只宝鼎。 妞妞很吃惊,她说:“我拼的那只鲁班锁,就是藏书楼里的杀人机关?” 胡图说:“是啊,别人都解不开这道谜题,只有你解开了——如果不是你聪明过人,便是那机关与你有什么联系。” “妞当然是聪明过人!”妞妞不屑地说,又说,“宝鼎跟我没联系,跟你才有联系呢,它只认你为‘主人’嘛!” 胡图苦笑,说:“可是我之前,根本没听说过宝鼎的事情。直到前些日子杨总管找到我,他说只有我才能开启宝鼎,把我父王从‘过去’带到‘现在’这里来。” “可是杨总管又从哪儿得知世上有这种东西,他又是怎么学会使用它的?”妞妞问。 妞妞感觉,似乎除了杨总管,别人都不知道宝鼎的真正秘密。比如那个辽王,他还以为它是什么“上古神兵”、秘密武器呢! “杨总管也说不清它的来历……”胡图说。 “可是,这么神奇的事情,当你第一次听杨总管说起的时候,你能相信他吗?” 妞妞觉得,如果她跟别人说世上有这种东西,她一定会被别人当成神经病的! 胡图沉默了一下,说:“当时,杨总管告诉了我另外一件事情,让我不得不相信他。” “什么事?” “关于我妹妹的死……”胡图说,“杨总管说,我妹妹并不是术士误伤的。其实,我妹妹是被他‘杀’死的……” PS: 感谢d朋友的粉红票,感谢热恋^^和寒冬三月朋友的打赏,感谢大家支持。这几天上主站小封推,计划双更。但是因为老父亲正在住院,无法全力码字,希望能做到双更。按计划,十多万后结文。 第218章 神秘的雪夫人 “杨总管杀了你妹妹?!”妞妞惊叫,又问,“可是他杀一个六个月大的婴儿做什么啊?” “因为他当时要用我妹妹的血激活宝鼎,救我的父王。”胡图说。 “什么?!”妞妞一楞。随后她感觉自己超高的智商都不够用了。她迅速地眨了眨眼,试探问道,“莫非你的意思是,你父王他……他已经,‘死’过一回了?” 胡图郑重地点点头。 他说:“杨总管说,有一次我父王带船出海,忽然遇到风浪,船只触礁沉没了。后来他用我妹妹的血激活了宝鼎,在船只沉没前的那一刹那把我父王‘救’了出来。可是我的小妹妹却因为失血过多,再没有醒过来。” “为什么一定要你们兄妹的血?”妞妞奇怪,“别人不行吗?你好像还有很多兄弟姐妹啊。” 胡图摇头,说:“我不明白。我问过杨总管,杨总管其实也不懂,他只说我们兄妹天赋异禀、与众不同。” “你们兄妹的血有什么特别的,难道你们不是人?”妞妞实在搞不明白,难道他们兄妹的基因里带着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胡图当然更不明白。 这时妞妞又想到一个问题。她说:“刚刚你说,杨总管这次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宝鼎的……可是他上一次救你父王的时候,他是怎么拿到宝鼎的?” “他说,宝鼎是我母亲从西域带来的陪嫁,使用宝鼎的方法也是我母亲教给他的。” “哦——”妞妞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是雪夫人,她为了救丈夫,所以搭上了她小女儿的性命!可是雪夫人是什么人,她怎么会有时空机,而且为什么一定是她的儿女。才能开启时空机? 胡图又说:“杨总管告诉我这件事,除了让我相信宝鼎有这个威力,还想让我不要恨我的父王。因为我那小妹妹的死,其实跟我父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宝鼎是我母亲拿出来的,用我小妹妹的血也是我母亲同意的,而真正动手的人则是杨总管……” “你相信他的话吗?”妞妞问。 “我不知道……”胡图的表情有些迷惘。他说,“杨总管还说,我母亲当时也没有料到,宝鼎需要那么多血来供养,最后导致我的小妹妹失血过多而亡。我母亲后来抱病而终。正是因为心中懊悔所致……” 妞妞充满同情地看着胡图。她知道胡图听杨总管讲完这段故事后,心里一定非常难过。因为这些年来,他完全把“好人”和“坏人”弄颠倒了。尤其他错怪他父王那么久。现在他父王却不在世了。父子俩天人相隔,就算他想对他父王说声“对不起”都不可能了。 胡图又说:“可是我不明白,如果事实真是这样,为什么当年我母亲不告诉我真相,有意让我误会我的父王?” 妞妞想了想说:“也许她故意的。一来,宝鼎这件时空机器,不是当代人能理解的东西;二来,她怕有人再次使用宝鼎,危及到你的性命,所以她要你远离王府。” 胡图恍然大悟。他点头说道:“果然是这样的。我听杨总管说。宝鼎正是我母亲藏起来的——当时她说她把宝鼎藏在了藏书楼的机关后面,解开机关的方法她只告诉了我父王。但是后来不知为何,杨总管解开机关后只找到了一张藏宝图。他按照藏宝图在海外寻找了一年多,才找到宝鼎本身。” 妞妞说:“一定是雪夫人,她不想让人轻易使用宝鼎。因为她知道,一旦使用宝鼎,便有可能害到你的性命。” “也许她知道宝鼎已经坏了。使用它会造成极大的危险?”胡图说。 “如果她知道宝鼎坏了,干脆毁掉它也就是了。为什么还留着它,还要藏那么好呢?”妞妞认为胡图的说法不合常理。 胡图叹了口气,说:“我是不知道了,看来我并不真正了解我的母亲……” 这句话是杨总管对胡图说的。杨总管说,胡图并不真正了解雪夫人。真正的雪夫人,性情冰冷、个性孤傲,从不肯迁就后宅里的其他女人,就算是王妃她也看不在眼里。其实鲁王爷一直很喜欢她,只是因为她的性子,让王爷不敢接近。 当然了,胡图并不喜欢听人这样描述他的母亲。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他的母亲美丽慈祥,是天下最好的母亲。而王妃等人阴险狠毒,一直欲致他们母子于死地。 妞妞安慰胡图说:“图图你当时还小嘛,很多事当然不知道,所以你实在不必为过去的事感到懊恼。”又说,“我可以肯定的是,雪夫人一定是位冰雪聪明的奇女子。” 胡图点头,他印象中的母亲,确实是位多才多艺、聪明过人的女子。 胡图告诉妞妞:“杨总管说,因为他曾经用宝鼎‘救’过我父王一次,所以他有自信再‘救’我父王一次。他还说,只要我跟他合作,他还让我用宝鼎把我母亲和我妹妹都‘救’过来。” 原来如此。 妞妞终于明白胡图为什么突然离开茶楼,为什么对那只铜鼎一直充满了执念。原来他一直思念着亲人,他希望他的父亲、母亲,还有他的小妹妹,都能回到他的身边。 可惜的是,不知什么原因,杨总管最后没有成功。最后铜鼎也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也许它跟着杨总管、辽王等人一起,进了黑洞吧? 只是胡图最可怜,他再没机会看到他的父王,还有他的母亲和他的小妹妹了。 胡图的眼睛向下垂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泪濡湿了他的睫毛。他很失望,很伤心。 妞妞停下来,紧紧握住胡图的手,说:“图图别难过。你的亲人就在你的心里,在你的记忆里,永远陪伴着你呢。只要你快乐,他们也会很快乐。” “嗯!”胡图答应着,他的手也紧紧握住了妞妞的手。 胡图和妞妞走累了,坐在路边休息。这样走下去可不行,妞妞受不了这个苦,胡图现在的身体也支撑不住。他们商量着,如果在前面遇到个村子,就设法买匹马,或者雇辆车。 正在这时,沿着大道,从远处驶来一辆马车。 等离得近些了,妞妞忽然认出来,那是刘静安的马车。 “是安哥哥来找我们了!”妞妞惊喜地说。 随后他们发现,车辕前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正是刘静安,另一个则是个成年男子。 妞妞正在猜疑那是什么人,别是刘静安通知了“六扇门”的人吧? 这时胡图却认了出来,说:“那是凤春舅舅!” 两人大喜,总算盼来了亲人啊! 等马车驶到近前,这才知道,原来马车上还载着大娃和小翠。小翠的伤虽然还没好利落,不过精神还好。她看到妞妞和胡图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不由喜极而泣。 胡图和妞妞上了车,大娃告诉他们后来发生的事。 原来,刘静安他们那天驾车跑掉之后,并没有跑远。他们惦记着胡图和妞妞,怎么能自己安心地逃命? 刘静安认为,凭他们几个孩子的力量,是没办法救胡图和妞妞了。他决定带大家回梁州,去找“六扇门”的人来帮忙。 “你们去找‘六扇门’的人了?”妞妞和胡图一惊,他们就怕遇上朝廷的人,因为那样一来,胡图的真实身份很可能就要暴光了。 大娃说:“没有。我们在半路上凑巧遇到了郭大侠。” “大娃你认识舅舅吗?”妞妞奇怪地问。 大娃说:“我当然不认识,但是小侯爷认识。”又说,“事实上,是郭大侠先找到我们的。郭大侠说,他知道你们有危险,所以就带着我们赶紧来找你们了。” 这时小翠在旁边补充说:“郭大侠还说,六扇门在宋家庄的地牢里,发现有人用一种奇怪的短箭杀了人。而这种短箭,只有鲁王余党才会使用。所以朝廷认为找到了线索,正在全力搜捕鲁王余党。” 在宋家庄地牢里,小翠使用机关营特制的短箭杀了一名守卫。小翠现在这话,是故意说给胡图和妞妞听的。尤其是要说给胡图听,因为小翠知道胡图的真正身份。 小翠边说,边给胡图使眼色——如果有必要,她愿意主动投案,承认自己是鲁王余党。 但是胡图轻轻摇了摇头,制止住了她。因为仅仅小翠投案是没有用的,小翠掩护不了他。而且不管是小翠,还是胡图本人,只要有一个人被朝廷抓住,并认定为鲁王余党,就会牵连到妞妞一家人。 胡图默默地想着,他不能再牵连妞妞了。他看看妞妞,看看大娃,又看了看小翠,他做了一个决定。 “妞妞,我打算去胭脂港做买卖。”胡图忽然说。 “什么?!”妞妞瞪着眼睛反问。小翠和大娃在旁边也是一楞。 胡图摸摸妞妞的小胖脸,说:“趁着年青,我想到外面走一走……”又说,“反正你现在年龄还小。等过几年我回来,我们……” 第219章 预感到了爱情 胡图想对妞妞说,等过几年他回来之后,他们再圆房做真正的夫妻。 但是当着小翠和大娃的面,这句话他可说不出口。其实就算不当着小翠和大娃的面,这句话他也说不出口。 但是妞妞听明白了。她想,以如今的形势,胡图还是离开一段时间比较好。反正之前人们都知道,胡图跟着郭凤春出海买珍珠了,现在正好用这个借口跟着郭凤春离开,不会让任何人起疑。 胡图向车厢外叫郭凤春停车。随后他跳下车,跟郭凤春说明自己的打算。 郭凤春非常赞同。事实上,他也认为胡图离开一段时间比较好。他正想这样劝胡图呢,凑巧胡图自己先提了出来。 郭凤春是江湖儿女,行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决定要走,立马便要走。 妞妞却忽然舍不得,因为胡小哥这一走,真就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图图——” 妞妞的小嘴扁了扁,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胡图的眼睛也湿润了。他把妞妞带到一边,对妞妞说:“我没跟你解除婚约,我还是你们家的小女婿啊。” 妞妞这才明白,胡图没有嫌弃她是“怪胎”。 “你会很快回来吧?”妞妞问。 胡图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来。而且很可能郭凤春真要带着他出海,至于在海上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也说不好。 胡图摸了摸妞妞的头发,说:“至少,你要等我十年——如果十年后我没回来,你可以招赘大娃,但是千万不能嫁给刘静安。” “为什么?”妞妞抽抽答答地问。 “刘静安是个有城府的人,你摸不透他的心思。大娃的心思要单纯得多。而且他们部落一向尊重女人,你跟他在一起会很快乐的。” “我知道刘静安心眼多,大娃好欺负……”妞妞觉得羞窘,她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做这样的安排?难道你就不能跟我做个保证,保证你一定会回来,跟妞好好过日子吗?” 胡图哽咽了,他把妞妞紧紧搂在怀里,说:“好吧。我保证!” 宝鼎虽然没能让胡图救回他的亲人,但却让他看到了妞妞是个成年人时的模样。 当他在那奇怪的地方看到奇怪的“她”,他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里对她的感觉——他喜欢她。非常非常地喜欢。宠爱、包容、欣赏,这许多复杂的感情混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奇怪的名词“爱情”。 妞妞把自己脖子上的平安扣解下来,亲手给胡图系在脖子上。 随后,妞妞、刘静安、大娃、小翠几个人站在道边。默默地看着郭凤春和胡图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闪进道边的树林不见了。 刘静安叫大家上车,他要赶着车带大家回家去。 刘静安眉头紧皱,好像有满腹心事。 妞妞问他:“安哥哥,你怎么了?” 刘静安说:“没什么。”又说,“我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家里人交待。虽然出来的时候瞒过去了。可是早晚有一天会露馅——若秦娘子问起兰香姐姐,你在侯府里过得如何;兰香姐姐却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那还不露馅了?” “让兰香姨帮我们撒谎啊。”大娃说。 刘静安说:“如果秦娘子问到我们太太呢,难道还要让我们太太帮我们撒谎?” “这个……”大娃没辙了。哪能让徐夫人帮着说谎啊! 这时,妞妞忽然想到什么,她对刘静安说:“安哥哥,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跟说。” 妞妞把刘静安拉到一边。说:“安哥哥,你说实话。当时你为什么同意带我们出来找图图?” 刘静安一楞。他瞪着眼睛看着妞妞,没有说话。 妞妞说:“你和黎念恩跟着‘六扇门’的人去宋家庄救人,大概也听他们说了,在宋家庄地牢里发现了鲁王的人用过的短箭,是不是?” 刘静安沉默了一下,说:“妞妞,你知道吗?鲁王手下有个秘密组织名叫‘机关营’,这种短箭是机关营所特有的。当年梁州城破之时,机关营的人便持这种短箭射杀了守城的士兵,随后打开了城门。据说我们老爷他,也是被这种短箭射杀的……”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是张大人。” “他真是个混蛋!”妞妞破口大骂,她说,“要知道刘大人他……” 妞妞想说,刘彦昭可能根本没有死,因为她和胡图曾在秋水庄后的林子里看到一个人,可能就是刘静安的父亲刘彦昭。可是她毕竟没有证据,这种话不能轻易说出口。 妞妞改口说:“刘大人的遗体可是郭大侠和胡图抢回来的,那张大人怎么可能知道刘大人是怎么死的?”她又问刘静安,“后来你们给刘大人入殓时,可曾有仵作验过尸身,当时你们可曾发现刘大人的尸身有什么不对?” 刘静安摇头。他父亲入殓之前,尸体在义庄寄放了一个多月。入殓时尸体已经开始腐败,相貌已不可辨识。大家也是凭尸体上的官服,认定这是刘彦昭大人。而且也没人想过要让仵作验一验尸体,看看刘大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经妞妞这么一提醒,刘静安忽然也觉得奇怪——那张大人怎么可能知道他父亲是被人用短箭射杀的呢? 妞妞又意味深长地对刘静安说:“安哥哥,你当年可是说过——郭大侠和胡图是你非常重要的恩人哪。” 刘静安看了看妞妞,说:“太平,其实我至今有一个疑问存在心中——当年怎么那样凑巧,郭大侠和胡贤弟会出现在梁州城被围之时呢?” 妞妞说:“你早就知道原因,他们是来投亲的啊?” “可是,那天抓走你们的那个戴银面具的人,他为什么称呼你们俩为‘小王爷’和‘小王妃’呢?” 妞妞一默,她没意识到刘静安这么敏感,听到那个戴银面具的人叫他们“小王爷”和“小王妃”了。 那个戴银面具的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干什么的,他后来也在时空崩塌的时候死掉了吧? 当时妞妞看到了他的脸。应该是不认识的人,但是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然,妞妞看着刘静安的脸,醒悟到什么——那个人的眉眼表情,跟刘静安简直就是神似啊! 天哪,那个人不会是刘彦昭吧? 这个想法虽然匪夷所思,不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可以解释刘彦昭当年为什么没有死,却又没有在平判后及时出现。 因为他是辽王那一伙的。当时他肯定知道辽王不会来救梁州,所以他先安排爱妾幼子逃跑,随后自己也找了个替身替死,来了个金蝉脱壳。而且,他肯定是跑去找辽王了,随后就没料到晋王能这么迅速平判,所以没能及时回到梁州。 找个替身是很容易的事,因为辽王当时在鲁王府里,就是用侍卫的尸身换上鲁王子孙的衣服来顶替鲁王子孙。这方法如出一辙,说不定辽王就是听了刘彦昭的主意,才替换鲁王子孙的尸身呢! 可如果刘彦昭当时就在鲁王府里,那么鲁王子孙被害死,肯定也有刘彦昭的份儿! 如此说来,胡图不是刘静安的杀父仇人;但是刘静安的父亲却是杀害胡图兄长子侄的仇人啊! 不过,在时空崩塌的时候,那个戴银面具的人死了。就算他真的是刘彦昭,刘彦昭也死了。 这其中的曲折,还有必要跟刘静安说吗? 妞妞皱着眉毛,一脸担忧地看着刘静安。 刘静安说:“太平,我知道你们一家都是善良的人。但是我怕这些年来,我们都认错了人。” “不!”妞妞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停顿了一下,她看着刘静安的眼睛,对他说,“安哥哥,凭着你、我、胡图,我们三个这么多年的友谊,你能相信我吗?” “如果你告诉我实情,我当然相信你。”刘静安说。 “好,那我告诉你——郭大侠和胡图在鲁王叛乱之时出现在梁州,真的是种巧合。他们不是机关营的人,他们对鲁王也没有任何好感,他们甚至不知道鲁王会叛乱。而且他们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们家,以及梁州城所有百姓的事情。” 刘静安和妞妞无声对望着。 刘静安看着妞妞目光中流露出的真诚,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你。” 妞妞点点头,说:“谢谢。”随后她的嘴角慢慢上翘,面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她问刘静安,“安哥哥,我的图图会回来的,对不对?” 刘静安伸出手,摸了摸妞妞胖嘟嘟的面颊,说:“是,他会回来的。” 就在这时,在梁州城的忠义侯府里,刘静安的谎言已经穿帮了。 因为秦氏和林二郎想他们的宝贝妞妞了。秦氏就寻思,自己跟兰香是姐妹,自己打着看望兰香的旗号,去侯府里看看妞妞,总不会暴露妞妞的行踪吧? 于是秦氏就跑到忠义侯府里来了。哪知到侯府里一打听,完全没那么回事,妞妞和小翠、大娃等人,根本没到府里来!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哟! 第220章 黎府的家务事 当下众人可慌了,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这几个孩子。 却是徐夫人比较镇静,因为她了解自己的儿子,自己儿子不是莽撞之人,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于是她叫大家不要声张,先暗中打听一下。 就在这时,刘静安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 刘静安这时已经编好了谎言,他对大家说,他带着三个孩子去兴隆镇了。因为现在正是皇帝去兴隆镇秋狩的时候,兴隆镇上特别热闹,说不定还能见到皇上呢!几个孩子好奇,便偷偷跑去了。 秦氏恨恨地在妞妞屁股上打了一下,说:“要去兴隆镇你明说啊!那是你外祖家,你若是跟我说了,我就叫你表哥他们跟你一起去。”原来,秦氏的娘家就在兴隆镇,秦氏哥哥家的俩个孩子正在茶楼里跟林二郎学打烧饼的手艺。 妞妞捂着屁股说:“不是怕您不让人家去吗?” 徐夫人忙在拦住秦氏,说:“好在是虚惊一场,秦娘子也别吓唬妞妞了。”又说,“这群孩子里面,数静安年龄最大,分明是他领着头儿淘气,回头还是让我教训他吧。” 刘静安也主动承认错误,他说因为听同窗们说,都要去兴隆镇看热闹。而且从梁州到兴隆镇的道路通畅,又因为是皇帝出巡之时,治安也比较好,所以就忍不住就带他们去了。 既然徐夫人母子这样说了,秦氏也不好再追究,她便带着妞妞、大娃和小翠回家了。 众人散去,徐夫人留下了刘静安。她问儿子:“你说实话,你们究竟做什么去了?” 刘静安看了看母亲,说:“太太,我跟您说实话吧——那张大人说。在宋家庄发现了杀害老爷凶手的线索。所以我带着妞妞一路追踪了下去……”他把这几天的经历,跟母亲讲了一遍。 徐夫人听呆了,她没想到,这几个孩子瞒着她,出去经历了这么一场冒险。 “我真不想怀疑自己的朋友,可是……”刘静安欲言又止,他答应过妞妞的啊,却又把自己的怀疑讲给了母亲听。 “你不必怀疑胡图。”徐夫人说道,她很果断地说,“他不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真的?”刘静安奇怪地看向母亲。好奇她怎么知道。 徐夫人说:“当时我请忤作验过你父亲的遗体,他是被人当胸一剑刺穿心脏而亡,不是短箭杀死的。” “当时真的请过忤作吗。怎么我从没听说过?”刘静安诧异地问。 “你当时太小,怕跟你讲了实情让你过度伤心,所以没告诉你。”徐夫人说。 “如此说来,妞妞说的是真的。”刘静安顿时高兴起来。他想到胡图还是他的朋友,就比什么都高兴。 斗转星移。一晃数年过去,刘静安长到二十一岁了。他读书刻苦,在国子监成绩优秀,在京城内已经小有才名。加之他相貌清秀,身材颀长,便成为众多闺秀注意的目标。 可惜的是。据说他早就订下姻亲,只能让人感慨“恨不早相逢”。 徐夫人掐指一算,三年后便是秋闱。刘静安肯定是要参加这场考试的。那黎念慈年纪也不了,不如就给二人完了婚。儿子婚后,有媳妇照顾着,也可安心在外面做事情。 徐夫人有这想法后,便遣兰香去城守府。探探南夫人的口风。 兰香仍然没有嫁人,仍然在侯府内伺候着徐夫人。这天。她带了两块尺头,来给南夫人请安。 城守府的人都认识兰香,知道她是徐夫人的心腹。一见她来了,不敢怠慢,忙向里通传。 南夫人平时对兰香也是极热情的。但今日不知何故,南夫人没有传她进屋,而是让身边的一个大丫环,名叫芸烟的,出来招待兰香。 兰香有些奇怪。 芸烟把兰香让进西厢房,笑着说:“可别挑我们太太的理,我们太太正烦着呢。” 兰香本不想打听别人的家事,但是听芸烟开了话头,便顺着问下去:“这是为什么啊?” 芸烟用手指指西边,放低了声音,说:“还不是那位,又在太太屋里闹呢。” 兰香明白,芸烟比这手势,指的是赵姨娘,因为赵姨娘的院子在西边。 兰香对于黎府后宅的情形,多少知道一些。 这黎汉卿大人,跟他儿子黎念恩的脾气可是不一样。黎念恩还未娶妻,却已经纳了数房侍妾。而黎大人的后宅里,只有一妻一妾。而且他的妾室赵姨娘,还是他早年屋里的通房,年纪已经老大了。 黎大人是个重感情的人,虽然赵姨娘年长色衰,他却没有弃赵氏不顾。 而南夫人则很庆幸,丈夫官位不小,却没有纳许多年轻貌美的小妾来给她添堵,所以她对于赵姨娘也一向宽容。 只是南夫人骨子里是瞧不起赵姨娘的,所以南夫人手下的芸烟等人,对赵姨娘也没什么尊敬之心。所以芸烟才敢跟兰香议论赵姨娘的是非。 兰香此时听说赵姨娘在南夫人房里闹,觉得奇怪。因为她知道赵姨娘是个老实人,年纪大了也不会争宠,平时就是关起门来做针线,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芸烟是个多嘴多舌的人,她以为兰香不是外人,便把嘴巴凑到兰香耳边,跟兰香说悄悄话:“还不是为我们大小姐……” 原来,黎府里除了念恩、念慈之外,还有一位大姑娘名叫黎念德。 黎大姑娘是赵姨娘所生。虽为庶出,却是家中长女。而且黎汉卿只有这么三个孩子,他对这三个孩子都很娇宠,所以黎大姑娘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 黎大姑娘正当适嫁年龄之时,黎大人正在湘中做官,而且回京无望。黎大人怕耽误了女儿的婚姻,便在当地寻了一户富足人家,把女儿嫁了。 当时黎大人是湘中的地方长官,地位还是比较高的。黎大姑娘虽为庶出,却是正妻,丈夫是本地一位姓陶的富商。而且因为父亲的关系,她在婆家也颇受宠,后来又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得不错。 可是后来黎大人一调任,情形却变了。 黎大人虽然升了官,但是梁州距湘中遥远。常言说“远水解不了近渴”,黎大人对黎大姑娘的照顾便少了,而那陶家人的商人势利本性便表现了出来。 黎大姑娘她受不了婆家的势利眼,便时常跟公婆、丈夫吵闹。吵闹之后,便写信向赵姨娘诉苦。 赵姨娘虽疼爱女儿,但是也无奈何。她想女儿毕竟已经出嫁,而且给人家生了一对儿女,女人一生的根本还是婆家,所以她只能劝女儿多加忍耐,同时找黎大人托付湘中的同僚多照顾一下。 可是那黎大姑娘在婆家的关系却是越弄越僵。最近这次她来信说,她丈夫竟然弄了一个什么“平妻”娶进门,那女人是湘中当地另一家富户的女儿,进门后竟然要跟她这正室平起平坐。她受不了,干脆把她丈夫告上公堂。 原来,大周朝虽是男权社会,男人可以娶多个女人,但是妻妾地位分明。而且按大周朝律法,男人只可以娶一妻。所谓“平妻”只是民间说法,却不合律法。 所以这黎大姑娘一较真,她丈夫便要被官府抓去按“有妻更娶”,也就是重婚罪判刑。 黎大姑娘这次来信,便是要父亲说动湘中的地方官,狠狠整治她丈夫和她的婆家。 赵姨娘一读来信便着了慌——试想如果真经了官,这夫妻以后还不反目成仇啊? 所以赵姨娘急忙来找南夫人,让南夫人派人去湘中,好好管一管女儿的家务事。 南夫人一听黎大姑娘这些事,也觉得挠头——不是她不肯管,是那黎大姑娘性子倔,那陶家人做得也过分。而且这轻不得、重不得的,管到什么程度算合适啊? 兰香听说南夫人正为家务事烦恼,徐夫人交待的事情也不好说。她把两块布料交待给芸烟,略坐了坐便走了。 芸烟拿着两布料回了上房。赵姨娘还没走,正在南夫人旁边的脚杌上坐着,拿手帕子着抹眼泪。 南夫人扶着额头,一副无限烦恼的模样。听到芸烟进来,她抬头看了芸烟一眼,问:“兰香来有什么吗?” 芸烟说:“没旁的事。表姑太太叫她送了两块料子来,说是让咱们姑娘做件衣裳,预备过生日的时候穿。” 黎念慈听到了,从里屋走了出来。她接过芸烟手里的布料看了看——到是上等的丝绸,花样也是今年顶时兴的。 不过她还是有些奇怪,说:“我过生日还有三个月,这么早送料子来做什么啊?” 芸烟说:“做衣裳总要容功夫啊,若要做细致点儿,三个月也不算长啊。”又打趣道,“这会儿送来,说明这布料不是敷衍的,是我们表姑太太实心实意给姑娘的。” 黎念慈不屑地哂笑了一声。她倒不怕别人打趣。她已经跟刘静安订婚好几年了,她就从没觉得提到刘静安有什么好害羞、难堪的。她只是觉得芸烟的玩笑无聊。而且她觉得,徐夫人不当不正的时候送这么两块料子来,怕是有别的意思,也许是想提完婚的事情。 PS: 推荐朋友的新书。书名:点妆;书号:3007672;作者:米可麻;简介:点扮姹紫嫣红染就的人生,妆成花浓雪艳竟成的华歌。 第221章 颐人堂 黎念慈拿着布料,看向自己的母亲,问:“太太,您觉得我姑妈这是什么意思啊?” “哪有那么多意思?人家送东西来就是一片心意,你赶紧收下就是了。”南夫人有些不耐烦道。因为她现在正烦着,没心思去揣徐夫人的意思。而且这会儿赵姨娘正在抱怨大姑娘在湘中过得多么不好,婚姻还出了问题;黎念慈这时候显摆婆家对她多好,这不是给赵姨娘的伤口上洒盐吗? 芸烟吐吐舌头,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玩笑有些不合时宜。 南夫人却没训斥芸烟,只叫黎念慈快拿了东西回自己的院子去。 黎念慈先没动身,却又问芸烟:“兰香姐姐有没有说,姑妈这两块料子是哪来的——是宫里赏的,还是别处买的?” 芸烟说:“听兰香姑娘说,是从秦娘子的铺子里拿的。”又说,“这可是今年最时兴的料子呢,秦娘子特意让人从南方新进来的。即便是宫里的,也未必有这料子的花色时新。” 芸烟说得是实情。宫里的东西都是有定规的。凡进贡的东西,虽都是好东西,但是在花色上却因为种种忌讳轻易不敢翻新,反而到不如民间的布料花色新颖。 可是黎念慈一听是从秦娘子铺子里进的,却忽然不高兴了。她把料子扔回芸烟怀中,说:“我却是不稀罕,也不想拿它做衣裳,还是留给太太用吧。”说罢,她转身就走了。 “嘿,这孩子!”南夫人生气地说,“怎么净给添乱呢!” 赵姨娘在旁边,却听出点儿什么意思。她拿着帕子擦擦眼泪,看着黎念慈的背影走远,回过头来对南夫人说:“太太。咱们的二姑娘也大了,表姑太太那边可曾提过,什么时候给他们把婚事办了?” 南夫人一楞,这才意识到兰香今日过来,恐怕还有别的意思。 赵姨娘又感慨说:“还是二姑娘有福气,嫁得又近,表少爷人品学问又是一流。可怜咱们大姑娘,一个人在湘中那蛮荒之地,婆婆刁顽,丈夫还混账……”说着说着。她这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赵姨娘没别的本事,掉眼泪是一流的。从年青时起就爱哭,到现在一大把年纪了。眼泪还跟不要钱的似的,哭起来便没完没了。 南夫人最怕赵姨娘使这招。她忙止住赵姨娘,说:“你先别哭了,我这就请老爷过来,让他给拿个主意。” 说着。南夫人命人去前面衙门里,看看黎大人这会儿可有空过来。 过了会儿,黎大人没过来,黎大少爷黎念恩却过来了。他说自己父亲正忙,让他先过来看看。 听完赵姨娘哭诉后,黎念恩义愤填膺。他说:“这陶家欺人太甚,我要去为大姐姐讨回公道。” 南夫人听了一楞,她可不想让儿子跑一趟湘中。光是路上就要走好几个月啊!她对儿子说:“你懂什么,此事还要跟你父亲商量一下再决定。” 黎念恩说:“这姓陶的确实违反了律法,按大周律,‘有妻更娶者,徒一年’。正应该判他的徒刑,以正律法威严。” 南夫人慌忙说道:“别介——大姑娘已经是陶家的人。又生了一双儿女,你现今判了她丈夫徒刑,让她以后在婆家如何做人?” 哪知黎念恩个性执拗、迂腐不化,所以当年林妞妞才会赠他一个“小夫子”的绰号。只听他道:“人情大不过律法,王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 得,原来在黎念恩看来,他此番去湘中,不是为了他大姐姐,而是要伸张正义的去了。 稍后,黎汉卿回至后宅,还真就同意了黎念恩的请求。他让黎念恩代表黎家,去湘中全权处理此事。 南夫人不高兴,因为她惦记儿子在路上的冷暖安危。 赵姨娘的心里也放不下。因为她起初只是想让黎大人派个得力的人去,先把官司先糊弄平,随后再吓唬那陶家一番,不要再欺负她家大姑娘便是。哪知这黎念恩此去,是要维护律法尊严的,恐怕他是不会管黎大姑娘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而是要由他的性子而为。 这可如何是好?赵姨娘心里打鼓,却又干着急没有办法。 黎念恩说走就走,当天夜里收拾行礼,第二天便出发。 黎念恩一走,便撇下了他院中的四位侍妾。 这四个女人,平日里争宠斗艳,黎念恩的院子也显得有生气。此时她们争抢的对象跑了,她们顿觉得兴致寥落,院子里也显得寂寞冷清起来。 那何秋玉嫁入黎府也五六年了,大约真就是因为她得过妇科病的原因,一直没有孩子。幸好自她进府之后,黎大人和南夫人便觉得黎念恩纳妾太多了,再不准黎念恩纳妾。没有新人,她和其他三位“旧人”的地位还算牢固,所以她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只是没有孩子,总是何秋玉的一块心病。她知道昔日的好朋友沈丁香,现在开着药铺,而且医术大有长进,便想让沈丁香帮她调理一下。 可惜她深居城守府后宅,几乎没有机会出府。而那沈丁香身份低微,又不可能进到城守府后宅里来。二人根本没法见面。 于是何秋玉便托人给沈丁香传递消息,把症状跟沈丁香在书信中说一说,随后拿点儿药来吃。沈丁香没有亲自把过脉,也不敢乱下药,只能开些温和的补药,所以几乎没有成效。 这天,何秋玉将自己服药后的情形写成一封信,托人送给沈丁香。 其实,这种内外消息传递的事,在大宅门里也是禁止的。幸好何秋玉手里有钱——当年赛春花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送给了何秋玉一大笔嫁妆。何秋玉用银钱收买了大厨房里一个姓尤的婆子,外号叫“油婆子”的,帮她做传递消息的事情。 油婆子生性油滑,又喜欢贪图小利,她为何秋玉做起事来,到也十分妥当。 油婆子从何秋玉那里拿到信,便去东大街找沈丁香。 这几年,沈丁香的药铺发展渐渐有了起色。她专看妇人科,从最初只给秦楼楚馆中的姐妹们看病,到后来平民百姓家的女人也来找她治病。 在药铺起步的阶段,除了林妞妞的投资,还要多亏兰香的资助,否则以沈丁香和大娃的性子,早就关门大吉了。因为沈丁香和大娃都是善良的人,如果遇到穷苦的女人拿不起药费,他们不仅免费看病,还倒贴药钱,甚至于救济衣物和食物。 后来,他们在梁州城慢慢有了口碑。等名声一打开,药铺这才开始赚钱。如今,他们在东大街上买下了一间铺面,铺子取名“颐人堂”——林妞妞曾在“水晶球”里看到的景象,终于成了现实,她和大娃拥有了一间药铺。不过这间药铺的合伙人,不止她和大娃两个,还有一位沈丁香姑娘。 油婆子一进“颐人堂”大门,便看到沈丁香正在给一个妇人看病。因为何秋玉总是差遣油婆子过来,所以沈丁香也跟油婆子熟悉了,她请油婆子稍等,她这边马上就好。 稍后,沈丁香送走那个妇人,她这才从油婆子手里接过秋玉的书信。读过之后,沈丁香思忖了一番,抓了两包药,仍然是温补养身的。 油婆子趁机说,自己近几日消化不好,想要点山楂泡水。 沈丁香便包了一包山楂片送给油婆子。她时常送油婆子几味常用药材,为了是让油婆子在城守府里,多照顾何秋玉一些。 油婆子拿了药,笑嘻嘻地跟沈丁香告辞。刚要出门,忽然从门冲进一个人来,一下就将她撞倒了,手中的药掉到地上,纸包摔开了,药材洒了一地。 油婆子着恼,她从地上爬起来,嚷嚷道:“这是谁啊!”话没说完,却见刚刚冲进来的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一个个气势汹汹的。刚才撞倒她的那个人,是个矮胖的妇人,那人上前一把抓住沈丁香的衣襟,说:“那贱人在哪儿,你把她叫出来!” 油婆子一看,来人是来找沈丁香麻烦的,却不是因为何事。她不敢上前劝,但是又不好这么离开,便站在旁边看。 沈丁香开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她认得来人——原来是“东来顺”的老板娘柴白氏,也就是林妞妞的大娘。 沈丁香忙说:“白大娘,这是何意,您是要找哪位?” 柴氏白盛气凌人,她揪着沈丁香的衣襟叫道:“别给我装糊涂,我要找柳如意那个小贱人,你快叫她给我滚出来!” 原来,自从官府攻打宋家庄,“斧头帮”帮主马奎伏诛,那群芳楼的老板赛春花便没了靠山。群芳楼很快就关了门,赛春花也销声匿迹、不知所终了。 赛春花一完,群芳楼的姑娘们群芳流散。而当年私奔去外地的柴会生和柳如意,却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他们又回到梁州来了。 柴大郎和柴白氏见儿子回来,惊喜不已,但是他们却无法接受柳如意。他们直接撵柳如意走,尤其是柴白氏,寻死觅活的,说什么也不要青楼女子做他们家的儿媳! PS: 感谢linda929lu、杨柳青年年绿、张克伟、芳鸣、寒冬三月等朋友赠送的粉红票,感谢熱戀^^朋友打赏,多谢大家支持! 第222章 百宝箱 因为家人阻挠,柴会生和柳如意两人只得暂时分开。 柴会生回“东来顺”酒楼继续帮家里打理生意。但是柳如意却没处投奔,她便来找旧时的姐妹沈丁香。 沈丁香、何秋玉和柳如意,当年在“群芳楼”都是有交情的好姐妹。所以沈丁香收留了柳如意,她对柳如意就像亲妹妹一样。柳如意平日没事儿时,也在店后帮着捣药、切药,做点零活儿。 柴会生和柳如意表面上分开了,其实暗中时常相会。他们没想到,在外面流浪时是正牌夫妻,回到家却只能做地下情人。于是两人商量着要再次私奔。 也不知怎么,便被柴白氏看出了端倪。于是柴白氏今日才跑到“颐人堂”大闹。跟着她一起过来助威的,有她的妹妹白巧莲,还有在她们两家干活的几个老婆子。 沈丁香是个柔弱女子,遇上柴白氏这样的“惹不起”,这才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她只能好言相说:“白大娘,有话好好说,我们药铺的股东林大姐儿是您的侄女,说起来我们也不是外人呐……” “呸,谁跟你不是外人哪!”柴白氏骂道。提起别人还则罢了,提起林妞妞,柴白氏气不打一处来。那丫头从小牙尖嘴利,处处不让人,柴白氏没少吃她的亏。近几年太平茶楼生意兴隆,更是让柴白氏眼红妒嫉。 白巧莲也在旁边帮腔,她对沈丁香冷笑道:“你一个不要脸的婊|子,也敢跟别人论什么亲戚吗?” 沈丁香顿觉羞臊窘迫,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她在群芳楼做过卖笑女,一向深感自卑,觉得自己低人一头。可是这几年,她行医行善。受过她恩惠的人们都对她尊敬有加,称她为“沈大夫”。她慢慢地找到了自信,也渐渐忘了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今天忽然被人提起那段经历,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不,应该说比扇一巴掌可厉害多了,因为她又不是没被人打过,挨打也没有现在这样难受啊。 柴白氏叫嚷着,说要砸了“颐人堂”。跟她来的婆子们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 正在这时,里屋门帘一掀,一个穿绿衣的娇俏女子一步迈了进来。她喝道:“你们都住手!”随后她走到柴白氏近前,说,“白大娘。您到底要怎么样?” 柴白氏一看,正是她要寻找的柳如意。她放开沈丁香,直奔柳如意而来,伸手就要打。 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一个人跑进药铺来。一把抱住了柴白氏,那人对柴白氏恳切地说:“娘,快住手吧——” 柴白氏扭头一看,正是她那心肝宝贝儿子柴会生。原来,柴白氏带人向“颐人堂”这边过来的时候,便有人跑去给柴会生报信。柴会生这才及时赶到。恰好阻止他娘打柳如意。 柴会生对柴白氏说:“娘,您这是做什么啊,这‘颐人堂’可是二叔家的买卖啊!” 柴白氏说:“我不是冲你二叔。我是冲这小贱人来的——我看她以后还敢勾引你!” 柴会生苦笑。他说:“娘啊,我和如意是你情我愿,说不上谁勾引谁!而且这些年我们在外面相依为命,互相照顾,我们是有真感情的啊!” “你放屁!”柴白氏骂柴会生。“你喝了她的迷魂汤,才会卷了酒楼的银子跟她跑了;就是现在。也不知你偷偷拿了多少银子去‘孝敬’她呢!” 柳如意在旁边一听,柴白氏说她用了柴会生的银子,不由冷笑道:“白大娘,您可别乱讲话,我柳如意不是没有钱的人,我怎么可能用会生的钱?” 柴白氏也冷笑,她不屑说道:“你有什么钱?你有钱也是从男人手里骗来的!” 白巧莲也在旁边帮腔,说:“你若有钱,也不会在人家药铺里打工了。” 柳如意气得浑身发抖,她手指着白氏姐妹,说:“你们等着,我让你开开眼,知道什么叫做有钱!” 柳如意扭头回了后院。不一会儿她抱了一只檀木做的小箱子出来。箱子高约尺余,四角包铜,迎面有描金纹饰,显得富丽堂皇,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所有。 这种箱子,多用来存放金银首饰和珠宝,其实就是首饰箱,俗称“百宝箱”。 柳如意把箱子往柜台上一放,从荷包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铜钥匙,开了活盖上的锁,抽出立板。人们这才看到,原来立板后面还有三层抽屉小箱。 柳如意先拉开第一层抽屉,拿出一颗拇指肚大小的珍珠。 白巧莲在旁边哂笑:“不就是珍珠吗,值什么钱?我家里也有这样一颗,准备给我儿子镶在帽子上呢。” 柴会生在旁边插言说:“小姨,这可不是普通的珍珠。这是从海外买回来的‘金珠’,在阳光一照,会闪出一层金光呢!”又说,“这种‘金珠’,多数做为皇家贡品进了宫,外面的人是极难见到的。” 柳如意冲众人轻轻转动手里的珍珠。果然,众人看到珍珠表面上泛着一层金光。 人们都知道,珍珠多为白色,有颜色的珍珠便很稀少。但人们听说过紫珍珠、粉珍珠、黑珍珠,像这种金色的珍珠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柴白氏等人都看呆了。 柳如意不屑地冷笑,她把珍珠放进柜台上掏药的石臼里,用药杵一捣,珍珠立马变成了碎末。 柴会生在旁边心疼地叫道:“这一颗金珠就是五百两银子啊!” 柴白氏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五百两银子倾刻之间就化成齑粉了? 柳如意冷“哼”一声,说:“这有什么了不起,我这一抽屉满满地都是,就算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吧。”她故意拉出抽屉让大家看了一眼——果然,大家看到抽屉里满满的都是金珠。 柴白氏等人在旁边咂舌——如果一颗金珠就值五百两,这一百颗金珠就是五万两银子啊!这柳如意还真是有钱! 可是那柳如意却对沈丁香说,“丁香姐姐,我把这箱金珠都送给你可好?你可以把它们磨成珍珠粉,当药材用啊。” 沈丁香没答言,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柴白氏在旁边却站不住了,五万两银子换成珍珠粉,还过不过啊! 柳如意才不理会柴白氏,她又拉开百宝箱的第二层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通体洁白的玉佩。她举着玉佩对柴白氏等人说:“你们都看好了,这是玉水河出产的美玉。玉水河在戎狄人境内,产玉的那片河滩是戎狄人祖先的圣地,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每年也只有少量玉石被当成贡品送给大周朝朝廷……” 柴白氏忙悄悄向柴会生打听:“这个玉佩值多少钱?”不知不觉中,柴白氏忘了自己今天是干什么来的了,还以为自己是参加拍卖会的呢! 柴会生摇摇头,说:“这块玉佩倒也罢了。” “难道说不值钱?”柴白氏奇怪地问。 柴会生说:“这种东西多是在宫里面,普通人家根本没有,恐怕也不敢买,所以也卖不出去。” “哦——”柴白氏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忽然她想起来,说,“你二叔家的妞妞有这么一块玉,说是皇帝赏给她的。” 柴会生点头,说:“对,这块玉佩跟她那块是一样的。若不是皇帝赏赐,普通人家怎么会有?” “我的老天爷啊!”柴白氏盯着玉佩,眼睛直发热——心想,若是自己能得到这块玉佩多好啊,她早就羡慕林二郎家的那块玉佩,因为那是独一无二的东西。 可是那柳如意拿着玉佩,又往石臼里放。柴白氏忍不住喊出了声:“别砸——” 柳如意拿着药杵哂笑道:“留着有何用,不如砸碎了,当药引子用吧!” 说着她手起杵落,眼看玉佩就要碎成两半。 柴白氏下意识地一闭眼,心说“可惜了——”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玉碎的脆响。她睁眼一看,原来是柴会生上前拉住了柳如意的手,没让柳如意砸下去。 柴白氏念了声“阿弥陀佛”,庆幸地松了口气。 只听那柴会生对柳如意说:“如意啊,如果你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何苦要砸东西?”又说,“你攒这些东西容易吗?你当年带着它们从花老板手下逃出来容易吗?若是我辜负了你,你还要指着这些东西生活下去啊!” 说着柴会生小心地把玉佩从石臼里拾起来,替柳如意又放回到百宝箱的抽屉里。 柳如意一把抱住柴会生,哭着说:“会生啊,若我们不能在一起,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我还留这些东西做什么啊?”她指着那百宝箱,又说:“还有那琉璃簪,还有那金镶玉……若我留恋的是这些东西,我当时何苦冒险跟着你逃跑呢,我在群芳楼里守着它们过也就是了!” “我知道,我知道。”柴会生一边点头应着,一边陪着柳如意流眼泪。 柴白氏站在旁边,两眼盯着百宝箱,眼睛里直冒光。她在脑袋想像着那“琉璃簪”、“金镶玉”都是些什么东西。因为这些名词她只听过,却没见过实物…… 第223章 是谁导演这场戏 柴白氏真想从柳如意手里,把那百宝箱一把夺过来,随后抱回自己家去。 偏偏却听柳如意对沈丁香说:“丁香姐姐,既然我和会生的姻缘成不了,我也不想另嫁他人,我要出家当尼姑去。至于这箱子里东西,我就都赠与你——你的‘颐人堂’常做善事,你就替我把它们散给穷苦人,全做了善事吧——我不修今世修来世,但愿来生能跟会生有缘相守……” 柳如意此番话说得声情并茂,感动得周围人都陪着掉眼泪。只是那柴白氏的眼泪却不感动的,而是急的——这一箱子东西,少说也值十几万两银子啊,而柳如意竟然要赠给沈丁香,让沈丁香做了善事! 柴白氏忙叫柴会生:“会生,会生——” 柴会生松开柳如意,乖乖地回到柴白氏身边。柴白氏给柴会生使眼色,说:“回家去再说……” 柴会生回头深看了柳如意一眼,依依不舍地跟着柴白氏离开了。 等柴白氏带着人走了,柳如意抱着百宝箱,哭着回了后院。 油婆子让沈丁香重新抓了药——因为刚刚拿的药都被柴白氏等人踩烂了——随后她出匆忙赶回城守府去了。 油婆子回来见到何秋玉之后,把刚刚在“颐人堂”发生的事情,跟何秋玉讲了一遍。 油婆子咂舌道:“我老婆子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那么大的珍珠,还闪着金光……听说还有什么琉璃簪、金镶玉,也不知都是些什么珍宝。”她又试探着问何秋玉,“何姑娘,您说那柳姑娘,她真有那么多的珍宝吗?” 何秋玉说:“她有什么东西。我可不知道。不过她当年歌舞出众,来捧场的客人不少,若是客人赏的,那倒也有可能。” 油婆子信服地点头。常言说“千金买一笑”,那些去群芳楼找乐子的大爷们,别的事情上兴许舍不得花钱,在粉头面前却是出手极阔绰的。眼前就有现成的例子啊——眼前这位何秋玉姑娘,不是就是黎大少爷花一千两银子从太平茶楼里买出来的吗? 油婆子同时又联想到,如果柳如意这样有钱,那么何秋玉也不会差钱啊!因为柳如意和何秋玉同为“梁州十二钗”。挣钱的能力应当是不相上下的。 油婆子想到这点,对何秋玉的态度越发谄媚起来。她对何秋玉说:“姑娘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老油婆子。我老油婆子跟姑娘就是投缘。打心眼里这么喜欢姑娘。” 听着油婆子“表白”,何秋玉略感诧异,因为油婆子的态度跟往日稍显不同。不过何秋玉没有深想原因。而且她还真有件事要托付油婆子。她说:“油妈妈,我也难得出府。外面的事还要你多帮忙打听——如意和丁香都是我要好的姐妹,若她们有什么事。千万告诉我一声。尤其是如意妹妹,我是真为她担心啊!” 油婆子连连答应。 何秋玉为让油婆子尽心办事,又赏了油婆子一块碎银子。油婆子欢喜地接过银子,袖在手中,随后屁颠屁颠地走了。 原来,有钱人皆怕露富。是因为怕被人惦记上。但是世人又多是势利眼,看人家有钱便想巴结、想沾点儿便宜。所以世上才有什么“低调奢华”这样令人纠结的词汇 那柴白氏算是惦记上柳如意的一箱子珍宝了。她拉着柴会生回到家里,便开始审问柴会生:“会生。你怎么从没说过,柳如意这么有钱呢?” 柴会生苦笑,说:“这还用说吗?她是什么人啊,当年她‘一曲红绡不知数’,挣钱多容易啊!”又说。“您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没有好处的事儿我会做吗?” 柴会生那意思是,如果他不是知道柳如意有钱,他也不会把柳如意从群芳楼里拐出来。因为那赛春花可不是好惹的,赛春花背后的后台可是“斧头帮”的帮主啊! “那你怎么没把她那箱子东西,弄到自己手里来?”柴白氏问。她的意思是,要东西不要人,让柴会生把东西弄到手,把人踹跑了。 柴会生哭笑不得,说:“娘,您想让我谋财害命啊?”又说,“如意对我可不薄,这几年在外边,也多亏她照顾我。” 柴白氏还是不甘心,说:“可是让个婊|子做我们柴家的长媳,我可真丢不起这个人啊!” 柴会生悻悻地说:“人家如意也没赖着我不放啊。您刚才也听她说了,她会出家……” “如果她出家,她那箱子东西就都便宜沈丁香了!”柴白氏叫道,又说,“不对,‘颐人堂’有你二叔家的股,那盒子东西肯定便宜了你二叔一家!” 想到那些“琉璃簪”、“金镶玉”,举世无双的白玉佩,还有一百颗“金珠”,转眼就要便宜秦娘子和林妞妞了——柴白氏真是“心如刀绞”! 再说“颐人堂”后院房里,沈丁香正陪着柳如意垂泪。 忽然窗外有人说:“沈姑娘,林大姐儿来了。” 听声音正是跟着妞妞身边的小翠。沈丁香和柳如意忙擦擦眼泪,站起身来。 小翠先进来,打起门帘,随后林妞妞走进屋来。 林妞妞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她身材中等,个子在同龄孩子当中不算高也不算矮。虽然不像小时候那么肥墩墩的了,但是仍然是胖嘟嘟。 她的相貌也跟小时候差不多,圆圆的小胖脸儿,黑葡萄珠一样的黑眼睛,眼里总是闪着调皮的光芒。小巧的鼻子,粉红的小嘴唇。说话的声音虽不像小时候那么发嗲,但是甜美动听。尤其是她笑起来,就像银铃一样悦耳。 “哈哈哈哈……”林妞妞笑着走进屋来,她对柳如意说,“如意姐姐,听说你今天上演‘怒砸百宝箱’了?” “惭愧。”柳如意苦笑着应道,又说,“反正,我和会生今天照您的计策演了一场戏,就是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随后,柳如意把那只檀木描金的百宝箱,从衣箱里取出来递与林妞妞,又说:“大姐儿,快还给您吧,那金珠和白玉佩若给您弄丢了,我可赔不起。” 原来,柳如意和柴会生今天这场戏,完全是林妞妞导演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 说话群芳楼老板赛春花倒台之后,梁州城里没有了威胁,柴会生便带着柳如意回来了。他们以为回来之后,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生活在一起,哪知道却受到柴会生父母的阻挠。尤其是那柴白氏,她还指望着儿子找个大家闺秀、攀个高枝呢,岂能容一个青楼女子做她的儿媳? 柴会生和柳如意只得暂时分开,柳如意来投奔沈丁香。 沈丁香、何秋玉和柳如意当年都是群芳楼的红牌姑娘,关系处得还不错,如今群芳楼群芳流散,剩下她们三个,更有同病相怜之感。 沈丁香收留了柳如意,当成自己的亲姐妹一样对待。 可是柳如意每每想到自己婚姻不遂,便以泪洗面,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沈丁香替柳如意担忧。忽然她想到,林大姐儿跟柴家本是亲戚,便想托林大姐儿帮忙,去跟柴白氏说和一下,让柳如意进门。 林妞妞现在因为胡图不在家,更加没人管束,整天想着一些精致淘气的主意。正巧近日闲极无聊,她便决定管一管这档子闲事。 她先是找到自己堂兄柴会生,问他到底愿不愿意跟柳如意在一起。她说:“若是你不愿意,就给个痛快话,我就帮你劝那柳如意另图他想,也解了你的后顾之忧。” 柴会生说:“这是怎么说的?我当然想和如意在一起,怎奈我娘整天跟我闹,我惹不起她啊!”原来,柴会生和柳如意在外面共同生活这几年,确实有了真挚的感情。 林妞妞笑道:“堂兄啊,如果你真想娶如意姑娘,事情就好办了。”于是,她给柴会生出了个主意,让柳如意“炫富”。 因为妞妞了解柴白氏——当年秦娘子的一只金簪子,柴白氏看到都想昧下;若柴白氏看到柳如意有一箱子珍贵首饰,没个不动心啊! 于是,林妞妞叫人放出风去,说柴会生天天来“颐人堂”跟柳如意私会,而且让柴会生做出贪昧了酒楼钱财的样子,刺激着柴白氏来跟“颐人堂”找柳如意闹。 因为妞妞知道,柴白氏就喜欢找到人家门上去打架,如果惹到了她,她没个不来闹啊。 果然,这天柴白氏真来闹了,而且还带了白巧莲和两家的婆子。柳如意便和柴会生配合,演一出戏给柴白氏看。 当然了,这出戏的脚本则来自于“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不过这柳如意演戏的目标不是“薄情郎”,而是她的未来婆婆。 柳如意本是群芳楼里当红的姑娘,演戏对她来说真不难。 不过,林妞妞还是怕柳如意一激动,真把那个玉佩砸了——原来,柳如意今天拿的那只玉佩是真的啊,那是戎狄国进贡给大周朝皇帝的东西啊,那是当今皇帝赏给“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的!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啊!今天新增订阅长了好多,好高兴啊,说明很多朋友来读文了,谢谢大家。 第224章 吃货教出来的宠物 林妞妞忙打开百宝箱,拿出玉佩来看了看。见它完好无损,她拍拍胸脯庆幸地说:“还好还好。这可是我从我娘那里偷出来的,若真弄坏了,我娘真要打我的屁屁了!” 沈丁香和柳如意在旁边看着,哭笑不得,这林大姐儿长到十多岁了,仍然跟小时候是一样的脾气——既然聪明过人,又时常犯“二”! 林妞妞让小翠抱起百宝箱,说:“小翠,快抱回家吧,这可是咱家胡老板给我做的,市面上可没得卖呢。”原来,这只漂亮百宝箱,正是两人结婚时,胡图给妞妞做的,专为给妞妞存放珠宝首饰的。 小翠听命。她抖开一个包袱皮,把百宝箱包好,随后抱在怀里。 林妞妞拿了东西,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来,对柳如意说:“如意姐姐你放心,如果这条计策不成,我再给你出一条,保证你当上我的堂嫂。” 柳如意哭笑不得,可是她能说什么,只能说“多谢”。她又想到什么,说:“那‘金珠’可是真的砸烂了一颗呢。” 林妞妞笑道:“没关系,不值钱的。那就是普通珍珠,染上了画画的金色颜料——小侯爷为了给这百十颗珍珠染色,一晚上没睡觉呢!”又说,“烂一颗也没事儿,徐夫人的东西都由我兰香姨管着,她才不去数有多少颗呢。” 汗,原来那些珍珠是徐夫人的,林妞妞叫刘静安把它们偷了出来,还叫刘静安给它们染上了金色。也难得这刘静安,竟然这么听妞妞的话,让他偷东西他就偷东西,让他给珍珠染色他就给珍珠染色。 林妞妞带着小翠,一蹦三跳。欢脱地走了。 送走林妞妞,沈丁香和柳如意回来,互相对望了一眼。 沈丁香说:“如意,你听大姐儿的吧。大娃说过,大姐儿是了不起的人,只要听大姐儿的,就肯定没错儿。” 柳如意点点头,她只能这样相信了。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 宵禁之后,就算是最热闹的东大街上。也没有了行人。 但是忽然,几个黑影出现在“颐人堂”的后院墙边。其中一个蹲下来,另一个踩着前一个的肩膀。翻过了院墙。随后他打开了后院的院门,把他的同伴们放了进来。 他们踮着脚步潜行,悄悄摸到了沈丁香和柳如意住的屋子外边。他们伏在窗下向里面听了听,什么也听不到,想来屋里的人都已经睡着了。 随后他们来到门边。点着手中的火把,“哐”的一声踹开了房门,冲进了屋里。 踹门的这一声巨响,惊醒了沈丁香和柳如意。她们惊呼道:“不好了,招贼了!” 那几个贼人拿着火把冲进屋子,举着刀对她们说:“快把百宝箱交出来。否则就要了你们的命!” 两位姑娘还在被窝里,她们吓得身如筛糠,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想喊“救命”都喊不出来了。 这时,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贼人举着刀,还想吓吓她们。却忽然他脚下没了根,整个人晃晃悠悠地浮起来,飘在了半空中。他感到喘不过气来。手中的刀也拿不住了,“哐当”一声掉到地上。随后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抓着。“嗖”地一声被带出了房门。出房门的时候,他的脑袋磕在门框上,“咚”的一声,他就昏了过去。 其他几个贼人完全吓傻了。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们当中另一个人,也“嗖”的一下被什么东西弄了出去。出去的时候,他的脑袋也磕在了门框上,也晕了过去——原来,那东西是故意的,它故意要把人在门框上磕一下,磕晕过去。 剩下第三个和第四个人可是吓坏了,他们拔腿想跑。一个奔向门边,一个跳上炕想从窗户那边跑。可是忽然就觉得眼前有一道黑影闪过,鼻息中吹过一股腥风,随后火把灭了,他们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到了,马上也晕了过去。 随后他们也和他们的同伴一样,被什么那古怪东西,挨着个地拖走了。 柳如意趴在炕上,都快吓死了。 沈丁香却松了口气,因为她明白是谁救了她们。 沈丁香穿好衣服下了炕。她嘱咐柳如意在炕上等着,千万别出去。随后她点着一盏油灯,端着油灯出了房间。 沈丁香来到大娃门外,向屋子里喊道:“大娃大娃,你快醒醒——” 过了会儿,大娃披着外衣、睡眼惺忪地走出来,问:“沈姐姐,怎么了,有急诊吗?” 沈丁香说:“大娃,你快看看小龙去吧——我恐怕它,要学会吃人了。” “不可能,咱家小龙最乖了……”大娃揉着眼睛说道。忽然他一楞,确实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说声“不好”,随后他的困盹儿也醒了,撒腿就向小龙居住的地方跑去。 小龙虽然没长成“大龙”,也长成“中龙”了。它现在有碗口粗,数丈长。大娃的竹篓是盛不下它了,所以大娃把它放在了柴房里。 平常小龙藏在柴房深处,也不出来吓人。只有晚上才出来逛逛,逮只老鼠吃。 本来,小龙的食性很单一,就是吃老鼠。 但是林妞妞同学把它教坏了。 林妞妞不仅教给小龙吃鸡、吃兔子,她还引逗着它吃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美其名曰要请小龙品尝天下各种美味,纯粹是想把小龙教成一个吃货。 一个吃货教出来的宠物,还能有什么好德性啊,小龙自然是越吃越馋了。 大娃开始没意识到这点。直到有一天,他听到邻居大娘在大街上叫骂,“有个杀千刀的偷了我们家的鸡……”随后他跑到小龙住的柴房一看,发现了一地的鸡毛,这才意识到发生了多么严重的问题——小龙竟然学会偷窃了! 大娃开始教育小龙,不要偷别人东西。 至于大娃和小龙是怎么沟通的,没有人知道。但是小龙似乎明白了——它家院子外的东西不是它的食物,跑到它家院子里来的东西才是它的食物。 大娃和沈丁香匆忙来到柴房,举着油灯四下察看。 因为小龙平时住在这里,所以柴房不敢让旁人进,一直由沈丁香亲自打理。 只见柴房里有长短杂木,有劈好的小木柴,还有树叶麦杆等软柴禾,都由沈丁香整理得井井有条,整齐地分类堆放着。 可是在那些七短八长的枝干上,却晒着几只死老鼠,隐隐散发出一股腐臭味。这可不是沈丁香打扫不利,这是小龙给自己晾的老鼠干。 其实它根本不吃腐食,它这纯粹是在胡闹。不用说,它这又是跟妞妞学会的,研究自己喜欢吃的食物,试图把它们弄得更美味。 “小龙,你出来——”大娃一边叫着小龙的名字,一边和沈丁香做伴向里面走。因为拿着油灯,怕引着火来,他们所以走得特别慢。 在柴房的最里面,有一个用草垫起来的草窝,平时小龙就住在这里。草窝旁边还有一个特制的木架,供小龙平时盘旋玩耍用。 没听到小龙的动静,沈丁香便起拿着油灯向草窝里照去。这一照,险些把她吓晕过去。因为她看到那草窝旁边架子上,搭着几个人,他们就像老鼠干一样晾着呢。 大娃也吃了一惊,他叫了一声:“小龙,你杀人了吗?”随后他忙跑过去,摸了摸那几个人的脉搏——还好,还好,这几个人只是昏了过去,心跳脉博还有。 这时,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房顶上垂下来,带着一股阴森森的腥气接近了大娃和沈丁香。 若换成别人,早就吓晕了。幸好是大娃和沈丁香,他们都对小龙熟悉了。 “小龙,你怎么学着抓人呢?”大娃喝斥道。 小龙晃晃悠悠地伸着脖子过来,伸着舌头吻了吻大娃的脸,又讨好地把蛇头搭在大娃的肩膀上。 沈丁香在旁边替小龙辩解,说:“刚刚小龙是为了救我和如意……”沈丁香把刚刚那四个贼人拿刀闯进房的事情说了一遍,她说,“幸好有小龙在,否则就出大麻烦了。” “真的吗,小龙你是在做好事吗?”大娃对小龙说。 小龙用冰凉的身子在大娃身上蹭了蹭,表示自己做的是好事。 这时沈丁香有些好奇,这几个贼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她揭开其中一个人的蒙面布看了一眼,却吓了一跳,因为这人她认识,正是柴会生的弟弟柴根柱!沈丁香又看了看其他三个人,那三个却不认识。 不过既然有柴根柱在,沈丁香便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来的了。这必定是白日里,柴白氏看到柳如意那个百宝箱,回去告诉根柱了,于是根柱动了抢夺的念头。 想明白这点儿,沈丁香心下有些后怕。 林妞妞设计这个计策,只想利用柴白氏贪财的弱点,让柴白氏答应柳如意进门。却没想到柴家还有根柱这样的土匪,会做出劫财的事情来。若不是有小龙在,只怕真要吃亏了呢! 不过,林妞妞聪明过人,她敢设计这样的计策,恐怕也是料定小龙会保护大家。因为自从“颐人堂”开张之后,大娃和小龙一直住这里。 第225章 迷幻药 现在知道贼人是柴根柱了,沈丁香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几个人了。 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他们成为小龙的新菜单、被小龙吃掉吧? 一条大蛇已经很可怕了,一条会吃人的大蛇更可怕了。 大娃当然也不想让小龙开杀戒。他摸着小龙的头,说:“小龙,你抓他们是对的,可是你不能吃掉他们啊。” 小龙甩着头表示不满——他家院子外的东西不是它的食物,跑到他家院里来的东西还不让它吃啊? “他们是人,你不能吃人!”大娃想让小龙区分一下。 可是对小龙而言,只有“主人”和“主人的朋友”不能吃,其他生物都可以上它的餐桌。 “乖,小龙你不能吃人——如果你吃了人,你就不能在城里住着了,那我也要被人赶走了。”大娃好言相劝。 小龙把大娃卷起来,抱了抱,又放在地上。它的意思是,虽然不让它尝试新食物有些可惜,不过它还是听大娃的。 大娃亲昵地摸了摸小龙,对它的乖巧表示喜欢。 虽然不让小龙吃掉这四个人,但是也不能把他们送交官府。因为如果官府把他们抓起来一审问,肯定会问出小龙的事来,那样可就麻烦了。 最后,大娃只得命令小龙把这四个人扔到大街上去。 小龙听命,它轻松地一卷,卷起一个人,迅速爬出柴房。大娃在前面开了院门,小龙把那人往街边一扔,又迅速回来搬运其他三个人。 把那四个人都搬出去之后,大娃关了院门。随后大家回去继续睡大觉,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柴根生躺在大街上。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打更的梆子声,他才苏醒过来。 他睁眼一看,自己正在大街上躺着呢。随后他又看到他的三个同伴,也在他身边躺着呢。他推推自己的同伴,那三个人也苏醒过来。 “根柱,这是怎么回事?”同伴惊问。 根柱“嘘”了一声,因为他听到巡夜的差役向这边走过来了。他示意大家快跑,因为如果被巡夜的抓住,会以犯禁判笞刑。白挨一顿打啊。 根柱和他的三个同伴,连滚带爬地向旁边一条小巷跑去,随后消失在黑夜里。 柴根柱回到家。吓得生了一场病。那天晚上的事,回想起来就是一场恶梦啊。他隐约记得,自己被一个看不见的妖怪抓住,拖到了魔窟中。魔窟里黑乎乎,到处是腐尸的臭味。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那里面呢。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后来却不知怎么又到了大街上。 柴根柱拉着他娘柴白氏说:“娘啊,我可再不敢去‘颐人堂’了,那里面有妖怪啊!” 柴白氏问明情况,这才知道柴根柱是去偷柳如意的百宝箱了。她又气又恨,说:“我只是说。如果给她偷了来多好……谁知道你真去偷啊!” 原来,柴白氏那天从颐人堂回来后,跟柴大郎和二儿子根柱说。那“颐人堂”里住的都是妇孺,而柳如意偏把那个价值连城的百宝箱放在身边,这要是被人惦记上,一抢就抢跑了啊! 当时根柱便说他要去偷。 柴白氏也没当真,还说:“好啊。偷她的回来,我也省得为难。到底要不要让个婊|子做儿媳妇——不叫她进门吧,她那东西舍了可惜;叫她进门吧,我这脸实在丢不起!” 没想到,根柱真就召集了三个朋友,连夜去偷百宝箱,还差点儿把性命丢了。 根柱真是吓毛了。当他哥哥柴会生来看他的时候,他拉住他哥哥的手,一本正经地说:“哥啊,你可千万别跟柳如意在一起了,她是狐狸精,差点儿把我吃了呢!” 柴会生莫明其妙,追问根柱怎么回事。 根柱就把他们夜闯“颐人堂”的事说了。 柴会生大惊。他说:“根柱,你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你知不知道,入室抢夺财物是要判死罪的啊!” 根柱还真不知道,他讪讪地说:“她一个婊|子的东西,本来就不是好来的,谁抢到归谁呗!” 柴会生又气又伤心。他真想不到,自己弟弟竟然这样蛮,而且是这样看不起柳如意。柴会生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要想让柳如意进门,并得到自己一家人的尊重,真不是容易办到的事。 柴会生知道自己弟弟是“蔫土匪”一个,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于是他便没再说别的,而是出来警告自己父母,根柱现在交的朋友有问题——做私闯民宅的强盗,还不以为是犯法;这要再混下去,恐怕要出大问题了。 柴大郎和柴白氏也被根柱的行为吓到了。正好趁着根柱养病,他们把根柱关了禁闭,让根柱跟他那一群匪类朋友断了关系。 柴会生知道根柱去抢柳如意东西了,忙去“颐人堂”安慰柳如意。顺便打听一下,柳如意有没有认出根柱,会不会把根柱告上官府。 柳如意果然受惊了。不过,遭遇强盗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不明白,当时是什么东西把强盗打跑的!黑暗之中,她只闻了一阵腥风,什么也没看到。 柴会生听柳如意没有提及根柱,估计根柱没让她们认出来,他心下松了口气。不过看着面色苍白的柳如意,他心疼不已。他又发愁地跟沈丁香说:“这可怎么好?那百宝箱的事,肯定会传扬得人尽皆知,若再有强盗来抢可怎么办?” 沈丁香苦笑,她觉得妞妞这次玩大了。她只得说:“自从去年小燕嫁人后,这‘颐人堂’就只有我和大娃,我们自然有办法防犯强盗,你们不用担心。” “可昨晚那是什么东西,它怎么能把那些强盗一下就抓跑了呢?”柳如意问。她想起昨夜的事情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幸好,沈丁香今天一早就去找了妞妞,妞妞已经帮她编好了谎言。所以她说:“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那只是迷幻药的作用。” “迷幻药?”柴会生和柳如意一楞。 沈丁香说:“每天晚上,我和大娃都会在门上放个机关,若有人敢闯进来,就会释放出迷幻药来。迷幻药能让人产生幻觉,以为自己见到了可怕的东西。昨晚那些强盗,就是中了迷幻药的毒之后,以为看到了可怕的东西,随后就自己跑掉了。” “那我也中了迷幻药吗?”柳如意问。 沈丁香说:“很可能吧。我和大娃一直接触这些东西,早就服过解药。你却没有服过,所以可能也产生了幻觉。” 柳如意点点头,相信了沈丁香的话。 只是那柴会生向来机灵,他却对沈丁香的话半信半疑。他问:“沈姑娘,难道你们还会配制迷幻药?” 沈丁香照着林妞妞教给她的话,说:“药毒同源——若是能救人性命,便是药,若是害人性命,便是毒。”又说,“若不是为了自保,我们是不会研究毒药的。” 柴会生这才信了沈丁香的话。不过,他对自己和柳如意的婚事,仍然没有信心。 再说柴白氏,她对柳如意的百宝箱,比根柱还着魔呢。犹豫了两天之后,她终于把柴会生叫来,说:“会生啊,我想通了,我答应让柳如意进咱家的门。” 柴会生一喜,想不到妞妞这计策还真起作用了。 不过那柴白氏又说:“可她只能给你做妾。因为娘将来还要给你寻一户名门闺秀,来做你的正房。” 这柴会生的心哪,一下又凉了下来。他期期艾艾地说:“让她做妾,她恐怕不愿意吧?” 柴白氏哂笑,说:“她这样的出身,还想给人做正房吗?”又说:“我这已经是让了一步,她不愿意就拉倒!” 柴会生提醒他娘:“如意她有那么多珍宝,若不是对我有情,她早就嫁给别人做正房了。” 这时一个人在屋里接言,说:“她那算有钱吗?” 随后门帘一掀,白巧莲从屋里走出来,原来是她在旁听柴会生跟柴白氏说话。 她走出来,又对柴白氏和柴会生说:“你们可听说过,城守府黎大少爷有个侍妾名叫何秋玉?那何秋玉跟柳如意是同样的人,同是‘梁州十二钗’,想来她们的私房也差不多,可是何秋玉还不是做了人家的侍妾?” 原来,那日柳如意“炫富”,让白巧莲妒羡不已。既然在财产上比不过柳如意,她就要在地位上胜过柳如意去。所以她才给姐姐出了这么个主意——可以柳如意进门,但是不让她当正房。 那白巧莲又侃侃而谈,说:“妾也是分等级的,有良妾和贱妾之分。这何秋玉和柳如意等人,只能算是贱妾。” 原来,白巧莲自从气走了阿娇,便以正室自居。做为正室,她是非常痛恨“梁州十二钗”这类专会勾引男人的女人的。 这才是——“小三”扶正之前,就要宣扬爱情至上, “小三”无罪;可当“小三”扶正之后,就要开始狠狠打击“小三”了。 柴会生非常无奈。他娘这人本来就是“惹不起”,现在还有他小姨旁边帮着出主意,他娘|的这一关更难过了。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多谢支持。下推荐了,恢复一更。计划下月结文,希望能做到。这肯定是个与众不同的故事,跟普通的古言故事肯定不一样。 第226章 柴家的家务事 柴会生想,虽然是做妾,但总算是个进步啊,至少他娘同意让柳如意进门了。 于是他出了家门,来“颐人堂”找柳如意商量,问她是否同意以妾的身份进门。 柳如意心里自然不甘愿。她说自己要考虑一下。她让柴会生先回去,随后找沈丁香和林妞妞来商量。 林妞妞果断地说:“不行!我们费这么大力气演这出戏,难道就为了让你给人做妾?” 柳如意说:“我也不甘心给人做妾啊。若我甘心给人做妾,当年在群芳楼里就找个王孙公子从良了,何必折磨到今天?” 妞妞说:“既然已经坚持到了今天,当然要坚持下去。”又说,“妻和妾虽就差一个字,但是据我所知,在大周律法上却是天差地别。” 柳如意苦笑说:“我也知道,妻和妾的地位天差地别。可是我为了会生,实在是苦了太久,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也不在乎名分了。再者说,像我这样的出身,还能肖想给人家做正房吗?恐怕也只能做妾了……” 柳如意把柴会生学白巧莲说何秋玉的那番话,说给妞妞和沈丁香听。 妞妞哂笑:“人家何秋玉嫁得是什么人,人家黎大少爷是城守府的贵公子。就像你说的,如果你想给人家做妾,你也可以嫁给黎大少爷这样的人。”又说,“你若不信,等黎大少爷从湘中回来,我去问问他,想不想纳你为妾?他肯定满口答应,因为他巴不得把‘梁州十二钗’攒齐了呢!” 妞妞口无遮拦,说得沈丁香在旁边脸上偷偷一红。沈丁香当然记得,当初那黎念恩纳何秋玉为妾时,也想把她纳进府进。所以沈丁香相信妞妞说得是实话——那黎大少爷风|流多情。若柳如意肯相就,他一定不会拒绝。 此时,妞妞又琢磨出不对味儿来。她说:“我大娘打得好主意啊——她让如意姐姐带着财宝进门,借如意姐姐的财宝发家致富,等她们家发达了,她再给我堂兄娶一个名门闺秀……那如意姐姐以后可怎么办啊?” 柳如意一楞,她迟疑地说:“会生他,不会这么无情吧?” 沈丁香却担忧地说:“如意啊,你可别太痴情,免得以后伤心来不及。” 想到若柳如意为妾。可能面临的不利形势……三人皆一阵沉默,蹙眉深思。 可是过了会儿,妞妞却忽然“扑哧”一笑。说:“我们这戏演得太真了,连自己都当了真——那百宝箱的财宝是假的,如意姐姐哪有那么多身家啊?会生哥哥是知道实情的,他自然不能对如意姐姐无情!” 妞妞“咯咯”地笑了。 但奇怪的是,柳如意和沈丁香却没有笑。 妞妞奇怪地看着她们。问:“你们怎么了?” 柳如意迟疑了一下,说:“林大姐儿,我也不想瞒您了——其实,我有一点儿积蓄,是从群芳楼里带出来的……当然了,并没有‘琉璃簪’、‘金镶玉’等无价之宝;不过足够我和会生衣食无忧过一生了。” “啊?!” 妞妞嘴巴大张着。她没想到柳如意真有存货。 不过想来也是。若不是柳如意卷了钱财走人,那赛春花也不会发那么大脾气,跑到“东来顺”去跟柴白氏打架啊。想当时那情形。若不是有胡图在,那“东来顺”就被赛春花给拆了。 柳如意又说:“会生知道我带了钱出来,但是我没告诉他,我究竟带了多少钱。幸好他一直没问。其实我心里也怕,怕会生不是图我这个人。而是图我的钱……” 柳如意说到这儿,伤感垂泪。 沈丁香也陪着落泪。“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们这些操卖笑生涯的女子,对这句话了解最深。 而柳如意偏就想在这滚滚红尘、庸俗世道之中,寻找到一份真挚的感情做依托,也难怪她要吃这许多的苦了。 最后,柳如意还是打定主意,就要柴家名媒正娶。若柴家不答应,她也不会辜负会生,自去寻个尼姑庙出家。不用说,若她出家,她的“万贯家财”自然是要捐给“颐人堂”做善事。 柴白氏琢磨了两天,最后还是绷不住劲了——她同意让柳如意进门,但前提是把那块玉水河的美玉先给她。 这柴白氏倒是直白,她说自己就是冲着柳如意的钱财,才让柳如意进门的。 柳如意回答说,只要她嫁入柴家,她百宝箱中的财宝自然都柴家的。但是不能提前把财宝送给柴白氏。因为她是嫁入柴家,柴家不行聘礼也就罢了,没有让她反行聘礼的道理。 柴白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若让女方行聘,她岂不是让会生招赘了?所以她答应了柳如意的条件,开始准备婚礼,让柳如意进门。 柴白氏想着那些稀世奇珍马上就到她手里了,兴奋得连觉都睡不着了。至于柳如意,没关系,等进了门她再好好整治。 不几日,柴家在“东来顺”酒楼操办喜事,一顶大红花轿把柳如意接进大门。 新婚第三天,本是新娘回门的日子。可是柳如意没有娘家可以回门。柴会生便说带着柳如意出去随便走走。他们套了一辆马车,出了东城门,随后便再没回来。原来,他们二人又私奔了。不过这次不应该叫私奔,因为他们二人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柴会生留书一封,实话告诉柴白氏,柳如意并没有什么百宝箱。他们知道欺骗柴白氏的严重后果,他们不敢面对,所以只能再次逃跑。 柴白氏看到留书,“嗷”地一声昏了过去,醒来后就病倒在炕上。 秦氏和妞妞前来探病。 柴白氏眼泪汪汪地对秦氏说:“一直觉得会生有出息……原来他是坑老娘|的!” 秦氏也无奈,只能安慰她说:“上次他俩走了,不是很快也就回来了?你等几年,他们还会回来的。” 柴白氏发狠说:“等他们回来,我要弄死那小贱人。” 秦氏听了苦笑,也不好接言。 秦氏知道柴白氏不是听人劝的主儿,所以也不再说什么。不过她回到家中,却跟林二郎抱怨说:“大嫂病成这样,还发狠要弄死柳如意呢……难怪那柴会生要带着柳如意跑呢,那柳如意在这样的婆婆手下,落不到什么好啊?” 林二郎却不赞成柴会生和柳如意这样一跑了之。他说:“大嫂被气成了这样,若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会生还不后悔一辈子?” “这……”秦氏无言以对。家务事本来就是这么纠结,尤其赶上柴白氏还这样不讲理,谁有什么好主意? 林二郎说:“我托镖局的人四处找找会生,让他回来跟家里认个错,好好在家过日子吧。” 妞妞却是赞成柴会生和柳如意逃跑的。她反驳林二郎,说:“爹,您让我大哥和大嫂回来,若我大娘要整治大嫂,谁拦着啊?”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会生他们这样一跑了之,便是不孝!”林二郎说。 妞妞觉得不可理喻,她说:“他们若是在家里受大娘的气,才是愚孝。” “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大道理。”林二郎还觉得妞妞不可理喻呢,他扭身走了,不再搭理妞妞。 “我爹不讲理!”妞妞说。 “憨爹”还没有这样“忤逆”过小妞妞呢。妞妞不高兴,撅着嘴坐在一边生闷气。 秦氏却忍不住一笑——多少年来,“憨爹”和妞妞那爷俩就是一边的;他们家,只有她这个“厉害娘”是坏人。没想到今天他们俩说岔了! “嗨,妞妞啊——”秦氏假意做好人,来劝妞妞,“投生成女人,本身就是罪过。你这是招赘,你婆家的人从来不招惹你,所以你不懂这些事。这女人啊,若能修下个好男人,好婆婆,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秦氏不知道胡图的真正身世,她还以为胡图是胡八斗和郭凤女的儿子,所以把胡八斗的继妻夏氏当成妞妞的婆婆。 说起来,妞妞和夏氏这对假婆媳,关系处得还真是挺好的。因为她们不在一起生活,没有磕嘴绊牙的闲事。而妞妞在生意上时常照顾夏氏——夏氏是生意人,只要有利可图便是好人,所以在夏氏眼里,妞妞跟一朵花似的那么稀罕。 秦氏对妞妞说:“算了,别说别人家的是非了,你说说咱自己的事儿吧——胡图最近来信了吗?” 原来,秦氏和林二郎至今不知道妞妞他们这群小伙伴的那场冒险,他们真以为胡图自那次离家之后就去胭脂港找郭凤春贩卖珍珠去了。 幸好每隔一段时间,胡图就会托人送封信来,让秦氏和林二郎不至于太过惦念。 说起胡图,勾起妞妞的心事。她略有不悦,说:“胭脂港那么远,哪能天天来信啊。上个月不是刚来了一封,最近说不定又出海去了呢。” “那你把上封信拿出来再给我念念。”秦氏说。她不识字,所以胡图每回来信都要妞妞给她念。 妞妞不屑地说:“有什么好念的啊,上次不是念过了?” PS: 感谢米可麻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哟。 第227章 刘静安的婚事 秦氏偏要让妞妞读信,她说:“虽然上次念过了,娘还是想再听听。” 妞妞无奈地说:“啊哟——没什么特别的,他说他在外面一切都好,在船上虽然辛苦,但是很长见识。他还捎回来一百两银子,让我给你们买好吃的呢。” “给我们买好吃的?”秦氏哂笑,说,“给你买好吃的差不多!他从小不就说,他挣得钱都给你买了好吃的?” 妞妞不好意思地一笑,原来人人都知道她是吃货,而且在胡图的纵容下,她在吃货的道路上更是越走越远喽。 秦氏感慨说:“胡图真是个好孩子,又勤快,又懂事。”又说,“妞妞,你给胡图写封信,叫他快回来吧。你今年十岁了,再过个两三年就差不多能嫁人了——那唐招娣嫁给马拴柱的时候不才十三岁?” 秦氏是真喜欢胡图这个女婿,因为胡图等于是跟着她长起来的。秦氏就怕胡图大了,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不要她家妞妞了。 妞妞哭笑不得,秦氏为了让自己拴住胡图,真是不择手段啊。她故意跟秦氏打岔说:“娘,妞跟图图不是早就结婚了,为什么还要让妞嫁人呢?” “这……”秦氏的舌头立马打结了。她其实是想说让他们圆房。可如果她把“圆房”这个词说出来,妞妞肯定会让她解释什么是“圆房”——让她这当娘|的,怎么跟闺女说啊? 趁着秦氏张口结舌,妞妞跑了。 妞妞最近正忙着装修茶楼。 说起来,茶楼开业五六年了,早该重新装修一下了。可是妞妞看着茶楼里的东西,就会想到这些都是当初自己跟胡图亲手布置起来的,她便连一桌一椅都舍不得挪动。 最后还是刘静安给她出主意。只需重新粉刷一下,换换窗帘、椅套,其他的都不变。 自从胡图走后,刘静安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小妞妞,所以他只要一有空就往茶楼里跑。今天,他特意来帮妞妞把壁画重描一下。 “你要画得跟图图一样好哦。”妞妞叮嘱道。 刘静安笑道:“你放心吧,我跟我们太太学过画画。再说了,这些壁画的底稿,本来就是我们太太画的啊!你若不放心,干脆把我们太太请来吧?” 妞妞说:“我却真有这想法。” “什么。你想让我们太太爬到高凳上,帮你画壁画?”刘静安觉得好笑。 妞妞说:“当然不是画壁画!”她说,“我是想给夫人开个画展——” “开画展?”刘静安觉得新奇。问,“怎么开画展?” 妞妞说:“我听说,夫人当年给皇后娘娘祝寿的那幅富贵牡丹图,就在皇后娘娘的中宫挂里呢。可想而知,夫人画得确实是好。所以我想请夫人多画几幅画。放到茶楼里展览,请梁州城、甚至是京城的才子们都来欣赏……” “随后呢?”刘静安问。在他的印象里,林妞妞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他说,“你不会想把我们太太的画卖出去吧?那我们太太岂不能成了卖画的,跟我们太太的身份可不符。” 妞妞笑道:“我倒是真想卖。但不是为了谋利——我想搞一场义卖会,筹得的钱用来做善事。”又说,“夫人一向慈悲为怀。说不定会同意我这个想法呢。” 刘静安点头,觉得妞妞这个点子可行。因为徐夫人长年吃斋念佛,最喜欢行善积德。赶上闹饥荒的年景,忠义侯府前面总是要搭粥棚、舍衣物,救济穷人。 徐夫人俸禄虽不少。但做这些事花费不小,有时也显得捉襟见肘。 比如那年。官府把从宋家庄里救出来的孩子都交给了徐夫人。徐夫人管那些孩子吃穿住,又帮他们寻找家人。她没少为那些孩子搭钱,几乎把忠义侯府里几年的积蓄都花光了。 惹得侯府的大管家兰香,时常抱怨:“不管太太有多少俸禄,忠义侯府里的日子永远是紧巴巴的”。 于是刘静安问妞妞:“你具体说说,你想做什么善事,回头我去跟我们太太说……” 刘静安回到侯府见到徐夫人,把妞妞构想跟徐夫人说了一遍。 原来,妞妞打算开办一个女子学堂,免费招收穷人家的妇女做学生,教给她们识字、算术等基本知识,也教给她们一些劳动技能,让她们有谋生的手段。 刘静安对徐夫人讲道:“太平说,母亲是孩子的第一位老师,母亲素质的高低,直接影响着孩子的素质。所以女人的素质高低,关系着大周朝百姓素质的高低。”他又说,“太太,您觉得太平的话,是不是很有见地啊?” 徐夫人点头,说:“这个想法不错。太平从小就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 得到母亲肯定,刘静安很高兴。他又说:“太太,儿子对此有亲身感受——儿子清楚记得,儿子认的第一个字、读的第一本,就是太太您教给我的。” 徐夫人微笑,她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刘静安——当年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一个男子汉了,她这一生的寄托都在他身上啊。 “静安——”徐夫人唤儿子,说,“我打算年前就给你和念慈完婚。等你结了婚,你就真正是个大人了。” 提到结婚,刘静安有些不好意思。他说:“不着急的,太太。您不经常说,‘不取功名,不得完姻’?” 徐夫人笑了,说:“那句话是戏词,是我拿来跟你开玩笑、督促你上进求学的,你还能当了真?” 刘静安说:“可是儿子当了真。儿子以为,等儿子举试之后,谋得一官半职,有俸禄养家了,再完婚不迟。像现在,还仗着太太的俸禄供养呢,怎么好意思提完婚的事?” “可举试要等三年之后——”徐夫人说,“三年之后,你都二十四岁了,连我抱孙子都耽误了!”她又嘀咕说,“拴柱那孩子都早早抱上孩子了呢。” 刘静安哭笑不得,说:“您怎么会拿我跟拴柱比?”又说,“我可是听说,拴柱媳妇因为年龄太小,生孩子的时候差点儿丢掉性命呢。多亏沈姑娘和大娃才把她母子救活过来。沈姑娘她们说,女人生孩子太早不好。” 徐夫人嗔了刘静安一眼,说:“你啊,你知道什么!哪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不是到鬼门关上转一圈?你以为,‘娘’这个差使,是那容易当上的?” “我知道,‘娘’这个差使,比考举人还难呢——”刘静安嬉皮笑脸地说,他抱住徐夫人的胳膊撒娇,“所以儿子才要格外孝顺太太啊!” 徐夫人被儿子哄得高兴。她乐呵呵地说:“你要孝顺我,就给我娶个媳妇回来孝顺我。”又劝刘静安说,“念慈年龄也不小了,你不能为了自己的前程,就这么耽误着她的青春啊?” 这回刘静安无话可说了。他说:“好吧,儿子全凭太太安排。” 徐夫人满意地点头。 趁着徐夫人高兴,刘静安提出来,让她给太平茶楼画画义卖。徐夫人也一口答应了。 徐夫人主意已定,又遣兰香去了趟城守府,探探南夫人的意思。若南夫人没意见,她便遣媒人过府,正式进入婚礼准备程序了。 南夫人本来是没有意见的,因为这门亲事两家早已定下,早点儿完结也可了却她的一件心事。可是儿子的亲事至今定不下来,而且黎大姑娘的事还没了结,让她心里不安定。她想了想,便说等到黎念恩从湘中回来,再定日子。 徐夫人对南夫人的心情表示理解。虽然结婚的日子没定下来,但是肯定也不会太远了。所以她开始着手准备婚礼的事情。 刘静安对婚礼的事却是一点儿兴致都没有。他更愿意帮妞妞筹备慈善义卖会的事情。 茶楼装修完毕,徐夫人的画也陆续送到。 妞妞看到画之后,却多少有些失望。不是徐夫人画得不好,而是题材不是她想要的。 她以为,徐夫人会画些花鸟怡情之类的画。哪知道徐夫人考虑到是为了筹办女子学堂,所以她的画取自《列女传》《二十四孝》等极具教化意义的书籍。 妞妞嘀咕:“若让那些女人学这些东西,岂不把人学得更蠢了?” 刘静安没听清妞妞嘀咕什么,问:“怎么了,难道你觉得我们太太画得不好?” “没有!”妞妞忙说,她假意指着一幅画说,“我看这幅画,直追顾恺之,真正是‘以形写神、悟对通神’……” 刘静安笑道:“什么啊,你真正是胡说八道还差不多!” 他小声告诉妞妞,徐夫人最近痴迷西洋人物画,她最近在尝试把西洋画中的明暗透视与周朝传统的工笔人物糅合起来,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 因为西洋画多写实人体,是大周朝世俗所不容的。所以西洋画在大周朝,被误认为跟“春|宫图”是一类的东西。所以徐夫人揣摩西洋画,也是背着人的。只有兰香、刘静安等亲近的人略知一二。 徐夫人是守节的女人,若被人知道她在研究西洋画,这话传出去真是好说不好听。所以刘静安跟妞妞说这些话,是凑到了妞妞耳朵边上,跟她说悄悄话……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爱你哟! 第228章 假的 刘静安和林妞妞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是坐在同一张长凳上的。他们的身子紧挨着,刘静安的嘴贴着妞妞的耳朵,显得格外亲昵。 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且妞妞至今还是个孩子,所以他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可是,这场景看到一个人的眼睛里,却是这么的刺眼。 她不是别人,正是刘静安的未婚妻黎念慈。 黎念慈听说徐夫人画了画放在茶楼里义卖,便想过来看看这些画怎么布置,说不上是帮忙,多少也是表示一下关心,因为徐夫人毕竟是她未来的婆婆。 谁料想她刚上楼,便看到这么一幕。 黎念慈站在楼梯口,气恼又尴尬,她走上去也不是,转头离开也不是。跟在她身后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傻傻地在后面跟着。 这时,小翠上楼来找妞妞。小翠恰巧看到黎念慈带着小丫头站在楼梯口,便过来给黎念慈请安:“慈姑娘好,请上楼吧,我们大姐儿和小侯爷正在楼上呢。” 黎念慈便轻移莲步,施施然地来到楼上。 听到小翠说话,刘静安和林妞妞当然不能再说徐夫人观摩西洋画的事了。他们从长凳上站起来,迎向黎念慈。 黎念慈看那两人,面上还带着刚才说悄悄话时的笑意,不由醋意满胸。她酸溜溜地说:“我只是想来看看姑妈|的画,没有打扰到你们二位的雅兴吧?” 林妞妞深看了黎念慈一眼,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每回看到黎念慈,黎念慈都是这么阴阳怪气的,所以她见怪不怪,也不以为意。 刘静安则笑着过来拉黎念慈的胳膊,说:“慈妹妹来得正好。帮我们看这些画怎么摆放才好看。” 黎念慈却推开刘静安,故意沉着脸说:“这么大的人了,不是小时候了,你放尊重些。” 刘静安缩回手,讪讪地笑笑,没有说话。 林妞妞在旁边笑道:“哟,安哥哥,不带这样的——你俩是不是约好了,故意来我茶楼秀里恩爱的吧?” 刘静安面上一红。他知道母亲正在筹备他和黎念慈的婚事。日子虽没有确切地定下来,但肯定是不远了。只是他对结婚的事没什么概念。所以刚才他一见黎念慈,只想到黎念慈是他的表妹,却忘了她还是他的未婚妻。 被林妞妞打趣。刘静安和黎念慈都有些不自在。 小翠在旁边笑着插言解围,说:“大姐儿,您不羡慕旁人,咱们姑爷又给您寄信来了,还给您捎来了五十两银子呢。” 原来。刚刚小翠上楼来找妞妞,正是因为镖局的人送了信和银子过来。 “哦,图图来信了?”妞妞兴奋地问。她接过胡图的信,随后展开看了起来。 妞妞一边看信,一边对小翠学说信中的内容:“胡老板知道咱们要装修茶楼,怕咱们的钱不够使的。所以特地又送了五十两银子来。”她又笑着,“想来他还记得当年我和他装修茶楼,把钱花亏空的事情呢!” 黎念慈好奇地走过去。偷窥妞妞信中的内容。因为她怀疑妞妞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又没有正经请过先生,未必真认识字。可是她走过来一看,妞妞所说的,确实是信中所写的内容。看来妞妞还真是识字的。 但是她看着看着,眉毛却慢慢皱了起来。因为她忽然发现。这信上的字迹这么眼熟,分明是刘静安的字啊! 她不由暗暗吃惊——难道说,胡图的信是刘静安伪造的? 可是为什么啊? 那胡图不是去海外贩卖珍珠了吗,给家里来封信是很正常的事啊。难道说他出了什么事,一直没给家里来信,所以刘静安便冒充胡图给妞妞写信,来安慰妞妞? 那么这随信送来的五十两银,应该也是刘静安送的吧? 黎念慈这么想着,用眼睛余光悄悄扫向刘静安。 只见刘静安站在旁边,一脸微笑看着妞妞。他的眼睛里,全是宠爱之意,似乎只要妞妞快乐,他便觉到了最大的满足。 黎念慈的心往下一沉,刘静安对她就从来没这样笑过!其实她很早以前就发现,刘静安对妞妞比对她亲。如今看来,刘静安对妞妞的感情确实不一般。 黎念慈心中醋意大发,忍不住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妞妞听到黎念慈轻蔑地“哼”声。抬头一看,发现黎念慈在看她的信。她笑着把信一藏,说:“不带这样的,慈姑娘——您怎么可以偷看我家小图图给我写的情书呢?”又开玩笑道,“你若是羡慕,就该让你们家的小安安也给你写一封啊。” 黎念慈撇嘴哂笑。她没说话,走开到一旁,假意欣赏徐夫人的画作。 刘静安笑着对妞妞说:“太平,谁能比得上你和胡图的恩爱深啊,他时常给你写信,惦记着你的冷暖。” 妞妞自嘲笑道:“是惦记妞有没有吃饱——他知道我是个吃货!”说着,她又看了看银票,随后她把信和银票都交给小翠,让小翠收好。 小翠拿着信和银票,也趁机打趣妞妞,说:“我们姑爷啊,最惦记我们大姐儿了。隔不多时就给写封信来,还让人捎银子来呢。” 自从杨总管死后,再没人能威胁到小翠了。小翠便留在了妞妞身边,忠心耿耿地保护着妞妞。在她的心目中,胡图和妞妞是她的“小王爷”和“小王妃”,是她真正的“主子”。 小翠细数胡图对妞妞的好,却让黎念慈在旁边听着更不是滋味。 黎念慈暗暗回想——其实,她和那个漂亮的男孩子,还是有过几次交集的。 胡图送过她木头雕刻的小玩艺儿,那时候她暗地里有些喜欢他。 可是她也明白,她和他之间身份悬殊,所以她也只是暗暗地幻想一下罢了,并没有当真。后来胡图做了林家的上门女婿,更让她看他不起,觉得原来自己看错了他——其实他也是追名逐利之徒,若她肯招赘他,他说不定也会欢欢喜喜地上门吧? 后来,她跟刘静安订了亲,对胡图的那份念想就更加淡了。她想,女人的一生也不过如此,嫁个门当户对的夫婿,平时里吃喝穿戴不悉,又有仆佣侍候也就行了。 可让她不高兴的是,胡图已经给妞妞当了“小女婿”,刘静安还对妞妞这样“暧昧”! 凭什么啊,他们一个两个,都对她林太平这样好? 这时又听刘静安在旁边恭维林妞妞:“太平,你这是驯夫有术,就算是远隔千里,胡贤弟也要听令而行。” 听这话,旁边众人都笑。 黎念慈也笑,不过她的嘴角,噙得却是一丝冷笑。她忽然对刘静安说:“表哥,你也给我写封信吧?” 刘静安一楞,说:“这样面对面的,写什么信啊?” 黎念慈说:“不写信,帮我写个清单可好?” 刘静安不知是计,便说“好”。 小翠从楼下帐房里拿了笔墨纸砚上来,铺在桌子上,让刘静安写字。 刘静安提笔,问黎念慈:“慈妹妹,写什么?” 黎念慈说:“你便写——茶叶十斤,珍珠一觚,南式糕点两匣,胭脂一盒,计银五十两。” 旁边妞妞听了,不由笑道:“慈姑娘这是要写什么,莫非是嫁妆单子?” 黎念慈笑道:“这是待会儿我让小丫头上街买东西用的……” 看刘静安写完了,待墨稍干,黎念慈拿起单子看了看。忽然她说:“表哥,原来你这字,是跟胡小哥一起练的,笔迹这么像?” 刘静安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 小翠暗暗一楞。她凑过来看了看刘静安写的单子,再展开自己手上胡图的来信——果然,两封信上的“珍珠”“胭脂”“银五十两”等字,是一模一样的!小翠不由暗暗吃惊,难道这些年,胡图根本是音讯皆无,妞妞收到的那些信,都是刘静安伪造的? 林妞妞面色苍白,她盯着黎念慈手中的清单,嘴唇紧紧抿着,什么都没说。 刘静安忙解释说:“确实是这样——我和胡贤弟的字确实很像,因为我和胡贤弟从小一起长大,经常一起切磋学问,一起练字嘛!” 黎念慈哂笑,说了句:“是吗?”她把单子随手交给旁边的小丫头,说,“我们走吧。”随后便自行下楼走了。 黎念慈走了,妞妞仍然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眼神飘乎,两撇淡淡的小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这模样让人好不心疼。 “太平——”刘静安走过来,搂住妞妞的肩膀。 林妞妞鼻翼翕动了两下,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大姐儿——”小翠也担心地叫了一声。 林妞妞擦擦眼泪,站起身来,对刘静安说:“安哥哥,你跟我来。” 林妞妞领着刘静安来到茶楼后院自己的房中。她打开箱子,取出一叠银票。她拿着银票对刘静安说:“安哥哥,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但是我心里还是存着一个幻想,希望真是图图从胭脂港写信来了……” 林妞妞说到这时,珠泪滚落,轻轻抽泣起来。 第229章 男人真难 “对不起,太平……” 刘静安把妞妞紧紧搂在怀里。 妞妞这样聪明,若不是她故意欺骗自己,他怎么能骗到她? 林妞妞把银票还给刘静安,说:“安哥哥,这是这几年随信寄来的银票,共八百两,我一文都没有动过,都还给你吧。” “不,太平!”刘静安说,“你别听念慈胡说八道,这就是胡贤弟给你的家用。” 林妞妞擦擦眼泪,笑道:“我有茶楼、有药铺,还能缺了钱用?”又说:“你也该成家了,徐夫人不是善于理家的人,手里必定没积攒下什么钱财,你还是拿回去娶媳妇吧。” 刘静安捏着银票,低头不语。 林妞妞又说:“安哥哥,我不明白——难道你知道胡图肯定不会来信,所以你才替他写信来……莫非你知道他出什么事了吗?” “不,我不知道!”刘静安连忙否认。他说,“我只是觉得,胡贤弟离开很久了,你一定很惦记他,而且林老板和秦娘子肯定也会猜疑他究竟去了哪儿,所以……” 妞妞点头,觉得刘静安的话在情理之中。刘静安伪造的第一封信,是胡图离开一年后写来的,当时林二郎和秦娘子因为许久没有胡图的消息,差点儿找到胭脂港去呢。后来因为胡图经常有来信,林二郎和秦娘子才安心下来。 林妞妞说:“安哥哥,以后还要你继续帮忙哄我爹娘高兴。不过银票就不必送了。” 刘静安不赞成:“若真是胡贤弟来信,他怎么可能不寄银票过来?”他扬扬手中的银票,说,“我以后还把它们随信送过来的。” 林妞妞一笑,擦干了眼泪。 刘静安忽然想到什么,说:“太平。你不是能预测到未来吗?那你何不预测一下,胡贤弟究竟去哪儿了?” 林妞妞沮丧地说:“你们家那套古籍被我弄丢了,我的超能力再也使不出出来了。” 刘静安也为之惋惜。忽然他想到什么,说:“大娃不是说,那古籍墨迹中的血,跟我的血是一样的……如果用我的血滴到的你手掌,你是不是就又能预测未来了?” 妞妞一楞,她还真没想到这点儿。难道她的超能力,跟铜鼎一样,也跟血有关? 刘静安从桌上的针线匣里找到一枚绣花针刺。随后用针刺破了自己的手指。 妞妞迟疑地伸出自己手掌,刘静安把自己的手指按到妞妞手心的红痣上。 忽然,一团红光出现了。笼罩了妞妞和刘静安。两人惊奇地看着周围的红光,他们就像在一个巨大的红色水晶球里。 “太平,你看到什么了?”刘静安问。 妞妞说:“我好像明白,当时是怎么躲过那场灾难的了——原来我们是进入了高维空间……” 刘静安想见黎念慈一面,并不是那么容易。他在城守府后花园等了一天。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看到黎念慈带着侍女出来散步。 “慈妹妹——”刘静安紧走几步迎了过来。 黎念慈见刘静安过来,却扭头欲避开。她说:“表哥,我们这样在花园里相会,可是与礼不合。” 刘静安苦笑:“慈妹妹,我们从小长到大。也没讲过什么避讳啊。”又说,“我只讲几句话,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黎念慈便站住脚步。她冷笑一声。说:“你要讲什么?不会是责怪我,今天不该拆穿你伪造的‘情书’吧?” 刘静安说:“慈妹妹,胡贤弟一去几年音讯全无,太平很可怜的。” “你对你的太平妹妹却是真好啊,不仅替她丈夫写情书。还送银子给她做家用。”黎念慈冷嘲道。 刘静安说:“林家是我们家的恩人,当年我们母子就是躲在她们家……” 不等刘静安说完。黎念慈就打断了他的话,说:“行了,这点儿子破事你都念叨过多少回了,连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你们家后来不是还给了她们家一间铺子吗,有什么样的恩德还报不清啊?” 刘静安面色一沉,他没想到,黎念慈竟然会说出这样冷漠的话来。他严肃面容,说道:“慈妹妹,林家当初帮我们,并没想过让我们回报什么。当时我们家不是侯府,我们太太也不是节孝夫人,我们家根本不可能回报他们什么。我和太太从心里敬佩他们的,是他们这一份高义,并不仅仅是周济扶助的恩情。” “算了!”黎念慈不耐烦地说,“你别罗嗦了,你今天来到底想说什么,还是快明说吧。我们这样在花园里私下说话,若被人看到传出去,可就真成笑话了。” 刘静安停了一下,坚定地说:“太平是我的妹妹,永远都是。照顾她是我的责任和义务,请你理解我。” “我不能理解!”黎念慈嚷道,她恨恨地说,“我从小就知道,你对她比对我亲多了——我是你的表妹,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她跟你什么血缘关系都没有,又不过是一介平民——但是你却把她当妹妹,却从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没有啊,慈妹妹。”刘静安焦急地说,“你是我表妹不假,你是大家闺秀也不假,所以你和她根本没有什么可比较的啊!” “我不管,反正有我没她,有她没我——如果你还要还你的情、报你的恩,尽你的什么责任和义务,我们干脆解除婚约罢了!”黎念慈任性地说道。 刘静安不可置信地看向黎念慈,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说:“慈妹妹你说得什么话?古人讲‘一诺千金’——两家既然已经订了婚约,便不是儿戏,你怎么可以随便说出要解除婚约的话?” “不退婚又如何?设若你像我大姐夫那样,弄个什么‘平妻’进门,岂不令人糟心?”黎念慈道。 刘静安不可思议地直摇头:“这又是什么跟什么?”他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房里至今什么人都没有。因为我们太太跟舅太太的想法不一样——舅太太提前给表哥安排了房中人;但是我们太太却以为。就算要给我安排房中人,也是将来由你做主安排——因为她敬着你,不想你因为这事跟她隔阂了……” 刘静安说到这里,面庞微微泛红。他从小就是个聪明敏感的孩子。有些事,徐夫人虽然没跟他明说过,但他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徐夫人的心思他全明白。可是他毕竟年青,谈论婚姻之事让他很害羞。刚刚这些话,若不是今日被黎念慈挤兑到这儿,他是再也说不出口的。 那黎念慈面庞也微微泛红。因为她和刘静安今日的谈话,确实是超越了规矩。她听到刘静安的肺腑之言。心里也觉得感动。尤其是感动于徐夫人对她的体贴和信任——像这样明理的婆婆,可谓天下难寻。 可是,那林太平着实可恶。从小就跟她不对眼。她今日总要让刘静安跟林太平把关系断绝,永绝后患。 所以她固执地说:“不管你说什么,若你理不清和林太平的关系,我是不甘心受这个委屈的!” “我和太平能有什么关系?!”刘静安懊恼地叫了一声:“太平是我妹妹,而且她已经是胡贤弟的妻子了!” “可是那胡小哥一去五六年没有音讯。谁知道还回不回得来?”黎念慈哂笑道。 “他当然会回来,他最在意的人就是太平,他不会弃她不顾的!”刘静安说。 “那你为什么一直替他写信?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所以肯定他不会给林太平来信,你才代他写信?”黎念慈追问。 “没有!”刘静安断然否认,他说。“我代他写信,只是不想让太平心里难过,也不想让林老板和秦娘子太过惦记。” 刚刚林妞妞问过刘静安这个问题。此时又被黎念慈追问。但是刘静安的说辞没有改变。 可是黎念慈却不相信他的说辞。她冷笑道:“什么生意这么难做,一去五六年,连个音讯都没有?就算是去天边,这会儿也该传个消息回来了吧?” 刘静安一默,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停顿了一下。他说:“慈妹妹你知道吗?我认识太平的时候,她才六个月大。我经常抱着她玩儿,她还尿过我一身……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小妹妹。”他又说,“慈妹妹,我只想你能当她是我的妹妹,就当你多了个小姑——小姑也许是很讨人厌的,可是想到她是我的一个亲人,请你多包容她一下,好不好?” 刘静安用满是期待的眼神看着黎念慈,希望她通情答理,说个“好”字。 黎念慈沉默了一会儿,却说:“不好!”她说,“我是不会认一个平民当‘小姑’的。我还是那句话——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看着办吧。” 说罢,黎念慈转身,带着侍女走了。 留下刘静安一个人站在花园里,痴痴地楞了半天。 刘静安对结婚的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兴趣;如今发现结婚之后,还要面对这样一个不通情理的妻子,他对婚姻之事更是兴致索然。 他忽然明白兰香为什么终身不嫁,想来是婚后这些琐事让人心烦。 说来也是,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为别人改变自己呢? 刘静安忽然也想终身不婚了。可是他也明白,自古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人生下来就负着传宗接代的责任。他想不婚,恐怕他母亲第一个就不答应! 刘静安无奈地叹息着,离开了花园——当个男人真难啊! 第230章 女子学堂 太平茶楼装修完毕重新开业,第一件大事便是为徐夫人举办个人画展。 林妞妞要大力为徐夫人的作品宣传造势,所以她让刘静安精心撰写了宣传材料,讲述徐夫人当年如何受封“节孝夫人”,受封后又如何广施德善的优秀事迹。把徐夫人夸得,真正古往今来天下妇人的楷模。当然还有徐夫人的画作如何好,连皇后娘娘的中宫都悬挂有她的大作,她的画如何有收藏价值。 林妞妞的宣传很到位,画展开展后,梁州城的官宦和富商家的女眷们都来捧场。她们都以购得节孝夫人的画作为一种荣耀。 很快,徐夫人的画都卖了出去,林妞妞筹得了两千两白银。 林妞妞用这笔银子在东城门外购买了五十亩土地。她准备盖上几十间房屋,成立女子学堂。 在林妞妞的设想中,学堂是半工半读的方式,既要教给妇女们识字、算术,也要教给她们一些劳动技能,比如裁剪、绣花,种植、养殖等。 林妞妞计划请两位识字的妇人来做先生,同时负责管理学堂的具体事务。此外,她还想请徐夫人来讲几堂文化课,扩大学堂影响力。至于裁剪绣花等课程,不用找别人,找她娘秦氏来教授即可。还有其他的劳动课,则要看能请到哪些有技能的人,再斟酌开设。 沈丁香给林妞妞提了个好建议,她认为应该教给这些妇女一些医药知识,尤其是妇幼保健方面的知识。林妞妞大为赞同。 林妞妞想请沈丁香来担任医药专业的老师。 但是沈丁香却拒绝了。她认为,如果让别人知道她从前的身份,恐怕就没人敢来学堂学习了。沈丁香建议让忠义侯府的兰香姑娘来授课。兰香近几年醉心研究各种草药,在药学方面大有长进。 林妞妞的计划做得挺好。但是当她的学堂盖成后,却没有妇女前来上课。因为穷苦人家的妇女。每天劳作不休,哪有功夫来上学啊? 刘静安替林妞妞捉急。他说:“太平,这可怎么好,没有人来上学怎么能叫学堂?”又说,“我已经把你这件义举写成奏闻上报,若是没有人来就读,我岂不成了空谈?” 原来,刘静安同学认为林妞妞的女子学堂是推广王化、普及教化的楷模,所以他写了篇大学生社会调研报告交给了国子监的老师。刘静安同学还指望自己的社研报告能得满分呢。如果林妞妞的招不上学生来,他的报告就成笑话了。 林妞妞说:“别急。总有办法的。” 林妞妞让人散出消息去,凡穷苦人家妇女来学堂读书一天,便可以领十个饽饽回家。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立马就有人来了。但是来的却不全是“妇女”,而是什么人都有。上有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下有五六岁的女童。 因为人们听说,只要是女的就给饽饽,竟然还有个大男人穿上女人衣服来充数。 被林妞妞发现后。叫人们拿脚踹了出去。 那人还愤愤不平,说:“凭什么是女的就给饽饽吃?男人也是女人生的啊!” 林妞妞哭笑不得。 吸取这一教训,她又回到学堂里仔细检查。结果又被她发现,有几位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竟然也是小男孩扮的——他们被家里大人梳上小辫子,穿上花衣服就给送过来了。 “我的妈啊——”林妞妞扶额叹息。她吐槽道,“发福利的时候你们就冒充女的了,怎么生孩子的时候你们就躲了呢?” 林妞妞决定。要对自己的学生进行认真的筛选,确认合格者,登记注册,建立学籍档案。 经过一番努力,林妞妞的“颐人堂女子学校”终于有了第一批学员。共三十人。 人数是少了些,不过林妞妞决定把这第一批学生教好。教出成就来。 林妞妞本来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从没有费心费力做过什么正经事。就连当初她和胡图开茶楼,也是她动动嘴,随后胡图帮她把理想实现。还有“颐人堂”,劳心出力的是沈丁香和大娃,她只不过投了点儿银子,后来银子不够了还是兰香资助的。 如今这个学堂,可以说是她第一回认真做事。做了三个月之后,她的人就瘦了一圈。 刘静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主动帮林妞妞跑前跑后,多替她分担一些事情。 刘静安帮林妞妞做的这些事,传到黎念慈耳朵里,让黎念慈心中更恨。黎念慈跟母亲南夫人说,她要退婚。 南夫人大惊:“胡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订者定也,订了婚哪能随便退婚?” “这有什么?大姐姐那结了婚的,不是还能和离吗!”黎念慈说。 原来,黎念恩已经到了湘中,把黎大姑娘的事处理完毕。 黎大姑娘跟那陶姓商人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因为大姑娘把丈夫告上官府,陶家说什么都不要她了,非要把她休掉。 但是黎汉卿圣眷正隆,湘中的地方官可不敢轻易得罪黎大人。所以那陶家还是惹不起黎府。最后经人说项,黎大姑娘算是和离,陶家留下了儿子,女儿给了黎大姑娘。陶家退还了黎大姑娘的嫁妆,还给了黎大姑娘一笔安家费。 此时黎念恩正带着他大姐姐和外甥女,在返回梁州的路上。 若在今人看来,黎大姑娘这件离婚官司到也不算吃亏——女儿给了她,还得到一大笔赡养费。 可黎家是官宦人家,女儿出了和离这样的事,还是有毁清誉。 所以南夫人是不会把这件事当成什么荣耀的事来说的。 南夫人气恼地对黎念慈说:“你大姐姐那是什么好事啊,你还说?”又说,“你大姐姐遇人不淑,那姓陶的一家都不是好人。可你不同,静安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好学上进、前程无量。尤其你姑妈,她对你多好啊,上哪儿去找这么贴心的婆婆去?” “可是刘静安心里只有林太平!”黎念慈恨恨地说,“我怎么能允许她一介商人之女,盖过我的风头去?” “林太平?”南夫人一楞,她不解,“她跟你争得着什么风头,她不是早就招赘了?” “可是刘静安喜欢她,而且那胡小哥,这辈子说不定都回不来了!”黎念慈哭着说。她把刘静安替胡图写信、赠银的事,全告诉了母亲。 南夫人皱眉叹息,不过她只是替林家惋惜,她并不以刘静安所做之事为意。她说:“林家对侯有恩,静安做这些事,未必是他自己的主意,说不定是你姑妈授意的……”又说,“这种干醋你实在犯不着吃,那林太平现在也还只是个孩子,静安怎么可能喜欢她?”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跟刘静安退婚!”黎念慈见母亲怎么都不能理解她,一赌气走了。 南夫人这个烦恼啊。心道,这都是黎汉卿平日太宠爱孩子了,才让这三个孩子个个不省心。大女儿和离,二女儿要退婚。儿子没结婚先纳了一院子的侍妾,虽然没耽误她抱孙子,可这些孙子都不是正宗嫡枝,她怎么能开心? 南夫人虽烦恼,却没拿黎念慈的话当真。她以为黎念慈只是小孩子脾气,闹一通也就过去了。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大人不发话,她退得什么婚? 哪知那黎念慈却是认真的。她直接跑到忠义侯府,去找她姑妈徐夫人。 忠义侯府和城守府只一墙之隔。因为两家是亲戚,便在墙上开了个小门,为的是女眷们来往方便。所以那黎念慈说来就来了。 徐夫人见黎念慈突然来访,略微有些诧异,因为两家议婚在即,没过门的媳妇怎么会随便到未来的婆婆家串门? 不过,徐夫人还是笑容满面地接待了黎念慈。她请黎念慈坐下,命身边的小丫头去给慈姑娘倒茶。 黎念慈目示两旁,跟着的人退下回避。这时,黎念慈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呈给徐夫人,说:“太太,您可认识这方手帕?” 徐夫人接过帕子,翻来覆去看了看,摇摇头:“不认识。” 黎念慈说:“此事说来话长。若干年前的某天,我哥哥去表哥的书房找东西,在书架里面偶然发现了这方帕子。我哥哥也不问调查明白,便认定这帕子是我偷偷送与表哥的。后来家母与姑妈议亲……当时我年幼不知事,现在才明白,原来这是丑事,大家为遮丑才定下这门亲事。” 徐夫人听着诧异,她尚不知这背后还有这番曲折。 这时黎念慈起身离座,跪在徐夫人跟前,说:“请姑妈原谅念慈执拗——念慈不想背着这着的丑名嫁入侯府,念慈要解除两家的婚约。”说着,黎念慈便掉下泪来。 徐夫人听了吓一跳,她忙把黎念慈拉起来,说:“别这样,念慈!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愿意跟舅太太议婚,是相中了你的人品,觉得你是个脾气爽利的孩子……” 黎念慈却哭得伤心,她把帕塞给徐夫人,说:“不,这件事弄不明白,我便不能嫁入侯府。” “这……”徐夫人在感为难。 第231章 刘静安的心事 徐夫人看着手中的绣花帕子,着实不解——这方手帕究竟从何而来? 因为徐夫人是位守节的妇人,刘静安又年幼,侯府中所用女仆多是老婆子。 徐夫人也曾经买过两个小丫头,当时让人们都误以为她要给儿子安排房里人,便纷纷找她的心腹丫环兰香活动。经兰香提醒后,她觉得麻烦,便把那两小丫头都送与南夫人了。 现在身边这个小丫头,还是那年从宋家庄救出来的,因为实在寻不到这小丫头的亲人,便把她留在了身边。 所以徐夫人实在想不出来,合府上下,哪个有“勾引”刘静安的嫌疑呢? 黎念慈说:“我哥哥说,他找到这方帕子的时候,林太平正在我哥哥房里找什么东西。” “林太平?”徐夫人一楞。但是她旋即摇头,说,“不可能!她那时才几岁,而且她……” 徐夫人想说,林太平除了吃,什么都不会。当年林太平逃避学绣花的那些糗事,连她深居侯府都听说了。若让林太平绣出这样一幅作品来,还不如拿刀直接杀了她痛快。 徐夫人苦笑道:“秦娘子虽然技艺一流,但是这位林大姐儿恐怕连横针竖线都不懂,她可绣不出这样的帕子来。” “也许不是她绣的,说不定是她从她们家的铺子里拿的呢?”黎念慈说。 徐夫人皱眉,若真是林太平想送情郎礼物,还真做得出这样的事来——自己不绣,拿别人绣的东西冒充自己的……不过徐夫人马上又摇头,林太平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懂这些事;而且林太平早跟胡小哥订下了婚姻——听人说,两人虽没做真夫妻。感情却很是相投。 徐夫人好言安慰黎念慈:“念慈啊,你别多心,若这方帕子真是太平送静安的,必定不是那种意思。也许只是她没注意丢在书房里的。不过若真是因这方帕子,成就你和静安的一段姻缘,倒也是一段佳话。” 黎念慈摇头,说:“我却不认为他二人没有瓜葛……”她又说,“据我所知——这些年,那胡小哥根本没有音讯,他的所谓来信全表哥冒充他写的。表哥还假冒胡小哥的名义。赠给林太平银两家用呢。” “什么,胡图他这些年根本没有音讯?”徐夫人问道。她一副非常吃惊的表情,似乎非常担心胡图的下落。 黎念慈见徐夫人这样关心胡图。话语里也都是回护妞妞之意,心中十分不悦。她悻悻地说:“我这表了表的表妹,是敌不过他们这青梅竹马的。何苦替背了丑名,将来还要碍人家的眼睛?”她站起身,对徐夫人福了一福。说,“姑妈,念慈话已尽此,恕念慈无礼,告辞了。” 黎念慈转身要走,徐夫人忙起身拉住她。说:“念慈别走——婚姻大事,切莫儿戏……”又说,“我坚信静安和林大姐儿没有私情。至于这方帕子。你等我回头再审问一下静安。” 黎念慈推开徐夫人的手,叹了口气,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当天晚上,刘静安回来后。徐夫人忙把刘静安叫过来。她把黎念慈找来闹着要退婚的事,告诉了刘静安。问他哪里让黎念慈不高兴了。 刘静安听说黎念慈找到侯府来无理取闹,非常生气。他说:“太太,慈妹妹既然不愿意跟着咱们家,就由她去吧。”刘静安这意思是,退婚就退婚,有什么了不起?她不想嫁,我还不稀罕娶她呢! 徐夫人呵斥道:“别胡闹,婚姻事岂是儿戏?”她拿出绣花手帕,问刘静安这是怎么回事,跟林妞妞有没有关系? 刘静安看到手帕很诧异。他拿着手帕正反看了看,说:“我从没见过这东西。但是我敢肯定这不是太平的——别说她前几年,就算现在,她也没这个本事!” 窘,原来地球人都知道,林妞妞不是做活儿的材料! “会不会是她从别的地方拿来的?”徐夫人问。 刘静安叫屈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猜疑太平?”他忽然说,“会不是是拴柱的?说不定他这坏小子从什么地方得来,藏在了我的书架里,随后便忘记了。” 徐夫人一楞,还真有这种可能。于是她暂且把手帕放到一边。她沉默了一下,又对刘静安说:“静安,其实我知道,你对太平就像妹妹一样,根本不可能有别的事情。” 刘静安点头,说:“就是啊,我和太平、胡图从小一块长起来的,如今胡贤弟出门在外,我怎么可能不照顾太平一些?” 徐夫人又说:“不过,既然念慈介意,你就避讳一些吧——做为男人,你应该学会尊重妻子的感受。” 刘静安尴尬地咧咧嘴,原来男人真不是好当的,当然了,前提是想当个好男人。 刘静安有些不服气,反驳说:“可是太太,念慈这样猜疑我,让我心里不好受——她就不能尊重我一些?” 徐夫人说:“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你和太平关系再亲,她终究是胡小哥的妻子,他们两人是一家;而你和念慈马上就结婚了,你俩才是最亲近的人哪。” 刘静安想了想,说:“太太说得在理。只是胡贤弟最近不在家,太平开办学堂又需要人帮助,我总不能眼看着不管啊。” 徐夫人说:“我们怎么可能不管太平呢?但是,是我们一家人在帮助她,而不是你一个人。而且,如果有什么事,透过兰香的关系岂不是更好,何须你亲力亲为呢?” 刘静安沉默,似乎另有隐情。 徐夫人问:“静安,你说实话——你为什么要替胡小哥写信,并替他送银子给太平?难道你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吗?” 刘静安摇头,实话实说:“我并不知道他的下落。”他迟疑了一下,又说,“我只是害怕,胡贤弟说不定已经给‘六扇门’的人抓走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徐夫人问。 刘静安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徐夫人,说:“因为后来我细想了一遍,始终不解当时那张大人为什么要跟我说,我们老爷是被短箭射杀的?我恐怕他是怀疑到了什么,所以故意激我,让我去找仇家……我恐怕,自己是上了那张大人的当。” “嗨——”徐夫人无奈地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六扇门”的人经常跟狡猾的罪犯打交道,他们诡计多端,若他们当时真是在算计刘静安,刘静安还真躲不过。 “太太,我恐怕是我害了胡贤弟和太平——胡贤弟也许已经被朝廷抓住,秘密处决了也未可知……”刘静安说到这里,眼泪掉了下来。 这几年,一直得不到胡图的消息,让刘静安心中始终放不下。随着胡图失去音讯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感觉胡图被“六扇门”抓走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于是他心中的内疚感和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 刘静安忽然跪倒在徐夫人脚边,抱着徐夫人的膝盖哭道:“太太,若是胡贤弟真的回不来了,我要照顾太平一辈子,就算念慈跟我退婚也无所谓!” 原来,被黎念慈这样一挤兑,还真提醒了刘静安——如果胡图真回不来了,他就娶妞妞为妻,照顾妞妞一辈子! 徐夫人无奈地叹气。她摸挲着刘静安的头,思谋了一会儿。她说:“静安,你别这么想,事情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若胡贤弟被‘六扇门’抓住,他还能活吗?”刘静安仰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向徐夫人。 徐夫人看刘静安现在这模样,就像他小时候一样——他受了委屈,来向她诉说,为什么父亲喜欢弟弟比他多一些?她只能欺骗他,因为他是嫡长子,父亲对他的要求比弟弟高。 “傻孩子,你不想想,他既是鲁王血脉,便跟当今皇族一脉相连——虐杀亲族的事情,只有那残暴的辽王才做得出来;当今皇帝是位仁君,他肯定不会对胡图痛下杀手的。”徐夫人说。 “真的吗?”刘静安问,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又看到了希望。 徐夫人点头,说:“我从小就认识皇上,我了解他——他宅心仁厚,是位圣主明君。”又说,“你在京城,应该听说他是如何对待辽王子孙的。” 刘静安答:“我听说了——辽王不知所踪之后,皇上撤了辽地藩王,将辽王子孙悉数迁至京城,立辽王世子为‘靖北王’,世袭罔替。” 原来,在那场时空崩塌的灾难中,辽王和他的大军灰飞烟灭。辽王府的人根本不知道辽王去了哪里,一时之间慌乱无主,又不敢让朝廷知道。 文元帝却已经通过“六扇门”的人,知道了辽王失踪之事。他趁机宣布撤藩。那辽王的王妃和世子皆性情柔弱,而且他们手中又没有军权,哪敢跟朝廷对抗?便老老实实地接了旨。随后,按照朝廷的安排,他们一家迁到了京城。王府不再称“辽王府”,世子受封为“靖北王”,于朝中供奉,一家人富贵不变。 第232章 七色曼陀罗 刘静安一想,看那文元帝对待辽王子孙的态度,便可猜想——若他抓住了胡图,对胡图应该也不会太差。 只是他还有疑问:“为何胡贤弟至今没有消息呢?”又说,“若他也被封了什么王,我在京城应该知道啊。” 徐夫人把刘静安拉起来,让他挨着自己坐下,说:“这说明胡图没有被朝廷抓住啊。说不定他只是出海出得远了些,又怕朝廷已经怀疑到了他,所以他连封信也不敢送回来。” “嗨——这可怎么好?”刘静安叹气,说,“辽王没有明着造反,所以他的子孙可以封王;鲁王却是定了论的反贼,若他的子孙被朝廷抓住,就算不会杀头,但是恐怕会被幽禁……不管怎么样,都不知道胡贤弟这辈子能不能回来。” 徐夫人安慰他说:“这总是他们二人的命运,你替他们上愁也没有用。”又说,“就算你想照顾太平一辈子,太平也未必答应。还不如多给太平一些帮助,让她慢慢等胡小哥回来——反正她年纪还小,也不急在这一时……” 在徐夫人耐心地劝导下,刘静安的心算是安定了些。 徐夫人让刘静安回京城好好读书,没事轻易不要回梁州来,至于林妞妞那里,则委派兰香全力帮忙,无须刘静安惦记。 林妞妞对于刘静安的离开,根本没有意识,因为她本来也没想让刘静安帮她做什么。相反,对于兰香的到来,她却是非常欢迎。因为在她看来,兰香做为忠义侯府的大管家,正是所谓“白领、骨干、精英”式的人物,正好让兰香帮忙管理学堂一应事务。 恰巧,兰香对于学堂的事情也很感兴趣。她乐得走出侯府,做一些有益于社会的事情。 林妞妞的学堂顺利开办起来,学堂的名声也慢慢打响了。 据说,有位学员用学堂里学到的知识,治好了她婆婆多年的腿疾;而另一位学员,则在她家村旁的林子里挖到一棵野参,发了一笔小财。 于是,梁州城方圆百里的人们都知道了,在女子学堂里,不仅能领到米粮。还能学到谋生的本事。这样的好事,谁不想来沾光? 第一批学员顺利结业,林妞妞又招收了第二批学员。这时她好吃懒做的本性发作。把学堂的事彻底交给了兰香,她又撒手不管了。 黎府中,黎念慈对于学堂里的事有所耳闻。她才不管林妞妞做什么,只要刘静安不跟林妞妞整天搅在一起就行了。 光阴如梭,一晃半年过去了。黎念恩马上就要带着黎大姑娘母女回来了。南夫人也开始为黎念慈的婚事做准备。 黎念慈暗暗得意,自己前些日子这么一闹,把婆婆和丈夫都降服住了。以后她嫁入侯府,自然是一切由她当家做主,婆婆和丈夫都要听她的。 可就在这时候,刘静安忽然来了封信。他说。朝廷为防范戎狄族的侵扰,加派大军驻守西北边疆,特在国子监选拔了一批优监生随军听用。他正在选拔之列,即日将随军开赴西北边陲。他还说,这一去三五年未必能回来,因怕耽误表妹青春,他主动提出退婚。 黎念慈听到这个消息后气晕了——她想退婚没退成。刘静安却又提出来退婚。 南夫人捧着信直哭。她数落黎念慈:“你说你非要跟静安斗这个气做什么,如今他真要退婚了。你可怎么好?” 黎念慈任性地说:“退就退呗,正合我意!” 南夫人哭着说:“你和你大姐姐,真是一对傻丫头!女人跟男人斗气有什么好?男人在外面,说走就走;女人窝在家里,哪都不能去——女人跟男人斗气,吃亏的还是女人啊!” 黎念慈恨恨地说:“天下又不是只有他刘静安一个男人,不嫁他再找别人就是了!” 南夫人叹气,她拿女儿也没办法。 徐夫人也收到了刘静安的信,知道他已随军开赴西北边陲,而且跟黎府提出解除婚约。 徐夫人拿着信,坐在菩萨像着默默垂泪。 兰香在一边旁说:“太太,要不您给皇上写封折子,让皇上把小侯爷调回来吧?” 徐夫人摇摇头,说:“静安在信里说了,现在侯府中的一切,是他老爷用命换来的;现在他长大了,他要凭自己的能力建一番功业出来。”又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愿意出去历练一番,就由他去吧。只是他这一去,恐怕连举试都要耽误了,可惜他用功准备了这些年。” 兰香犹豫了一下,担忧地问:“只不知,在军中可有危险?” 徐夫人想了想,说:“他应该是文书之类的职务,相对来说还算安全吧。” 两人便沉默。过了会儿,兰香忽然说:“太太,您说当初我和您,为什么能一起重活过来呢?” 徐夫人一楞,抬起头,诧异地看向兰香。随后她警惕地向周围看了看——她们两个人现在佛堂里,这里通常不会有人来打扰——这才说:“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件事来了?” 兰香咬咬嘴唇,说:“这件事,我私下里想到千百遍。当时是我们三个在一起,我和太太还有安哥儿,但是只有我和太太知道时光重新过了一遍,安哥儿却不知道……我想来想去,我和太太相同的地方,就是我们吃过那个‘九香玉露丸’,而安哥儿没有吃。” “九香玉露丸?”徐夫人一楞,她说,“它是毒药啊,怎么能让人死后重生,而且让时光倒流?” 兰香说:“太太,当初黎老太爷为什么要给您一瓶毒药呢?” “这……”徐夫人沉吟了一下,说,“当时,他只是把几样他认为比较重要的东西留给了我——皇上赏的折扇,秋水庄的地契,那套《庄子集注》的古籍,还有那个青玉瓷瓶……当时他说,青玉瓷瓶中的白色药丸名为‘九香玉露丸’,以天下剧毒药物炼制,入口即化、倾刻毙命,只有性命交关的时刻才可以使用。” “那九香玉露丸还有吗?”兰香问。 “有。”徐夫人从妆台上的首饰盒中,找到一只白玉制的小瓶。原来那个青玉小瓶被她摔碎了,她后来又找了白玉小瓶来。不知为何,她总是把这瓶毒药当成定心丸。前些年宋氏兄妹在梁州称霸时,她生怕“斧头帮”的人来侯府找麻烦,每晚都要拿着这瓶毒药才能睡安稳。 兰香接过白玉小瓶,打开盖,倒出一粒药丸来。她把药丸放到鼻子下面细细闻了闻,说:“这种药的成分真的很复杂,不过我闻到这其中有一味药,似乎是南越森林里的七色曼陀罗。” “我只知道,在我佛门典籍中,曼陀罗代表宇宙世界结构的本源……七色曼陀罗,那又是什么?”徐夫人奇怪问道。 兰香说:“曼陀罗花,花形似号角,花瓣呈螺旋型排列。而七色曼陀罗花,花瓣有七种颜色,其香气迷人,有让人产生幻觉的作用。据说,七色曼陀罗花是天上的七彩霓虹所化,它是沟通过去和未来的桥梁。在南越森林里,伟大的先知正是借助七色曼陀罗花的香气,来通晓过去和未来的事情的。” 提到先知,徐夫人自然会想到她的外祖父黎砚田。人们说,钦天监黎大人便是位先知式的人物,能推演过去未来五百年之变化。而这含有七色曼陀罗的“九香玉露丸”,正是出自黎砚田之手。 徐夫人不由暗想:“难道说,外祖父推演过去未来的能力,正是来自七色曼陀罗花?”就算是这样,那么她和兰香的重生,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徐夫人和兰香仍然解不开重生之谜,让她们心里总有一丝不安稳。 梁州城守黎汉卿大人,是非常疼爱孩子的一个男人。虽然女儿和离之事有损城守府清誉,不过他还是愉快地接纳了女儿和外孙女。 这天,黎念恩带着黎大姑娘和外甥女回来了。 黎大姑娘名念德,今年三十岁;其女陶玉凤,年方五岁。 黎大姑娘在院中刚一下轿,赵姨娘便迎了过来。赵姨娘上前抱着女儿哭道:“大姑娘,你以后可怎么办,你的终身倚靠何人啊?” 赵姨娘早就知道,让黎念恩去湘中,没有什么好结果。这不,女儿果然被婆家撵出来了。 在赵姨娘这些妇人的思想里,女人的终身当然是要倚靠男人。不管是丈夫还是儿子,女人没有男人是活不下去的。所以赵姨娘看到女儿回来,不说欢喜,反而这样抱怨。 南夫人本也不愿意看到大姑娘落到这样的结局。可这事是她儿子办的,她不能不回护儿子。她便斥责赵姨娘说:“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大姑娘平安回来了,便是极好的事。大姑娘回家来,自然有她父亲和她兄弟倚靠,不用你多操心!” 赵姨娘讪讪地,擦着眼泪闪到一旁。 黎大姑娘过来见过嫡母:“给太太请安。”随后又唤女儿玉凤过来给南夫人请安。接着又见过妹妹念慈,随后一家人相携步入后堂。 稍后,黎汉卿在前面处理完公事,也回到后宅,慰问远道而来的女儿和外孙女。 黎念恩则回到自己的院子,看望被自己冷落许久的美人们…… PS: 感谢sxy1256朋友赠送的粉红票,么么,爱你哟! 第233章 黎大姑娘 黎大少爷的侍妾何秋玉等人,早就听说黎念恩今日要回来。只是南夫人那边不是她们可以随便出现的,所以她们便梳妆好了,一直在院子里等着。 眼看黎念恩一进院子,她们便像饿虎扑食一样扑了过来。 “大少爷,您可回来了!” “大少爷,奴家想死您了!” “瞧瞧大少爷都瘦了,奴家准备了燕窝,您要不先尝一碗?” 黎念恩还想端着架子,充充一本正经的模样。可是架不住这些美人们早就如饥似渴,把他几乎抬起来,一拥进了正房。 这个给解衣裳,那个给脱靴子;这个拿毛巾擦脸,那个端茶喂水。 一双双小手故意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一副副娇躯故意贴着他的身子蹭来蹭去。 感觉到被美人们强烈的需要着,黎念恩这个美啊,他心里荡漾,嘴巴乐得快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他坐到炕上,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喉咙,开始讲述自己在湘中的英雄事迹。他说:“那陶家不过一介商贾,竟然敢如此猖狂。若不是有我在,大姑娘可就吃大亏了,也让我们黎府丢大人了……” 这时,有位侍妾插言问:“现今大姑娘回家来,以后怎么办?” 黎念恩说:“自然是在府里静养了。想我堂堂城守府,难道还管不起她们母女一碗饭吃?” 又有人问:“就不兴再给大姑娘找个人家?” 黎念恩一“不楞”脑袋,说:“那哪儿行?好女不嫁二夫!” 黎念恩面上有些烦恼,因为刚才他发现赵姨娘对他很不满。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抛下一院子的美人,跑出老远去办事,回来竟然还落埋怨,所以他心里不高兴。 众美人见主子不高兴,忙撇开这个话题,转而问起湘中风物、路上美景。又打趣黎念恩,这一路上就没遇到新的红颜知己? 说起这些话题,黎念恩变得高兴起来。他对众美人轻浮道:“有你们四个,我再难把别人看到眼里。” 惹得众美人一阵娇笑。随后一屋子欢谑笑语,满室生春。 众人欢笑之际,何秋玉在旁边却暗暗藏了心机。 这天,何秋玉偷偷找到油婆子,打听最近府内的动向。 油婆子说。也没什么稀奇的。南夫人正在为二姑娘退婚的事发愁,赵姨娘则整天围着大姑娘母女转悠。而大姑娘母女整天躲在自己院子里,也不出来见人。 何秋玉听罢。暗暗有了主张。 一日,赵姨娘从大姑娘院子里出来,从花园里经过,恰好遇到来花园散心的何秋玉。 何秋玉给赵姨娘施礼请安。请罢安,何秋玉又打量赵姨娘的脸色。说:“姨娘气色不太好,我那里新买了几两上等燕窝,回头让人给您拿过去?” 说起来,合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何秋玉出身青楼,所以主子们当中,没人愿意搭理她。何秋玉唯一能巴结上的半个主子。就是赵姨娘。何秋玉时常给赵姨娘送些东西,就像旁人恭维南夫人那样恭维赵姨娘,所以赵姨娘感觉很受用。也肯用正眼看何秋玉。 此时听何秋玉说她气色不好,赵姨娘摸摸自己的脸庞,果然觉得自己最近憔悴了很多。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想到我家大姑娘落得这样的结果,我能好到哪儿去?” 何秋玉关切地询问赵姨娘。大姑娘身体如何、情绪如何。 赵姨娘摇头:“本来就跟那家人生了气,一路上又饱受舟车劳顿。现今正病着呢。” 何秋玉眼珠转了转,随后小心地觑着赵姨娘的脸色,说:“其实,大姑娘还年青,相貌也不差,若是能再觅一良婿,就在梁州城这边守着您近近的,到也了却了您的一件心事。” 赵姨娘叹气说:“谁说不是呢!可她是一个和离了的妇人,还能嫁什么人啊?” 何秋玉说:“即使是和离了,也是城守府的大姑娘。找个梁州本地的、为人老实忠厚的,应该也不算难。” 赵姨娘点头。这倒也是,大姑娘虽然是和离的妇人,但是娘家的地位在那摆着呢。而且大姑娘从湘中回来,带了一大笔安家费,足够她衣食无忧地过一世了。 只是赵姨娘还犹豫,说:“只怕老爷不同意——女子不嫁二夫,恐怕老爷和太太会认为,让大姑娘再嫁,于黎府清誉有碍。还有大少爷,他可是个执拗的人。” 何秋玉哂笑,说:“若他们真顾及本府的声誉,又怎么会让大姑娘和离呢?” “就是!”赵姨娘愤愤地说,她一直对黎念恩把事情办成这样,感觉非常不满。她说,“他们没给大姑娘找好后路,就让大姑娘这样回来了,这叫什么事啊?” 何秋玉点头,表示赞同。又趁机说:“老爷心疼大姑娘不假。可说句大不敬的话,设若老爷有天照顾不到了,谁来给大姑娘做主啊?” “是啊是啊!”赵姨娘激动地说,“我就是考虑到以后,才整夜忧心,睡不着觉啊!” “女人嘛,总要有个归宿啊——还是趁着老爷能做主,给大姑娘再寻一位良婿吧。”何秋玉劝说。 赵姨娘深深点头,她把何秋玉的话都听了进去。她想,如果她去跟黎大人和南夫人哭求,他们肯定会同意让大姑娘再嫁的。 赵姨娘拉住何秋玉的手,把何秋玉引为知己。她说:“秋玉啊,你说——若我现给大姑娘找个合适的人,容易吗?” 何秋玉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您定下这个心思,我托人去帮您寻找。” 赵姨娘高兴得说:“秋玉啊,若这事办成了,我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呢。” 何秋玉谦道:“不敢当。” 这天,一乘小轿出了城守府后宅。轿中坐的,正是城守府的大姑娘黎念德。她今天是出来逛街的。 黎大姑娘小时候是在京城长大的,后来随着父亲调任湘中,京城的繁华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中。 早听说梁州有“小京城”之誉,来梁州之前她便心向往之。只是回来之后便病倒了,一直被关在府里,不得出来消遣。 这几天病好了,赵姨娘劝她出去逛逛街、散散心,她便出来了。其实她比赵姨娘想得开——没得说离了那渣男,自己便不过日子了啊?她不仅要过,而且要过得高高兴兴的。 黎大姑娘先在绸布店选了两块料子,又在银楼定制了两件首饰。她想到要给府里众人带些东西回去,便问跟着的婆子,府里人都喜欢吃什么零食? 婆子说,黎大人和南夫人都喜欢吃南货店里的桂圆干,于是她又来到南货店,选了几样干果和糕点。 黎大姑娘在店里选好东西,让婆子结帐,她则在店里随便转转。 恰好孙有财在店中,他见这位女客衣着讲究、气度不凡,料是有钱人家的家眷,便殷勤地过来搭讪:“这位太太,我们这家店跟南方的名店有关系,如果您需要的东西我们店里没现货,我们可以专为您去南方的名店直接进来。” 黎大姑娘点点头。她指着柜台后的笋干,说:“笋干还是湘中的好吃,这是湘北的,味道要差些。下次你们进些湘中的来吧?” 孙有财忙答应,说:“是是。”又说,“想不到太太这般内行,一眼就看出这是湘北的笋干。” 黎大姑娘笑一笑,说:“我是从湘中来的,自然认识。” 此时,婆子已经结好帐,黎大姑娘出门上轿走了。 孙有财坐在店里纳闷,这位从湘中来的太太,究竟是谁家的家眷呢? 忽然,城守府厨房上的油婆子来了,她要买笋干,而且要买湘中产的。 孙有财认识油婆子,因为油婆子时常来南货店采买东西。孙有财奇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要湘中的笋干?” 油婆子问:“谁还要了?” 孙有财便把刚才来得那位女客人,描述了一遍。 油婆子一听便笑了,说:“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大姑娘。”又说,“我买笋干,也是做给我们大姑娘吃的。” 孙有财恍然大悟,说:“怪道那么有气度,原来是城守府的大姑娘啊!”又慌忙道,“刚才在下礼数粗疏,但愿大姑娘没有怪罪。”又说,“这笋干我不要钱了,油妈妈尽管拿去,当是我孝敬大姑娘的。” 油婆子哈哈笑道:“你倒是个机灵的,有眼色!” 油婆子心想,如果孙有财不要钱,她回去便可以报个花帐,把买笋干的钱揣进自己的腰包。可是看孙有财一副生意人的嘴脸,又不知他说得可是实话。 孙有财见油婆子不停打量自己,有些奇怪,问:“油妈妈,您看什么呢?” 油婆子回过神来,嘴里“啧啧”说道:“我看你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孙有财纳闷。 油婆子说:“可惜你家里有老婆了!如果你没有老婆,我便把大姑娘说给你!” 孙有财一楞,忙说:“油妈妈,你这是说什么呢?你打趣我没关系,怎么敢这样打趣大姑娘,人家可是大家闺秀啊!” 第234章 是妻?是妾? 油婆子神秘地一笑。随后她放低声音,凑到孙有财耳边,把黎大姑娘在湘中和离,如今正在重觅如意郎君的事说了一遍。 油婆子拍拍胸脯,得意地说:“赵姨娘托我找城里最好的媒婆,给大姑娘保媒呢。” 孙有财问:“既然是城守府的大姑娘,一定要寻个官宦人家吧?” 油婆子一“不楞”脑袋,说:“才不是呢,我们大姑娘原来的夫家便是商人哪!”又说,“赵姨娘那意思,只想找个年龄相当、品貌优秀的。当然了,比她大几岁也无妨。还有啊,我们大姑娘自己有的是钱,所以她也不要太有钱的,只要人可靠就行。” 说到这儿,油婆子上下打量孙有财,说:“你别说,你这条件真合适。只是你家里有老婆了,这‘有妻更娶’可是要判徒刑的。”她又开玩笑道,“要不你回去问问你老婆,若她肯做妾,那你就不算有老婆,你就可以娶城守大人的千金小姐为妻了。” 一席话,说得孙有财脸上讪讪的。他说:“油妈妈您就拿我打岔吧。” 油婆子却一本正经道:“我没打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做梦能梦到这种美事,娶一位真正的千金小姐为妻?” 油婆子抱着笋干走了,留下孙有财在店里,却思谋起来。 他家里有个女人不假,可那白巧莲不是明媒正娶的啊。他当年明媒正娶的人是阿娇。后来阿娇赌气走了——按大周朝律例,两人婚姻要按南越族风俗——阿娇这一走,两人就算离婚了。 孙有财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还是“钻石王老五”呢! 孙有财越想越兴奋,连夜让人去湘中买笋干去了。买笋干做什么?自然是孝敬黎大姑娘啊。 黎大姑娘母女皆嗜吃笋干。因她们来到梁州,府里都是北方饮食,唯有笋干吃着可口。什么笋干焖五花肉。笋干炖老鸭,笋干煲汤,几乎顿顿饭不离笋干。 忽然一日,她们吃到了正宗的湘中笋干,颇感惊喜。黎大姑娘叫人拿钱赏了厨房众人,又叫了油婆子来,问她这笋干是从哪里买来的。 油婆子满脸笑容回道:“这是南货店的孙老板,知道大姑娘想吃地道的湘中笋干,特地命人从湘中贩来,送进府来孝敬的。” 黎大姑娘回想了一下。那日她在南货店买东西,确实说过湘中的笋干好吃。她笑了笑,说:“难得他有心。不过他那毕竟是生意。咱们也不好白得人家的孝敬。”随后她唤贴身的小丫头,取了一封银子交与油婆子,让她给孙有财拿去。 油婆子来到南货店,把银子交与孙有财,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们大姑娘赏的。孙老板快收下吧。” 孙有财看到银子却不动心。他关切地打听:“大姑娘有没有说,这次的笋干味道如何?” “自然是好啦,否则能赏你吗?”油婆子笑道。 孙有财“嘿嘿”地笑了。他停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油婆子:“但不知大姑娘,现今可有了意中人?” 油婆子摇头,说:“哪有那么快啊。”又说。“像她这个年龄、家境又尚可的男人,哪个没有妻室?只能寻那妻子恰巧亡故的。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只能看谁有这个因缘了。” 孙有财红胀着脸。期期艾艾地说:“油妈妈,其实,在下尚未娶妻……” “什么?”油婆子现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反问,“你没娶妻。那白氏算什么?” “她只是妾啊!”孙有财分辩道,“当年她进门进。我的妻室是阿娇。后来阿娇跟我和离了,我实际上一直没有妻室啊!” “哦——”油婆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眼珠转转,又讪讪说,“我那日只是跟你开玩笑,哪知你还真动了这个心思。” 孙有财忙说:“不是我动什么心思,是我的条件恰巧符合,就是因缘到这儿了啊!”随后他一揖到地,说,“还请油妈妈帮忙说合。” “不行不行!”油婆子忙往旁边闪,说,“这事儿我可不能干。那白氏姐妹有多厉害,整个梁州城的人都知道。若她们知道我帮你说合大姑娘,她们姐俩儿非吃了我不可!” “她只是一个小妾,哪能干涉我娶妻?”孙有财说。随后又拉着油婆子,非让她说合,还说,“事成之后,在下定有厚报。” “多厚我也不敢要啊!你有这心思,你自己找媒人去!”油婆子推开孙有财,落荒而逃。 原来,油婆子只是对那白巧莲有些不满,才故意跟孙有财开这个玩笑。 事实上,何秋玉已经跟赵姨娘举荐了一人。那人是梁州书院的一位教书先生,姓许,三十岁上下。妻子得了个急病病没了,而且还没有留下孩子。去年冬至隆师节的时候,黎念恩请书院的先生们到府里吃饭,这位许先生也来了。当时何秋玉和其他侍妾曾躲在后面偷看众人,因这位许先生年纪最轻,长相最好,所以何秋玉印象深刻。 赵姨娘从何秋玉那得到信后,便暗中托人打听。她打听得知,这位许先生人长得不错,而且脾气很温柔。就是家庭条件一般,家里只有几亩地,其人在书院里教书,收入也有限。 不过赵姨娘也不挑经济条件。因为她只想找到稳重可靠的,能跟大姑娘过一辈子就行。 赵姨娘对许先生很满意。她把话透给了大姑娘,大姑娘也点了头。而那许先生听说有这样的机遇,更是再没有不愿意的。剩下的,就差跟黎大人和南夫人说,让他们同意让大姑娘再嫁。 因为事情没过明路,所以对外一致是瞒着的。那许先生也是心眼多的人,怕别人知道有这样的美事来跟他争抢,所以他也没跟任何人说。 所以孙有财不知道详情,还真被油婆子唬住了。 油婆子跑了,孙有财便另托媒人说合。可是找了好几个媒人,都不敢去城守府说亲。试想一下,如果城守府放出话来要她们说亲,她们可以去说;可现在城守府没放出话来,她们哪敢去说合,让城守大人的千金再嫁,那不是讨打吗! 就在孙有财到处找媒人、焦急忙碌之际,偏偏白巧莲听到了些许风声。她听人说,孙有财正在托媒人说合什么大家闺秀!她一下就炸毛了。 等孙有财回到家来,她便跟孙有财敞开了闹:“你家里有老婆呢,你还敢出去说亲?” 孙有财早就想过,要想娶城守千金进门,必须把白巧莲解决掉。既然早晚要把这事儿挑明,他索性现在就跟白巧莲明说:“你不是我的正妻,你进门时就是妾,你怎么能挡着我找人说亲呢?” 白巧莲一听,险些没背过气去。这些年她一直以正妻自居。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只是她一厢情愿。她一直就是小老婆,根本不是正室! 白巧莲对着孙有财哭闹道:“你个没良心的,我跟了你这多么年,你竟然说我是妾!” 孙有财说:“我怎么没良心了?当年你进门时,我的妻室是阿娇;后来只不过是阿娇走了,但是我可没说就要把你扶正了。” 白巧莲“嗷”的一声,用头撞向孙有财,说:“我不活了,我带孩子走,我死给你看!” 孙大叔和孙大婶听到两口子在屋里打架了,互相对望一眼。随后孙大叔忙领着孙子出了家门,生怕白巧莲寻死觅活连累到孩子。 孙大婶来到堂屋,叫儿子从里屋出来。随后劝道:“有财啊,你瞎折腾个啥啊。咱们一家这些年过得好好的,你消停些不成吗?” 孙有财气哼哼地指着白巧莲,对孙大婶说:“这些年过得好吗?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她就知道吃喝享受,天天不是做衣裳,就是打首饰。崭新的衣裳首饰,穿都不穿、戴都不戴,就都给了她姐姐——合着我养着她们姐俩呢!” 其实孙大婶平时也不满白巧莲这么能败家。虽然说年青人爱美、虚荣,但是也没这么能糟的。而且白巧莲那些新衣裳、新首饰,不说孝敬她这婆婆,却给了外人,确实也太过分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孙大婶给儿子使眼色,说:“她若做得不对,你可以说她;可是夫妻这么多年了,又有孩子,你可不能不要她了啊!” 孙有财看看里屋的门帘,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他把母亲拉到半边,小声对母亲说:“现今有件天大的好事,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于是他附在母亲耳边,把黎府大姑娘和离再嫁,自己如何符合条件的事,跟母亲说了一遍。 孙大婶都听呆了,说:“这不可能吧?这样的人,咱们可高攀不上啊!” 孙有财又悄声说:“这黎大姑娘虽是庶出,又是和离;但毕竟是官家千金,而且据说她前夫赔偿了她一大笔钱……若能娶了她,咱们家可就一步登天了!”又问孙大婶,“难道说这样的好事,您就不想要?” 第235章 巧遇 荣华富贵,孙大婶当然想要。但是她又迟疑,说:“可是我看这事儿不靠谱。” “靠谱不靠谱,有这么个机会,总要赌一赌!”孙有财说。 商人投机心重,孙有财是个地道的商人,有这个机会,他是不会放过去的。而且即使不成,他也损失不到什么啊。 孙有财指指里屋,对母亲说:“娘,您帮我劝劝她,可千万别让她坏了咱们的大好前程!” 孙大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孙有财转身出门走了,孙大婶来到里屋看白巧莲。 白巧莲正坐在炕沿上哭呢。她做了好几年的正室梦,现在被人当头棒喝,说她其实还是个妾,那孙有财说不要她就可以不要她了。 孙大婶劝白巧莲,说:“巧莲啊,你别跟有财闹了,女人还能斗得过男人?常言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男人供着你吃穿花用就行了,你跟他较什么真啊,就算是皇上,不也是三宫六院?” “我不在乎他有别的女人,他要是想纳妾,纳多少都行……”白巧莲违心地说。她这么故作大度,是因为知道孙有财纳不起妾。她说,“可我是正室啊,我跟了他这么多年,怎么忽然连个名分都没了?” 孙大婶“嗨”了一声,说:“要那虚名有什么用,总也少不了你的吃用就行了!” 白巧莲听孙大婶,满是回护儿子之意,不由心生疑惑。她止住哭声,问婆婆:“娘,您可知道他要娶个什么人来?” 孙大婶犹豫了一下。她不敢明说,怕白巧莲知道后大闹,坏了孙有财的好事。于是她含糊说道:“据说是个有钱有势的大家闺秀。假如有财娶了她,咱们家可就成了大宅门了。” 白巧莲顿感绝望,她叫道:“这样的人进了门,还有我和孩子的活路吗?我还是抱孩子一块去跳护城河吧!” 孙大婶忙说:“巧莲,你可别胡来!咱们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你要跟孩子好好地享福呢。”又保证说,“你放心,设若他真娶个大家闺秀来,我不叫你去新太太那里立规矩。只说你在伺候我,平常就跟在我身边。就像以前阿娇在的时候一样。还是‘两头大’。” 孙大婶这个“两头大”真能糊弄人,先前就是用这个说辞,糊弄着白巧莲跟了孙有财的。 白巧莲听孙大婶旧话重提。只觉心酸,她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孙大婶又用话敲打她,说:“巧莲,你可要想明白了——你如果硬挡着有财的前程,有财以后肯定恨你。就算他这事不成,你们的夫妻情义也没了;可如果你明理,向后让一步,将来咱们家发达了,你只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白巧莲听这话,改成了嚎啕大哭。 孙大婶劝不过她。只能让她自己想想,随后出去准备做晚饭。 白巧莲觑着孙大婶走了,便想去找姐姐柴白氏求助。可是又一想。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去找姐姐诉说也是空惹姐姐笑话,姐姐家的酒楼跟孙有财是合伙的,他们遇到这样的事,会偏向谁还未可知。而且那柴白氏自柴会生走后。便缠绵病榻,再没有以往的斗志。就算柴白氏肯为她出头。以柴白氏现在的体质,也闹不动了。 白巧莲又伤心地哭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人生灰暗。她一赌气便想死了算了。于是她不声不响,悄悄出了房门。 孙大叔带着孩子出去了,不在家。孙大婶正在厨房忙碌,没留神白巧莲出来,而且也没想到白巧莲这样喜欢吃喝玩乐、“热爱生活”的人会寻死。 白巧莲一个人出了家门,出了葫芦巷,向大街上走去。她心中悲痛,眼中也不辨方向,习惯性地走上了翡翠大街,随后一路向南出了南城门。 出了城门,她便看到了护城河。她来到护城河边,站在堤岸上,眼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发呆。她赌气地想,她就死给孙有财看,让孙有财一辈子良心不安。她还想死后化成鬼,一直纠缠着孙有财,让他有荣华富贵也不能安享。 她这么想着,随后一闭眼,就向河中跳了过去。 她鼻息中闻到了河水阴冷的气息,忽然恐惧起来——常言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啊,真要是死了,可就什么福都享不到了啊! “救命啊——”她尖声叫道。 这世上真有这么稀罕的,一边跳河,一边喊“救命”! 白巧莲想后悔却已来不及。她的身体失控,头向护城河里扎了过去。幸好她命不该绝,就在这时,一道绳索忽然捆住了她的腰,把她拉住了。 白巧莲只觉得身子“忽悠”了一下,“倒栽葱”扑倒在堤岸上。她睁眼一看,眼前就是护城河水,水面漂着肮脏的绿色水藻。她一反胃,险些吐了出来。紧接着,她被人用绳子拉了上去。 白巧莲坐在河堤上,连惊吓带委屈,“呜呜”地哭了起来。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人们问她:“这位小娘子,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什么要跳河?” 白巧莲哭着诉说委屈,她男人要攀高枝,娶个大家闺秀当老婆,她婆婆不给她做主,还劝她忍了。 人们皆叹息,表示同情。人们又问她,家是哪儿的,婆家是谁? 白巧莲实话实说,说她男人是南货店老板孙有财。 “孙有财?”忽然一个人惊诧问道,“难道你是白巧莲?” 白巧莲一楞,没想到还有人认识她。她奇怪地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只见眼前是个女人,她身材窈窕,皮肤微黑,大大的眼睛,嘴唇丰满。看相貌,就跟梁州本地人长得不一样;看服饰,更是跟当地人不同。 白巧莲很诧异,不明白这异族女子怎么会认识她。她试探着问:“你是……” 那异族女子答道:“我是阿娇啊!”随后又爽朗一笑,说,“当年你抢走了我男人,我也没想过要跳河啊;如今孙有财又被别的女人抢走了,你竟然要跳河吗?” 白巧莲的脸,“刷”地一下就胀红了。她张口结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皆好奇阿娇跟白巧莲的关系,纷纷打听是怎么回事。等到打听明白后,众人用手指点着白巧莲,说:“报应,这全是报应啊,跳河也是活该!” 白巧莲被众人指指点点,羞愧难当,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低着头,用袖子挡着脸。可是她刚才在河堤上趴着的时候,身上弄得都是草和泥,用袖子挡脸时,被袖子上的草和泥又粘了一脸,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阿娇笑着,把白巧莲从地上拉了起来。阿娇对白巧莲:“算啦,别难过了!你们大周朝的男人不好,我介绍我们观奇蛮族的男人给你认识!” 随后阿娇指着自己身旁一个异族打扮的男子,说:“这是阿威,刚刚就是他用套索救了你性命——你们是不是很有缘呢?” 白巧莲用袖子遮着脸,偷偷打量阿威。只见阿威身材高大,穿一件敞怀的短袖衫,胸膛和胳膊都露着,虬劲的肌肉鼓鼓的。白巧莲哪见过这样的猛男,她羞红了脸,用袖子挡着脸不敢再看,舌头打结,连句“谢谢”都说不出来。 阿娇用她们族的语言跟阿威说了几句什么,大约是在跟阿威开玩笑,打算把白巧莲介绍给阿威。 阿威收起手里的绳索,撇着嘴直摇头,似乎对白巧莲很是看不上。 阿娇便“哈哈”大笑。 随后阿娇拉着白巧莲的胳膊,说:“走吧,阿威看不上你。”又说,“你来我们的营地坐一会儿,我叫人通知孙有财来接你。” 白巧莲来到前面的树林边,只见林边的空地上支着几顶华美的帐篷,营地上点着篝火,篝火坐着许多身穿异族服饰的男女。 阿娇指着营地对白巧莲说:“我们这次进京,是陪着我们的先知大人来朝觐大周朝皇帝的。” 原来,这次阿娇回来,可不是她一个人,也不是因为私事。而是观奇摩部落的先知来朝觐大周朝皇帝,各部落都派了代表陪同。阿娇她们这个部落,就派了她和阿威。因为阿娇在梁州生活过,对大周朝的风俗语言比较熟悉。至于阿威,正是她现在的男人,又或者说是情人更合适。阿娇刚才说要把阿威介绍给白巧莲,纯粹是在跟阿威打情骂俏。 白巧莲在观奇摩营地等了一会儿,孙有财接到消息跑来了。 刚刚看热闹的百姓根本没走,就等着看传说中这位负心薄幸的男人怎么面对这两个女人呢。见孙有财跑来了,大家纷纷围近前来看热闹。 孙有财来到营地,看到了一身狼狈的白巧莲。忽然又看到多年不见的前妻阿娇,阿娇还是丰采依旧,似乎岁月根本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孙有财看着阿娇,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阿娇笑着迎过来,对孙有财说:“有财啊,你们大周朝的女人真娇气、真没出息,男人跑了就活不下去了!” PS: 感谢tongzhu朋友的评价票。 第236章 “你只能当妾” 围观众人也对孙有财起哄,说:“孙老板,你又攀上什么高枝了,挤兑着自己老婆跳河?” 孙有财羞愧难当,他恨不能自己去跳河!他一低头,又见白巧莲在一旁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就像一只宠物犬,巴望着主人快把她领回家去。 孙有财这时忽然醒悟过什么来,他指着白巧莲对众人说:“你们别听她一面之辞!这白氏是我家的妾氏,当年她进门时,这位阿娇公主才是我的正妻。后来我虽和阿娇公主和离了,但是我一直没有再娶妻!若我现在再娶别人为妻,是应当理分的,这白氏做为妾室,根本干涉不得!” 孙有财这一番辩驳,众人恍然大悟,还真没话可指责孙有财了。 白巧莲又羞臊又难过,“呜呜”地哭了起来,嘴里骂孙有财道:“枉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还给你生了儿子,最后一句‘妾室’就把我打发了啊?” 孙有财则一副义正词严说道:“你当初进门就是妾,就算阿娇走了,我家里也没有正妻,你也只是妾。”又说,“这些年我也没亏待你啊,衣裳首饰哪季不得换两套?”他又对众人说,“按大周律法,妾不能扶正,以妾为妻是要判徒刑的!” 众人听了点头,这确实是实话。于大家便劝白巧莲说:“这位小娘子,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多做痴心妄想,这样你也就不难过了。” 白巧莲没话可驳,呜咽抽泣着,哭得快断气了。 阿娇看不下去,对孙有财说:“有财,你快带着你女人走吧,等会儿城守大人要亲自出城迎接我们先知,你们在这里可不成样子。” 孙有财便上前拉起白巧莲。拽着她往家走。白巧莲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便跟在孙有财后面,哭哭啼啼地走了。 再说“颐人堂”里,大娃等人尚且不知母亲阿娇和族人们已经来到梁州城外。 黎念恩奉父亲黎汉卿之命,来通知大娃去迎接阿娇等人。他一进“颐人堂”的门,却看到林妞妞也在这里。 原来,林妞妞今天是闲着没事儿,便跑过来玩儿了。她站在椅子上,把药橱子上的小抽屉挨个拉开了,看里面有什么好玩儿的药材。 黎念恩一见林妞妞。就想起妹妹黎念慈和表弟刘静安退婚的事儿来。据说,妹妹和表弟退婚,跟林妞妞有些关系。因为有传言说,如果十年之内胡图不回来,刘静安就娶妞妞为妻。 黎念恩看着林妞妞一副顽童模样,不由暗暗摇头。林太平这样顽劣,已经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淘气。那刘静安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娶这样一个人为妻,妹妹怎么能信这种谣言? 黎念恩想着想着,便忘了正事,他过来跟林妞妞逗着玩儿。 他对妞妞说:“太平妹妹,一向可好?多日未见,你真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呢!” 林妞妞看到黎念恩来了。还跟她嬉皮笑脸地说话;她暂时停止淘气,一屁股坐在椅背上,冲着黎念恩眯眯一笑。说:“黎大少爷,你有病啊?有病要早治啊!” 黎念恩一听不是好话,便唬着脸斥道:“你说的什么话?我好意问候你,你说谁有病啊?” 林妞妞呵呵笑道:“没病你跑药铺来做什么啊?”又说,“不对啊。你有病也不该跑‘颐人堂’这里来啊,这里专治妇科——莫非你院里的‘四美’有病了?”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黎念恩斥道,又说,“你这么牙尖嘴利的,哪个男人敢要你,难怪胡小哥都不敢回来了。”随后又嬉皮笑脸地说,“不如我行行好——若是那胡小哥不回来,我就把你娶回家!” 林妞妞哂笑,说:“没有男人敢要,偏你就敢要——难道你不是男人啊?” “你——”黎念恩一下被林妞妞噎住了。反应过来又说,“你这个小太平,越来越欠管教了。我说我要娶你,是因为我在日行一善。” 妞妞笑道:“妞也是在日行一善——现在就给你抓药!”说着,从小抽屉里抓出一把药来,做势要递给黎念恩,“黎大少,如果有病,药就不能停啊!” 黎念恩忙向旁边躲。又说:“太平妹妹,说真格的,如果胡小哥不回来,你嫁我如何?”他拍拍自己胸脯,说,“本大少爷风|流倜傥,难道还配不上你?” 林妞妞以手托腮,做思考状,说:“黎大少,你这人真不错,官二代,长得帅又有钱。不过可惜的是,如果你跟我,只能做妾!” “妾?!”黎念恩不可思议地叫道,“你看清楚了,本少爷是男人!” 林妞妞说:“我知道你是男人。可是我们家小图图说过,如果他一时回不来,就让我招赘大娃——若我招赘了大娃,便要按南越婚俗——图图是老大,大娃老二,还有大娃的弟弟二娃……所以如果你进门,最多只能是老四。” 妞妞掰着手指数道。 随后她又笑道:“好巧啊,如果连你算上,我的后院里也是‘四美’,跟你一样,够一桌麻将了!” 黎念恩听着林妞妞胡说八道,他斜着眼睛看着她,眼睛里全是鄙视的小眼神。他忽然说:“太平我问你,你真打算招赘大娃是不?” “是啊,有这个计划。”林妞妞爽脆地说,“你愿意做我们家的‘老四’吗?” “我呸——”黎念恩骂道,又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娃的母亲,阿娇公主回来了——你既然想招赘大娃,那就快和大娃一起去迎接你未来的婆母大人吧!” “啊?”妞妞瞪着眼睛,嘴巴张老大。她没想到自己说了句大话,真就被风闪了舌头!怎么这么巧,她刚说要招赘大娃为婿,阿娇这会儿就回来了? 可阿娇偏就真回来了。 而且她这次回来,还肩负重要使命,是陪着她们族的先知来朝觐大周朝皇帝的。因为一起来了百十号人,而且有官命在身,她们到了城外没有立即进城,而是暂时安营,等城守大人做好迎接的安排再进城。而且她们在梁州只能歇一晚,明天一早就要赶赴京城。 梁州城驿站地方狭小,根本住不开这么多人。于是黎汉卿安排跟随的男人们住驿站,而先知和阿娇等女贵族们,则住进了忠义侯府。 忠义侯府房子多,而且除了徐夫人几个再没有别人,正好给这几十名女人住。 徐夫人叫兰香开了银安殿,在银安殿设宴款待先知等人——这是梁州城能给这些“国宾”提供的,最高规格的接待了。 妞妞和大娃在忠义侯府里见到了阿娇。 阿娇一见大娃,便把大娃紧紧搂在怀里,用本族语言叫大娃的名字叫个不停。 大娃已经十四五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他对阿娇说:“娘,我和小龙常常梦见您,梦见我们的森林……”话未说完,他便哽咽着哭了。 母子分别多年,终于团聚,她们有说不完的话要说。 大娃告诉阿娇,他在梁州生活得很好,他现在有自己的药铺。他把妞妞拉过来,说:“妞妞是非同凡响的女人,我跟她在一起很快乐。” 妞妞脸一红,心说大娃你这话说得好暧昧啊,我们虽然是朋友不假,可还谈不上“在一起”啊! 阿娇看到妞妞,有些歉意地说:“这次没带二娃过来,因为他不能离开森林。” 妞妞忙摆手,说:“没事没事……”她的意思是,她没想招赘大娃和二娃啊,当时不过是一句戏言嘛。 同时妞妞猜测,二娃的灵魂容器肯定是一棵树,二娃不能带着树到处乱跑,所以没跟阿娇出来。 看来,像大娃这种找条蛇做灵魂容器的事,并不很常见啊。 这时大娃问阿娇:“娘,妞妞想见见先知,您能帮忙安排一下吗?”原来,妞妞早就听说,南越森林里的先知是半仙式的人物,她有很多谜团想让先知帮忙解释一下。她还想让先知帮她预测一下,她家的小图图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在“水晶球”里看到场景到底能不能成真? 阿娇却有些为难,她说:“现在先知正在跟徐夫人说话,等晚些时候再说吧?” “她们刚刚吃饭的时候不是在一起吗?有什么话刚才不说,非要这会儿再说?”妞妞说。因为现在天已经晚了,等会儿先知肯定要休息了,而且明天一早又要赶赴京城,哪还有空搭理她啊。 阿娇无奈地摇摇头,这件事她也无法通融。因为先知地位尊贵,即使是部落的酋长也不能命令先知做事情。更何况阿娇只是先知的一个随从,如果先知不想见林妞妞,她也没有办法。 妞妞很失望。她猜测,徐夫人找先知,肯定是想替刘静安问一问前程吧?因为妞妞已经听说了,刘静安去了西北边陲,徐夫人一定很惦记他。 妞妞让大娃好好陪陪阿娇公主,因为母子见一面很不容易。她自己在花园里随便逛逛…… PS: 感谢qry1988朋友的打赏和粉红票,多谢您的支持啊! 第237章 遍历诸世 妞妞在花园里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邀月楼附近,南越族的先知大人今晚就暂住在这里。 妞妞对于邀月楼,是非常熟悉的。事实上,侯府里所有的地方她都很熟悉。因为侯府就是她的游戏场,没有哪个角落是她没跑到的。 看着邀月楼,妞妞忽然眼睛一亮——她想起邀月楼后面有一条烟道,是冬天烧炕、烧火墙用的;通过这条烟道,她可以爬到楼里去。而且她还知道,最近这条烟道正在清理,客厅里火墙上方的那部分烟道已经拆了,现在暂时用一块石板挡住。如果顺利的话,她可以从壁炉进到客厅里,随后就可以见到先知了。 妞妞想到做到,她偷偷摸摸地绕到了楼后。 没有人注意到她。其实就算有人看到她,也不会在意,因为她是侯府的常客,“常”得跟主人差不多。 她来到楼后的烟道旁,把石板搬开,随后爬了进去。 此时外面天色已黑,烟道里更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而且这里有一股柴烟味,直呛鼻子。妞妞捂着鼻子一直往前爬,因为烟道只有一条,爬到头自然就到了地方。 爬了会儿,她看到前方隐约透进来一些光亮,她知道那里便是拆开的火墙,现在只有一块石板盖着。她放慢速度,轻轻爬了过去,随后小心地挪动石板。她发现石板外面还罩了一块布,想来是因为有客人来,为了美观才罩上去的。 妞妞伸出手去,把布微微掀开一些,发现火墙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正是徐夫人。随后再向前看,徐夫人对面座位上坐着的。正是传说中的先知。 原来,先知是个身材娇小的老太太。她精神矍铄,身穿南越族服饰,头戴包巾,包巾上插着一根漂亮的翎毛。 忽然,先知的目光向火墙这边瞥了一眼,吓得妞妞向退一缩,藏身在黑暗里。 这时,便听徐夫人对先知说:“先知大人,能否为犬子卜一下前程?” 果然。徐夫人最关心的人就是她的儿子刘静安。 先知却说:“夫人,非常抱歉——离开了南越森林,离开了七色曼陀罗花。我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我无法为您占卜。” 先知说的是大周朝的官话,语调有些古怪,不过吐字很清晰。而且她讲话时慢条斯理的,这副沉稳气度令人起敬。 徐夫人似乎有些失望。她犹豫了一下。又说:“先知大人,弟子心中有些疑惑,想请大人开解一二。” 先知对徐夫人说:“夫人您不必客气。我们万里相逢也是一种缘份,有什么话尽管明言。” 徐夫人说:“那么弟子斗胆,冒昧相问——如果时间过去,还能从头再来一遍吗?” 先知说:“世间奥秘众多。一切皆有可能,非凡人可以揣测。” 徐夫人又说:“倘若时间可以重新来过,那么曾经做错的事。是不是可以‘改过重来’?” 先知迟疑了一下,说:“此乃天机——本来天机不可泄露;但是夫人问到了,说明夫人肯定察觉到了什么……”先知放低声音,说,“事实上。我们一直处在不断被人‘改过重来’的历史中,夫人您察觉到了吗?” 徐夫人闻听此言。大惊失色。她忙起身离座,随后敛身下拜,说:“先知大人明鉴,困扰弟子这些年的,正是弟子亲身经历了不可思议之事——弟子死后重生,却回到了死前的六个月之前……” 随后徐夫人把自己和兰香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林妞妞是早就知道徐夫人和兰香的这个秘密的。不过她还是有些吃惊,徐夫人怎么会把这个秘密向告知坦白呢?要知道“穿越”“重生”这类事情,毕竟超出了自然规律,普通人是很难理解的,若说给别人听,别人还不把你当成疯子啊! 可是看先知的表情,似乎她对徐夫人的话并不太感到吃惊。她来到徐夫人近前,以手覆在徐夫人的头顶上,闭目冥思默想了一会儿。过了会儿她睁开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离开了七色曼陀罗,我果然什么都做不到……”随后她又说,“不过,夫人真是幸运——历史‘改过重来’,是不管个人的悲欢离合的,而夫人却趁机把自己的命运‘改过重来’了。但是我很困惑地,夫人怎么就恰好有这样的机缘呢?” 徐夫人把藏在袖中的白玉瓶呈给先知,说:“弟子以为,是这种‘毒药’,让弟子重生后还记得前次经历过的事情。” 先知拿起白玉瓶,打开瓶盖闻了闻,她略微惊诧地说:“这里面似乎有七色曼陀罗花……周朝也有人通晓它的作用吗?” 先知把白玉瓶还给徐夫人,伸手请徐夫人起来回到座位上落坐。 先知也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后,她说道:“七色曼陀罗花可以保护人的灵魂,能让人遍历诸世而灵魂不灭。可是,遍历诸世而灵魂不灭也不是什么好事……”她感慨一声,说,“我已深受其苦,只是个中痛苦,却无法对外人道来。” 林妞妞藏在壁炉中若有所思。听先知这意思,七色曼陀罗花虽然能让先知通晓过去和未来,但是因时空错乱所造成的精神伤害,却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难怪七色曼陀罗花虽是南越森林所有,南越森林中的人却不是个个都能成为先知。而且妞妞还曾听大娃说过,即使是先知,也不是都很神通,眼前这位先知算是历代先知中比较厉害的一个。想来是因为这位先知天赋不错,比较能承受七色曼陀罗花所造成的伤害。 林妞妞听明白了先知的话,徐夫人却是似懂非懂。她困惑地看着手中的白玉瓶,说:“原来真是这种‘毒药’的作用啊?”但是她又觉得不对,“如果能让人死后重生,怎么能称为毒药呢?” 先知说:“这个药丸中除了七色曼陀罗花,还有其他的东西。所以它究竟会有什么样的药性,我也不甚清楚。”又说,“可是,它毕竟只是一粒药丸,它还不能让夫人重回过去。所以我恐怕夫人的重生,还有其它的机缘。又或者说,夫人当时只是恰巧服用了这粒药丸,随后某种力量让夫人的灵魂回到之前的身体里……” 徐夫人听先知这话,思忖了一下,说:“我重回六个月之前,所有事情都跟以前一样,只有一件事跟以前不同——本城中有位巧手裁缝秦娘子,她这一胎本来是死胎,可是当我重生之后,她却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林妞妞听着徐夫人说话,眼睛都瞪圆了——原来徐夫人的重生,跟她还有关系! 只听徐夫人又说:“这个小姑娘,出生时天有异兆。我打听她出年的日期时辰,恰是我复生的那一刻。而且她生来天资聪颖,个性古怪灵精,与其它孩子大不相同。” 林妞妞没想到,原来徐夫人早就知道她有古怪,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想到有个人一直默默地盯着自己,林妞妞不禁打了个寒战,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徐夫人对先知说:“大人,会不会这个孩子有什么不同,或许她是非同寻常的人物,是她让我重生的?” 先知想了想,说:“我无法肯定夫人的说法。因为这个孩子也许跟夫人一样,只是很幸运重生了一次。” 徐夫人一想也是,没有证据表明林妞妞是她重生的关键。徐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弟子因为遭遇的这件奇事,常常感觉精神恍惚、心中焦虑不安。弟子好不容易遇到先知大人,可以一诉烦恼。可是,恐怕弟子在有生之年,也解不开这个谜团了。” 先知说:“凡事都有好坏两面——你因七色曼陀罗花保护了灵魂,得以重生,从而改变了命运,所以你同时必然要承受七色曼陀罗花对灵魂的影响。”她又苦笑道,“夫人可以将你所承受的痛苦放大百倍,来想像我要承受的痛苦——你只受七色曼陀罗花一次影响,而我则不知要受其影响多少次。”她又伤感地说,“历代先知,多有不堪重负自杀的,像我能活到这岁数,已经实属不易了。” “大人请多保重。”徐夫人关切地说。 先知微笑,说:“我很高兴周朝皇帝请我入朝,暂时离开南越森林,离开七色曼陀罗花。” 稍后,徐夫人起身告辞。虽然她没有解开重生之谜,不过她找到一个同病相怜的人,甚至是比她“病”重得多的人,她也算得到了一些安慰。 先知送徐夫人到门口。 随后先知又转回客厅来。她在屋里停了一下,忽然径直来到壁炉旁,随后一把掀开布帘,搬开了石板。 林妞妞一直在火墙里蹲着,根本不来及逃掉。她和先知四目相视,尴尬笑笑,随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真厉害,一下就逮到我了。” PS: 感谢qry1988赠送的评价票,感谢支持! 第238章 图图的来信 林妞妞跟先知玩笑,先知却没有笑。 先知上下打量了林妞妞一番,若有所思地说:“在来周朝之前,我特意为自己占卜了一下。我的‘水晶球’告诉我,我将遇到一个从火炉里钻出来、浑身涂满黑碳的人,这个人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我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火里怎么能钻出人来呢?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样。” 林妞妞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蹭得全是烟灰,这模样确实ting古怪的。 “你找我有事吗?”先知问。 林妞妞忙说:“是这样的——我想请您把小花当成我的灵hun容器,因为我好喜欢我们家小花……”小花就是林妞妞养得那头小奶牛,它现在已经长成一头大牛了,妞妞平时很喜欢跟小花玩儿。 先知没说话,她静静地看妞妞一会儿,忽然她说:“请让我感知一下你的灵hun。” “好啊。”林妞妞把头低下。 先知伸出手,把手掌覆在妞妞的头顶上,随后她闭上眼睛进行冥想。过了会儿,她开口缓缓说道:“我沿着时间线回溯,根本没有发现你的踪迹。我终于明白,你不是来自‘过去’,你是来自‘未来’……” 林妞妞惊呆了。这句话好熟悉,好像她曾经对什么人说过。 “先知大人,您在说什么呢?”林妞妞问。 先知收回手,睁开眼睛,看着林妞妞,说:“刚刚徐夫人的药里有七sè曼陀罗花的万分,我从中汲取了一些力量,所以我能观察你的灵hun……可是这力量太弱,我不能发现更多关于你的秘密。” “那您已经发现了什么?”妞妞问。 “你的灵hun不可能再放到别的任何东西里面了,因为它已经在你这个身体里面。”先知说。 林妞妞一楞,她脑袋里如电光石火,忽然回忆起一些事情来—— 她躺在病房里,安清远站在她的病chuáng前,他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他说:“琳,如果可能,我愿意把我的意识投射到一个爱你的男人身上,体会一下爱上你是什么滋味。” 她哂笑道:“可是我察看了所有的未来,你都不可能爱我,也不可能爱任何的人。”她说,“实验室的爆炸不是一场事故,是一场有计划的谋杀——是你杀了我,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要灭口,对不对?” 安清远说:“琳,虽然我不爱你,可我仍然舍不得让你死……我会让你在另一个时空重生,你会有幸福的一生。” “我的好‘安哥哥’,我知道你在嘲笑我,你觉得我暗恋你是件很可笑的事……”她说,“可是,我不想这么没面子,所以我造了时光机,我要沿着时间线回溯到过去,找出你为什么不爱我。可惜,我在过去根本没有发现你的踪迹。我终于明白,原来你不是来自‘过去’,你来自‘未来’,你是人类不可避免的未来……” 林妞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邀月楼里出来的了。她听说,后来是兰香发现她睡在花园的凉亭里,便把她抱回了房。 当晚她着了凉,随后便病了一场,高烧、昏mi,调养了几天才好转过来。 妞妞这一生病,秦氏更加念叨起胡图来。她说胡图怎么还不回来啊,最近肯定是出远门了,竟然连封信都不来了。 妞妞想,替胡图写信的刘静安出远门了,以后恐怕没有“图图的来信”了吧?这可怎么办,怎么接着哄骗林二郎和秦氏呢? 妞妞决定自己冒充胡图写信。她写了封信交给小翠,说:“你在外面转一圈,就说从镖局拿了封信回来。” 小翠拿着信,发愁地说:“大姐儿,这可怎么好,胡老板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妞妞却一点儿都不上愁,她说:“你是知道内情的——他还是在外面多躲些时候最好,慢慢地人们淡忘了从前的事,我们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 小翠点头,她也知道,胡图在外面躲一躲非常有必要。她叹了口气,说:“真盼着胡老板早些回来,咱们安稳地过日子。” 小翠这语气可真不像一个杀手说的。杀手过得是刀头tiǎn血的动dàng生活,怎么可能想过安稳日子?可是小翠真的已经远离过去那种生活,她喜欢上了现在这平淡平凡的日子。 妞妞看着小翠,忽然想到,说:“小翠,你年纪不小了,该考虑嫁人了。你可别学兰香姨,一辈子不嫁啊。” 小翠脸一红,小声说:“大姐儿,我怎么能放心让您一个人等着姑爷呢?”又说,“反正,胡老板不回来,我是不会考虑嫁人的事的。” 妞妞笑道:“若胡老板回来,我和他之间可没你的位置——你还是早点儿给自己找条后路吧!” 小翠一楞,随后明白妞妞是在跟她开玩笑。因为她把当初杨总管将她送给胡图的事,都告诉了妞妞。妞妞现在知道,胡图是小翠的主子,所以妞妞才会跟她这么开玩笑。 小翠哭笑不得,说:“大姐儿,瞧您说得这是什么话。”又反chun相讥道,“您就算护食护得紧,也不用提防我啊!” “谁护食了?”妞妞故意瞪着眼睛反驳道。 小翠冲妞妞皱皱鼻子,说:“就是你——护食!”随后小翠笑着,拿着信跑了。 过了一会儿,小翠兴高采烈地跑回来了。她一进茶楼后院,就对妞妞大声嚷嚷:“大姐儿,姑爷来信了!” 妞妞正在跟小花玩儿,她听到小翠嚷嚷,给了小翠一个极端鄙视的眼神,说:“别嚷啦,我爹娘这会儿都没在茶楼里。再说了,你这戏也演过了,演得多假啊!” 小翠却不管妞妞说什么,她跑过来,一把拉住妞妞的手,兴奋地跳着脚说:“大姐儿,我说得是真的,姑爷来信了——不仅来信了,还来人了呢!” “来、来人了?”妞妞一楞,她忽然变得结巴起来,问,“来什么人了,图图回来了吗?” 小翠惋惜地摇头,说:“姑爷自己没回来,他送了两个厨子过来……”随后她拉着妞妞往院门外走,说,“来人就在茶楼门外,没大姐儿的吩咐,没敢让他们进来。” 妞妞便跟着小翠向外走,不过她有些奇怪:“既然是图图送来的人,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 等妞妞来到茶楼外一看,这才明白,为什么小翠没让人家进门。 原来,那竟然是两个西洋人,而且是一男一女! 虽然最近梁州城里时常有西洋客商出没,但是人们对于西洋人没有很密切的交流,所以刚才小翠没敢轻易让这两个西洋人进门。 这两个西洋人的到来,吸引了街上行人的注意。尤其是那西洋女人,人们都觉得她长得ting稀奇的。只见她穿着夸张的大长裙子,红头发、灰眼睛,xiong脯高耸,惹得好事之人都凑过来围观。 妞妞忙请这两位西洋客人到茶楼里坐,外面围观的人才陆续散去。 那个西洋男人扛了个大箱子,女人手里拎着个大包袱,跟着林妞妞走进茶楼。 来到茶楼里,西洋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林妞妞,说:“林大姐儿,这是胡老板给您的信。” 妞妞接过信,好奇地看了看这一对西洋男女。那女人身材健硕,比一般周朝女人个子要高;那男人身材也是高高大大的,他是灰头发、蓝眼睛。 妞妞问他们:“你们会讲周朝的语言?” 那男人说:“我们跟胡老板在船上呆了一年多,学了一些话。” 那女人竖起大拇指,说:“胡老板是位好人。” 两人说话转腔转调、结结巴巴的,不过表情很真诚。看来他们说得是实话,他们确实是胡图送过来的。 妞妞展开信,准备读信。 正在这时,林二郎和秦氏闻信赶了过来。他们刚刚在裁缝铺那边听人说,胡图来信了,还遣了两位西洋人来。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跑过来。 秦氏上前抢过妞妞手中的信,问:“胡图在信里说什么了,说几时要回来?” 妞妞哭笑不得,说:“娘,我正要看信呢。”又说,“您抢过去做什么,您又不识字!” 秦氏一听,把信又塞回妞妞手中,说:“你快看,不,念给我们听!” 妞妞一笑,重又展开信,看了起来。 她首先看到的,不是字,而是一只企鹅,跟她在木头板上刻的一模一样。 妞妞顿感心头一热,眼泪一下涌了上来。这封肯定是胡图写得,因为别人根本不知道企鹅是什么意思——翘首企望,那是无尽的思念啊! “妞,你咋哭了?” 秦氏忙凑过来。她又指着信着急地问:“这胡图在信上说什么了,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人,不要你了?” “娘,你对自己的女儿就这么没自信?”妞妞哭笑不得。 她忍不住嗔了她娘一眼。随后擦擦眼泪,举着信,得意地说,“图图说他这就回来——不管他走多远,他都要回来,因为这里才是他的家!” “噢,这就好,这就好。”秦氏和林二郎在旁边,高兴得直点头,同时也为妞妞松了口气。rs!。 第239章 图图的百宝箱 秦氏和林二郎又好奇地指着那位西洋人,问妞妞:“那这二位是怎么回事?” 妞妞说:“他们是图图在船上遇到的朋友。他们是一对夫妻,擅长做西洋美食,图图介绍他们来咱们茶楼工作。” 林二郎和秦氏看着西洋人笑道:“原来是洋厨子啊。”又说,“这敢情好,有了洋厨子,咱们茶楼又有新花样了,就算京城也比不了哇!” 林妞妞说:“那是,咱们的太平茶楼,就要让京城人都羡慕!” 林妞妞把自己爹娘和茶楼众人介绍给西洋人夫妻。 西洋人夫妻也做了自我介绍。他们说,他们本是一对恋人,却分属两个互相敌对的家族,族中之人要处死他们,是胡图救了他们。随后他们跟着胡图的船,在海上生活了一年。后来遇到去大周朝的船,胡图送他们上了去大周朝的船,并介绍他们来投奔妞妞。 西洋男人说自己叫“安bo列切斯特”,西洋女人说自己叫“马特加瓦加娜”。 林妞妞笑道:“这名字好难记,不如管你们叫罗密欧和朱丽叶吧!” 那两人显然没看到莎士比亚戏剧。他们俩人对望一眼,随后一齐说道:“行,我们换个假名字,免得族人们找过来!” 林妞妞没想到这二人还真喜欢这两个名字。她笑道:“好,等会儿让小翠给你们在后院安排个院子住下来。” “罗密欧”和“朱丽叶”都很高兴。 这时“罗密欧”想起自己带来的大箱子,他指着箱子对林妞妞说:“林大姐儿,这箱东西是胡老板送给您的礼物。” “哦,图图还给我带了礼物?”林妞妞高兴极了。 稍后,小翠带“罗密欧”和“朱丽叶”带去后院休息。秦氏则怂恿妞妞把箱子打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礼物。 妞妞看看箱子,是上等樟木制成,四角包铜皮,非常坚固。最奇特的是箱子锁钥上挂着的那把铜锁,竟然没有锁孔。 没有锁孔、没有钥匙,这锁可怎么打开啊? “难道要把锁撬开?”秦氏问。 妞妞白了她娘一眼,说:“娘,你怎么这么暴力呢!” 妞妞估计这是一个精致的密码锁,她需要好好琢磨一下才能打开。于是她让人把箱子搬到她的房间里去。 秦氏笑道:“对,搬回房里去,慢慢看。” 秦氏的想法是,胡图以往每次来信,都要寄银两过来。这回托人捎了一只大箱子过来,还不知里面藏了多少金银财宝呢!本着“财不lu白”的原则,当然要搬回房里偷偷清点了。 妞妞无奈的摇摇头,她拿自己那财mi转向的娘没有办法。 林二郎在一旁也忍俊不禁。 箱子搬到林妞妞炕上,林妞妞对着锁慢慢研究。秦氏和林二郎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等着等着,林二郎等不及了,他要去照看一下生意。秦氏不甘心,她上到炕里坐着继续等着。 吃过晚饭,掌上了灯,林妞妞还没找到解开密码的办法。 林二郎叫秦氏回去睡觉,秦氏不干,她非要亲眼看看胡图给家捎回来什么东西。 林二郎苦笑,说:“东西在这儿又飞不了,等妞妞打开了,明天你再看也一样。” “那不一样!”秦氏说,她瞥了妞妞一眼,说,“万一她昧下什么东西呢?” 林二郎说:“那是胡图给她的,她愿意藏什么就藏什么,那不叫昧。”又说,“再说了,她不是早就跟我们分家了吗,你管人家里那些闲事做什么?” 秦氏却说:“不行!我可以不要她的东西,但是我必须知道她有什么!” 林二郎无奈地叹口气,说:“嗨,真没你这样的娘,跟自己闺女还这么斤斤计较!” 林二郎不理秦氏,自己回房休息了;秦氏上到炕里面,靠着引枕坐着,继续等。 林妞妞根本没理会自己爹娘在拌嘴,她全神贯注地研究着箱子该如何打开。 一把铜锁,连个锁孔都没有,也没有密码记号,要从何处下手呢? 忽然她想到——莫非这个锁只是个摆设,开箱要从其他地方? 于是她转到相反方向——箱子的后面。 她看到箱子后面的木板上包着两块铜片。这本来应该是保护合页用的。铜片上有一排整齐的铆钉,看上像是装饰固定用的。 妞妞用手轻轻按动铆钉,忽然就听到轻轻的“咔嚓”一声。若不是夜深人静,这声响根本听不到。 妞妞心中一喜,认定这就是机关。 不过,这两块铜片,共计三十二颗铆钉,如果每个铆钉代表一个数,要猜中打开机关的密码,还真要好好算算。 如今妞妞手头上又没有计算机,这运算量也太大了吧。 “不会吧?小图图不会这么难为妞吧,这都赶上猜双sè球大奖了!”妞妞吐槽道。 正这么想着,她忽然想到胡图的那封信。那封信上说不定有密码提示呢! 妞妞忙把信找了出来,横着看了竖着看。忽然,她发现那只小企鹅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她把信纸对向灯光,灯光透过信纸照出笔墨的轻重,原来这只小企鹅是由几个阿拉伯数字组成的。 “哈哈,原来小图图学会写阿拉伯数字了呢!”妞妞笑道。 妞妞兴奋地记下这几个数字。数字一共有六个。妞妞要考虑它们的排列顺序和组合,才能解出密码。不过难度已经降低很多。妞妞信心百倍地试验起来。 终于,她试验成功,箱盖“嗒”地一声活动了。 妞妞慢慢启开箱盖。原来那枚挂锁果然只是摆设,箱盖就是从后面打开的。 “哟,箱子打开了?” 这时恰好秦氏醒了,她揉着眼,凑过来看箱子里面究竟有什么。 妞妞笑道:“娘,您可真会掐时间啊——我这箱子刚打开,您就醒了。” 秦氏说:“我一直留着心呢……想当年你小时候,只要你一有动静,我就能醒过来给你把尿,不让你尿炕。” “娘——”林妞妞哭笑不得,干嘛要提人家尿炕的事啊,人家当时又不是故意的。 秦氏兴奋地在箱子里翻了起来。她拿起一只布袋子,解开袋口的绳子,倒出一把珍珠来。这些珍珠在灯光照耀下,竟然隐隐闪出一层金光。 “这就是那种‘一颗就值五百两’的金珠?”秦氏兴奋地问道。 “当然啦!”妞妞得意地说,她家小图图真买了珍珠回来了,而且还是最值钱的金珠。妞妞大方地说,“娘,您想攒珠花,还是串项链,随便拿吧。” 秦氏一边忙着数这袋子金珠有多少颗,一边回答:“我哪消受得起这种东西?你还是趁着它现在行情好,把它变卖了买房子置地吧。” 秦氏数了数,共有三百颗。如果按一颗五百两计,这一袋珍珠就是一万五千两。这对于做小买卖出身的秦氏来说,可是个天文数字。她兴奋地说:“妞妞,有这些钱,咱们可以在京城买间铺子了。” 妞妞却不屑去京城发展,她说:“京城有钱有势的人太多,没有足够硬的后台撑腰,咱才不去京城做买卖呢。” 秦氏没理妞妞,她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用棉布层层包裹的东西,它高约尺余,奇形怪状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她问:“这是什么啊?” 妞妞从桌上做活儿的匣子拿了把剪刀,把棉布一层层铰开。把棉布拆开后一看可不要紧,只觉红光满室、宝气缭绕,原来这是一枝极珍贵的红珊瑚。 “我的娘啊!”秦氏叫了一声。她指着红珊瑚,兴奋地说,“我只在诚国公府见过这样的一枝红珊瑚盆景,而且那枝比这枝尺寸小,也没这枝好看。国公夫人当成宝贝一样,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舍得在客厅里摆一下。平时都收到库房里,用上等的绫子布盖着。每回把它搬进搬出的时候,底下人可小心了,生怕碰坏个枝杈,不够自己拿命赔的。” 妞妞不屑地说:“有什么了不起?”她指着箱子底上层层叠叠放的布包,说,“这不是还有好几枝呢吗?” “这可是无价之宝、价值连城啊!”秦氏的ji动之情无法言表,她就差扑到箱子上,化身狼嚎了。 妞妞扶额叹息,她真看不了她娘这副财mi转向的模样!她对她娘说:“拿去拿去,你都拿去——做成几株盆景,咱们每人屋子里都摆一盆。” “胡闹!”秦氏竟然训斥起妞妞来,“国公夫人都享用不起的东西,咱们能享用?”又说,“这要放到京城的珠宝行里,变卖它几十万两银子!” 妞妞忍不住感慨说:“嗨,我的娘啊,您就认银子——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呢?平时又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看着银子当盆景啊。” “银子比盆景好看,有满箱的银子我心里才踏实!”秦氏固执地说。 随后秦氏又翻看箱子里还有什么宝贝。 剩下的就都是些小东西了。这都是胡图给妞妞在世界各地搜集来的小玩艺,有银制的胭脂盒,嵌宝石的八音盒,精巧的手链、戒指等。rs!。 第240章 老罗家俩口子 秦氏一眼瞥到箱子底还有几个木头雕塑,雕得全是男女人物,形貌毕肖,可是身上却不着片褛。 秦氏一楞,随后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对林妞妞叫道:“快收起来、快收起来!胡图竟然把这种‘压箱底’的东西也给你送回来了!” 妞妞哭笑不得。她知道胡图痴mi木雕,这肯定是他认为极具收藏价值的艺术品,所以要送回家里来让妞妞帮他收藏。 妞妞把木雕收起来,藏到自己的箱子里。她对秦氏说:“既然这是个箱子,当然要有‘压箱底’的东西了。”又说,“谁让你非要看这箱子里有什么了,这是我和小图图的秘密。” 秦氏不屑地说:“我看啊,是胡图这孩子在外面学坏了……等他回来后,你可千万别再让他出去了!” 妞妞辩驳说:“我才不认为图图学坏了呢。我觉得他眼光不错,送回来的这些东西都艺术水准都很高。” “一群光屁股小人,有什么水准?”秦氏反问,又警告说,“你记住了,不许你拿到外面显摆!” 妞妞吐吐舌头,意思是知道了。 这时,娘俩又在箱子里发现了一只水晶玻璃罐子。 秦氏捧着罐子,打量着里面盛的东西,奇怪地问:“这罐子里盛的是什么,是西洋玉米棒子的种子吗?” 妞妞乐了,说:“玉米棒子本来就是从国外引进的,哪还有什么西洋玉米棒子?”她说,“这叫咖啡豆,可以磨咖啡喝的!” 忽然,妞妞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咖啡豆已经传到大周朝,那她以后就可以卖咖啡了啊。她高兴得险些乐出了声——图图想得真周到,妞可以开大周朝第一家咖啡厅了! 翻到最后,樟木箱里再没别的东西,就剩下一只红木做的小盒子,其大小就像一本厚厚的词典。可是妞妞拿着它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却没有发现可以开启的地方。看来这又是一只密码箱,需要动一番脑筋才能打开。 秦氏拿过小盒子晃了晃,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响动,她对妞妞神秘地说:“这里面肯定是银票!” 妞妞却笑了,说:“娘,您真财mi!”她说,“大周朝的钱庄又没开到海外去,海外怎么可能有咱们大周朝的银票?” “说不定是西洋银票呢!”秦氏说。 妞妞乐了,说:“大周朝没有西洋的钱庄,西洋银票在咱们这里就是废纸一张——图图会千辛万苦地送张废纸回家吗?” “这……”秦氏也觉得不合情理,没话说了。 不过秦氏却想起一件事,她说:“妞妞啊,咱们家里放着这么多财宝,可要提防着些,别被人盯上。”又说,“要不咱把小龙借过来啊?” 原来,小龙会看家护院的事,连秦氏都知道了。 妞妞不由想像——小龙那个吃货,守卫着这箱财宝的模样,就像童话里守卫财宝的恶龙一样,真是非常可笑。她拍掌笑道:“好哇好哇,把小龙借过来玩儿两天!” 胡图送了这么多财宝回家来,让林妞妞颇有一夜暴富的兴奋感。 她对林二郎和秦氏说:“爹,娘——妞现在完全有能力养着您二老了,娘别去开裁缝铺了,爹也别打烧饼了。” 秦氏却说:“不行,我们俩就是做这小买卖的命,不让我们干活儿我们可不自在。” 林二郎也说:“我打了一辈子烧饼,不让我打烧饼,我闲得难受。” 林妞妞劝不过二老,只好由着他们。不过,他们的小买卖不再是养家糊口的生意,而是他们生活的一种乐趣,这样也ting好的。 其实,太平茶楼这边早就不指着“二郎烧饼”赚钱了。因为“二郎烧饼”在梁州城已经普及,在胭脂港和兴隆镇等地方也有卖的,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了。 在妞妞对吃的执着追求下,太平茶楼总有新鲜的茶点开发出来。 如今有了“罗密欧”和“朱丽叶”两口子,茶楼便开始开发西餐和西点,妞妞决定再一次引领大周朝休闲美食的新潮流。芒果直播网 胡图叫人捎回来的那罐子咖啡豆,只够给妞妞自己解解馋的。妞妞便让马拴柱从鲁城港口上跟西洋人买咖啡豆,运回梁州来,让老罗两口子磨咖啡卖。 “罗密欧”和“朱丽叶”刚来茶楼里的时候,茶楼里的人们对这两位西洋人还有些难以接受。 后来大家混熟了,相处得到也融洽。大家管“罗密欧”叫老罗,管“朱丽叶”叫老罗家的,这倒也符合大周朝的民情。 老罗会做菜,朱丽叶精于各种糕点,两人配合起来相得益彰。 妞妞发现老罗力气真大。胡图让老罗两口子捎回来的那只大箱子,老罗一个人就能扛起来,而茶楼里的伙计两个人抬着都吃力。 老罗每天早晨起来都要在院子里劈柴。他光着上身,拿一把大斧头。身上的肌肉块块虬起,非常健美xing感。 大周朝的人们不太习惯欣赏人体美。秦氏、小翠和茶楼里的女工们都觉得ting不好意思的。每当老罗劈柴的时候,大家都不敢到院子里去。 秦氏借口给老罗两口子做两套周朝款式的衣服,来找朱丽叶。她趁机提醒朱丽叶的:“别让老罗大早晨的光着膀子干活,仔细受了凉,以后年纪大了肩膀疼!” 朱丽叶却满不在乎,她转腔转调地说:“哦,没关系,我们那儿的人们都这样。” “不行,我们这儿的人们都不这样!”秦氏果断地说,又解释说,“我们这儿的气候没你们家乡的好,你们必须入乡随俗。” “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大周朝ting好的,我们在这里生活得ting愉快。”朱丽叶说。 “不行——”秦氏连连摇头,又说,“老罗家里的,你要学会疼爱自己的男人,以后他再劈柴,一定要穿件衣裳,哪怕穿件单褂子呢。”又说,“你别心疼衣裳,咱们家就是开裁缝铺的,一年四季的替换衣裳,我都给你们做好。” 朱丽叶听了很高兴,她兴奋地抱着秦氏,在秦氏脸上亲了一口,说:“谢谢秦娘子,您真是个大好人!” 秦氏被老罗家的猛地亲了一口,有些尴尬,她讪讪地笑着,说:“除了我家妞妞,别人还没这么亲过我呢。” 朱丽叶瞪着一双深灰sè的眼睛,惊奇地问:“林老板没有亲过您吗?” 秦氏的脸“唰”地红了,她尴尬地摆手,说:“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秦氏扎着手,比划着朱丽叶的衣裳尺寸。比划完后她暗暗后悔——她刚刚答应给人做衣裳这事,有点儿亏了,因为这西洋人可真费布啊! 虽然费布,但是当衣裳做出来,穿到老罗两口子身上时,秦氏对自己的作品却很满意。尤其是老罗每天劈柴,不再光着膀子展示他的xing感身材了。 妞妞对她娘|的小心机,看得一清二楚。她暗乐,老罗多养眼啊,管人家做什么。不知道妞偷看老罗,已经暗暗流了一地的口水吗? 不过她可不会羡慕别人,因为她敢肯定,她家的小图图现在身材一定也不错。因为胡图自幼练武,小时候胳膊上的肌肉就的,现在长大了肯定是位猛男,哦哈哈—— 妞妞收到了胡图送来的礼物,以为胡图很快就回家来了。可奇怪的是,一晃一年过去了,还是不见胡图的踪影。 为怕秦氏和林二郎无端惦记,妞妞便继续伪造胡图来信,欺骗秦氏和林二郎。 小翠是知道实情的,她不由替妞妞捉急。 可是妞妞自己却不着急,整天仍然是一副游手好闲,不,悠闲自得的模样。 小翠不明白:“大姐儿,您就不惦记姑爷?” 妞妞说:“这你就不明白了,我和小图图有心灵上的默契,他不需要我惦记!” 闲来没事儿的时候,妞妞拿出胡图送回来的那只红木书盒,仔细研究起来。 盒子的正面画着一幅画,一人在案前支颐而睡,旁边花枝上停着一只蝴蝶。画旁题有一行字“庄生晓梦mi蝴蝶,蝴蝶晓梦mi庄生”。 原来,这幅画画得正是庄周梦蝶的典故。这个故事讲的是,庄子梦中幻化为栩栩如生的蝴蝶,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人,醒来后才发觉自己仍然是庄子。究竟是庄子梦中变为蝴蝶,还是蝴蝶梦中变为庄子,实在难以分辨。 妞妞联想到自身的经历,她原本是林琳,但是安清远谋杀她之后却舍不得她死去,他把她的灵hun投射给了林妞妞,从而让她以林妞妞的身份活了下来。那她究竟应该是林琳,还是林妞妞?究竟是林妞妞梦到了林琳,还是林琳梦到了林妞妞? 想到意识投射,她忽然意识到——莫非庄周梦蝶,讲得其实是意识投射,是庄周把他的意识投射给了蝴蝶? 她又联想到大娃和小龙——大娃说他的灵hun在小龙身上,所以他能感知小龙所感知到的事情——这是不是也是一种意识投射? 安清远、意识投射,她的穿越、徐夫人和兰香的重生,还有胡图用血ji活的时空机,这些事情当中有什么内在的联系吗?rs!。 第241章 晚婚模范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生活依旧平淡无奇。林妞妞身边发生了许多事情,不过都是平凡琐事。 黎大姑娘再嫁,嫁给了梁州书院的许先生。 孙有财想当城守府姑爷的美梦落空。他不说自己上了油婆子的当,只说是白巧莲闹自杀影响了他的前程。他决心以“钻石王老五”的身份,继续寻找跟他“名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或者是富商之女。 白巧莲也学乖巧了,她不敢跟孙有财闹了,忍气吞声地以妾室自居。不过孙有财一时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白巧莲仍然是“以妾为妻”。 刘静安和黎二姑娘退了婚。其实,依着黎大人和南夫人的意思,没打算退婚,他们想让黎念慈等着静安;但是黎念慈早就对刘静安不满,非要退婚不可。最后黎大人和南夫人拗不过黎念慈的意思,同意退婚。刘、黎两家本是要好结亲、亲上加亲,没想到却落到这样的结局,着实在让人感觉遗憾。 可是退了婚之后,黎念慈一直挑不到合适的人家,她就这样干剩着。而林妞妞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在刘静安和黎念慈的婚事上扮演了重要角色。 林妞妞的“婆家”最近有件喜事,胡图同父异母的弟弟胡贵要娶媳妇了。胡贵是夏氏给胡八斗生的第二个儿子。夏氏的第一个儿子胡富早在几年前就结了婚,现在连儿子都有了。也就是说,胡八斗和夏氏已经抱上孙子了。 胡贵结婚,林妞妞以大嫂的身份前来祝贺。虽然林妞妞才十三岁的年纪。却已经是大嫂,而且当上了大奶奶。 夏氏跟林妞妞婆媳关系处得不错,夏氏见到林妞妞来了,便忍不住拉着妞妞感叹。不知道胡图几时能回来。 秦氏是跟着林妞妞一起过来的,她在旁边接言,说:“就是啊,若胡图回来,他们也可以圆房了呢!” 林妞妞忍不住看了她娘一眼,心道,妞才不要这么小就开始过夫妻生活呢,就算小图图这会儿回来,妞也要让他憋到三十岁再圆房! 夏氏则笑着搂过妞妞。对秦氏说:“我跟妞妞脾气相投,若胡图回来,让他给你当儿子,我要妞妞当我的女儿。” 原来,夏氏听说,胡图时常让人捎银子回来,她眼红不已,她感觉自己当初把胡图卖便宜了。现在只能借着跟妞妞打好关系,让妞妞多孝敬她一些了。 秦氏在旁边笑而不语。她明白夏氏的心思,所以她不由暗想。幸好那些珊瑚、金珠没有让夏氏知道,否则夏氏一准要立马反悔,不让胡图招赘了。 妞妞则若有所思,若他们知道胡图不是胡八半和郭凤女的儿子,而是鲁王和雪夫人的儿子,他们会嫌弃胡图吗? 林妞妞现在是个小富婆,因为她的茶楼和药铺给她带来的不少收入。而女子学堂那边则给她和徐夫人等人带来极佳的声誉。用妞妞的话说,她现在就是个成功的慈善商业家。 因为不等钱用,妞妞没舍得把胡图送回来的东西变卖。她只把胡图送回来的最大的那株红珊瑚树。拿到银楼里定做了一盆盆景。摆在自家茶楼迎门的地方。 秦氏嫌她太招摇,不赞成她把盆景摆在茶楼里。 她却说这是发财树。能招财纳宝,当然要摆在茶楼里。 果然,自从摆放上这棵稀有的红珊瑚。来茶楼品茶的人更多了。为什么呢,就因为大家都争相一睹这株极品红珊瑚啊! 秦氏撇着嘴,不屑地说:“卖了这棵红珊瑚,够吃几辈子的了,谁还用开茶楼啊!” 其实秦氏是有些担心,常言说“财不露白”,摆这么一个价值连城的东西在店里,若是被坏人惦记上怎么办啊?她劝妞妞:“咱们小户人家命小福薄,只怕消受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把它卖了吧?” 妞妞却不肯,她说:“这是图图给我的,我看着它高兴!” 秦氏拿妞妞也无奈,只好由她去。 梁州城里实兴早婚风气,一般人家,男孩子十六七岁就要结婚了,可是城守府的大少爷黎念恩,年近三十却尚未娶妻。 这件事险些把南夫人急死了。 南夫人认为是黎念恩的四房侍妾,挡了儿媳妇进门的路。她想把黎念恩的四房侍妾全撵走。可珍珠、翡翠是她一手安排的,她若撵走珍珠、翡翠,便是打自己的脸。另一位妾庞氏,本是良家女,随便撵走也不合适。 那何秋玉到是出身低,可以撵出去。但是赵姨娘却竭力维护何秋玉,赵姨娘说黎大少爷身边这四个人,只有何秋玉最懂事。 南夫人想,只撵何秋玉一个人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这件事最后又作罢。 南夫人着急,黎念恩本人却不急。他很潇洒地对父母说,他要专心在仕途上奋斗,等官位上去了,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娶个名门闺秀,晚结几年婚怕什么? 黎念恩在仕途方面还算顺利。他早在举试之前,就在刑部协助“六扇门”工作;举试后便到刑部任职,近日更是升任郎中,专司齐鲁等地刑名案件。 这可是正五品的职位,让黎汉卿和南夫人特别觉得有面子。不过这从另一个侧面更可印证皇恩浩荡,文元帝对黎砚田的后人照顾有加。 黎念恩和林妞妞是天生的对头。虽然他已经是堂堂正五品京官,但只要跟林妞妞一见面,仍然少不了唇枪舌剑斗争一番。黎念恩在斗争中积累着经验,可是林妞妞每回都有骂人的新花样,让黎念恩“欲罢不能”——汗,原来黎大少爷有受虐的潜质,不让林妞妞敲打他一番,他就不舒服! 这天,黎念恩带着一位朋友来太平茶楼品茶。 黎念恩一进门,便对林妞妞说:“太平——两杯纯咖啡!” 林妞妞瞪着一双眼,狠狠地盯着黎念恩。 黎念恩却莫明其妙:“怎么啦?”又嬉皮笑脸地说,“是不是突然发现本少爷一表人材、玉树临风,比你们家小图图好多啦?” 林妞妞翻翻白眼。她猜黎念恩应该不知道“纯咖啡”与讽刺女人平胸的关系,于是暂且做罢,她吩咐伙计端咖啡、送点心上桌。 跟黎念恩同来的那个年青人,坐在卡座上,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周围。随后他悄声问黎念恩:“这里没有雅间吗,咱们就这样跟贩夫走卒们坐在一起?” 黎念恩微微一拱手,说:“二爷,是下官考虑不周,我应该给您包场的。不过这里就是这个调调儿,没有雅间,座位全是敞开的,临窗的地方还能看街上的风景,在京城里可找不到这种地方。” 年青人点头,说:“我在京城听说过,梁州城的太平茶楼与众不同,所以到了梁州便想体会一番。既然它就是这样的,那咱们就入乡随俗吧。” 黎念恩赔着笑脸,说:“请您多包涵。” 年青人又指着楼上,问:“这不是二层楼吗,楼上是什么地方?” 黎念恩介绍说:“楼上跟楼下一样,都是喝茶吃点心的地方,只不过楼上只接待女客。” “接待女客?”年青人略显吃惊,他说,“难道在梁州城里,良家妇女可以进茶楼酒馆这种地方?” 黎念恩答:“这是太平茶楼的一大特色。茶楼主人便是刚才进门时我们遇到的那位小姑娘,她规定二楼茶座只接待女客、男宾止步。久而久之便形成风气,经常有女客来茶楼消遣。”又说,“对了,女客来茶楼从后院的后楼梯上楼,跟一楼的男客彻底区分开来;而且招待女客的伙计,也都是女的。” 年青人一笑,说:“女小二?这可从未听说过。” 咖啡端上来,黎念恩教给年青人怎么品尝咖啡。 年青人尝了第一口就吐了。黎念恩想帮他在咖啡里添加牛奶、糖等调味,他也拒绝了。于是黎念恩只好叫人给他换了清茶。 那年青人不喝咖啡,黎念恩也不好意思再喝,跟着人家换了清茶。 黎念恩感觉有些扫兴,觉得自己今天带这年青人来茶楼也许是个错误,因为这孩子保守僵化,连咖啡都不愿意尝试。幸好年青人对茶楼里的点心非常欣赏,黎念恩多少找回点儿面子。 吃得差不多了,黎念恩离座去柜台结帐。他今天喝咖啡没有喝痛快,兴致低落。看到柜台后的林妞妞,他忽然想起自己从前也是个保守僵化的人,所以林妞妞管他叫“小夫子”。可是后来他为什么慢慢改变了,难道是跟林妞妞斗嘴,磨练得脑筋会“急转弯”了? 他在吧台上要了一杯纯咖啡,啜了一口,细细品着他最喜欢的那种苦尽回甘的复杂滋味。 忽然,他明白为什么刚才一进门时,林妞妞听见他要纯咖啡,就冲他瞪眼睛,一副要吵架的模样了。 他干咳了两声,走到林妞妞面前,用手掩着嘴,悄声说:“太平妹妹,我知道刚才我跟你要纯咖啡,你为什么恼了……”他想说,因为纯咖啡就是没有奶|的,所以就是“太平”啊! 第242章 红珊瑚 “不许说!”林妞妞冲黎念恩嚷道。她忙制止他,说:“非礼勿说——说了就不可爱了!” 黎念恩忙声明,说:“我什么都没说啊!我是位君子,我怎么可能跟你开这种玩笑呢?” “不行不行——你虽然没说,但是你想明白了,就说明你思想龌龊!”林妞妞不依不饶。 黎念恩辩白,说:“我还没说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林妞妞反诘。 黎念恩哈哈一笑,指着林妞妞说:“这回你可说不过我了——庄子这篇‘子非鱼,蔫知鱼之乐’我从三岁就读过了——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你怎么可能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林妞妞“哼”了一声,说:“我不是你,但是我了解你——你想做我们家的小四,可是我不要你!” “啊呸——”黎念恩啐了一声,又说,“胡贤弟总不回来,你从怨妇变花痴了!” 林妞妞马上讥道:“你从色|狼变色|鬼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互相讽刺挖苦,不断升级。 对于这种戏码,茶楼的伙计们都已经习惯了——闲着没事的,看看这二人,笑一笑;正忙着的,则是连理都不理。 那年青人却没见过这阵势。因为黎念恩平时是言行端谨之人,谁知道他还会这种泼妇骂街式的吵嘴啊。 年青人走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但是忽然。他的目光却被柜台前面的红珊瑚盆景吸引住了。 他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太留意这件盆景。因为世间常有人以黄杨木根巧雕成珊瑚的样子,再刷朱漆冒充珊瑚;可能他以为这件盆景也是假的,因为一个普通的茶楼怎么可能有这种价值连城的宝贝? 此时他近距离的观赏了一下。却吓了他一跳——这真是一株品质极优的红珊瑚,而且这么大的一支,恐怕皇宫里都不得见啊! 年青人眼珠转转,猜这茶楼主人可能不识宝,才把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随便摆在这里。于是他走过来对林妞妞说:“小姑娘,你家这珊瑚盆景卖吗?” 林妞妞跟黎念恩吵嘴正在兴头上,她懒得搭理那年青人,便说:“不卖!”又说,“没看我们这里是茶楼——卖茶、卖咖啡、卖点心。就是不卖珊瑚盆景!” 年青人被林妞妞堵了一句,有些生气,他说:“小姑娘,你小小年纪说话别这么冲,爷我今天就要买你这珊瑚盆景!” 林妞妞一听,不跟黎念恩吵了。她扭过头来,用两眼睛瞪着那年青人,说:“你是谁啊?你不出去打听打听,妞从小就是坑别人东西的能手,还没人敢惦记妞的东西呢!” 林妞妞所说不假。她两周半的时候就坑过太监总管,还坑过皇上。只有她坑别人的,哪有人敢坑她? 林妞妞对那年青人说道:“你别以为你是跟着黎大少爷来的,我就得给你面子——黎大少爷在我这里没面子!” 那年青人哪受过这待遇,他被林妞妞一顿数落,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用折扇指指黎念恩,说:“黎大人,你说句话!” 黎念恩一看妞妞要得罪这年青人,心叫不好。他忙把妞妞拉到半边说话。 妞妞却推开他。说:“你干什么啊,拉拉扯扯的。不像话!” 黎念恩说:“我说林太平啊林太平,你长点儿眼力劲儿行不行?你没看出他是从京里来的,来头不小吗?” 妞妞斜了那年青人一眼。只见那年青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中等,面皮白净。他穿着讲究,手拿一把折扇,果然是一副贵公子的派头。 但是——他想抢妞的珊瑚树,妞就看他不像好人! 所以妞妞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她问:“他是谁啊,皇帝老子家的儿子?” 黎念恩摆手,小声说:“他是敬国公的次子……” “次子啊,果然很次!”妞妞说。 黎念恩一瞪她,说:“别胡说!”又问,“你知道敬国公府是京城哪一府吗?” 妞妞一“不楞”脑袋,说:“不知道。” 黎念恩忙跟林妞妞解释了一番。敬国公府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几年前,老敬国公去世,老敬国公的嫡长子,也就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袭了敬国公爵位。现任敬国公有两子,长子名世元,次子名世玉。黎念恩指着旁边那年青人说:“这位,便是敬国公的次子……” 黎念恩想说那人便是敬国公的次子杨世玉。可是不知为何,刚才被林妞妞那句“果然很次”,说得他也觉得“次子”不是好词。 他说:“反正,人们都称他为杨二爷,你也称他二爷就是了。” “哦,原来是二——爷啊!”妞妞拉长声音说,又说,“确实有点儿二!” 黎念恩忙制止妞妞说下去,就差捂她的嘴了。他说:“你别胡说八道了,说点儿正经的——二爷看上了你的珊瑚树,你不得不卖;不过你说个价,我帮你还,总不叫你吃亏就是!” “什么,你竟然想劝我把红珊瑚卖给他?!”妞妞不可思议地叫道。她对黎念恩说,“小恩子,你胳膊肘向外拐,我真不让你当我们家‘老四’了哦!” 黎念恩气结,他说:“你好赖不分,我好心帮你,你竟然调侃我!” 妞妞不理他,扭头就走。她来到杨世玉面前,说:“对不起贵客,这珊瑚盆景我不卖,因为它是给我们茶楼招财进宝的。” 杨世玉哂笑,说:“这红珊瑚确实是好东西,但不是人人都有福消受。这东西放在你这儿,恐怕你消受不起啊,不仅不能招财,反而会招灾呢!” 妞妞一听这话就恼了,她正色道:“红珊瑚本是千年灵物,出自人迹难至的深海海底。它才不管人间的贫富贵贱之分,它只追随有缘之人。若没有缘分却强夺之,才会招致祸患呢!” 杨世玉哪被人这样褒贬过,他气得面色苍白。他咬着牙反问:“你又怎么知道你是它的有缘人呢?” 林妞妞说:“这是我男人从海外给我送来的礼物——它是有缘人相赠,自然跟我有缘。” 原来这是人家老公送的。杨世玉瞪着眼,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 黎念恩在旁边忙打圆场说:“太平,胡贤弟送这枝珊瑚回来,肯定是想让你把它卖了改善生活的——若你卖了它,几辈子吃穿不愁了,何必再辛苦做生意呢?” 林妞妞一笑,拍着黎念恩的胳膊,说:“老四,你这话说晚了——” 黎念恩忙推开林妞妞,说:“去去去,谁是老四啊!” 林妞妞指着红珊瑚的枝杈说:“我已经把茶楼的名字刻上去了!” 黎念恩和杨世玉一听,忙凑过来细看——果然,一个树杈上刻着“太平”,稍下面一个树杈上刻着“茶楼”。 红珊瑚表面本来凹凸不平,这四个字个体不大,又隐在树杈间。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而且刻得位置太巧妙了,正在最细的枝杈上。 林妞妞得意地笑道:“这东西再不能是别人家的了——若想把这几个字磨去,肯定会损坏整个珊瑚树;若不磨去,那就永远带着我们太平茶楼的标记!” 杨世玉大失所望,他恨恨地说:“这才是暴殄天物啊!” 杨世玉没买成珊瑚树,讪讪地跟着黎念恩走了。不过他心有不甘。他先是有些奇怪地问黎念恩:“那茶楼里的小丫头,为什么管你叫‘老四’?” 黎念恩尴尬之极,他不敢把自己和妞妞的玩笑告诉杨世玉。只说自己跟林妞妞从小一起长大,互相乱开玩笑熟了,胡乱叫的。 黎念恩趁机介绍林妞妞说:“她大名叫林太平,她可不是个普通的小丫头,她两岁半的时候就见过圣驾,皇帝赐她玉佩,还称她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因为有这番奇遇,所以她从小就被大家宠爱娇纵;现在长大了,这顽劣脾气也不曾改。”又说,“她有得罪二爷的地方,我代她向二爷求情,二爷饶过她吧。” 杨世玉哂笑一声,显然并不想饶过林妞妞。他对黎念恩说:“市井之人没有见识,见过圣驾便自以为了不起了。我本不屑跟市井之人一般见识,只是得不到那红珊瑚,让我心有不甘。” 黎念恩心中叫苦,他知道,林妞妞是不让份儿的脾气;可是皇后的娘家人也是惹不起的啊! 只听杨世玉又说:“诚国公府上有一盆红珊瑚盆景,他们家当成宝贝似的,非过年过节不摆出来。而我们刚刚看到的那盆盆景,珊瑚树比诚国公府上的大多了,就算皇宫里恐怕都找不出这样一株来!现在却放在一个茶楼里,实在让人觉得可惜!” 杨世玉连叫可惜。 原来,杨世玉想要那株红珊瑚,是有原因的。他并不是想自己要,而是想弄回去献给自己的父亲敬国公。 他知道自己父亲喜爱珍奇财宝,早就馋涎诚国公府上的珊瑚树。只可惜珊瑚为世上奇珍,尤其是这么大的整棵,又是品质这么上乘的,实在难寻。 第243章 搅局 杨世玉身为次子,本来就不如大哥受父亲器重。所以他总是想做出什么事来,跟大哥争宠。他想,若是他能把这株珊瑚弄回府去,肯定能盖过诚国公府的风头,博得父亲的欢心。 杨世玉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那株红珊瑚,他对黎念恩说:“黎大人,你还是要帮我把那棵珊瑚弄到手才行。” “可是——”黎念恩犹豫,说,“太平已经在上面刻了字啊。” 杨世玉说:“我刚才仔细观察过了,‘茶楼’两个字所在的枝杈比较厚,可以将‘茶楼’二字磨去,改成别的什么字,也就遮掩过去了。” “这样也行?”黎念恩苦笑。 杨世玉说:“若这样还不行,我就在珊瑚树上挂彩带,悬金钱,做成一棵摇钱树的样子。” “哦,是吗?”黎念恩又苦笑。他心里暗暗感叹,林太平啊林太平,你虽然机巧百出,还是挡不住世人一颗贪婪的心啊!如今杨世玉偏要夺你的珊瑚树,你可怎么办啊! 眼看杨世玉要巧取豪夺,黎念恩怕林妞妞脾气太倔会吃亏。把杨世玉送回别馆后,他便匆忙又回到了茶楼。 此时已近傍晚,茶楼里的客人已陆续离开,林妞妞正看着伙计们收拾东西打烊。 黎念恩走过来,一把拉住林太平的胳膊,说:“太平妹妹,算我求你了!” “求我做什么,收你当老四啊?”林妞妞哂笑。 黎念恩说:“你只要肯出让这只红珊瑚,我心甘情愿给你当老四。行不行?” “行,就这样说定了!”林妞妞答应得到痛快。 黎念恩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他楞了一下,忙松开手。摇头苦笑,说:“说什么呢,我让你给挤兑糊涂了。” 林太平笑问:“我挤兑你什么了?” 黎念恩把林太平拉到旁边,小声说:“我要告诉你,你那株红珊瑚值什么。它值我爹的官位、我的官位,还有刘静安的前程!”又说,“你不知道敬国公府的权势有多大?敬国公在朝廷上,还有军中,都有影响力!” “你们的官位、前程。跟我有什么关系?”林妞妞不负责任地说。 “你你你,你没有良心!”黎念恩被林妞妞气得大叫,他说,“你不想想,为什么你在梁州城这样顺风顺水,经营茶楼生意兴隆,全是因为城守府和忠义侯府保护着你,在梁州本地根本没人敢惹你。” 林妞妞却不以为然,她瞪着眼睛说:“喂喂喂,你要看明白——是你们在保护我。还是我在保护你们?” “当然是我们在保护你啊!”黎念恩说。 “错!”林妞妞用手当空打了个叉,说,“是我在保护你们——只要我翻翻手掌,世界就会大不同,你们的际遇也将大不相同!” “你这叫什么话?!”黎念恩不可思议地叫道。 黎念恩不知道妞妞的超能力,对妞妞的话也完全不能理解。 他无奈地说:“好吧好吧,就算我们姓黎的都是外人!那刘静安呢,他可是你亲亲的安哥哥啊,你都不管他了吗?” 林妞妞不屑地摆摆手。说:“他那人本来就呆。在朝廷里混下去也没有前途,所以那点子前程不要也罢!”她对黎念恩一笑。又说,“其实我关心他,还不如关心你更多——若你做我们家的老四。我可能会考虑看在你的面子上,把红珊瑚让给那个次品、二货!” 黎念恩被林妞妞气得直翻白眼。 林妞妞笑着帮黎念恩顺气,说:“别气别气,没有谈不成的买卖,有话好商量嘛。” 黎念恩听林妞妞言辞有缓和,他这才消了点儿气。他郑重地对林妞妞说:“实话跟你说,有人在说合我妹妹和杨世玉的婚事,杨世玉此番来梁州,也是想让我们家相看一番的。刚刚杨世玉说了,如果我们家能把这盆红珊瑚盆景当做我妹妹的陪嫁,他就答应娶我妹妹进门。如果没有红珊瑚盆景,这门婚事恐怕就要吹了。” 林妞妞一楞,说:“此二货果然卑鄙,竟然用慈姑娘的婚事来胁迫你!” 林妞妞沉吟了一下,说:“好吧,若是给慈姑娘当陪嫁,我却也能接受。”她挥挥手说,“算了算,搬走搬走——就当是我送给慈姑娘的贺礼了。” 黎念恩松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说林妞妞会痛快答应,他早就跟林妞妞这样说了。 黎念恩正要找人搬盆景,忽然有个人从屏风后绕了出来,挡在了盆景前面。 黎念恩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妹妹黎念慈。 “二妹,你怎么在这里?”黎念恩惊诧问道。 黎念慈哂笑,说:“我是次女,还是二姑娘……怎么不能在这里?” 黎念恩尴尬地笑笑,他说:“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啊。” 原来,今天黎念慈听到消息,说黎念恩会带杨世玉去太平茶楼喝咖啡,她有意相看一下那杨世玉是什么人,便悄悄跟来了。 其实黎念慈平时极少出门,又因为一向不喜欢林妞妞,她根本不屑来林妞妞家的茶楼。若不是今日要相看一下杨世玉,她才不到这里来呢。 黎念慈从后院上楼,随后一直躲在二楼上面。 没想到,她来了便赶上一出好戏——刚刚杨世玉觊觎林妞妞红珊瑚盆景的事情,她看得一清二楚。 待黎念恩和杨世玉走了,楼下客人也基本上散了,黎念慈从二楼下来,来到一楼。不为别的,她就是不服气——那林妞妞能有什么宝贝,竟然让敬国公府的二爷起了争夺的念头? 林妞妞跟黎念慈解释说,也不算什么好东西。不过因为是胡图给她弄回来的,所以她才舍不得转卖别人。妞妞又拍着胸脯豪爽地说,如果慈姑娘想要,她一准儿双手奉上。 黎念慈不屑地说:“我才不稀罕要你的东西呢!” 黎念慈正在研究林妞妞的红珊瑚。忽然看到黎念恩又回来了。 黎念慈不想让哥哥看到自己,便带着小丫头藏到屏风后面,暂时躲了起来。 黎念恩拉着林妞妞到一边说话,恰好在黎念慈藏身的地方附近,所以那二人的谈话,被黎念慈听得一清二楚。 黎念慈听林妞妞说,她不在乎黎家父子的官位,甚至连刘静安的前程也不在乎,黎念慈心中暗暗赞成哥哥的说法——林太平这人太没良心了! 可是后来却又听哥哥说。那杨世玉口出狂言,若她能带着红珊瑚出嫁,他便同意这门婚事……她不由深感气愤,那杨世玉要娶的究竟是她这个人,还是那株红珊瑚树啊! 此时,黎念恩要搬珊瑚树,黎念慈挡着不让搬。她哂笑一声,对哥哥说:“他同意?我还不同意呢!”又说,“我父兄皆是朝中高官,为官正直清廉;我才不要嫁一个见钱眼开、巧取豪夺别人家财宝的纨绔子弟呢!” 黎念恩顿觉尴尬。其实经过刚才之事。他也觉得杨世玉见财起意,行事不择手段,根本不像贵族子弟,反而像个强盗!只是那杨世玉对红珊瑚是志在必得,这让黎念恩很为难。 这时,林妞妞在一旁看出黎念恩为难,她无奈地叹口气,说:“也罢,谁让我爱显摆呢。这盆景就便宜那二货吧——盆景让他拿走。但是他休想打咱们慈姑娘的主意!” “太平。谢谢你。”黎念恩感激地看向林妞妞。 黎念慈却不领林妞妞的情,她说:“红珊瑚的事跟我的事。这是两码事。”她对林妞妞说,“红珊瑚你爱卖不卖,反正我是不要嫁给那个什么‘次品’、‘二货’!” 林妞妞说:“好吧好吧。我不是为了慈姑娘……”她扭头对黎念恩笑道,“我为了黎大少——等我们家小图图回来,我会帮你向他说情,收你当我们家老四哦!” 黎念恩气得直翻白眼;黎念慈在旁边却“噗哧”一笑,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黎家兄妹一起还家,同时带着林妞妞的红珊瑚树。 回到家,黎念恩对黎念慈说:“二妹,其实你真要谢谢太平。” “为什么?”黎念慈不明白。 “因为,如果你不想嫁给杨世玉,那我们真就要用这棵红珊瑚树做筹码,去跟杨世玉交涉。”黎念恩说。 “为什么?”黎念慈又问,她快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因为这件婚事,是皇后娘娘示意的。” 黎念慈一楞,问:“皇后娘娘怎么会惦记我的婚事?” “大概因为皇上对我们黎家荣宠有加,皇后娘娘便有意让敬国公府跟我们结亲吧。”黎念恩推测。 “若是皇后娘娘赐婚,那根本没有回还余地,这株红珊瑚再值钱也没用啊!”黎念慈有些着急。 黎念恩说:“幸好此事尚落到实处,皇后娘娘也没有下懿旨。只要设法让杨世玉拿定主意不答应婚事,我们既不得罪皇后娘娘,也不会让你嫁错人。” 黎念慈默想了一下,似乎只有这个办法可行。她悻悻地说:“只是我不想承那林太平的情。” 黎念恩笑道:“她搅了你的婚事,赔你一株红珊瑚也是应当。” ps: 感谢舞梦之余悟朋友的粉红票,感谢热恋^^朋友打赏,谢谢大家。感谢舞梦之余悟订阅《高浓度诱惑》,那篇文是“买一赠一”式的哦,作品相关中的《阁楼上的公主》跟正文完全是两个故事,而且是完全免费的。这本《吃货驯夫》完结后,本也想写一篇有些关连的、完全免费的故事回赠大家,可是《作品相关》只能放在正文前面,给大家造成阅读的不便,让我非常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第244章 “你吃错药了吧” 黎念慈自嘲道:“那红珊瑚又没有落在我手里,而且她又成功地搅了我的另一件婚事……我真看不出来,我应该承她什么情!” 黎念恩忍不住一笑。他想,林妞妞跟妹妹念慈才是天生的冤家,林妞妞在无心之中,把黎念慈的婚事搅了一件又一件。 黎念恩对妹妹好言相劝:“好了,我的好妹妹!”他说,“那林太平确实顽劣,我也讨厌她;可是她不是坏人,而且她跟刘静安也没有私情。她和刘静安的关系,就像她跟我的关系一样,像兄妹,又像朋友。” 黎念慈哂笑,说:“刘静安若像你岂不麻烦了——你是林太平家的四房,刘静安岂不要当第五房?” 黎念恩忍不住白了妹妹一眼,说:“你听她胡说!她的心里啊,只有胡图,才不可能左一个、右一个的呢!”又说,“市井之人不像我们大家子弟,我们是不苟言笑、非礼勿说;她却是毫无顾忌、口无遮拦——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黎念慈笑道:“我怎么能跟她一般见识?我只怕我的好哥哥一不留意成了人家的‘小妾’,让我这当妹妹的不好做人呢!” 说罢,黎念慈笑着跑开了。 黎念恩看着妹妹跑远了,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妹妹好久没这么开心了。自从她跟刘静安退婚,嘴上说不在乎,其实她心里却不高兴。 黎念恩决定给刘静安写封信,他要告诉刘静安:“我妹妹虽然跟你退了婚,却一直没另找婆家。至于你是否另娶。你看着办吧!” 黎念恩带着红珊瑚盆景来到别馆,见到杨世玉。 杨世玉一见盆景,两眼放光,喜笑颜开。他围着盆景转了三圈。兴奋得搓着手,说:“好东西,真是好东西!这株红珊瑚,个头比诚国公府的大,品质也好!”他拉着黎念恩的胳膊,指点给黎念恩看,“你看它,宝光内蕴、富贵天成,正应当摆在殿堂之上才相宜。怎能摆在一个茶楼里。让贩夫走卒们的浊气去薰它?” 听杨世玉这意思,他巧取豪夺人家的宝物,还是拯救了宝物呢。 这真是强盗的理论! 杨世玉又看着红珊瑚上的“太平茶楼”四个字,啧啧叹惜。在这样一株价值连城的红珊瑚上刻字,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真是暴殄天物,无异于在美人脸上刺字!”杨世玉恨恨地说道。 黎念恩也不吭声,在旁边默默地听着杨世玉对着红珊瑚抒发感慨。 忽然,杨世玉想起什么,对黎念恩说:“哦,对了。至于我和令妹的婚事——你放心,我是不会食言的,我回去便会禀告我们太太,早日把婚事定下来。” 黎念恩却摇头,说:“不,二爷,其实下官另有隐情相告。” “什么事?” 黎念恩说:“舍妹自幼与忠义侯府的小侯爷订婚,后来小侯爷远赴边疆,因为怕耽误舍妹青春。所以他主动提出退婚。两家名义上是退了婚。可那只是为了安小侯爷的心,让他安心在边疆为国效力;实际上。家父家母并不同意退婚。” “哦,你是什么意思?”杨世玉扭头,一副狐疑表情看着黎念恩。 黎念恩说:“说实话。如今我们一家人也很纠结。论条件,自然是二爷这边门第更高、前程更好;可是我们家跟忠义侯府是亲戚,又比邻而居……”又说,“您看我大姐姐的情形,便知家父母是如何宠爱孩子的人——我大姐姐原先嫁与湘中当地富商,后来我们一家来到梁州,我大姐姐便和离了来到梁州嫁与梁州书院的一位教书先生,所以家父母肯定也不希望我二妹嫁远了……” 杨世玉听得有些糊涂,他对黎念恩说:“黎大人,你有话就明说吧——这门婚事,你们家是不愿意了?” 黎念恩忙一揖到底,说:“二爷明鉴——下官和家父官小位卑,怎么敢说‘不愿意’?” 这回,杨世玉听明白了,他笑道:“我知道了,你不想当坏人,你想让我说‘不愿意’。” 黎念恩说:“下官以为——国公府本是皇亲,国公爷位高权重,以二爷的尊贵,即便不尚公主,也该尚位郡主才是啊。” 杨世玉听罢,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这门婚事,他本心里也是不太愿意的。 这事说来话长,那天国公夫人到宫中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知什么原因,皇后娘娘忽然问起杨世玉的婚事,又说梁州城守黎汉卿之女品貌优秀、尚未婚配。两家皆是皇帝倚仗的重臣,若能结成亲家,也是一段佳话。 国公夫人听了,心里老大不愿意。次子世玉虽没机会袭爵,但毕竟也是国公府的公子,怎么能娶一个四品官的女儿为妻? 可是皇后既然说了,国公夫人也不敢直接说“不”。幸好皇后并未当场正式赐婚,当时就是随便这么一提。可是皇后提了也不能白提,国公爷和夫人还是要当回事儿的来考虑。于是这才有后来托人试探,并且派杨世玉来梁州相看等事。 本来,如果没有杨世玉巧取豪夺红珊瑚之事,黎家肯定会答应这门婚事。因为国公府门第高贵,将来婚事成了还有皇后赐婚,这是多么荣耀风光啊。可惜,杨世玉一见红珊瑚,便暴露了他贪婪无耻、狂妄无知的本性。黎家兄妹首先就把杨世玉给pass掉了。黎大人夫妇是宠孩子的人,儿女都说这婚事不行,他们肯定也说不行。 杨世玉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黎家嫌弃,还以为黎家真的没跟刘静安把婚退彻底。 杨世玉想,就因为自己是次子,所以事事都被大哥抢了风头。不仅没机会袭爵,就连娶妻都没机会娶个地位相当的。 杨世玉早就怀疑,皇后想把一个四品官的女儿指给他,恐怕不是皇后的本意。而是大哥大嫂从中作了什么手脚,生怕他娶个名门贵女,培养出自己的势力来,盖过大哥的风头去!所谓两家都是皇帝倚重的老臣等说法,根本就是托辞。两家门第差那么远,怎么可能结亲? 这时,杨世玉的目光又被红珊瑚吸引了过去。他想,如果回家后父亲跟前献上这株红珊瑚,肯定能让父亲对自己另眼相看,也不会随便给自己指个四品官的女儿为妻了。 于是杨世玉打定主意,他对黎念恩一笑,说:“黎大人,我们相交一场、意气相投,你不用跟我客气。既然令妹跟忠义侯府的小侯爷尚有婚约,我自然不会破坏令妹的美满姻缘。我知道你们家不好意思说,没关系,这个坏人我来当,就说我不愿意,成不成?” 黎念恩忙向杨世玉作揖,说:“二爷哪是‘坏人’?您是体谅下官一家的难处啊!” 杨世玉得意地笑了。他继续观赏盆景,一边观赏,一边赞不绝口。 黎念恩看杨世玉只夸盆景好,却不提给钱的事,便在一旁提醒:“二爷,你说这株红珊瑚,它值多少钱呢?” 杨世玉这才醒过味儿来,他还没给人家钱呢!他说:“黎大人你是多少钱买来的,我把钱还你。” 黎念恩眼珠转转,笑道:“我拿这盆盆景时还没给她钱,二爷您看着给吧——若说一万两也是它,五千两也成。” 杨世玉有些尴尬。他身为国公府公子,家里虽有钱,自己却做不得主。他在朝中还没有实职,每个月无非是从府里领得几十两零用,再加上国公夫人时常私下里贴补。真让他现拿一万、五千两的白银出来,他还真拿不出来。 黎念恩看杨世玉为难,便又往下降价:“要不三千?两千” 杨世玉拿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说:“我身边只带了两千两,如果不够,回京后我再补给你。” 黎念恩心想,回京后谁敢去敬国公府要帐啊?不过他也没办法,只得把银票接了过来。 黎念恩揣着银票来到太平茶楼,找到林妞妞,惭愧地说:“想不到我竟然做这种事,帮着别人抢你的红珊瑚。” 林妞妞问:“这二货竟然一分钱都不给?” 黎念恩掏出银票递给林妞妞,说:“给虽给了,可是太少了吧?” 林妞妞笑着接过银票,说:“不少了,不少了——在铁公鸡身上拔根毛容易吗?” 黎念恩不解,说:“可你那株红珊瑚是无价之宝,就算要价五万两也能卖出去啊!”他满腹狐疑,“你一向精明,今天怎么忽然算不过帐来了,你是不是吃错药了?”黎念恩猜想肯定是这样的,谁让林妞妞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跑到药铺里拉药橱子玩儿啊! 林妞妞反唇讥道:“你才吃错药了呢!”她说,“你忘了?除了这两千两,还有你这么一个大活人呢!” 黎念恩苦笑,难道是他吃错药了,他不会真把自己给卖了吧? 杨世玉带着红珊瑚盆景回到京城。他先把红珊瑚盆景送到银楼里改造了一下,随后忙搬到敬国公面前献宝。 敬国公一看红珊瑚盆景,眼睛都瞪圆了。他说:“这是从何处得到的,这简直是稀世奇珍啊!” 第245章 神秘大礼 杨世玉笑道:“这是儿子从梁州无意间购得,若老爷喜欢,也算是不虚此行。” 敬国公听说是购得的,便关心花了多少银两。 杨世玉也不知道这东西具体价值多少,生怕报得价钱不合适了,被父亲训斥。他迟疑了一下,小心地说:“人家要价五千两,我没带那么多钱,先付了两千两。” 敬国公不可思议地说:“才五千两?这株珊瑚,便说是五万两也值啊!”又说,“你不会是仗国公府的威势,敲诈人家了吧?” 杨世玉慌忙摆手,说:“儿子哪敢做那种事?”他解释说,“是那店主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让儿子捡了个漏儿……” 杨世玉心想,原来这东西这么值钱啊!说起来,这东西的取得,确实是以势欺人。不过不是他欺的,是黎念恩干的,跟他没关系。 杨世玉又指着红珊瑚上说:“这红珊瑚也不是完美无缺,原主人竟然叫人在上面刻了几个字,所以价值大打折扣。” 敬国公顺着儿子手指看去——果然,上面一个树杈上写着“太平”,下面一个树杈上写着“天下”。 敬国公不由抚掌大叫“可惜”,说:“这原主人果然不懂眼,竟然在这么好的珊瑚树上刻字!而且通常人们说‘天下太平’,这‘太平天下’算什么,简直是狗屁不通嘛!” 杨世玉苦笑。他不能让父亲看到“茶楼”二字,猜到这东西的来历;所以回府之前,就匆忙送到银楼里把原字磨去。改刻了新字。他本人学识有限,又改得匆忙,就改成了“太平天下”,谁想到一眼就被敬国公看出来“狗屁不通”。 敬国公对着字惋惜了一会儿。恨不能让刻字的那两个地方重新长出来。最后,他长吁了一口气,虽然这字题得不通,珊瑚还是极品珊瑚,而且五千两银子,真心不贵啊亲。 敬国公彻底相信了,自己儿子捡了个大漏儿!他对儿子说:“你快去帐上再支三千两银子,把亏欠人家的银两补齐。若让人知道你言而无信,岂不是堕了国公府的威名?” “是。是——儿子这就去办。”杨世玉满口答应。他心想,只是让他补三千两,而不是让他补四万五千两,他老爹还真是有“原则”的人啊! 不过,杨世玉可没打算把这三千两给黎念恩补上。他早就想好了,等会儿从帐上支三千两,再跟他娘把自己花的那两千两找补回来。他弄了株红珊瑚回来讨好他爹,还能凭空赚三千两银子,这买卖做得才叫合算呢。 当然了,黎念恩托付他的事情。他也要给办好。于是他觑着他爹的眼色,说:“老爷,这次儿子去了趟梁州,才知道咱们和黎家的亲事,是结不得的!” 敬国公回瞥了他一眼,说:“这事儿不用你管——婚姻大事要听父母之命,更何况这是皇后娘娘亲口提点的。” 杨世玉说:“但那黎家和忠义侯府并没有真正退婚……若是我们硬要皇后娘娘指婚,会得罪黎家和忠义侯府两家人,而且还会让天下人耻笑我们敬国公府。非要娶一个下官的女儿进门。甚至不管人家已有婚约。” 敬国公奇怪,说:“他们两家尚有婚约。这怎么可能?若是黎家小姐已经许配他人,皇后娘娘怎么会要把黎家小姐说给你呢?” 杨世玉说:“儿子愚鲁,确实不知这其中有什么奥妙。不过儿子以为。黎家和忠义侯府有太多内情,咱们实在不必因为此事,得罪黎家和忠义侯府。” 敬国公微微点头,古书中有云“婚姻合两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若没有利益可图,甚至有可能得罪人,这婚事议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敬国公对儿子说:“你说得有道理,这件婚事不能议了。”他打定主意,千万不能让皇后再提这件婚事。 杨世玉则在暗中松了口气,他终于“挽救”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杨世玉是松心了,黎念恩却始终耿耿于怀。 这天,他又来到茶楼。一进门便看到林妞妞在柜台后面坐着,他说:“太平,来杯纯咖啡。” 林妞妞瞪了他一眼——他明知道纯咖啡跟“太平”的关系,他还这么叫。 黎念恩一见林妞妞瞪眼,忙改口说:“妞,来杯咖啡。” 林妞妞张着嘴,楞了一下,随后她一拍柜台,喝道:“你管谁叫妞,妞是你叫的吗?” 黎念恩紧着又改口,说:“我说的是‘妞妞’!” “你叫妞妞也不行!” “那叫什么?”黎念恩完全没主意了。 “你可以叫我——”林妞妞停顿了一下,说,“林姑娘!” 林妞妞就不明白了,她就算不是“黛玉”,人们称她一声“林姑娘”、让她过过瘾总行吧?可人们顶多叫她声“林大姐儿”,就是不叫她“林姑娘”,这是为什么呢? 黎念恩告诉了她原因:“你不是姑娘了啊,你已经嫁为人妇了——要不,我叫你弟妹吧?” 林妞妞这才明白,她是已婚,不能称姑娘了。她的头一垂,表示失落。 黎念恩却以为他提及胡图,触动了林妞妞的心事,他忙转移话题,说:“太平妹妹,我一直觉得欠你的情,你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呢?要不我去女子学堂义务讲两堂课怎么样。” 林妞妞抬起头,好笑地看着黎念恩,问:“你想去女子学堂讲课?” 黎念恩点头,又说:“以前静安表弟也在学堂讲课啊,我的学问不比静安表弟差。” 林妞妞忍着笑,说:“你忽然变得这么有爱心,让人觉得很可疑啊——想我那学堂里面,都是清一色的家庭主妇,而且姿色也没有特别突出的啊。” 黎念恩这才明白林妞妞在想什么。他不满地叫道:“我是想帮忙做慈善,你都想到哪去了!” 林妞妞却一本正经地连连摇头,说:“你帮别的事可以;女子学堂的事我却不敢让你涉足。” 黎念恩被气得哭笑不得。可是他不想跟林妞妞吵架。他缓和了一下,说:“太平妹妹,红珊瑚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想补偿你一下啊。” 林妞妞却不以为然,她说:“我又没吃亏,你补偿什么啊。” 黎念恩没说话,他奇怪地打量着林妞妞——他真不明白了,难道林妞妞真吃错药了,明明吃了大亏,怎么说没吃亏呢? 林妞妞一笑,拽着戏文道:“此乃天机,‘扒’可泄露!” 正说着话,小翠忽然从外面进来。小翠拿着一封信,说:“大姐儿,镖局的人送了封来,说是给您的。” 林妞妞一听有信,奇怪地皱了下眉头,不知道是谁会给她来信。 旁边黎念恩则凑过来,问:“是胡贤弟的来信吗?” 林妞妞心里一颤,她最近没伪造胡图的信,如果是胡图的信,那就肯定是真的。想到手中可能是真的胡图来信,她的手轻轻颤抖,竟然不敢打开来看。 小翠在旁边提示说:“大姐儿,镖局的人说,是从京城捎回来的。” 林妞妞吁了一口气,若是从京城捎回来的,那肯定不是胡图的来信啊。胡图若有来信,应该从港口城市送来。 林妞妞启开信封,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纸来。把纸打开一看,不是信笺,却是一张文契。确切地说,是一张屋契,房屋是京城朱雀大街上的一家店铺。 妞妞莫明其妙,再向信封里看,什么都没有了。她拿着信封问小翠:“你确定,这信是给我的?” 小翠点头,说:“信封上写着您的名字呢。” 妞妞一看信封,果然,上面写着“林太平亲启”几个大字。但是没有落款,字迹也很陌生。她又看屋契,屋主姓名写得也是林太平——这张屋契竟然是她的,她竟然在京城的朱雀大街上有间铺子! “这,这——”妞妞一下变结巴了,她指着屋契上的姓名,问黎念恩,“这是不是给错人了?不是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黎念恩莫明其妙,说:“我跟你开什么玩笑啊?”他看到屋契,也万分惊诧,说,“这是朱雀大街上的店铺啊!朱雀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是通往皇城的必经之路。这条街寸土寸金,临街的一个店铺一年租金也要近万两,更不要说买下来了!” 黎念恩看着林妞妞,说:“我可没那么多钱跟你开这种玩笑。”又问,“你不会又卖了一株珊瑚树吧?” 林妞妞拿着房契,撇撇嘴,耸耸肩。她说:“如果是我自己买的,我还这么惊诧吗?”又说,“我也没这个门路,去京城买这样一间铺面下来啊!” 忽然,林妞妞说:“不会是那‘杨二货’忽然良心发现,补偿一间店铺给妞吧?” 黎念恩摇摇头,表示这个可能不大。因为那国公府虽然富有,但是杨世玉手里却没有什么钱。 黎念恩忽然想到什么,说:“不会是我那静安表弟,他买下来送给你的吧?”他说,“除了他,京城里还有谁对你这么好,一出手就送你一间店铺呢?” 第246章 妞的茶楼 “安哥哥早就不在京城里了,他这会儿在西北边疆呢!”林妞妞提醒道。又说,“如果是安哥哥,他会正大光明地给我送来,才不会写匿名信呢。” 黎念恩嘀咕:“说不定他怕我妹妹知道,吃你的醋呢。” “吃我的醋?”林妞妞莫明其妙。 黎念恩忙摸摸鼻子,遮掩道:“没什么,我说着玩儿呢。” 黎念恩和林妞妞实在猜不出,谁有这样的大手笔,送给林妞妞一间极好的店铺。 黎念恩一拍手说:“对了,我可以调用‘六扇门’的人,把送你铺子的人查出来。” 林妞妞却摇头,说:“不用。” 她把房契放回信封,又说:“不管是谁送的,可以肯定的是——他知道我这个人,而且他很钱,所以还是不要轻易动用‘六扇门’的人才好,免得凭空得罪了人。”她又说,“看来,我要去一趟京城了。” 林妞妞没敢把房契的事情告诉秦氏和林二郎,生怕吓到他们。她决定自己先去京城看一看,察看一下这间店铺究竟是谁买给她的。等察看明白了再做主张。常言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掉馅饼虽是好事,可是也怕被馅饼砸着脑袋。 林妞妞正想找个借口,跟着黎念恩去趟京城。忽然城守府送来消息,让她跟着徐夫人进京,去给皇后娘娘祝寿。 城守府差役来传达命令的时候,林二郎和秦氏也在家。他们夫妇一听就慌了,皇后娘娘怎么会知道他们家的大宝贝啊。怎么会想起让他们家的大宝贝去祝寿啊。 经解释,大家才明白原因,原来事情跟林妞妞办的“颐人堂女子学堂”有关。 原来,刘静安之前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就写过一篇奏闻,讲述“颐人堂女子学堂”免费教授贫穷妇女读书识字、劳动技能的事。刘静安认为,女子学堂是推广王化、普及教化的好事。刘静安这篇奏闻写得挺出色,观点也有令人耳目一新之处。他的老师很赞赏他,把这篇奏闻推荐给了朝廷。 可是,大周朝是男权社会,重男轻女。朝中大臣们一见这篇奏闻,主要观点是女子识字明理的重要性,跟治国安邦没什么太关系统。便都没有兴趣阅读。又因为奏闻中提到,“颐人堂女子学堂”是徐夫人义卖画作筹建起来的,大家便当这件事只是这位诰命夫人闲来没事做些善举,跟施粥舍饭一样,并没有深究其中的社会意义。 偏巧今年,恰逢皇后娘娘千秋整寿,朝廷打算为皇后娘娘好好庆祝一下。皇后母仪天下,恩慈黎民,也是天下女人的楷模。所以朝廷想借这机会,找几位品行优秀的贵妇出来。让皇后给予表彰,彰显皇后的美名。 徐夫人第一个就被挑选出来。原因有三——首先,她当年便是因为节孝双全,堪为楷模,才被封为节孝夫人;其次,她画技出众,颇有才名,皇后的中宫里便悬有她的画作;其三,她教子有方。其子刘静安便是京城小有名气的才子。而且她善行颇多,梁州城人尽皆知。 于是。礼部把徐夫人和其他几名贵妇的材料简历整理出来,一并报入内廷,供皇后娘娘御览。 在整理徐夫人的材料时。礼部提到了“颐人堂女子学堂”的事。 杨皇后看到材料后,对女子学堂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她叫人把刘静安那篇奏闻也送进宫来,仔细阅读了一遍。 杨皇后读罢奏闻,凤心大悦。她亲颁懿旨,从个人的小金库里拿出五十两黄金,资助“颐人堂女子学堂”的建设,并宣徐夫人和林太平进宫见驾。 徐夫人接旨后,深感忐忑。因为她做善事只是秉承佛门教诲,是一种修行,并不想借此扬名。 林妞妞却很高兴——她的慈善项目竟然得到皇后的捐助,这是怎样的机缘啊!而且她还能名正言顺地去京城了。 徐夫人对妞妞说:“太平,这女子学堂是你办的,我从没想过要掠人之美。可是皇后娘娘却似乎是误会了,以为这学堂还有我一份。” 林妞妞说:“这学堂是夫人卖画换来的钱筹建起来的,而且夫人的管家兰香姨正是学堂现在的主管——学堂跟夫人怎么可能没关系呢?” 林妞妞说得不差,她确实是沾了徐夫人的光。没徐夫人罩着,她哪那么容易把学堂办起来,并向外扬名啊? 徐夫人发愁地说:“此番进宫见到娘娘,我可不知要怎么对答呢。” 林妞妞说:“我猜娘娘不会问很多细节问题;即便她要问,具体事宜让兰香姨回答就是。”其实,具体的事,就算问妞妞,妞妞也不知道。因为她现在已经不大管学堂的事了,都交给了兰香。 徐夫人苦笑:“兰香恐怕不能跟我们一起进宫见驾,皇后娘娘也不会找她问话。” 林妞妞拍拍胸脯,说:“没事,全包在妞身上!”妞妞想,见皇上她都不怕,何况是见娘娘呢? 秦氏和林二郎听说宝贝女儿要进京,还要进京见皇后,紧张得不知怎么才好。他们想跟着,一路照顾女儿。 林妞妞拦住了他们,让他们在家好好打理生意,她有小翠跟着照顾即可。她说:“我跟徐夫人和兰香姨在一起,你们还不放心吗?” 秦氏说:“可如果真被皇后娘娘召见了,你懂宫中的礼仪吗?若是对答失仪,连徐夫人都要被你连累呢!” 林二郎忽然想到诚国公府,他对秦氏说:“娘子,你在诚国公府还有认识的人吗,要不让那府上的人关照一下?” 秦氏为难,说:“我离开那府时年纪尚小,能认识什么人?就算有认识的人,也是下人,能帮什么忙?”不过她又一想,说,“我猜徐夫人进京,肯定要去诚国公府拜会一下。妞妞可以跟着徐夫人去那府上走走,也全一下昔日主仆的情分。” 妞妞却苦笑,明明已经脱了奴籍不给人家当奴才了,还要她去低三下四地上门以奴才的女儿自居。妞才不干这种事呢,管他诚国公府是什么门第,妞懒得理他! 准备好行装,择定好吉日,林妞妞跟着徐夫人、兰香,踏上了去京城贺寿的路程。 其实,京城距梁州并不远,就算徐夫人等人的车马比较慢,有一天的时间也能到达了。可这次是去给皇后娘娘祝寿,大家必须像朝圣一样,隆重出行以示虔诚。她们当中竟然还在半道找了个驿站歇了一晚。这着实让林妞妞郁闷了一下——若搁在前世,她可以自己开车去,早都跑了个来回了! 不过,这毕竟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正式出门旅行。上次她偷着跑出家去找胡图,虽然惊险刺激,但那次是秘密旅行不能作数。 住在驿站里,小翠侍候妞妞梳洗。妞妞忽然想到,上次她和胡图被戴银面具的人抓住,住在辽河边驿站里的情景。当时,她和胡图前程未卜,但是两个人守在一起,却一点儿都不害怕……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继续出发。不多时便来到京城。只看那城门楼子巍峨高耸,便比梁州城气派了很多。再来到城里,行走在朱雀大街上,只见两旁店铺林立,道旁绿树成荫,往来车马喧喧,行人乐而忘倦,真是无尽繁华。 人说梁州是“小京城”。如今看来,梁州果然只能称“小”。而京城,从不称大,却肯定是“大京城”。不说建筑精美、物阜繁华,只说这里的人文气氛,便透着一个“大”字。因为京城里,有权的、有势的、有钱的人太多了,普通人来到这里,就像个小石子投进了大海,一下就淹没在人群里,连个影儿都找不到了。 就说徐夫人,徐夫人在梁州,那是顶尖的人物。她来京城给祝寿,也是皇后娘娘亲点的。可是她来到京城,竟然没人来接待一下。她只能自己找个地方先住下,随后自己向宫里递折子,等着皇后宣她进见。 连徐夫人到了京城都不算什么,更别说小小的林妞妞了。 不过林妞妞却不在乎,她怡然自得地,临着车窗看着街道上的风景。 忽然,就听前面锣鼓喧喧,鞭炮“噼啪”做响。她顺着声音看去,却见前面有家店铺正在庆贺开张。这家店铺是共有三层楼高,高大气派。店面显然刚刚装修过,墙壁门窗都透着一个新字,门檐上结着红绸,显得十分喜庆。 忽然,她一眼看到楼边高高悬挂的招牌,上面写得分明是“太平茶楼”四个大字。 “妞的茶楼?”妞妞指着茶楼叫道。她只是收到一张屋契,现在看来,送她铺子的人,似乎连茶楼都帮她开起来了? 小翠也看到“太平茶楼”几个大字了,她也吃了一惊。 妞妞忙叫“快停车”。她没跟徐夫人坐在一辆车上。她叫小翠下去,到另一辆车边去告诉徐夫人和兰香,她要下车在街上逛一逛。 第247章 连锁店 徐夫人以为,妞妞初来京城,想在街上逛一逛,到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徐夫人担心妞妞的安全。她怕把妞妞逛丢了,可没法跟秦娘子交待,甚至都没办法跟皇后交待。 这时,黎念恩过来说情。他说他可以陪着林妞妞逛街。其实,刚才他在马上也看到“太平茶楼”的招牌了,他很好奇这茶楼究竟是谁送给妞妞的,所以他要陪着林妞妞去看一看。 黎念恩让下人带着徐夫人和兰香先回家,他陪林妞妞在外面玩会儿,稍后便回家。 有黎念恩说情,徐夫人只得答应了。 徐夫人在京城是没有房产的。幸好黎念恩在京城先读书、后为官,他却是在京城置办了一座比较像样的宅院。徐夫人这次来,就住在了黎念恩那里。 等徐夫人的马车离去,林妞妞下了马车。她在小翠和黎念恩的陪同下,向“她”的茶楼走了过去。 他们挤过看热闹的人群,来到茶楼前面,随后好奇地向里面打量着。 这时,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对林妞妞说:“老板,请您揭彩吧。” 原来,店铺开业时,门上的金字牌匾是要蒙着红布的,要让老板亲手揭下红布,以图大吉大利。 林妞妞奇怪地指着自己,问:“你认识我?我是老板吗?” 掌柜笑道:“您是我老板,我怎么能不认识您?”又催促林妞妞,说,“吉时已到。请老板揭彩吧。” 林妞妞便不再推辞,她来到牌匾下,轻轻一拉红绳,牌匾上的红布轻轻飘了下来。掌柜在旁边接住红彩。旁边众人鼓掌,锣鼓鞭炮又响了起来。 掌柜请林妞妞一行人向里走,又让小二在门口招呼客人。今天是茶楼开业第一天,茶楼里有很多优惠活动,用来吸引顾客。 茶楼里面,一楼二楼都是营业的地方,三楼却是顾客止步。这里属于茶楼主人休息的地方。 掌柜领着妞妞等人来到三楼,这里有客厅,有卧室。家具布置简约大方。 掌柜问妞妞:“老板,要不您和您的朋友先在这里歇会儿,我叫人给您送茶点上来?” “好哇。”林妞妞高兴地点头,她是吃货嘛,听到有吃的就高兴了。 掌柜马上叫人送了茶点上来。 林妞妞抓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可是向左右一看,却接受到小翠和黎念恩的眼神——分别是不可思议和极度鄙视——还没弄明白这“山寨版”的太平茶楼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就吃上了? 林妞妞讪讪地笑笑,跟那二人解释说:“我想品尝一下京城的茶点味道如何……他们不要堕了我太平茶楼的声誉才是。” 那二人嘴角微微一撇,皆忍不住的想笑。 这时林妞妞转向掌柜,问:“你跟我说实话。这家茶楼究竟谁是老板?” 掌柜有些疑惑地说:“当然是您林老板了。” 妞妞说:“你说我是你老板,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掌柜说:“当然知道了。林大姐儿的名字响亮,恕小的冒昧说了,正是‘天下太平’的太平!” 林妞妞和小翠黎念恩交换了一下眼色,心说,这掌柜还真知道她叫什么啊! 林妞妞对掌柜说:“可奇怪的是,我怎么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掌柜自我介绍道:“小人姓谢名藏金,大约在一个月之前,您雇用我做您茶楼的掌柜。” “什么。我雇得你?可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林妞妞无比惊奇。 掌柜却不觉得奇怪。他说:“您是大老板,这些小事怎么可能亲自经手。自然是让手下人替您办的。” “我是大老板?”林妞妞指着自己对小翠和黎念恩自嘲,“你们看我有多大?” 小翠和黎念恩皆一笑。这件事却越来越有趣了呢——有人给妞妞买了铺子,还替她雇了掌柜。把茶楼开了起来。 可是,什么人会有这样的大手笔呢? 黎念恩忽然想到什么,他问掌柜:“不对啊,谢掌柜你既然从没见过林老板,您怎么会认识她呢?” 谢掌柜说:“刚才您几位过来的时候,林老板的管家告诉我,这就是我们的老板,所以我就认识林老板了。” “我的管家?”林妞妞莫明其妙,她哪有什么管家啊,她身边就有一个小翠,还是兼职丫头,因为人家的正经本行是杀手和保镖。 小翠追问:“那管家现在何处?” 谢掌柜摇头说:“小人不知道,刚一转身他就不见了。” 小翠又问:“那你说说,他姓什么,住哪里,长什么模样?” 谢掌柜说:“他姓郑,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雇我的人就是他,我不清楚他住哪儿,每回都是他来找我……” 谢掌柜越说感觉越奇怪,他的老板竟然不认识自己的管家! 事情透着古怪,让谢掌柜心里直打鼓。他都想立马辞职走人了。可是那郑管家许给的待遇却是极丰厚,让他有些舍不得。而且他感觉,那郑管家也不像个骗子啊,人家还提前付了他佣金。 妞妞等人观察那谢掌柜的神态举止,觉得他是个老实人。看来谢掌柜并不知道详情,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他们皆感到有些失望,无奈地叹了口气。 谢掌柜不安地看看他们三个,又问林妞妞:“林老板,我们这茶楼没什么问题吧,我们今天可是第一天开张啊。” 林妞妞笑道:“没问题没问题,开张大吉啊!”她边说,边给小翠和黎念恩使眼色。 小翠和黎念恩忙附和说:“开张大吉,恭喜发财!” 谢掌柜也抱拳说:“开张大吉,恭喜发财!” 谢掌柜又向林妞妞介绍说:“郑管家特意嘱咐,这三楼是专为林老板您布置的——您可以住在这里。” 林妞妞刚才已经参观过卧室等房间,这里布置得确实不错。不过她此番进京是陪同徐夫人来的,她还是要跟徐夫人住在一起。而且她还没弄明白这茶楼是谁送的,她怎么敢随便住在这里? 林妞妞说:“这几天我要住在朋友那里,以后再说吧。” 谢掌柜称“是”。 林妞妞等人准备离开。他们从楼上下来,经过二楼和一楼的店堂。林妞妞看了一眼经营的情况。她忍不住对谢掌柜说:“你们这里经营的茶点,跟我太平茶楼的特色完全不符。你们要派人去梁州的太平茶楼学习,因为我们要保证连锁店的统一规范啊。” 掌柜点头应承,连声称“是”。 小翠和黎念恩则对望一眼,猜测,莫非林妞妞还真想把这里经营起来吗? 回到黎念恩家,小翠忍不住把这个问题向林妞妞提了出来。林妞妞则说:“既然都送上门了,咱们就好好经营呗。有钱还不赚啊?” 小翠蹙眉说:“可是这件事太过奇怪——谁会送这么大一座茶楼给您呢,如果搞不清楚,总是让人不放心啊。”小翠又说,“要不我今天晚上去茶楼察看一番?” 林妞妞摇头,说:“这里是京城,卧虎藏龙之地,若你扮夜行人去察看,只恐怕当场被人当贼拿了。再者说,那谢掌柜不像在说谎,他也是不知情的人,去察看他是没有用。” 小翠说:“那我们盯着谢掌柜点儿,说不定郑管家还会跟他再联系。” 林妞妞笑道:“茶楼已经开起来了,而且我们已经跟谢掌柜接上头了,郑管家任务完成,恐怕是不会再出现了。” 小翠不甘心,说:“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找出是谁送的茶楼?” 林妞妞说:“别着急啊,总会找出来的。” 徐夫人早早地递了折子,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可是她和林妞妞在黎府住了四五天,她的折子才有回信,皇后准她们隔天上午进宫请安。 这天徐夫人和林妞妞都早早起来,沐浴更衣。徐夫人穿上了诰命品服,林妞妞也换了一新衣服。 妞妞这身新衣服是秦氏刚给她做的,藕香色的缎面,镶着粉红边,真正是粉嫩可爱。按照这身衣服的风格,兰香给妞妞梳了两个小抓髻,发髻周围簪一圈小碎花,垂着粉红色的发带。 最后,小翠又拿出首饰盒,挑出金项圈和金手镯给妞妞戴上。 妞妞打扮好后,兰香把妞妞领到徐夫人面前,让徐夫人看看是否合适。 徐夫人把妞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着微微点头,说:“小妞妞大了,越发出落得漂亮了!” 被徐夫人夸奖,林妞妞忍不住抿嘴一笑,胖嘟嘟的小脸儿更加娇俏可爱。 稍后,徐夫人和妞妞乘马车来到宫门外。到这里,小翠和兰香就不能再往里跟了。徐夫人和妞妞换宫轿,进了内城。 又到一座宫门外,两人下轿,出来一位太监指引。再往里走,便是皇宫内院了。 她们先进入一个夹道,夹道内青砖铺道,两边是一人多高的红墙,墙上盖着绿色的琉璃瓦,红墙绿瓦,颜色生动。从墙上望出去,可以看到墙外边宫殿座座,房屋重重。宫殿的重檐庑顶上铺着亮丽的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第248章 胡图回来了 太监领着林妞妞和徐夫人一路走着。她们转过了一道宫门,眼前出现了一座园林。园子里点缀着假山花树,亭台楼阁掩映其中。远处还有一片湖泊,湖面上波光粼粼,还漂着几艘小船。 “这里是御花园。”引路的太监介绍说。他又说,“皇后娘娘|的中宫就在前面。” 妞妞的小腿已经走得酸痛,她忍不住问:“还有多远啊?”她想说,“歇会好不好?”可是被徐夫人一个眼神给止住了——这里是皇宫啊,不是游乐场,岂能由着她想歇就歇? 妞妞心里对杨皇后好生埋怨,既然路这么远,就应该让人家坐轿嘛,凭什么刚才一进门就让人家下轿了?妞才不相信,皇后她们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不乘车坐轿,只凭两条腿跑来跑去的。 “妞累了,妞不想走了。”妞妞心里抱怨着。 忽然,前面路上过来一队人。前面太监开道,后面宫女跟随。当中一乘轻辇,上有云罗伞盖,由太监拉挽着。 妞妞指着那轻辇说道:“原来有那种‘观光车’可以坐啊,为什么不让我们坐!” 旁边领路的太监看了看前面的轻辇,忙说:“是丽贵妃的仪驾,快回避。”随后他领着徐夫人和妞妞到路边回避。 当丽贵妃的仪驾走过来的时候,太监和徐夫人都按礼仪跪下请安。 可是林妞妞却没有跪,她就站在路边,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走过来的这支队伍。 辇车上端坐着一个服饰华美的年青女人。她便是丽贵妃。她看到路边有个小姑娘,不仅不给她请安,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不由便是一楞。同时她还有些恼怒。心想,什么人这样放肆,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 徐夫人在旁边也吓出一身冷汗,她伸手去拽妞妞的衣袖,想提醒妞妞快跪下。但这时徐夫人却注意到,妞妞并没在看丽贵妃,妞妞的视线落在了丽贵妃的辇车后面。 在丽贵妃的辇车后面,有一个身穿华服的年青男子,跟着辇车后面缓缓地走着。他步伐从容。天生一副沉稳气度。看他身材,颇有玉树临风之感。可是他的面上却戴着一副银面具,让人无法看到他的真面目。 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皇宫里,竟然有个戴面具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年青男子。 徐夫人深感惊诧。这男子究竟是谁,他怎么可以出入皇宫内院?他为什么要戴面具,难道他丑陋得不能见人? 就在徐夫人惊诧莫名之时,丽贵妃的仪驾已经来到近前。那年青男子也走到她们面前。只见他转向林妞妞,随后用手缓缓摘下了面具。 面具之后,隐藏的并不一张丑到不见人的脸。相反。那是一张美到惊世的容颜。他的面庞温润如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光流盼之际,眉眼中有种无法言说的风情。 他看着妞妞,忽然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丹凤眼勾勒出好看的弧度,眼里全是醉人的迷光。 徐夫人惊呆了,她的手微微发抖,牙齿打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妞妞却笑了。笑得那么甜蜜。 多少年之后,妞妞回忆两人重逢的情景时说。自己还没有看到胡图的时候,就感觉到他在附近了。虽然很多年没见,虽然胡图当时还戴着面具。但她就知道那就是他。她可以于千万人之中一眼就认出他来,因为这就是爱情。 “图图——” 妞妞尖叫着,飞身跑过去,随后猛地向胡图怀里一蹿。 胡图伸出手,牢牢地接住她,把她抱在了怀里。 两人四目相对,眼睛里只有彼此,全不管周围人是如何惊诧莫名的表情。 忽然,妞妞对着胡图的嘴唇,猛地吻了下去。 胡图呼吸一滞,他紧紧搂住妞妞,热烈地回应着她的吻。因为只有这样的吻,才能让他一诉相思。 周围人一阵低低的惊呼。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皇宫大院之内,竟然上演了这样的限制级镜头! 长吻之后,妞妞的脸变得红彤彤的,她窃窃地笑了起来。 胡图奇怪她为什么笑,他用眯起丹凤眼看着她,眼里满是醉人的柔情。 妞妞从胡图身上爬下来,她拉起他的手,在他的食指狠狠一咬。他食指的指肚上滴出一滴血珠。妞妞把他的食指按到自己掌心的红痣上。 忽然红光一闪,一个巨大的红色水晶球把妞妞和胡图笼罩了起来。透过红色水晶球可以看到,外面的时光似乎停止,众人的表情定格在惊诧莫名的那一刹那——原来,妞妞带着胡图进入了高维空间。 屏蔽了众人,两人可以更加自如的相对。 妞妞拉着胡图的手,痴痴地看着胡图的眼睛,说:“图图,这么多年没见,你越长越好看了呢。” 胡图用丹凤眼斜了她一眼,说:“你却比我想像的瘦了许多——我以为你已经长成一个小胖墩了呢。” “才不会!”妞妞抗议道,“人家很注重均衡营养,保持体形呢。” 胡图“呵呵”地笑了。在他的印象中,她还是个胖嘟嘟的小宝宝呢。想不到几年没见,她已经出落得像个“小大人”了呢。 他用手掌托起她的小胖脸仔细端详——那双黑葡萄样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小眉毛淡淡的,就像远处山峰的影子;粉嫩的小嘴唇,看着就想让人亲一口。 妞妞被胡图看得有些害羞,她轻咬着自己的小嘴唇,眼神慌乱,不敢看胡图的眼睛。刚才她一见面,就主动地亲吻了他!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悔——她是不是显得太主动了,会不会让他认为她很“饥渴”? 不行,她要保持淑女的风范,还要端起“老婆大人”的架子来。 “图图,我问你——这些年你去哪儿了?”妞妞开始盘问胡图。 胡图说:“说来话长。” 原来,当年杨总管说服胡图跟他合作之后,便把藏书楼机关后面的藏宝图送给了胡图。因为杨总管已经找到铜鼎,这张藏宝图对杨总管便没有了意义。不过杨总管觉得这张图可能是雪夫人绘制的,所以他把图给了胡图,一来让胡图相信,雪夫人并非胡图印象中的那个模样;二来,可以让胡图留个纪念。 后来胡图和郭凤春出海,胡图索性就按那张图的提示去海外游历。他去了很多地方,经历了很多奇妙的事情。 胡图想跟妞妞分享自己的经历,但是一言难尽。他对妞妞说:“很抱歉,因为离开大周朝太远了,所以前几年都没有写信回来。” 妞妞撇撇嘴,说:“哼,人家安哥哥都替你写了呢。” “他怎么能替我写信?”提到刘静安,胡图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语气颇有几分不满。他又对妞妞说,“难道你看不出笔迹不一样?” “我知道那些信是假的,可是我也知道安哥哥是一片好心,怕我和爹娘惦记你嘛!”妞妞替刘静安分辩。 “他为什么会跟慈姑娘退婚?”胡图问。看来,他回来之后,已经听说了一些事情。 “我怎么知道?”妞妞不屑地说,又说,“别人家的闲事我才懒得管;我到要问问你——你既然让罗密欧和朱丽叶送东西回来,为什么自己不跟着回来?” 胡图无奈苦笑,他不是没跟着回来,而是刚一回来,便被“六扇门”的人抓住了。原来,“六扇门”的人早就对胡图的有所怀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仍然没有放过胡图。所以胡图在大周朝一出现,便被他们抓住了。胡图当时并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六扇门”太了解他的底细了,如果他敢反抗,会连累妞妞和林家、胡家两家人。 妞妞问胡图:“图图,你怎么会在皇宫里呢。人们不是说,皇宫不许男人随便出入?” 胡图说:“算起来我也是皇族啊,特殊情况下还是可以进来的。” “那今天是什么特殊情况?”妞妞问。 “丽贵妃是前鲁王妃的族妹。今天皇上特许她在宫中宴请自己的族人,我是陪客。”胡图答。 “丽贵妃的族人又不是皇族,他们又怎么能进来?”妞妞问。 “男人不能进来,女人可以。”胡图答。 “女人?!”妞妞的心里顿时敲响了警钟,她问,“什么女人,年纪多大?” 胡图犹豫了一下,说:“有几位夫人,还有她们的女儿。多大年纪说不好。” 妞妞斜着眼看着胡图,她猜到了,这是场相亲宴! 她的小图图要“飞”了,他不是胡八斗的儿子了,他变成皇族了,他要娶一个大家闺秀做妻子了! “哼!”妞妞气愤地哼了一声,随后红光突然消失了…… 徐夫人一下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顶软轿之中。轿子停了,有人请她下轿。她走下轿子一看,发现自己在宫门外面。向旁边一看,林妞妞正在从另外一顶软轿中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 一个太监走过来对她说:“节孝夫人,皇后娘娘正在宫中等着您呢,请随咱家来吧。” 徐夫人一楞,自己刚才明明已经走到御园之中,怎么突然又回到了宫门外? 第249章 太平的天下 这时就听林妞妞在旁边闹着不肯下轿。妞妞说:“人家不要用走的,人家要坐轿!” 太监很为难,说:“大内之中的车轿,不是人人都可以坐的。” “那人家就不走御花园,你给人家带个近路!”妞妞说。 太监苦笑。其实他是知道皇后娘娘这个脾气的,总是故意让人从这个宫门进宫,随后绕经御花园,走老远一段路去中宫请安。可皇后是主子,他一个奴才哪敢说什么。不仅不敢说,就连心里偷偷褒贬都不敢哪。 这位太监是个老实人,他没摆出架子来呵斥林妞妞,他只用眼看徐夫人,希望徐夫人能帮忙说句话。 徐夫人在旁边却跟傻了一样,因为她发现,自己又一次遇到了时光逆转的事情!尤其让她感到吃惊的是,她们还没进到宫里面,妞妞怎么就知道她们会走很远的一段路?随后她终于明白了,她的重生就是跟林妞妞有关。 徐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妞妞,她不敢相信,林妞妞竟然有逆转时空的能力。这是多么可怕的能力啊!可是林妞妞刚刚为什么要逆转时空呢,刚刚她不是跟胡图重逢了吗,她不应该欢喜吗,难道她不想跟胡图重逢? 徐夫人正在惊惧疑虑之际,旁边那个太监干咳了两声,提醒她赶紧“还魂”。 徐夫人回过神来,她耐心地劝林妞妞,到了皇宫就要遵守宫中的规矩。 林妞妞到是挺给徐夫人面子,徐夫人一劝,她就听了。于是两人跟着引路的太监走进宫门。顺着夹道往前走。 徐夫人失魂落魄地走着。看着刚才走过一遍的那个景物,她心里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出了夹道,就来到了御花园。只是这次,当她们来到御花园的时候。丽贵妃的轻辇已经驶过去了,胡图当然也走过去了。 远远的,就见胡图戴着面具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也不知他看到妞妞没有。 林妞妞则冲胡图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儿——他既然去相亲,妞就不挡他的金玉良缘了!可是,妞心里怎么会这样难过呢?原来,人家非常不想把小图图拱手让给别人啊! 林妞妞想了想,问领路的太监:“公公,那边有个戴面具的人。他是谁?” 徐夫人听到问话,忍不住瞥了林妞妞一眼,心道,你明知那人是胡图啊,还问什么? 只听那个太监回答:“那是安东王。” “王爷?!”林妞妞和徐夫人听了,皆是一楞。 徐夫人的脑筋忽然清醒了。原来,胡图认祖归宗了。皇帝没有因为他是鲁王子孙就制他的罪,而是念在同宗同族的份上,给他封了个王爷!怪不得他可以进入到皇宫内院里面来呢,因为皇帝承认他是皇族了啊! 林妞妞两撇淡淡的小眉毛耷拉了下来——胡图竟然当上王爷了。他的身份变了,还怎么给妞当小女婿呢? 徐夫人和林妞妞各自想着心事。她们走了好长一段路,竟然忘记了劳累。 终于来到皇后娘娘|的中宫院。太监说杨皇后将在正殿旁的东暖阁接见她们。 东暖阁面积比正殿小,家俱布局比较紧凑,也比较有人情味。皇后娘娘平时便在这里接见客人,处理宫中事务。 徐夫人和林妞妞进到东暖阁里,只见正面设有宝座,杨皇后端坐宝座之上。 徐夫人和林妞妞向上叩拜行礼。杨皇后赐座。二人告座。 二人落座后一抬头,便看到宝座西面墙上。悬挂着一幅画。正是徐夫人那幅国色天香富贵牡丹图。画下面靠墙摆着一张条案,案上摆着一盆红珊瑚盆景。 林妞妞看到那盆景。眼睛都瞪圆了——特么的,那不是妞的吗?原来杨世玉那小子,把红珊瑚孝敬给他姑姑了! 其实。林妞妞说错了杨世玉。杨世玉把红珊瑚献给了他老子,是他老子借祝寿之机,把红珊瑚送给了杨皇后。 林妞妞看到自家的红珊瑚,便想能不能把它再弄回来呢?可是小图图都要跟人跑了,自己还要这棵珊瑚做什么呢,自己又不缺钱买零食,卖了它也没意思!第一次,妞妞觉得这世界上有比吃的更重要的东西。 林妞妞正在胡思乱想,这时便听杨皇后对徐夫人说:“徐夫人画技出众,本宫这里都有徐夫人的大作呢。” 徐夫人敛身道:“徐氏惭愧。” 杨皇后看着徐夫人,打量了徐夫人一会儿,忽然又说道:“其实,本宫并不懂画。但是皇帝喜欢这幅画,所以本宫便把它悬挂在了这里。” 徐夫人忙说:“徐氏惶恐。” 杨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说:“皇帝是很旧念的人啊。我听说,皇上当年经常去黎大人府里,他那时便与徐夫人相熟,而且跟徐夫人感情颇深……是这样吗,徐夫人?” 林妞妞在旁边听着,好奇地打量杨皇后——难道皇后在吃徐夫人的醋? 连妞妞这位小朋友都听出了皇后话中的醋意,徐夫人能听不出来?可是看徐夫人的表情,却似乎有些复杂古怪。只见她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皇上宅心仁厚,他只是可怜我是个孤女罢了。” 杨皇后又说:“徐夫人才貌双全,却命运多舛,确实让人可怜。” 徐夫人摇摇头,说:“徐氏有什么才貌可夸耀的?徐氏的貌自不必说了,便是画技,不过是徐氏自娱消遣之事,也不足为人道也。”她又说,“皇后娘娘大概不知道,这世上确实有一位才貌俱佳的女子,但她不是徐氏,徐氏的才貌不足她万分之一。她不仅有一副雪肤花貌,更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不管是诗词曲赋,还是歌舞书画,她样样俱佳……” 听徐夫人话中意思,文元帝当年确实有暗恋之人,但不是她。 林妞妞好奇那女子是谁,杨皇后更好奇。 杨皇后问道:“这样的奇女子,她究竟是谁?” 徐夫人犹豫了一下,正欲回答。忽然听到外面传报:“皇上驾到——” 杨皇后和徐夫人忙止住话题,起身离座,到门口迎驾。 林妞妞见大家都去门口站队,她也跟着去站队。 这时,就见文元帝大踏步地从门外迈步进来。众人跪下接驾。 文元帝来到宝座上坐定,让众人平身落座。随后他笑呵呵地对坐在自己身边的杨皇后说:“皇后,你见过朕的琬妹妹了,她可是朕青梅竹马的玩伴呢!” 文元帝此言说罢,众人脸上的表情各有千秋。 杨皇后笑着点头,嘴角却露着一丝讥讽;徐夫人则是哭笑不得,五官都扭屈了。 而林妞妞险些喷血——人家徐夫人刚把自己择明白了,你还往人家徐夫人身上靠!靠,你再靠,徐夫人就名节不保了! 忽然,文元帝把目光转向林妞妞。他笑着对林妞妞说:“林太平,我还记得你啊。” 林妞妞冲文元帝甜甜地一笑,心道,我跟你这大叔可不是青梅竹马啊,你别给我往皇后眼里下眼药。 文元帝又说:“你现在知道怕朕了吗?” 林妞妞起身离座,躬身答道:“太平已经是大人了,知道些礼仪规矩了。” 文元帝听罢龙心大悦,说:“好孩子,真是乖巧懂事。”他又逗林妞妞,“喜欢朕的皇宫吗?” 林妞妞腹诽道,皇宫有什么好的,就是面积大呗!从花园里走过来,险些把妞累个半死,而且妞还让自己走了两趟,真特么想不开。没办法,都怪自己一时冲动,当着众人的面就把小图图啃了,只好弥补一下了。 原来,林妞妞已经被当年暗恋安清远的事伤透了,她既想勇敢地追求所爱,又怕再次受伤。所以她让时光倒回了一小下,回到她没有亲吻胡图的那一刻。 文元帝还在等林妞妞回话。林妞妞眼珠转了转,忽然指着旁边条案上摆的珊瑚盆景,说:“皇上,太平喜欢那盆盆景,太平想仔细欣赏一下!” “准了,到近前好好看看吧。”文元帝大方地说。 林妞妞跑到盆景前,仔细瞧了瞧。她发现,“太平”两字还在,只是“茶楼”两字被换成了“天下”。林妞妞窃笑,这杨世玉还真有才——“天下”放在了“太平”脚下,莫非他知道,现在这“天下”是由她林太平控制的? “皇上,娘娘这珊瑚盆景上写着太平的名字呢!”林妞妞故作惊诧地叫道。 “哦?”文元帝觉得有趣,他起身离座,走到近旁观看。 皇帝一离座,皇后和徐夫人忙也离座,一起跟了过来。只不过徐夫人避嫌,她远远地站在后面。 杨皇后在文元帝身边解释说:“珊瑚上所刻为‘太平天下’,寓意吾皇之天下四海承平。” 皇帝点头。 林妞妞却较真道:“不通不通,人都说‘天下太平’,哪有‘太平天下’的?这是皇帝的天下,又不是我林太平的天下!” 林妞妞话一出,文元帝的脸色刷就变了,而旁边人的冷汗都下来了。徐夫人更是紧张——这个小妞妞,难道她不要命了,竟然敢跟皇帝争天下? 第250章 妞的红珊瑚 听到林妞妞“口出狂言”,徐夫人吓坏了。她想出言帮妞妞辩解几句,可是她站得远远的,而且皇帝皇后面前又没有她随便插言的份儿! 偏那林妞妞却泰然自若。她根本不看大家的脸色,而是笑嘻嘻地对文元帝说:“皇上,要不你把这珊瑚盆景送给我吧。我把那‘天下’二字磨去,换成‘茶楼’二字——因为我开的茶楼就叫‘太平茶楼’,而且我也不稀罕天下,我有个茶楼就行了!” 文元帝面色变换几下,众人看着心里忐忑。 忽然,文元帝“呵呵”笑了起来。他说道:“你这个小妞妞啊,不能每回见到朕,都要坑朕的东西吧?上次看上了朕的云龙玉佩,这次又看上了朕梓童屋里的珊瑚盆景。你别说,你还真有眼力,这两样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 听皇帝这意思,他并没有恼,而是开心地跟林妞妞开起了玩笑,于是大家都松了口气。 林妞妞似乎料定皇帝不会恼,她对皇帝说:“皇上,这不是我眼力好。是因为您广有天下,您的东西当然是好东西。我随便从宫里拿件,便是价值连城啊。” “哦,你还想随便从宫里拿件?”文元帝反问道,又说,“可是这中宫里的东西你可不能随便拿。这里的东西是皇后的,如果你想要,你得问皇后要。” 杨皇后忙说:“皇上,臣妾的一切还不都是皇上的?”又说,“若您想赏林姑娘什么东西。您就尽管赏吧。” “谢皇后娘娘——”林妞妞在旁边忽然就谢赏了。 杨皇后尴尬。文元帝却哈哈大笑,他指着林妞妞说:“你这个财迷转向的小妞妞啊!”随后他对旁边人说,“传吧——皇后娘娘赏林太平珊瑚盆景一只。” 林太平趴到地上正式谢赏,随后得意地宣布:“我要把它摆在我京城的茶楼里!”她焉能不得意。经过兜兜转转,红珊瑚盆景竟然又传奇般地回到了她的手里。 稍后,徐夫人和林妞妞在皇帝皇后跟前告退。她们从中宫出来,看到宫门外站着皇帝带来的众多随从。随后她们一眼就看到一位老熟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宫里的大管家连升。 “连爷爷——”妞妞笑着扑过来,一把抱连升,“妞很想您啊。” 连升笑道:“你这个小妞妞啊,我刚刚都听到了。你又得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呢!” 连升又笑着跟徐夫人寒暄。原来,连升没跟着皇帝进中宫,就是想在这儿跟徐夫人和妞妞叙叙旧。 妞妞对连升说:“连爷爷,我给您带了咖啡来,但是今天没带来……”原来进宫不能随便夹带东西,便是徐夫人给皇后娘娘|的寿礼,都是放在了外面,只呈了单子进来。所以妞妞给连升的礼物便没带进来。 妞妞又说:“咖啡已经磨好了,密封在水晶玻璃罐子里,直接用热水冲泡即可。如果嫌它太苦。您可以加糖和牛奶。” 妞妞热心地教给连升冲咖啡的方法。 “哦,你又有新鲜玩意啦?”连升笑道,“原来卖什么果冻烧饼,现在又有什么咖啡啦?” 妞妞说:“是啊是啊,妞发明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呢!”又说,“如果您有空,可以去朱雀大街的太平茶楼尝尝鲜——您知道妞刚开了家连锁店,就在朱雀大街上吧?” 连升笑道:“我听说朱雀大街上也开了一家太平茶楼,原来也是你家的啊。” “当然了。您一定要去那里坐坐哦。” 林妞妞一再嘱咐连升。要去茶楼坐坐。连升笑着答应了。 从皇宫出来,林妞妞是兴高采烈。徐夫人却心事重重。 到了黎念恩家,黎念恩看到红珊瑚却是大吃一惊。他当然认得这株珊瑚盆景,他实在无法理解。这株盆景怎么又回到妞妞手中了? 林妞妞笑着对黎念恩说:“我怎么跟你说的?天机不可泄露,我是不会吃亏的!” 黎念恩才不相信她知道什么天机,他说:“什么天机啊,你就是赶凑巧了吧!”又说,“对了,再加上你的厚脸皮。” 林妞妞不屑地笑道:“我厚脸皮?你厚一个试试,你去跟皇帝要件东西,看他给不给你!”她指着珊瑚树上的“太平”和“天下”二字,说,“玄机都在这里——皇帝看到‘天下太平’高兴,看到‘太平天下’则觉得忌讳,所以他才把珊瑚树送我,让我把‘天下’改成‘茶楼’!” 黎念恩着那“太平天下”,也觉得哭笑不得,这杨世玉真是胡来,改得这个根本不通嘛! 林妞妞又感叹说:“这回啊,恐怕那二货要倒霉了,因为他送礼被皇帝挑出理来了!不过也是他活该,谁让他想坑妞的东西呢!” 黎念恩赞成地点头,谁想坑林妞妞,谁肯定要倒霉啊! 林妞妞吩咐人赶紧把珊瑚盆景送去银楼,把“天下”改成“茶楼”。黎念恩笑道:“这世上,得到了皇帝的赏赐,还敢把赏赐的东西做改动的,也只有你林太平了!” 黎念恩跟林妞妞玩笑,徐夫人在旁边听着,却没有笑。她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在想事情。 晚上吃过晚饭,兰香忽然来找林妞妞,她说徐夫人有请。 兰香把妞妞带到徐夫人房中,便悄悄退了出去,并掩好了房门。 徐夫人正坐在椅子上深思,她看到妞妞来了,抬抬衣袖,请妞妞坐下。 妞妞坐下后,徐夫人站起身,对着妞妞躬身下拜。 妞妞吓了一跳,忙从座位上下来,搀住了徐夫人,说:“夫人,这是为何,妞可当不起这个啊。” 徐夫人说:“徐氏有眼无珠,竟然不知道先知大人就在徐氏身边。” 妞妞笑道:“我是什么先知,我是先吃还差不多。” 徐夫人听这句笑语,忽然想起来,曾经大娃就说过,妞妞是先知之类的话。可是当时被妞妞一句笑语给岔开了。 徐夫人苦笑,摇摇头说:“您就不要瞒我了,我今天刚刚亲身经历了时空逆转。” 妞妞一楞,她还以为她逆转时空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呢,原来徐夫人竟然也知道。 妞妞问:“夫人,您今天是不是又吃那九香玉露丸了?” 徐夫人说:“那是毒药,我怎么可能随便吃。我只是在进宫之前,悄悄闻了闻……”原来,九香玉露丸就是徐夫人的定心丸。当她紧张的时候,她就会不自觉的把那个白玉瓶子拿出来,甚至打开闻一闻。 妞妞恍然大悟。她说:“原来又是七色曼陀罗的作用!” 妞妞这才明白,为什么徐夫人从宫中回来,一直郁郁不欢,这是经历时空逆转带来的精神上的副作用啊!南越森林的先知说过,如果经常经历时空逆转的事情,还会得抑郁症呢! “夫人快坐下,您要好好休息,别太劳累精神了。”妞妞忙扶着徐夫人坐下。 妞妞有些不好意思,既然徐夫人记得时空逆转前发生的事情,当然还记得她主动亲胡图的事情。 妞妞摸着自己发烫的面颊,说:“我不知道今天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胡图。别人不是说,他是什么‘安东王’吗?” “辽王世子封靖北王,鲁王世子当然要封安东王。”徐夫人淡淡地说。又说,“其实,我早就知道胡图是谁。” “是安哥哥告诉您的?”林妞妞想,那刘静安心里还真藏不住事,什么都告诉他娘了。 哪知徐夫人却摇了摇头,说:“不是。是很久之前,当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因为他长得太像他母亲了……当然了,当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因为在鲁王围城之时,鲁王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偏僻小巷?而且人们都说他是胡家之子,还说得有根有据的。” “雪夫人?”妞妞心生诧异,“您认识雪夫人?” 徐夫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雪夫人来自西域,您怎么可能认识她?”妞妞不明白。 徐夫人哂笑,说:“她才不是来自西域。她是我的表姐,是我舅舅的庶女。” “黎大人还有一个姐妹?!”林妞妞惊道。 徐夫人点头,说:“她叫青雪,性情清冷,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她平时只在自己的院子里,根本不出来见人。外人几乎都不知道黎家还有这样一位庶小姐。但我却是见过她的,因为她偶尔会让我进她的院子,指点我画画。” 原来徐夫人还跟雪夫人学过画画。 徐夫人又说:“我一直以为,晋王不知道黎家有青雪这样一个人。但是现在想来,她为什么能冒充西域的公主嫁给鲁王,恐怕是晋王的安排……我忽然明白,如果晋王心里真有一个人让他念念不忘,肯定是青雪姐姐。” 原来,徐夫人今天跟皇后说的那个才貌无双的女子,正是雪夫人! 徐夫人又说:“我今天看到胡图的模样,我被吓到了——他长大之后,竟是越发像他的母亲了。” 妞妞想到自己今天看到胡图,就忍不住想吻他……如果雪夫人跟他相貌相像,那么她确实有叫人一见倾心的魅力。 可是,如果晋王喜欢青雪,为什么他当年不纳她为妃,偏偏要让她嫁给自己的对手呢?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多谢支持! 第251章 真正的秘密 妞妞向徐夫人提出自己的疑问,为什么晋王不纳才貌无双的青雪姑娘为妃。 徐夫人摇头,她说:“我不知道。后来我嫁到刘家,便不再清楚黎府中的事情。有一天我去银楼打首饰,正赶上鲁王车驾在街上经过。我躲在店铺楼上的窗户后面偷看,却赫然发现在鲁王身旁跟鲁王共驾的人,竟然是我的青雪姐姐……当时,她向楼上瞥了一眼,似乎冲我笑了一笑。我吓坏了,躲在窗户后面不敢再看。但是我不会看错,那个人就是她。” “您当时没有回去问您的外公,或者您表哥黎大人,黎府庶女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西域公主?”妞妞问。 徐夫人伤感地说:“当时外公已经不在了,汉卿表哥已经去了湘中,黎府的宅院也卖了,京城黎府已经没人了……” 妞妞点头,想来也是,如果京城黎府还有人,徐夫人后来也不会被刘家欺负成那样啊。 妞妞早就觉得,胡图的生母雪夫人,是个十分神秘的女人。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来自黎府。 而黎砚田本身就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人们说他是先知,能推演过去未来五百年之变化。甚至于徐夫人还说,如今削除三藩,天下归一的局面还是黎砚田设计的呢。 “青雪姑娘不嫁晋王,而嫁给鲁王,莫非是想给晋王当间谍,助晋王一统江山?”妞妞分析道。 徐夫人点头,有这个可能。不过此事涉及皇家秘事,她不敢议论。她又提醒妞妞:“悄声些,仔细隔墙有耳。” 林妞妞便不再说什么,她说:“夫人你好好休息吧,睡上一觉,你感觉会好很多。” 徐夫人说:“我早就不以自己为意,我今天请你过来,就是想问一问。我儿子静安前程如何。”原来,徐夫人最关心的还是刘静安。她找南越森林的先知占卜的,是刘静安的命运;找林妞妞,还是问刘静安的命运。 林妞妞说:“我道行还有限,不能知道太多。但是我已经略施小计,阻止了慈姑娘嫁给敬国公府的次子。我猜刘静安最后还是会娶慈姑娘为妻,他应该会很幸福的。” 原来,所谓红珊瑚等事,真就是妞妞提前料到了先机,所以她才那么大方地把红珊瑚让给了杨世玉。 徐夫人倍感欣慰。只要儿子幸福就好。 林妞妞回到房中,却越思越想,越觉得不对——如果雪夫人是晋王安排在鲁王身边的间谍,为什么鲁王死在海外的时候。她会利用那只铜鼎救鲁王性命,甚至不惜搭上自己小女儿的性命? 是雪夫人爱上了鲁王,还是她当时必须要让鲁王活着? 现在看来,虽然知道雪夫人的真实身份,但她却变得更神秘了。 忽然,妞妞想到什么。她转身向回跑。跑到徐夫人院子里。 兰香正要插门睡觉,妞妞说:“兰香姨,我要跟夫人再说句话。” 兰香向内回,徐夫人尚未睡下。她请林妞妞进屋。随后示意兰香把住房门,别让人偷听。 妞妞来到徐夫人屋内,她在桌上做活的匣子里找到一根大针,说:“夫人,恕我失礼了。”说罢,她拉起徐夫人手,在徐夫人食指上一刺。徐夫人食指上冒出一滴血来,随后妞妞把徐夫人的食指按在自己掌心的红痣上。 忽然红光一闪。一个巨大的红色水晶球出现。笼罩了林妞妞和徐夫人。 徐夫人惊诧地看着周围的事物,问:“这是什么?” 妞妞说:“只要是你们黎府一脉的血,都能激发我体内的超能力。随后我的超能力会带我们进入高维空间。在高维空间里。我们可以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我们可以跳到任何一个时间和空间里。” 徐夫人困惑地摇了摇头,她一个古代贵妇,可弄不懂这些高深的知识。 妞妞说:“这就是你重生的秘密啊!我穿越过来的时候,是通过高维空间过来的,造成了时空的逆转。恰巧你和兰香姨那时吃下了九香玉露丸,七色曼陀花保护你们的灵魂和意识,你们带着时空逆转前的记忆,于是你们便以为自己重生在了六个月之前。” 徐夫人看着妞妞,试图理解妞妞话中的意思。虽然她不能理解全部,不过她大致弄明白了,自己的重生就是沾了妞妞的光。 “那你究竟是谁,是不是先知?”徐夫人问。 妞妞摇头。说:“我不是先知,我只是一个偶然。先知必定是你们族中之人,身上流着跟你、安哥哥、雪夫人,还有胡图一样的神秘的血脉。” “可我不是先知,我根本不能像我外祖父那样,推演过去未来的变化。”徐夫人说。又说,“我想静安也不是,因为我了解他。” 妞妞说:“你们虽然都有同样神秘的血脉,但是并不能都成为先知。事实上,我以为您的外祖父黎砚田大人也不是先知。” “什么?!”徐夫人大感诧异。 妞妞说:“小翠曾听杨管家说过,先知五百年才出现一次。本着五百年才有一个先知的原则,真正的先知只有一个。如果让我说,我倒觉得最神秘的雪夫人才是真正的先知。您的外祖父只是在接受她的指示行事。又或者,是雪夫人让您的外祖父误以为自己的先知,可实际上他只是在按照她设定的计划在行事。” “这不可能。”徐夫人说,“青雪姐姐性情清冷,她谁都不关心,她为什么设计这些事?” “正是因为她性情清冷,所以我才猜是她——因为先知关心的只有历史的走向,而不在乎个人的生死存亡,甚至包括她自己,还有她的孩子。”妞妞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雪夫人就算不爱鲁王,也会救他性命,甚至会不惜用自己孩子的命去救。 “为什么要这样?”徐夫人问,“就算她肩负着重大使命,也应该有些人情味吧?” “如果她不是人呢?”妞妞问。 “她怎么可能不是人?”徐夫人不明白了,“她是黎府的庶小姐,她还给鲁王生了儿子……她不是人是什么,难道是妖怪?” 徐夫人感觉很惊悚。 林妞妞却摇了摇头,说:“她是机器,是机器的意识投射到了人身上。” 林妞妞终于弄明白,自己前世发生过什么事。 在公元2999年,确实有位了不起的科学家安清远。他发明了意识投射技术,把人的意识投射到机器上。随后,揭开了机器的时代,人类正式消亡。所以林妞妞通过时空线,看到了2999年是世界末日。 但是在机器时代发生过什么历史,林妞妞还不得而知。也许就像《黑客帝国》中所说,机器化成了一个矩阵吧。不过,机器的历史毕竟跟人类一脉相承,他们也许对人类的历史不满,所以他们运用意识投射技术,把机器意识投射到历史上的某个人身上,让那个人成为先知,从而干涉历史的走向。 每五百年干涉一次。 如果去秋水庄的密室看看,说不定会知道它们干涉过哪些事。 可惜,妞妞没有重视这件事,竟然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不过她听大娃的描述,起码知道了一件——机器们对恐龙情有独钟,它们在南越森林里保存了恐龙的物种,就像侏罗纪公园一样。 再说安清远。林妞妞前世遇到的安清远,并不是真正的安清远。他也是机器,是意识投射的,还是实体穿越的,妞妞就不清楚了。 反正林妞妞没有在时空线上找到他的过去。因为他根本没有过去,他来自未来。 正因为林琳暗恋上的安清远是个机器,所以他不懂爱情。虽然他欣赏、宠爱、纵容林琳,但他的感情里仍然没有爱情这种东西。而当林琳发现了他的秘密之后,他毫不留情地谋杀了她。 这几日,整个京城都因为皇后娘娘|的千秋华诞变得热闹起来,妞妞却懒得上街看热闹。 她感觉有些沮丧,如果胡图知道他娘是个机器人,他会作何感想啊? 还有,胡图那次通过铜鼎制造出的虫洞看到了未来,他的意识似乎投射到了安清远身上……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难道是安清远说的那句话:“琳,如果可能,我愿意把我的意识投射到一个爱你的男人身上,体会一下爱上你是什么滋味。” 林妞妞到这里,忽然一个激灵!如果安清远的意识投射给了胡图,原来的胡图就不存在了啊。不行,谁也别动我的小图图! 林妞妞带着小翠上街打听,安东王府在哪里。 原来安东王府离朱雀大街并不远,就在大街后面的一条小街上。只见临街五间三启门,朱漆大门,门上金色门钉,门檐下悬大红灯笼,正门上书写“敕造安东王府”。 府门紧闭着,也不知胡图在不在家。 林妞妞在府门外徘徊着,想叫门,又不知道该怎么通报自己。想利用高维空间“穿越”进去,可是没有胡图、刘静安他们那一批“神人”的血,她的超能力就出不来。 林妞妞踱着步琢磨,要不把黎念恩叫来“放血”试试看,他也是黎家后人啊! 第252章 王爷和民女 林妞妞在府安东王府的大门外,一边踱着步,一边瞎琢磨——这可真叫没面子啊,人家要另娶名门闺秀,她却死皮赖脸地纠缠上门。 可现在不是顾面子的时候啊。“你娶谁没关系,却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被一个机器人占了身体!”林妞妞小声地自言自语。 这时,忽听一个人在她身后说:“来了还不进家,站在门外瞎溜达什么?” 妞妞被吓了一跳。她身子僵硬,机械地转过身来一看——不是别人,来人正是胡图。 胡图仍然带着那只银面具,透过银面具上的两个眼洞,可以看到他眼里满是笑意。 妞妞觉得尴尬,故意当作没认出胡图来。她说:“你是谁啊,戴着个面具想抢钱庄啊!” 胡图笑道:“抢钱庄做什么?我抢得就是你!”随后他一把将妞妞抱了起来,扛在肩膀上,转身向府里走去。 “你要干嘛?”妞妞有些惊慌,她冲小翠大叫,“小翠救我——” 只见小翠乐颠颠地在后面跟着,她只顾咧嘴笑,根本不上前帮妞妞。看来,小翠已经认出这个戴面具的人是她的主子——她替妞妞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出手相助。 “救命啊,王爷要抢民女啊!”妞妞扯着嗓子叫喊。 可惜,这条街挺偏僻的,不要说大侠,连个围观的闲人都没有。周围只有安东王的侍从们。他们可不会帮妞妞。他们忙不迭地把府门打开,协助他们家主子把“民女”抢回府去了。 一进府门,妞妞就泄气了。她往胡图身上软软地一趴,也不叫嚷了。 胡图笑道:“你怎么不叫了?” 妞妞说:“在大街上都没叫来人。到你家还能叫来人吗?” “什么我家?这是咱们俩的家!”胡图纠正道。 妞妞心里暗喜,原来胡图心里还是有她的。不过她这次要比上次矜持一些才是,可不能白浪费了一次逆转时空的机会啊。所以她靠在胡图肩膀上,以手托腮做思考状,假意问:“我认识你吗?” 胡图的脚步停了下来,笑骂:“小肥猪——除了我。谁还抱得动你啊!” “你敢叫我是肥猪?”妞妞按着胡图的肩膀支起身子。她居高临下看着胡图,一边质问,一边伸手去揭胡图脸上的面具。 缓缓揭开面具,露出来的是一张惊世美丽的容颜。温润如玉的面庞,一双迷人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双唇。 妞妞忍不住用手抚上胡图的面颊。轻轻地摩挲起来。从眉角到眼角,从眼角到嘴角。多少回在梦中梦到过这张容颜,生怕一睁眼它又消失不见。 当她摸到嘴角时,胡图的气息忽然变得不稳。他目光变得暗沉,嘴唇轻轻嚅动了两下。 可是他们身后不仅跟着小翠,还有一大群的侍从。胡图不敢轻举妄动。他犹豫了一下,猛地把妞妞往肩膀上一扛,大踏步地向内院走去。 穿过垂花门,便是内宅。侍从们不敢再跟。自动在门口列队听候吩咐。 胡图把妞妞抱好,对妞妞说:“我领着你在咱家转转。”其实他哪里是领着,他一直是在抱着。 王府后宅有两进小院,还有一个小花园。花园不大。但是也有假山池塘、凉亭小桥等建筑,精巧别致,婉约秀丽。 胡图抱着妞妞穿过小桥。他边走边问:“妞妞,咱家这座院子怎么样?” “还行。”妞妞说。她紧紧搂着胡图的脖子,生怕自己对答有误,惹怒胡图把她扔到水里去。 胡图呵呵地笑了。 过了小桥,临着池塘有一栋小楼。门上匾额书写“思藐楼”三个字。 胡图说,他平时起居便在这栋小楼之上。说着,他抱着妞妞上楼,来到二楼的卧室。 他把妞妞往炕上一扔—— “哦!”妞妞惊叫一声。幸好炕上铺得厚厚的,没有摔疼她,她滚落到一堆棉被里。 胡图把银面具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随后他一边脱外衣,一边向炕这边走了过来。 妞妞看着胡图过来,瞪着眼惊叫:“你要干什么?”又闭着眼拼命摇头,“不要,不要——” 胡图看她这副古怪模样,哭笑不得。他爬上炕,凑到妞妞身边,对着她的脸吹了口气,问:“你不要什么啊?” 妞妞被他一口气吹到脸上,麻麻的、热热的,既有她熟悉的清雅气息,还混合着成年男子的雄性气味,她顿时觉得自己全身酥麻、燥热起来。一张小脸更是滚烫、红热,完全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又或者,她所谓的目的只是借口,实际上她就是想来看看他? “怎么脸红了?”胡图好笑地看着她,说,“不会是要尿炕吧?” 妞妞羞臊窘迫到极致,她挥着小拳头,打在胡图身上,说:“我们还没正式圆房呢,人家不能跟你做那事!” “这事你说了不算。”胡图故意说。 妞妞惊慌,大叫小翠上来救她。 胡图笑道:“你就叫吧——若是小翠听到,只会跑得远远的,才不会管你呢。” 妞妞更慌,忙叫小翠:“小翠,你还在楼下吗?” 胡图说:“小翠早跑远了。” 这时却听小翠在楼下忍着笑说:“姑爷,我没跑远,我在楼下听着呢。” 胡图尴尬,重重地“咳”了一声。 这时又听小翠假做惊慌说道:“姑爷,小翠跑远了,跑得很远了——”她故意把声音拉长,表现从高到低,从近到远的模样。 妞妞大笑。 胡图则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妞妞说:“小翠跟你学坏了。” 被小翠这一搅,两人情潮退却,情绪平静下来。胡图拉着妞妞来到临着炕的窗户边。他推开窗,和妞妞一起向外望去。 只见窗外便是小花园,绿树成荫,花木葱葱。 胡图说:“我小的时候,跟母亲住在鲁王府的慕雪楼上。我住的房间里就有这样一扇窗户。我常常跑到炕里面,趴在窗台上,临着窗户向下看。院子当中的大树上有个鸟窝,我看到大鸟飞进飞出,叼着虫子喂小鸟吃……” “你是不是还常常从窗户里往下跳,跳到院子里去吓别人一跳?”妞妞问。 “咦,你怎么知道?”胡图奇怪地问道。 妞妞笑了,说:“你刚到我们家的时候,就经常这样卖弄你的轻功啊!” 胡图也笑了。刚刚他还有些伤感,现在却被一种温馨的感觉替代了。他把妞妞轻轻搂进怀里,如果这世上真有值得他珍爱的宝贝,那就是她啊。 “妞妞,搬到府里来住吧?”胡图说。 妞妞羞涩地说:“搬府里来,我恐怕会不习惯呢……”她向左右看了看,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图图,平时谁侍候你?” “下人们啊。”胡图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个,你有没有……”妞妞含混着说,“房中人?” 胡图斜了妞妞一眼,这么小的人儿,还是个大醋坛子呢。他故意说:“有哇!自从皇上封我为安东王,皇亲国戚们怜我家中只有一人,便左一拨、右一拨,送了很多侍候的人来。” “哼!”妞妞生气了,她挪动着身子,向旁边躲开胡图老远。 胡图暗笑,可他偏又说:“过几日,皇帝要赐几名庶王妃给我。但是你放心,当年你是名媒正娶进门,所以你还是王妃。” “呸!”妞妞骂道,“你是我们家上门的小女婿,谁允许你娶小老婆了?咱们家是母系氏族、女权社会,懂不懂?” “谁说的,这是大周朝的天下,男子为尊。”胡图喝斥道,他瞪眼看着妞妞,一副挑衅的表情。 “你——”妞妞气结,不知该如何辩驳。忽然,她想起了大娃,她笑道,“我跟大娃订亲了,我的婚事要按南越族的风俗!” “你说的是真的?”胡图面色一寒,沉着脸问道。 “当然是真的!”妞妞说,又说,“如果你肯乖乖服从妞的指挥,妞就念在你进门较早的份上,让我那三夫四侍称你一声‘大哥’;如果你不听妞的,咱们干脆和离,从今往后男婚女娶各不相碍。” “那叫男婚女嫁!”胡图提醒道。 “妞不一样,妞按南越族风俗,只娶不嫁!”妞妞说。 两人跟斗鸡一样,大眼瞪小眼,一副互不相让的架势。 忽然,胡图笑了,说:“好吧,就按你说的。” “和离?!”妞妞一楞,难道胡图刚才那番试探,就是想让她主动说出“和离”二字吗? “谁跟你和离啊!”胡图喝斥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们既然拜过天地,那便是对天和地的承诺,要永远生活在一起!” 妞妞嘴巴大张着,说不出话来。西方人结婚时穿婚纱,在教堂里宣誓;东方人结婚在家里拜天地,请满堂亲朋作证。原来,婚姻从来都是郑重的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玩游戏。 “我愿意服从南越族的婚俗,做大娃他们的大哥。”胡图淡定地说。 “我倒——”他胡图倒是大度,可妞妞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感谢老颜yyz和薄荷蜜茶1朋友的粉红票。祝所有来读文的朋友们新年快乐! 第253章 二公子茶楼奇遇 这天,敬国公府的二公子杨世玉骑着马从朱雀大街上走过。忽然看到街边一家店铺的招牌上,赫然写着“太平茶楼”几个字。 京城里也有“太平茶楼”吗? 杨世玉感觉很好奇。于是他吩咐下人:“下马,爷要到这家茶楼里喝杯茶。”杨世玉下马,把马缰绳往下人手里一扔,随后折扇一摇,大摇大摆地进了茶楼。 他刚进门就看到一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黎大少爷黎念恩。 “哟——”杨世玉故意惊叫了一声,说,“又是太平茶楼,又是黎大人——我还以为回到了梁州呢!” 黎念恩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今天恰巧会遇到杨世玉。他尴尬地对杨世玉笑笑,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把手里的抹布绞来绞去,不知该把它往哪里藏。 杨世玉这才注意到,黎念恩穿一件常服,挽着袖子,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好像正在打扫卫生的模样。他不由奇怪地问道:“黎大人这是做什么,你堂堂五品京官,怎么忽然做起了小伙计?”他又狐疑地问,“这茶楼莫不是你开的?” 黎念恩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 杨世玉拿眼四下打量,忽然他一眼看到,迎面柜台前面摆着一株红珊瑚盆景。杨世玉看那株红珊瑚,越看越眼熟。他走近来仔细一看,看到枝杈上刻着“太平”和“茶楼”两个词。 杨世玉的眼珠子险些瞪出来。他指着红珊瑚,结结巴巴地问黎念恩:“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黎念恩一脸尴尬,似笑非笑地说:“那天林大姐儿进宫,皇后娘娘一高兴,赏给她一株红珊瑚盆景。” 杨世玉脚下一趔趄。险些晕了过去。他费尽心机从林妞妞手里把这株红珊瑚弄走了,没想到一眨眼,这红珊瑚又回到了林妞妞手里。 而且这红珊瑚还是皇后娘娘赏的。这意味着什么,莫不是皇后知道他这红珊瑚来路不正,故意在敲打他? 杨世玉越想越害怕,冷汗都下来了。他正要问黎念恩。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赏林妞妞,忽听楼上有人喊:“大姐儿,小心!” 随后就见林妞妞坐在楼梯扶手上,跟坐滑梯一样,“嗖”地一下就滑了下来。她的速度太快了,人们只看到粉红的影子一闪。她便来到了楼下。她滑到扶手的尽头,轻巧地向前一跳。随后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身的冷汗,她却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太平妹妹,这太危险了!”黎念恩对林妞妞说道。 林妞妞却笑着说:“你们老胳膊老腿儿的玩不了这个,我没事!” “你也一样危险,摔到怎么办!”黎念恩嚷道。 林妞妞说:“行了行了,你别管我的闲事。快去好好干活,别让我看到你偷懒啊!” 黎念恩似乎被林妞妞逮到了什么把柄,他什么也没说。悻悻地拿着抹布到旁边抹桌子去了。 杨世玉看得目瞪口呆,他指着黎念恩,问林妞妞:“你,你,你——竟然把五品京官当杂役使唤?” 林妞妞好像这时才看到杨世玉,她惊奇地把眉毛挑了挑,说:“哟,这不是国公府的二公子吗?”她故意重重地说那个“二”字。又说,“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是想喝茶还是吃点心,您请坐,我叫我们家老四专门侍候您。” “老四?”杨世玉莫明其妙,“什么老四?” 林妞妞一指黎念恩,说:“就是他啊,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朋友吗,他还差点儿当上你大舅哥呢。” 黎念恩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擦着桌子。他肯定听到林妞妞和杨世玉说话了,但是他什么话都没敢说。他背对着这边,缩着肩、低着头,假意专心干活,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杨世玉很为黎念恩抱不平。他对林妞妞说:“黎大人可是皇上亲点的五品京官啊,你怎么能给他起外号,还把他当杂役使唤?这可是藐视朝廷、对皇上不敬,是要论罪处罚的!” 林妞妞笑道:“杨二公子你忒能扯了吧——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关朝廷何事?”又说,“黎大少爷正在努力表现自己,要做妞的第四位夫侍,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哦,莫非你也想挤到我们家里来?可是实话告诉你,我们家可没你的地方啊,就算你想当老五、老六,妞也不答应!” 杨世玉都听傻了,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因为林妞妞说的话,完全毁灭了他的“三观”——只有男人三妻四妾的,哪有女人三夫四侍的,这成了什么? 黎念恩在旁边,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不由暗暗抱怨:“林太平啊林太平,你怎么跟外人也这么胡说八道呢?你的节操呢,你的下限呢?” 这时,一个人从楼上施施然地走了下来。只见他二十多岁年纪,面庞白净,额下光洁无须。他腆着个胸脯,手里持着一柄拂尘。 杨世玉一看来人,忙笑着上前打招呼:“哟,郑总管,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您也是来喝茶的?” 原来,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年跟着连升的那个小太监小冬子。当然了,外人没人敢称他小冬子,而且他也已经不小了。他姓郑,现在是东安王府的总管,所以杨世玉称他“郑总管”。 又原来,这座太平茶楼正是东安王胡图送给妞妞的;而谢掌柜所说的郑管家,正是昔日的小冬子,现在的郑管家。 小冬子现在把连升的做派学了个十足。他见杨世玉主动跟他打招呼,忙走下楼来,恭敬地施一礼,满脸堆笑,说道:“哟,原来是杨二爷啊。国公爷最近可好,请您替给他老人家代好。” 杨世玉则说:“多谢了。”又说,“郑总管您没在王府里侍候王爷?” 小冬子无奈地一笑,说:“嗨,我们王爷在楼上呢。”又说,“要不我能在这儿吗,我哪有功夫喝茶啊。” 杨世玉一听安东王在楼上,忙说:“王爷可是有客人在此?我能上楼去给王爷请个安吗?” 小冬子似乎有些为难,他说:“二爷啊,等会儿我把您的心意转告给王爷就行了。请安就算了,我们王爷有些私事要处理。” 小冬子说罢,走到林妞妞面前,躬着腰陪着笑,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样,说:“大姐儿啊,我们王爷让我跟您说——他哪里做得不对了,他都改还不成吗?” 杨世玉在旁边,再次看呆了——那个整天戴着面具,脾气古怪,谁都不搭理的安东王,竟然让自己的总管来跟林妞妞陪小心!莫非今天的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只听林妞妞对小冬子说:“我要他在这茶楼里安个升降机,专供我上楼用。我不要走楼梯,走楼梯多累啊!” 小冬子忙答应说:“行行行,我去禀告王爷得知。”又说,“王爷请您上楼去呢,您随我上楼吧?” 林妞妞把头摇得跟“不浪鼓”一样,说:“不要不要,我刚从楼上下来,才不想这么快就上去。”又说,“等会儿我要跟老四回他们家,徐夫人还在他们家里等着我呢。” 小冬子苦笑着,拿妞妞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楼梯口有人喝道:“胡闹,安什么升降机,你就是懒!” 众人顺声音抬头一看,只见从楼上走下一人。他衣着华丽,身材挺拔,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脸上却戴着一只银面具,不让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杨世玉一见来人,惊叫一声:“王爷!” 不错,来人正是安东王,也就是胡图。 只见胡图脚步“噔噔”地走下楼来,也不理众人,只冲着林妞妞走过去。来到林妞妞近前,他一把抱起她,扛在肩膀上,又“噔噔”上楼去了。 小冬子一见胡图把妞妞抱走了,忙抱着拂尘,屁颠屁颠地跟着也上楼去了。 杨世玉完全看傻了,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他无助地看向黎念恩,希望黎念恩给他解释解释。 只见黎念恩拿着抹布,撇着嘴,一脸的委屈。他那意思是:“你当我为什么在这里当杂役,还被人当猴耍啊?这不是有安东王在给林太平撑腰呢吗!” 杨世玉则很困惑啊——他现在不仅是“二货”,还是个“困货”——他想知道为什么,那个性情古怪的安东王,会跟林妞妞关系这般密切! 黎念恩苦笑,这岂是三言两语解释得清的?而且有些秘密,也不能让杨世玉知道啊。他心里杨世玉说:“抱歉,您还是继续当个‘二货’加‘困货’吧。” 杨世玉迷迷糊糊地出了太平茶楼,骑马回到了家。红珊瑚的事对他来说是件打脸的事,他不敢跟父亲敬国公说。可是今天的事太过反常、太过匪夷所思,若他不说给父亲知道,又怕这些事背后隐藏着什么重大的危机,给敬国公府带来麻烦。 于是杨世玉决定说一半,留一半。 他见到父亲后,跟父亲说,他今天在朱雀大街的茶楼里,看到那株红珊瑚盆景了…… ps: 朋友们新年快乐! 第254章 往事中的秘密 敬国公听儿子说罢,冷笑一声,说:“我已经听说了,‘太平天下’这四个字被皇帝挑了理,连皇后娘娘都差点儿被连累。幸好有个民女跟皇帝讨要,皇后便把盆景做了顺水人情,赏给了那个民女!” “可是那民女怎么会有这么大面子呢?”杨世玉不知道林太平的底细,尤其不明白林太平跟安东王是什么关系。 敬国公说:“梁州城卧虎藏龙,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他对林太平根本不感兴趣,只懊恼自己把红珊瑚当宝献给了皇后,却差点儿给皇后带来了麻烦。 敬国公又训斥儿子,说:“我早就跟你说过,‘太平天下’这个词根本不通。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后少在外面瞎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好读几年书。就算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指着你中举,你也要把自己的学问弄得像样些,别再做这些丢人现眼的事!” 杨世玉被父亲训斥,哪敢说什么,只能喏喏称“是”。他再不敢多嘴,甚至连在茶楼看到安东王的事,都不敢跟父亲说了。 杨世玉从敬国公那里出来,来找母亲诉委屈。他对国公夫人说:“老爷真不讲理,红珊瑚明明是他送进宫、献给娘娘|的,现在被皇帝挑了理,却说是我的错!”又说,“当时我知道老爷喜欢它,费尽了心力才帮他弄来,我容易吗?哪知马屁没拍成,却拍在了马蹄子上!” 国公夫人无奈叹息道:“你别说了,此事确实是老爷大意了。他忘了。皇上是什么人啊,眼睛里不糅沙子的。” “皇上想太多了吧,‘天下太平’和‘太平天下’有什么不同?” 国公夫人苦笑,说:“我一个妇人,哪知道那么多?”又说。“我只知道,我们娘娘在宫中也不容易。你知道娘娘的东暖阁里,为什么长年挂着徐夫人那幅富贵牡丹图吗?” “不是说,是因为皇帝喜欢徐夫人的画作,娘娘挂那幅画,是为讨皇帝喜欢?” 国公夫人摇头,她说:“那不是一幅普通的画,那是个提醒、是个警告啊。就在十来年前,皇后娘娘千秋华诞之时,我们敬国公府差点儿一夜覆灭啊!” 原来。当年文元帝听到传言,梁州城药商宋英豪,勾结敬国公府一起贩卖假药,害死无数人命。于是他便定下一石数鸟之计,一方面派连升入驻忠义侯府。一方面派“六扇门”的人彻查此案。 案情查清后。文元帝大恼。他没想到,自己刚刚登基,正恐天下人心不服,他的老丈人一家却做出这种坑害百姓的事来。这不是挖他的墙脚吗?他当时就想废了杨皇后,查封了敬国公府,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当时正是杨皇后的千秋华诞。杨皇后得知消息,大惊失色。她也顾不上庆寿了,忙脱下华服、褪尽簪环,来向皇帝负荆请罪。她说她愿让出中宫之位,但求皇帝饶她父兄一命。 文元帝这个人。正如徐夫人所说,不是无情之人。杨皇后跟随他多年,又给他生育了几个孩子,他对杨皇后也有感情。如今杨皇后主动来请罪,他不由心软。 文元帝再三权衡利弊,决定放过敬国公府这一次。所以后来刑部在办案的时候,对崔明珍和宋英豪的处罚偏轻,对敬国公府则是连提都没有提一句。 文元帝虽饶过了敬国公府,可是敬国公却吓坏了,一下病倒在床上。杨皇后也没心思给自己过生日了,整天躲在宫里不敢外出。 恰在这时,大总管连升回京,带回来徐夫人的寿礼,也就是那幅富贵牡丹图。 文元帝亲自把牡丹图给皇后送了过来,他对杨皇后说:“梓童,你在宫找个地方,把琬儿这幅画好好陈设,就当做是今年这个生日的一个纪念吧。”随后他又意味深长地说,“朕的琬妹妹是个老实人。虽然她吃了很多苦,但朕相信,上天有眼,是不会亏待老实人的。” 皇帝的吩咐,皇后焉敢不从。所以她把画挂在自己日常办公的东暖阁内。这幅画时刻提醒着她,不要以为自己是皇后,就可以骄纵起来。她若想保住她的荣华富贵,还有敬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就必须老老实实地服从皇权意志。 敬国公夫人屏退众人,跟小儿子杨世玉话说这些旧事。她说:“世玉啊,当年你年纪还小,府里发生的这些事都没让你知道。现在让你知道这些事,也是你老爷的意思,为得是让你明白什么是自己的本份,千万别做超出本份的事情。” 杨世玉深受震憾。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家庭还经历过这么惊险曲折的一幕。 忽然他想到一件事,问:“太太我不明白,那宋英豪不过是一介商贾,他怎么能跟咱们府搭上关系呢?” 国公夫人摇头,说:“好多事我也不清楚内幕。也许,老太爷当年是被什么人盅惑了吧。” 杨世玉说:“那就是说,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件事,他的最终目的不是咱们府,而是针对皇帝——他是想利用这件事来打击皇帝?” 国公夫人说:“有这个可能,因为如果案情公开于天下,最终连累的是皇后,也会连累到皇帝的清誉。” 杨世玉说:“这就对了,难怪皇帝当时差点把咱们府查抄了呢。”又说,“皇帝一定费了很大的周折,保全了皇后,保全了咱们府。”他还想说,其实文元帝这么做也是保全了他自己。不过这话没敢说出来。虽然是母子密谈,但是有避讳的话还是尽量少说为宜。 杨世玉离开母亲那里,回到自己房间。他越想,越相信自己老太爷当年是上了别人的当。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想到,他这次不会是上了林太平的当吧?可是他想不出来,自己哪点儿像被林太平设计了。而且那林太平为什么要设计他啊,她又怎么知道皇后会把红珊瑚赏给她啊? 杨世玉是想不明白了。 其实别人也都不明白。尤其是黎念恩,他因为这株珊瑚盆景,被林妞妞“买断”成“老四”了。如今林妞妞有安东王罩着,他真是有苦都没地方说去。 林妞妞这般欺负黎念恩,连胡图都看不下去了。 胡图说:“妞妞,你越大越淘气了,你干嘛老跟黎大少爷过不去啊!” 林妞妞说:“因为他是‘六扇门’的小特务啊!”原来,妞妞认为胡图的身份暴露,后来又被朝廷抓住,跟黎念恩这个小特务有莫大的关系。 胡图却宽厚地笑了笑,说:“即使与他有关,他也不是最关键的那个人。” “你怀疑是刘静安告的密?”林妞妞问。她不愿相信刘静安是忘恩负义之人。可是她也一直在怀疑,如果刘静安不是感觉胡图可能回不来了,他当初为什么会替胡图写信呢? 林妞妞有些沮丧。虽然她能进入高维空间,沿着时间线回溯过去发生的事情,但是她怕造成时空混乱,所以轻易不愿使用这个超能力。而且有些真相,是她不愿意知道的。 胡图知道,妞妞对刘静安有份近乎兄妹的感情。他对这份感情有些吃醋,但是又不愿破坏了这份难得的感情。他摸摸林妞妞的头,说:“不管是黎念恩,还是刘静安,都不过是一局棋里的小棋子而已。其实我怀疑,皇帝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 曾经,杨总管对胡图说过这样的话——雪夫人的相貌无下无双,而胡图长得太像他母亲雪夫人了;只要是见过雪夫人的人,看到胡图之后,很容易会联想到胡图的真正身份。 当年,文元帝去忠义侯府探望徐夫人,恰巧胡图和几个小伙伴到忠义侯府里玩耍。虽然胡图一直注意躲避,但是文元帝还是有可能看到了他的脸。 也许从那时起,文元帝就怀疑胡图的真实身份了。后来文元帝派连总管去忠义侯府,连总管故意收胡图为徒、教胡图泥塑,说不定为得就是探察胡图的真实身份。而后来黎汉卿调任梁州城,说是为了照顾徐夫人,但是实际上很可能也是为了密切监视胡图的动静。 妞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说:“如果以上猜测是真的,那么文元帝的心机实在太令人生畏了。”她担忧地看着胡图,问,“图图,他会怎么把你怎么样?” 胡图苦笑,说:“就目前来说,他对我很好——封我为王,赐我府邸,还打算给我赐婚。” “赐婚?!”妞妞尖叫。图图是妞的,谁也别想跟妞抢! 胡图无奈地说:“我曾设想过他会杀掉我,或者把我幽禁起来。但是没想到他会封我为王。” 大概文元帝要彰显自己的仁德,他叫人把胡图带到京城后,并没有难为胡图。而是公开承认胡图为鲁王后人,并封胡图为安东王,与辽王世子靖北王同等待遇。他允许胡图去京郊王陵祭拜自己的父亲和其他亲人,并把在战乱时收缴的鲁王府部分财产归还给了胡图。 第255章 回家了 家族的归属感,对于男人来说特别重要。文元帝承认了胡图的皇族身份,允许他去祭拜自己的父亲和其他亲人,让胡图特别感动。 说起文元帝,胡图对妞妞说:“其实我该视他为仇人,因为当初是他的军队,在战场上把我父王和大哥逼上了绝路。可是想到我父兄叛乱之时,给百姓造成的伤害,我又不能只顾自己报仇。” 妞妞感叹说:“这个文元帝,太会收买人心了。”她又问胡图,“那你要一直做王爷了?”王爷和民女,差距太大了。如果胡图是王爷,恐怕他就不能当妞的小女婿了。 胡图说:“我确实想做这个王爷,但并不是贪恋荣华富贵。” 做为谋逆王爷的后人,胡图在朝中不可能掌什么实权。他虽然是公认的皇族,却没有什么富贵可言。 胡图说:“我是我父王的儿子,这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现实。我以安东王的身份活着,是对我父王,对我母亲和妹妹最好的纪念。” 妞妞点头,她完全理解胡图的感受。 胡图看着妞妞一笑,又说:“我这个王爷当得很憋屈,所以我必须要你来陪着我啊!” 原来,对胡图来说,别的事情他都可以委曲求全;唯有婚姻事,他怎么都不能舍弃了妞妞。 他想,既然文元帝知道妞妞是他的软肋,索性他也不再躲躲闪闪。于是他在京城开起了茶楼,还叫人把茶楼的房契送到梁州。暗示妞妞来京城找他。 “不管怎么样,夫妻俩总是要在一起的。” 这是秦氏对妞妞和胡图的“婚前教育”,胡图和妞妞一直牢记在心里。所以胡图最终决定,把妞妞叫到京城来。夫妻俩一起面对这个挑战。 在文元帝的后|宫里,有各大家族的女人。他的妃子丽贵妃,来自齐地的大贵族沈氏。鲁王妃也是沈氏之女,与丽贵妃为姑侄关系。鲁王谋逆身死,沈氏却没受什么牵连。丽贵妃在宫中还是很有地位的。 自从胡图认祖归宗,胡图便理所应当的,跟丽贵妃认了亲。算起来,鲁王妃是胡图的嫡母,丽贵妃便是胡图的表姐。 文元帝授意丽贵妃,在沈氏家族中寻找一位相貌端庄、知书达礼的闺秀。匹配安东王为婚。 丽贵妃很重视文元帝交办的这件差事。这天。她将几位候选人的画像和出身简介。交与文元帝审核。 文元帝对丽贵妃的办事能力表示满意。他当即召胡图进宫,要把赐婚的事敲定下来。 文元帝叫太监们持着几位闺秀的画像,让胡图自己挑选。 胡图却看都不愿多看那些画像一眼。他对文元帝告罪。说:“皇上,臣已有妻子了。” 文元帝摇头,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但她只是一介平民,岂能匹配皇族?” 胡图说:“人不能忘本——我不能忘记自己是谁的儿子,也不能忘记自己那段颠沛流离的生活——当年若不是林家收留我,我是活不到今天的。” 文元帝说:“她母亲原是诚国公府上的一名家奴,如果你娶她为妻,将来见到诚国公府上的人,可怎么相处呢?”又说。“若你舍不得她,不如纳她为庶妃,再娶一名门闺秀为正妻,这岂不是两全齐美?” 胡图苦笑,说:“如果我那样做,她立马会跟大娃完婚——不等我三妻四妾,她就已经三夫四侍了。” 文元帝一楞,问:“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胡图说:“您还不知道她吗,她什么事做不出来?”又说,“依大周朝律法,若大周朝百姓与南越族通婚,便按南越族风俗处置婚姻事务。” 文元帝无奈地笑了笑,说:“安东王啊,说到底,是你自己舍不得她啊。” 文元帝说:“也罢,你们俩青梅竹马、一往情深,朕也别枉做小人了。朕便准你婚姻事自主,但朕是不会封她为妃的,你也不能以皇族身份去她家入赘。” 胡图躬身道:“谢皇上成全。”又奏说,“臣做为罪臣余孽,一向觉得无颜面对天下人,所以臣自封王后,便一直戴着这个银面具。臣做为安东王,终身不会娶妻纳妾。臣只以‘胡图’的身份,与林太平做夫妻。” 文元帝思忖了一下,说:“准奏。” 胡图便说:“请皇上准臣以胡图的身份回梁州,与林太平圆房。” “你们还没圆房?”文元帝有些诧异。 胡图说:“我二人成亲时年纪还小,说好等我从海外回来时圆房。” 文元帝觉得好笑,道:“好吧,朕准你回梁州。” 梁州城里,林二郎和秦氏正在家中闲坐,忽然听到伙计在房外喊:“林老板,秦娘子——大姐儿和姑爷回来啦!” 林二郎和秦氏一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氏冲外面问:“你说谁回来了?” 伙计回答:“大姐儿从京城回来了,恰巧半路上遇到姑爷——原来咱们姑爷从海外回来了!” 林二郎和秦氏欣喜若狂,他们忙从房里出来。一出来,恰巧看到一个年青人领着妞妞的手,从院门外一起走进来。 林二郎和秦氏上下打量那年青人,果然是胡图,虽然他个子长高了,但是相貌还有小时的影子。 胡图就地跪倒,给林二郎和秦氏请安:“爹、娘——我回来了。” 林二郎和秦氏忙拉起胡图,说:“胡图你可回来了。”又说,“胡图啊,你这些年都跑哪儿去了,可让我们惦记呢!” 胡图说:“对不起爹娘,让你们惦记了。” 林二郎和秦氏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随后大家嘻嘻哈哈地,拥着胡图进屋。 一家人在屋中叙话,听胡图讲述海外冒险经历。随后秦氏出去命人安排酒菜,让胡图和妞妞去请胡八斗一家也过来,大家在太平茶楼一起吃个团圆饭。 妞妞觑着胡图的脸色,只见他对于胡八斗一家,一点儿排斥的心理都没有。看来这几年在海外磨练,他却是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这时又听秦氏说:“正好请亲家母过来,商量一下给你们圆房的事情。依我说,要像结婚一样大办,把亲戚们都请来,好好热闹一番。” 胡图羞涩地笑笑,没好意思说什么。 秦氏便追问:“胡图,你有别的想法吗?” 胡图纳闷,说:“我怎么会别的想法,自然是听从爹娘|的安排。” 妞妞在旁边笑道:“我娘是想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有没有讨小老婆!” 秦氏还真就是这个意思。可是被妞妞点破了,她很尴尬。她假意嗔妞妞道:“这孩子,净瞎说!” 胡图忍俊不禁,他对林二郎和秦氏说:“爹、娘——你们放心,我在外面一直是一个人,我已经有妞妞了,不会再找别人的。” “噢——”林二郎和秦氏松了口气,他们喜笑颜开地说,“好好,那赶快让人挑个好日子,你们俩就圆房吧。” 秦氏是爽快人,说办就办。当天就让人去看日子,三天后正是个好日子。 这天,虽然没有拜堂等仪式,但是妞妞的房间布置得跟洞房一样喜庆。而且林家像办婚事一样,请了亲朋好友来家吃饭,热闹地庆贺了一番。 晚宴结束后,亲朋好友告辞。大门一关,就剩下林家一家人了。林二郎和秦氏也想开了,早点儿让妞妞和胡图做了真正的夫妻,早点儿让那二人正经过日子才对。所以这次林二郎和秦氏都没有多事,他们早早回自己房间休息了,不打扰那二人的洞房夜。 洞房里,只留下胡图和妞妞二人。 妞妞磨磨蹭蹭地不肯上炕睡觉。胡图一把抱起她,扔到炕里面。 “快,脱衣服睡觉!”胡图对妞妞命令道,又说,“你是想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我自己来!”妞妞迅速回答。她脱掉外衣,随后仓促地钻进了被窝里。 胡图脱掉了衣服,熄了灯,挨着妞妞也躺下了。 不过胡图却是什么都没做,他就在他那边的被窝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似乎就要睡着了。 妞妞偷偷看了看枕边的胡图,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过了会儿,她哼哼唧唧地说:“图图,咱们不该这么早就圆房啊,人家年纪还小呢!” 胡图“哼”了一声,说:“你年纪小,我可不小了——如果你不跟我睡一个房间里,你放心得下吗?” “嘿嘿。”妞妞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确实放心不下。因为胡图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需求肯定会很旺盛啊。自己一直让他熬着,似乎有些对他不住。 妞妞含含糊糊地说:“如果,你很需要,我考虑用我的手来满足你。” “……”胡图没说话,似乎是睡着了。 妞妞又小声说:“当然了,可能我的手不如你的手好使。” “……”胡图仍然没说话。 不过很快的,妞妞感觉到自己肉肉的小屁股蛋上一疼,原来是胡图悄悄拧了她一把。 “嗷!”妞妞轻声惊叫了一声。悄悄揉着自己的屁股。 “老实睡觉!”胡图在旁边小声喝斥道。 妞妞顿时老实了。 忽然,她在黑暗中长长地叹了口气:“嗨——” “你叹什么气?”胡图问。 “如果你不是胡家的儿子,那个真正的儿子他在哪里呢?”妞妞小声问。 第256章 刘静玉 胡图说:“他出家了,他原名胡谦,现在法号叫‘糊涂’。” “哦,怪不得你给自己起这么个怪名,普通人谁管自己叫‘胡图’啊。”妞妞说。她又好奇地问,“那你的真名叫什么。” 胡图停了一下,说:“我的原名是——周清远。” 妞妞“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她停了一下,忽然扑到胡图身上,掐着胡图的脖子,说:“你还是我们家图图吗?你个臭机器人,别想把你的意识投射到图图身上!” 胡图抓着妞妞的手,莫明其妙,说:“你在干什么?” “你跟我说实话——你最近有没有经历穿越、重生之类奇怪的事情?”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胡图说。 妞妞说:“我要确定你是不是你……”她想了一想,说,“你说点儿咱俩小时候,比较私密的,外人打听不到的事。” 胡图想了想,说:“你小时候很胖,夏天时长了一身的痱子,咱娘给你在大木盆里洗澡……” 妞妞一窘,她以为胡图当时没看她,原来早把她看光光了! 妞妞敲打着胡图的胸脯,说:“不说这个了,你换一段。” “换一段啊。”胡图想了想,又说,“有回过年,咱爹和咱娘去城外烧香,只有咱俩在家。你非要照镜子,结果发现自己长得特丑,还要让我说好听的哄你……” 胡图慢慢讲述起俩人从前的事情来。 妞妞听着,不知不觉中手一松。身子趴到了胡图的怀中。 她六个月大的时候就认识胡图了,从那时起胡图就对她特别好。他全心全意地宠爱着她、照顾着她。她贪恋着这份情感,她不能再容纳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图图,我怕安清远把你换了……”妞妞说。她心里说。我爱的人是图图,不是安清远啊。 “谁是安清远?”胡图问。 “他是个大坏蛋,终极大boss!”妞妞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可是他很厉害,他操纵着历史的走向……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摆脱他!” “你的另一位‘安哥哥’?”胡图问,又问,“你不是说,他是我的前世吗。怎么又成大坏蛋了?” “这个……”妞妞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妞妞现在已经知道。雪夫人是机器人意识投射的。就算雪夫人有血肉之躯。她的思维方式也是机器式的——她只会计算整体利益得失,而对具体的人则感情凉薄,她甚至不懂什么是亲情和爱情。 可是胡图对雪夫人感情很深。所以妞妞不敢把雪夫人的真面目揭露给胡图知道。 胡图已经很可怜了,还是让他保留着关于母亲|的那份美好回忆吧。 妞妞窝在胡图的怀里,慢慢睡着了。 在睡梦中,妞妞看到在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女人正在教孩子画画,孩子认真地学着。女人肌肤胜雪,相貌脱俗,她对着孩子微微笑着,目光中满是慈爱。 “原来这就是雪夫人啊!”妞妞心中惊诧。 若只看雪夫人面上的微笑,谁能相信她有一颗冰冷的“机器之心”。谁会怀疑她对孩子的慈爱之情呢? 妞妞想,如果雪夫人能安排历史的走向,她会不会早就算计好,让她的儿子跟自己相逢,甚至最终相爱呢? 林家刚办完了喜事,忠义侯府那边又传来喜讯——刘静安要回来了。 兰香来太平茶楼这边串门,喜滋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秦氏一家人知道。兰香说:“安哥儿在边疆立了功,皇帝准许安哥儿承袭忠义侯的爵位呢!”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秦氏等人都替徐夫人感到高兴。 “安哥哥回来后,就和慈姑娘完婚吗?”妞妞问。 兰香笑点头,说:“是啊,府里已经在筹备婚礼了。” “太好了,我们要给安哥哥和慈姑娘送上一份大礼相贺!”妞妞说。秦氏等人也点头附和,大家还是乐意看到他们二人结百年之好。 刘静安从西北边疆回来,先是回到了京城。他在京城没有自己的房子,所以也是住在黎念恩家里。 这天他从皇宫面圣回来,便准备收拾行礼回梁州的忠义侯府。他知道,这次回去就要跟表妹黎念慈完婚。虽然他对婚姻仍然没太大兴趣,不过他也不反感。 他想早日完婚也好,母亲那里就安心了。母亲苦了大半辈子,就是想看到他成家立业。如今皇帝准他袭侯爵之位,他再顺利地娶妻生子,也算彻底了却母亲|的心愿了。 刘静安收拾好东西,打算出门去街上买点儿礼物,回去带给梁州的众位亲朋。 他刚出黎府大门,还没走到大街上,忽然有个人从旁边过来,拦住了他:“大哥,一向可好?” 刘静安一楞。他定睛打量来人,只见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身材瘦弱,面庞白皙,眉眼清秀。 刘静安觉得这人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问:“请问这位公子,您是——” 少年嘴角一撇,哂笑了一下,说:“大哥您如今富贵了,竟然连自己的弟弟都不认识了吗?” 刘静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问:“莫非你是静玉?” 少年冷笑道:“难得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想这些年来,你们母子在侯府里尽享荣华富贵,又何曾管过我们母子的死活?” 刘静安顾不上刘静玉冷嘲热讽,他微眯起眼睛,上下仔细打量刘静玉。真的是刘静玉,虽然个子长高了,但还是能辨出小时候的模样来。 当年。宋秋莲跟崔明珍私通,被刑部的人当场拿住,闹得满城风雨,名节败坏。 后来徐夫人虽然很大度地。没有把宋秋莲驱逐出府,但是却没让宋秋莲住在侯府里。开始的时候,她把宋秋莲送去了秋水庄,后来宋秋莲为了让儿子有个好的受教育的环境,又搬到了京城。 宋秋莲始终都是徐夫人的忌讳。这十多年来,徐夫人从没探望过宋秋莲,也禁止刘静安跟宋秋莲那一房的人有任何接触。 而宋秋莲也没找过徐夫人,也没让刘静玉跟侯府有过任何接触。 今天,刘静安突然被刘静玉拦下来说话,自然感到十分诧异。而且听那刘静玉话里意思。似乎来意不善。 不过刘静安是大家子的风范。他不会跟刘静玉一般见识。他和善地对刘静玉说:“二弟。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刘静玉斜着眼睛,看着刘静安说:“我娘让你到家去一趟,她有话要跟你说。” 刘静安皱皱眉头。他不明白这刘静玉哪来这么大的架子。想自己是嫡长子,是大哥,还是皇上看重的臣子,那刘静玉怎么可以对自己这样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而且那宋秋莲不过是侯府一小妾,半个奴才的身份,她有什么资格命令自己这位现任侯府主人做这做那的? 于是刘静安回道:“对不起二弟——我是已经成年的嫡长子,不适宜跟庶母私下见面。若宋姨娘有什么事,直接去找我们太太吧。” 说罢,刘静安转身就要离开。 刘静玉急了,他一把拉住刘静安。骂道:“你充什么假正经?好大的架子,小爷我还请不动你吗?” 刘静安皱眉——这刘静玉的教养也太差了吧,虽是妾生,也是侯府公子啊,怎么竟然跟市井混混一个腔调? 刘静安深看了刘静玉一眼,沉着脸,冷冷地说:“二弟,放手。” 刘静玉被刘静安一瞪眼,顿时老实了,讪讪地把手放开。可是他没完成他娘交待的任务,回去可是要被他娘骂的啊。他急得直搓手,说:“你就跟我走一趟怎么了,难道我们母子还能把你一个堂堂侯爷给吃了?” 刘静安说:“于礼不合的事情,本侯不能做。而且姨娘|的事,也不该本侯管。若姨娘有事,去找太太就是了。” 刘静玉似乎很绝望。他一咬牙,一跺脚,说:“好吧,我实话跟你说——不是我母亲想见你,是咱们老爷想见你!” 刘静安一楞,他转过身来,困惑地看着刘静玉问:“你说的是哪家老爷?” 刘静玉抓耳挠腮,向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谈话,便凑到刘静安近前,说:“还能有哪家老爷,就是咱们的亲爹啊!” 刘静安就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响。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刘静玉,问:“你说什么,莫不是糊涂了?咱们老爷十几年前就殉城了,否则咱们的忠义侯府从何而来?” 刘静玉哂笑,道:“你真是个大傻蛋,咱们老爷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干出殉城这种傻事?他是诈死的!他一直假扮成我的奶娘,跟在我们母子身边……” 刘静安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连连摇头,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清楚记得,当年是胡图和郭凤春帮忙,把父亲的尸身从城门上偷下来,暂时弄到城外的义庄存放。当时胡图和郭凤春没有在尸身上找到信物,便把官袍割了一角下来做为凭证。 刘静玉对刘静安说:“你不相信?你不相信可以先回去问问你的娘——她知道咱爹没死,是我娘亲口告诉她的!” ps: 感谢cqsqmayi和d两位朋友的粉红票。因为这几章都是提前上传的,所以这份谢意要延迟到达。感谢大家的支持,这篇文马上就结束了,非常不舍。不过后会有期,还会有新文报答大家的! 第257章 再回葫芦巷 “太太知道老爷还活着?”刘静安更吃惊了。他说:“可是太太为什么不告诉我,不把老爷接回府中?” 刘静玉说:“你笨啊,若是老爷还活着,忠义侯就不存在了,你娘那节孝夫人也当不成了。”又说,“你当你那娘是什么好人,她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假道学!她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明明还活着的人,生让她弄得跟死了一样!” “才不是!当年我们以为城门上的尸首就是老爷的,所以才以为老爷殉城了……”刘静安狠狠地瞪向刘静玉。他想为自己母亲辩解几句,但是想到自己母亲跟宋秋莲之间积怨已久,辩解也没有用。所以他只问刘静玉,“老爷现在在哪儿?” 刘静玉见刘静安肯跟他走了,得意地“哼”了一声,说:“跟我来吧。” 朱雀大街后面有个隐蔽的胡同,它有个奇怪的名字,“狼尾巴胡同”。宋秋莲搬到京城后,就住在这条胡同最里面的院子里。 刘静安跟着刘静玉来到狼尾巴胡同,进了院子。 过了会儿,他又出来了。可是他似乎把魂魄丢在院子里了。他跟梦游一样,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也不知道该向哪里去。 刚才,他真的见到自己的父亲刘彦昭了。 刘彦昭明显变老了,身体也不行了,脸上还不知为什么多了一道疤痕。 刘彦昭说,他隐姓埋名生活这么多年感觉很憋屈,如今年纪大了。他想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 “静安,你圣眷正隆。当今皇帝又是位仁慈的君主。就连鲁王的儿子他都可以宽恕,并加封安东王……如果你向皇帝求情,说不定皇帝会赦免我,毕竟我当时并不是有意欺君啊。”刘彦昭这样对儿子说。 刘静安在大街上徘徊了很久。 从小时候起,他就想成为父亲的骄傲。让父亲以他为荣。就在前几天,他还深感遗憾,父亲没看到他立功袭爵;没想到,刚刚刘静玉突然出现,带他去见识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大英雄,他只是一个贪生怕死、投机钻营的懦夫。 可是,那毕竟是他的父亲啊。难道他忍心看着自己父亲。一辈子见不得天日,在一个小院里终老一生? “子不言父过。”刘静安想,“为人子者,当以孝道为先。” 黎念恩正在自己家中等着刘静安回来,两人好一起做伴回梁州。可他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他命底下人去街上找找看。不多时,底下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急报:“小的听人说,侯爷跪在宫门前请罪。说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什么?!”黎念恩一惊。又说,“好好地去逛街,怎么会犯欺君之罪了?莫不是他忽然发疯了?” 下人们哪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劲地摇头。 黎念恩着急了,他赶紧换上官服,着人备轿,向宫门外赶去。他不能不急啊,刘静安回梁州就跟他妹妹结婚,他可不想看到刘静安出任何事啊! 可是他来到宫门外一看。刘静安已经被皇帝召进宫里去了,他晚到了一步! 就这一步之差,黎念恩没有拦下刘静安,忠义侯府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刘彦昭临阵脱逃、诈死欺君,样样都是死罪。但文元帝念其老迈,免了刑罚,只削去忠义侯爵位,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连带着,刘静安也被禁止袭爵,并免去军中一切职务。刘静安现在就是一名普通的秀才,如果他想当官,只有从举人重新考起。 还有徐夫人,她在一夜之间,被迫搬出了忠义侯府。 兰香没有地方投奔,只有再次来向秦氏求助。她说明原由后,对秦氏说:“秀姐姐,我和夫人只有再次投奔您来了。” 秦氏对忠义侯府发生的事已有所闻,她早就为兰香做了准备。 她不想让兰香上愁,故意笑着对兰香说:“你怎么会用‘投奔’二字?难道你忘了,你和夫人还有不少房产家财,便是朝廷也查不到的?” 随后秦氏给兰香细数——朱雀大街的裁缝铺是夫人赠送的;太平茶楼本来就是兰香买下来的;还有女子学堂那边,是夫人卖画挣来的钱开办;甚至于颐人堂药铺,也有兰香的股份。这些个地方,徐夫人尽可以挑着住,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兰香一想也是。她说:“我可是急糊涂了。不过,这也是秀姐姐你仁义;若换个人,也不会把这些东西算回到我们名下的。” 秦氏拉着兰香的手,郑重地说:“不是我仁义,是夫人和兰香妹妹你,你们俩多年行善积德,给自己积下了这些福报。” 徐夫人和兰香这十来年,在梁州没少做好事。施舍粥饭,救济穷人,修桥铺路,还兴办女子学堂。徐夫人和兰香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点儿积蓄都用到了慈善事业上。她们二人的善举,梁州城百姓有口皆碑。 秦氏认为,像徐夫人和兰香这样的大善人,不应该没个收场才是。 秦氏帮兰香细算这些产业的收入,她说:“兰香你放心——就算夫人没了忠义侯府,没了朝廷的俸禄,你们有这些房产家财,以后也不必为衣食发愁……” 秦氏嘴里安慰着兰香不要上愁,心里却替兰香感到难过。兰香这一辈子,全为徐夫人付出了。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眼看刘静安就要袭爵,侯府后继有人,正是鲜花着锦的好日子;哪知忽然出了这么一码事,之前一切荣华,转眼又成了泡影。 “你们家老爷啊……”秦氏感叹了一声,说,“他可真是坑人不浅啊!” 兰香苦笑。徐夫人自从嫁给刘彦昭,就得过什么好日子。好不容易,徐夫人一个人把儿子刘静安培养成材了,刘彦昭来了个“死而复生”,又把徐夫人和刘静安都坑了! 兰香叹息说:“这都怪我们太太,她在安哥儿面前,从没说过我们老爷一句坏话……让安哥儿以为老爷是多好的一个人呢!” 秦氏也跟着叹气。不过她又纳闷,说:“可是我不明白,朝廷既然不知道你们老爷的下落,他就好好藏着就是了,为什么忽然自己冒了出来——难道他不知道,他这是欺君之罪吗?” 兰香说:“我猜想多半是宋秋莲鼓动的。我听人说,宋秋莲在京城试着做了几回生意,都没有赚到钱,家里眼见是要坐吃山空了。而且她根本不会管孩子,那玉哥儿文不成、武不就,整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我猜想,宋秋莲多半指望着从夫人这边敲诈些钱财,再让安哥儿帮着玉哥儿谋个出路……他们可能没有想到,安哥儿是个实心眼,一下就去皇上那里自首了。” 秦氏想了想,说:“我倒觉得静安少爷这样做也对,否则一辈子被他们几个要挟着,还不知要受多少折磨呢。如今把事情挑明了,虽然静安少爷当不成侯爷了,但是秀才的功名尚在。我相信以为静安少爷的才学,将来考中个举人不是什么难事。” 兰香点头,说:“就是,我们安哥儿是个有志气的人,不靠他老子,自己也能挣个前程出来!” 兰香回去跟徐夫人商量,搬到哪处房产去住。 徐夫人却不认为那些房产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想借住林家原来在葫芦巷的老宅。 林家在葫芦巷的老宅,之前一直给柴大郎一家住着。后来,私奔离家的柴会生和柳如意回来了,他们在梁州又买了一处较大的房产,柴大郎和柴白氏便搬到柴会生家去住了。 柴会生和柳如意在外面几年,生育了一儿一女,生意也做得不错,赚了不少钱。柴大郎和柴白氏只能认命接受柳如意做他们家的长媳。而且那柴白氏病了一场,心性已不像从前那么好斗,白巧莲自顾不暇,也不能再挑拨别人家的是非。柴大郎夫妇有时回柴家庄在小儿子柴根柱家住几个月,有时在柴会生家住几个月,一家人倒也相处得融洽。 葫芦巷的房子正好空着。而且胡图这次回家来,把他舅舅郭凤春的房子也重修了起来。有这两处对门的院子,足够徐夫人一府的人都搬过来住了。 人们都以为徐夫人被赶出忠义侯府,经历这样的人生起落,会变得很颓废。哪知她却神色如常,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对迎接她的秦氏说:“秦娘子,徐氏又来叼扰你了。” 秦氏忙说:“夫人说什么叼扰,您能来我家,是我们一家的荣光。” 徐夫人说:“可我们一家已是待罪之身,除了秦娘子这般高义之人,别人也不敢收留啊。” 林妞妞在旁边插言说:“夫人不要着急,我打算发动梁州城百姓为夫人写封‘万民请愿表’——夫人在梁州多有善举,百姓一向敬仰夫人的仁德。而且刘大人的事,不应当牵连到夫人才是。” 原来,妞妞在得知徐夫人被赶出侯府后,便有了这个计划。她想借助大娃的精神控制力,鼓动全城百姓在这封“万民请愿表”上签名。若是全梁州城的百姓都拥护徐夫人,那文元帝肯定会考虑一下自己的决策——处罚刘彦昭的时候,是否应该连累上徐夫人。 ps: 感谢随缘小屋朋友打赏,感谢shxzhy朋友的粉红票和评价票,感谢支持! 第258章 不离不弃 哪知徐夫人听了妞妞的主意,却反对说:“万不可惊动梁州百姓。”她说,“我们老爷当年弃城逃脱,已经愧对梁州百姓,徐氏一家百死不能赎其罪,岂敢让百姓为我请愿?如今皇上免我一家的死罪,已是法外开恩,徐氏不想再多事了。” 林妞妞不赞成徐夫人的说法。她说:“夫人您不该受刘大人连累啊!刘大人弃城逃跑是刘大人的错,跟您没关系,当年他又没带着您逃跑!” 徐夫人摇头苦笑,说:“夫妻本一体,我又岂能脱了干系。” 林妞妞还想说什么,被秦氏止住了。秦氏让徐夫人休息,便带着妞妞走了。 出门来,妞妞对秦氏抱怨说:“徐夫人怎么这么傻,这时候还不赶紧跟刘彦昭划清界线、和离算了,还说什么‘夫妻一体’!” 秦氏用手指戳着妞妞的额头,说:“我就知道你会说出这种话来,所以赶紧叫着你走啊。”又说,“你懂什么,夫人饱读诗书,遇事不比你明白?” 妞妞不服气地说:“本来就是嘛——那刘彦昭抛弃她们母子、只顾自己逃命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夫妻一体’?这会儿他看着人家母子过得好了,就赶紧过来攀靠,结果把一船人都扔水里去了!” 秦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她也对刘彦昭不满。就算是个不识字的粗汉,也做不出这种抛妻弃子的事来啊。亏刘彦昭当那么大的官,竟然这样无耻。可是她又讲不出什么道理来。她只对妞妞说:“算了,别说没用的了。若你能帮上什么忙,就帮帮夫人;若是帮不上忙,你就别说些没用的让人糟心了。” 妞妞撅嘴,“万民请愿表”的事让徐夫人否决了,她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因为胡图是安东王,不能在京城之外多停留。他此番回梁州,还是跟皇帝请假回来的。胡图要回京。妞妞自然要跟着。 妞妞假意对父母说,她要和胡图打理京城茶楼的生意。秦氏和林二郎不知内情,信以为真。反正有胡图在妞妞身边,他们也不惦记什么,便由他们去了。 徐夫人搬进葫芦巷不久。刘静安便回来了。这是刘静安去边疆从军之后。母子俩第一次见面。 刘静安跪在母亲跟前,说:“太太,儿子无能。连累太太受苦了。” 徐夫人淡淡地笑笑,说:“静安,你能平安回来,娘心里就知足了。”又说,“说起来是娘不好,关于你父亲的事,娘瞒了你这么久。” 刘静安说:“我不怪太太,我知道太太全是为我好……” 刘静安明白,若没有忠义侯府这块牌子支撑着。他怎么有机会进国子监读书,又怎么有机会去军中立功? 刘静安又说:“其实,我也不怪老爷——知道他还活着,我心里觉得挺欣慰的。这次见到他,我也很高兴。” 徐夫人眼含热泪,点了点头。儿子心地纯良。他知道了他父亲的真面目,还能这样宽容地对待他父亲,着实不易。徐夫人说:“静安,娘不求你功名富贵,只要你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就好。” “谢谢娘。”刘静安给徐夫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母子俩正在屋里叙话。忽然兰香在外面说:“太太,表少爷来了。” 原来是黎念恩来了。他这番过来,并不仅仅是慰问徐夫人和刘静安,他还肩负一个特殊使命,他要为自己妹妹和刘静安定下婚期。 听明黎念恩来意,徐夫人和刘静安皆有些诧异。刘静安更是苦笑,说:“我们家现在样子,怎么能让慈妹妹进门呢?” 黎念恩笑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家父家母就看上表弟你的学问人品了。”他又调皮地掩口悄声对刘静安说,“这也是舍妹的意思啊,她可是等你好多年了。” 刘静安的脸一红——黎念慈这样一片真诚,他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这样,刘静安和黎念慈的婚期定了下来,不几日便举行了婚礼。 结婚当天,整个葫芦巷都张灯结彩,为刘静安的婚事进行庆贺。 鞭炮之后,花轿进门。新婚夫妻拜过天地,送入洞房。从今往后,刘静安和黎念慈便结为正式的夫妻。 洞房内,刘静安用秤杆挑开黎念慈的红盖头,黎念慈羞涩地低下了头。围观的众人齐声欢笑,称赞二人郎才女貌。 稍后,众人退出去,留给刘静安和黎念慈二人一个私密的空间。二人对坐良久,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刘静安想了想,站起来到桌边倒了两杯酒。他递给黎念慈一杯,说:“慈妹妹,这杯酒我敬你——静安感谢你不离不弃。” 黎念慈先没接酒杯,而是说:“从今以后我们是夫妻,若你再说这客套话便是见外了。” 刘静安称“是”。 黎念慈这才接过酒杯,她又说:“念慈倒想对表哥说——希望表哥你将来对念慈,也能做到不离不弃。” 刘静安郑重点头承诺。随后二人共饮了杯中酒,相约白头偕老。 婚后,刘静安和黎念慈小夫妻搬到对面郭凤春家的院子里居住。徐夫人和兰香住在林家的院子里。 刘静安闭门谢客,专心读书,只为来年举试一举成功。而徐夫人只顾自己专心礼佛,并不管小夫妻的闲事,她把家政大权完全交给了黎念慈。兰香则知趣地卸下了刘府管家之职,将刘家的财政大权都交给了新少奶奶,她正好把精力完全放到女子学堂那边。 黎念慈觉得自己的婚姻选择正确——婆婆贤达明理,丈夫温柔体贴,胜过积攒黄金万两。她婚后生活甜蜜幸福,没过半年,便有了身孕。 这个好消息,又给一家人的生活增添了一层温馨喜悦。 他们这个时候,似乎已经忘了刘彦昭那个人。 刘彦昭仍然跟宋秋莲母子住在京城的狼尾巴胡同里。他虽然可以正大光明地见人了,可是他的经历并不光彩,他可没脸见人。就连刘静安结婚的时候,虽给了他消息,他却没有过来。而且徐夫人特意选择住在面积最小的林家老宅里,似乎就是不想让刘彦昭跟过来。 一晃又半年过去了,刘静安赴京应试。 他不负多年辛苦,一举得中状元。 刘静安中状元后,上金殿谢恩。 文元帝看到刘静安龙心大悦。他对刘静安说:“静安,你没让朕失望,其实朕等的就是你高中的这一天。” 文元帝当即封刘静安兵部郎中,正五品的官职,专司西北边疆的军务。此外,文元帝按“母以子贵”的原则,封刘静安的母亲徐琬为三品诰命夫人,号称“仁德夫人”。原来的忠义侯府更名为“仁德夫人”府,仍赐给徐夫人居住。想来文元帝是要实现当初承诺——只要有他在,他怎么都不会亏待了他的琬妹妹。 徐夫人再次成为诰命夫人。只不过她这次不是因为丈夫得到的封赏。她这次的诰命,是她儿子给她挣来的,而且来的正大光明。 刘静安接旨后衣锦还乡。一家人欢喜团聚,其乐融融。 其实,徐夫人并不介意在哪里居住,她在葫芦巷里也挺舒心的。可是考虑到孙子即将诞生,以后的日子是孩子们的日子,她要给孩子们一个比较好的环境。所以她还是带着一家人搬回了原来的忠义侯府,也就是现在的仁德夫人府。 搬回来不久,黎念慈顺利生产。她生了个儿子,这让一家人再次沉浸到喜悦中。 徐夫人看着白白胖胖的孙子,喜极而泣,她觉得自己前半辈子所有受的苦都值了。徐夫人给孙子起名为承明,希望他能像他父亲一样聪明懂事。 刘承明满月之际,亲朋好友都来祝贺。就连刘静安祖母袁太君、二叔刘彦昌都来了。只是袁太君和刘彦昌这次过来,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托大,因为仁德夫人府里当家主事的是少奶奶黎念慈。 黎念慈是南夫人一手教出来的,管家是把好手。徐夫人又完全放权,所以黎少奶奶可以尽情施展她的能耐。她早把个仁德夫人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袁太君和刘彦昌来了,也只能听她的安排。 满月这天,女眷们齐聚在黎少奶奶房里,她们笑着看过了孩子,为孩子送上了礼物和祝福。随后黎念慈便要吩咐外面的宴席开席。 这时却忽然听下人从外面回报:“大老爷和姨娘从京城来了。” 众人一楞,没想到刘彦昭和宋秋莲会在这时出现。 那刘彦昭自从公开身份后,一直躲在京城里,既没有回过梁州,也没有回过刘家庄。至于那宋秋莲,人们可不会忘记她跟崔明珍那码事儿。 所以这二人此时出现,多少让人觉得尴尬。尤其此时在场的,不仅有刘家一家人,还有黎少奶奶娘家一群人,以及秦氏、妞妞等人。 众人皆猜测,莫非刘彦昭想看孙子了,所以赶到这会儿过来了?如果是这样,那倒也在情理之中。 黎念慈不敢随便发话,她扭头看向婆婆徐夫人。 ps: 感谢papa牛、“路人甲”、微笑迷失、qry1988s、朋友的粉红票,感谢熱戀^^ 、midnightj、d朋友打赏,谢谢大家支持!最近一直提前预订发布,谢意表达得迟了,勿怪啊。 第259章 满月宴风波 徐夫人面容镇定,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似乎老公一直跟小妾在一起住,跟她没什么关系;此刻老公跟小妾一起来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只听她淡定地吩咐:“老太君在此——请老爷先去后堂,先去给老太君请个安吧。” 徐夫人说罢,跟众人告退,便陪着袁太君去后堂了。黎念慈叫上奶娘,抱着孩子也走了,估计她是要找刘静安过来。 南夫人等女眷知趣地在黎念慈房中等候。因为这是人家刘家一大家子的事,跟她们这些外人可没什么关系。 只有林妞妞对那刘彦昭究感到十分好奇,于是她借口去方便,悄悄溜出了屋。 妞妞刚一出来,便被胡图逮了个正着。 “又要去哪儿淘气?” 胡图这次又是跟皇帝请假出来的,等会儿还要赶回京城去。他可不想带着妞妞出来这么一会儿,又惹出什么是非来。 胡图将妞妞一把拎了起来,不许她到处乱跑。 妞妞说:“我要去看看安哥哥的爹,是怎样一个人。” “人家的家务事,关你何事?”胡图不屑地说。 妞妞说:“你不觉得这位刘大人,显得有些奇怪吗?” “哪里奇怪?” “当年他就算没有殉城,也不是什么大罪,为什么诈死这么多年?而且他在京城隐藏得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又要冒出来,让人们知道他还活着?最奇怪的就是。我听兰香姨跟我娘说,刘大人一直假扮成奶娘,跟在宋秋莲母子身边……” 胡图插言说:“一个大男人扮成妇人,确实有些古怪。” 妞妞摇头,说:“不对——他为了隐藏身份,扮成奶娘也不是什么奇事;可奇怪的是,如果当年他确实跟着宋秋莲住在南货店里,那宋秋莲怎么敢跟崔明珍偷情呢?” “这……”胡图沉吟。其实他曾经夜探过南货店。为得是给妞妞盗药。当时他看得分明,跟着刘静玉的奶娘确实是个女人,不可能是刘彦昭啊! 被妞妞这么一分析,胡图也觉得刘彦昭可疑了。 于是胡图抱起妞妞,运起轻功,向后堂跑去。 他们二人小时候便经常在忠义侯府里玩耍,对府里的地形非常熟悉。他们选择比较偏僻的路径,避开了府内的下人们。 后堂原是忠义侯府的后殿,供奉着刘彦昭的牌位。后来知道刘彦昭还活着。牌位自然撤了下去,简单地布置成后堂。 胡图带着妞妞,轻轻跳到墙上。只见院里有棵参天大树。枝叶茂密。 胡图抱好妞妞,暗运轻功,先跃上房顶,随后又跳到大树上。他和妞妞藏在树上,正好可以居高临下,通过窗户观察屋内的情形。 屋里或坐或站。有一大屋子的人。可这些人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所以他们根本没发觉胡图和妞妞在大树上偷窥他们。 屋里当中坐着的,自然是辈份最高的袁太君。袁太君左首坐着徐夫人。徐夫人身后是刘静安和黎念慈小夫妻,再往后是丫环和奶娘。 在袁太君右首坐着的,正是刘彦昭和刘彦昌两兄弟。刘彦昭身后站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年青人。那是刘彦昭的小妾宋秋莲,还有宋秋莲生的儿子刘静玉。 只听刘彦昌对刘彦昭说:“大哥。你既然人还活着,就应该早些让老太太知道。咱们老太太当年以为你死了,可是哭得死去活来。” 刘彦昭觉得尴尬,他的脸向旁边一扭,闪避众人的目光。 他这一扭,脸正好对着窗户,让妞妞和胡图看了个清楚。 妞妞看到刘彦昭的脸,吃了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她紧紧揪住胡图的衣襟。 胡图悄声问她:“怎么了?” 妞妞把嘴凑到胡图耳边,说:“他就是当年帮辽王抓我们的那个戴银面具的人!” “你确定?”胡图问。 妞妞说:“在船上的时候,他的面具掉了,我看到了他的脸……不会错的。” 胡图不解,说:“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说,当时所有的人都‘灰飞烟灭’了……如果他是那个戴银面具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妞妞摇头,说:“我不知道啊。” 这时,胡图注意到刘彦昭脸上有一道疤,恰好在右边面颊上,一直延伸到下巴上。胡图看着这道疤,不由想起杨总管脸上那道可怕的疤痕。 他又问妞妞:“你在船上的时候,可曾注意到他脸上有道疤?” 妞妞说:“当时他趴在地上,正好是右半边脸在下面,所以我没看到。”又说,“不过当时他一直戴着银面具,恐怕不仅是不想让人认出来,也是为了遮盖那道疤痕。” 胡图说:“他脸上的疤,很像杨总管脸上的疤。可杨总管脸上那道疤,是为藏书楼的机关所伤。难道说,他也去过我们鲁王府的藏书楼?” 想到眼前这个人,可能是杀害他兄长和侄子的帮凶,不由心中愤怒,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说起来,他父王和大哥战死在沙场上,他并不能对文元帝产生深刻的痛恨;可是他的兄长和侄子们无辜死在鲁王府里,却让他对辽王恨之入骨。幸好那次在船上,辽王和他的大军在时空坍塌中覆灭,也算是为亲人报了仇,这才让他稍感释怀。 胡图脑袋里的念头千回百转,妞妞却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屋内众人。 她听刘彦昭在解释自己的经历。他说他是在鲁王城破之时逃跑的。他一路向南去找袁太君和宋秋莲母子。可是因为路径不熟走错了道路,没找到袁太君等人。后来他再回梁州之时,朝廷却认定他已死。他不敢露面,只能偷偷找到宋秋莲,假扮成奶娘藏在宋秋莲那里。这十几年,他只能藏在深宅后院里,不敢见人,跟坐牢一样。 刘彦昭把自己的经历说得十分可怜。说得众人都起了怜悯之心。 袁太君擦着泪说:“昭儿你受苦了……”又说,“不过现在好了,皇上也不追究你了,你还是回你媳妇这里来,一家人团聚,好好地过日子吧。” 袁太君说得是正理。 但是徐夫人却不悦。她心想,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刘彦昭回来住可以,但是宋秋莲却不能跟过来。那宋秋莲跟崔明珍偷情,全梁州的人都知道,难道要让合府上下都跟着宋秋莲丢人现眼吗? 刘彦昭看徐夫人没表态,自己也觉得讪讪的。因为这里是仁德夫人府,是徐夫人的府第,徐夫人允许谁住进来,谁才能住进来。 刘彦昭便给自己找托辞,说:“我今天来,就是想给老太太请个安,再看看静安的儿子。”随后他对刘静安说,“静安,把孩子抱给我看看吧?” 爷爷要看孙子,这是人之常情,大家都表示理解。 刘静安给黎念慈使了个眼色,黎念慈便让奶娘把承明抱了过去,给刘彦昭看看。 刘静安对父亲说:“老爷,太太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承明。” 刘彦昭伸手抱过孩子,点头说:“好名字,好名字。”他面上表情复杂,一副百感交集的模样。 正在这时,宋秋莲趁众人不注意,从后面绕过来。她忽然一把抢过孩子,随后躲到刘彦昭身后。她抱着孩子对众人叫道:“你们都不要动,谁敢动我就掐死他!”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树上的胡图和妞妞都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幕。 刘静安上前想过去把孩子抢回来,却被刘彦昭和刘静玉挡住了。 刘彦昭说:“静安别乱动,她真会伤了你的孩子!” “老爷?!”刘静安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看向刘彦昭。他想不到,他对父亲一片赤子之心,他父亲却要伤害他的孩子! 这时刘静玉对刘静安说:“刘静安,叫你娘把九香玉露丸拿出来,我们就把你的宝贝儿子还给你!” “九香玉露丸?!”徐夫人一惊,站了起来。她指着刘彦昭说,“你们怎么会知道九香玉露丸?”又说,“那可是毒药啊,你们要它何用?” 刘静玉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来,对着刘静安比划说:“少废话!你们拿药来,我们就把孩子还给你们;要不,你们就再也见不到这孩子了!” 黎念慈在旁边快急疯了,她几次想冲过来,幸好被刘静安抱住了。 徐夫人忙说:“好,我把药给你们,你们千万别伤到孩子!”随后徐夫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钥匙,唤身后的小丫环,“小喜,你拿着这钥匙,去开我屋里的樟木箱子,把九香玉露丸拿过来。” 小喜接过钥匙,问:“是哪个瓶子?” 徐夫人说:“一个白玉瓶,瓶底有一朵兰花标记。” 小喜听明白后,拿着钥匙迅速跑出去找药。屋里则陷入一片僵局。 徐夫人等人几双眼睛,全都紧紧盯着刘彦昭三人。可是因为宋秋莲手里抱着刘承明,大家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不多时,小喜跑回来了,她把一个白玉瓶交到徐夫人手中。 徐夫人一看,正是她放九香玉露丸的那个瓶子。她拿着瓶子对刘彦昭说:“这就是九香玉露丸,天下至毒的毒药,你确定你要的是它?” 第260章 魔药 宋秋莲看着白玉小药瓶,两眼直放光。她对徐夫人说:“你别动那瓶子……快把瓶子给我!” 徐夫人牢牢攥着瓶子,对宋秋莲说:“你先把孩子还回来。” 随后,徐夫人把药瓶交给刘静安,让刘静安把药瓶递给刘彦昭。同时奶娘走过去,去宋秋莲那里抱孩子。 刘彦昭拿过瓶子,放在鼻下闻了闻,随后点了点,示意宋秋莲把孩子交给奶娘。 奶娘抱到孩子后,忙抱回到黎少奶奶身边。黎念慈接过孩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幸好孩子一直在睡觉,并未受到惊吓。 见孩子平安回到母亲怀抱,众人都松了口气。 袁太君对刘彦昭和宋秋莲非常不理解,而且非常不满。她使劲拍着太师椅的把手,对刘彦昭说:“昭儿啊,你想要什么东西,直接跟你媳妇开口就是,你跟秋莲这是闹哪出啊!万一伤到了你自己的亲孙子,你不后悔吗?” 刘彦昭满面羞愧地说:“对不起娘,我也是没有办法。” 那宋秋莲却不以为然,她忽然从刘彦昭手里一把将白玉瓶抢了过去。随后打开瓶盖,倒出几粒药丸,塞到嘴里使劲吞了下去。 刘静玉在旁边着急地说:“我的亲娘,你可要给我留两粒啊!”说着,他从宋秋莲手中抢过白玉瓶,也吞了几粒药丸下去。 众人看宋秋莲母子争着抢食毒药,大为惊骇。徐夫人更是忍不住叫道:“你们在干什么,那可是毒药啊!” 宋秋莲对徐夫人冷笑道:“徐氏,你就别骗人了,这才不是毒药,这是让人‘重生’的魔药!”她指着徐夫人,对大家说,“你们看看她,她原本就是一个穷酸窝囊废,只会假清高、充好人。什么能耐都没有!可是后来。她却事事占尽先机,把我的财产都谋算了去!难道是她时来运转了吗?才不是!那是因为她‘重生’了一次,她知道后来所有事情的走向!” 徐夫人听到自己的秘密被宋秋莲当众揭发出来,不由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她真是没想到,自己一直小心守护着这个秘密,怎么会被她的“老对手”知道了呢? 屋里其他人听到宋秋莲“疯言疯语”,都惊诧莫名。不过宋秋莲的话太过匪夷所思,他们很难把她的话当真。 袁太君更是痛心地对宋秋莲说:“秋莲,你得了失心疯吗,这样胡说八道的?” 此时。宋秋莲服下的药有了反应,她感到肚腹之中隐隐作痛。她对袁太君说:“我的好姨母。我才没疯,我这是要改变我自己的命运啊……我要回到小时候,我才不嫁这个混帐男人……”宋秋莲指着刘彦昭说。她又对袁太君说,“姨母,不是我宋秋莲不要脸,是刘彦昭他逼着我去跟崔明珍勾搭的!他懦弱无能,还要我养活……” 宋秋莲还想说什么。但是她腹疼突然加剧,她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旁边刘静玉也疼得咬牙瞪眼,满地打滚。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奇怪的是那刘彦昭,他不管宋秋莲母子如何受罪,低着头默不作声,就跟没看到一样。 旁边的土财主刘彦昌忽然想到什么,他说:“大家可要做个见证——这是她们母子自己服毒。与别人无关啊!”他这意思是说,若是宋秋莲母子一会儿毒发身亡,大家必须把把自己择清楚。因为这是他们母子自己要服毒,可没人逼他们。 袁太君听小儿子这意思,宋秋莲母子真是服了毒药,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秋莲,你怎么这样傻啊!” 这时小丫头小喜说:“我去请兰香姑姑——兰香姑姑会医术,说不定能救姨娘。”说完她扭头跑了出去。 徐夫人却觉得有些不对。她走到刘静玉身旁,拾起被刘静玉扔到地上的白玉瓶,倒出其中剩余的一粒药丸,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说:“不对,这不是九香玉露丸。”她又把手在宋秋莲腕上搭了一下,说,“可她确实是中了毒……” 众人焦急惊慌,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妞妞一拉胡图,说:“图图,事情有些不对,我们下去看看。” 于是胡图抱着妞妞,轻轻一纵,直接从树上跳进窗户,跳到了屋子当中。 胡图和妞妞突然出现,吓了众人一跳。但是刘静安和徐夫人一看是胡图和妞妞,却像是看到了救星。 “胡贤弟,快来帮忙!”刘静安说。 胡图没说话,直接上前在宋秋莲和刘静玉身上点了几下,封住他们的几个大穴道,阻止毒药的毒性深入。随后他指挥刘静安和刘彦昌把那二人扶起坐好。他以手覆在那二人后背上,暗用内功。 那二人嘴一张,各自吐出一口黑血。 胡图收功,对刘静安说:“我已帮他们逼出一部分毒素。但是这毒药太霸道,你必须马上找大娃来,让大娃赶紧为他们调制解毒的药物,才能彻底清除体内的毒素。” 刘静安向周围看了看,一时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差遣。刘彦昌主动站出来,说:“静安,我去找大夫。” 刘静安感激地冲刘彦昌一抱拳,说:“有劳二叔。”又说,“二叔,我们要请的是东大街颐人堂药铺里,一个名叫‘大娃’的神医。” 刘彦昌点头记下,随后出去带人去找大娃过来。 刘静安和胡图一起动手,把宋秋莲和刘静玉抬到旁边里屋的炕上,等着大娃过来诊治。 这时,黎念慈已经从刚才的惊慌中恢复过来。她想到自己院中还有许多客人,便和徐夫人商量,她先送袁太君回房休息,随后回院中招待客人。她会跟自己院里的客人说——因为老太君突然见到儿子,激动过度,回房休息去了;而徐夫人做为儿媳,理所应当要跟着侍候……想来那些客人都是知趣的人,不会过分追问的。 徐夫人似乎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到了。她神情显得恍惚,并没理会黎念慈在说什么。她只反复嘱咐黎念慈一定要看好孩子,千万不能让承明出什么事情。 黎念慈答应着,和奶娘抱着孩子走了。此时屋里只剩下徐夫人、刘彦昭和刘静安一家三口。还有胡图和妞妞这两个外人。 妞妞从徐夫人手上拿过白玉瓶,看了看。瓶子的材质一般,就是普通的白玉,跟她那块龙纹玉佩的质地相差甚远。瓶身光滑洁净,没有任何特别标记。她又向瓶底看了一下,瓶底有一株兰花标记。 妞妞很纳闷,问:“徐夫人,这瓶子没拿错吧?” 徐夫人说:“没拿错。今天早晨我才拿出来过一次,这里面确实是九香玉露丸。” 原来,徐夫人对“九香玉露丸”已经形成了精神依赖。每逢有大事发生,或者她感到紧张的时候,都要把药拿出来闻一闻。只有闻到药丸里的七色曼陀罗花的味道,她心里才觉得踏实。因为她就怕时空忽然又逆转了,她不记得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大概这也是七色曼陀罗花的一个副作用。 徐夫人的目光扫了里屋那边一眼,困惑地说:“但是九香玉露丸中毒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随后她充满戒备地看向刘彦昭,问,“难道刚才是你把它里面的药替换掉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刘彦昭知道徐夫人在问他话,可是他扭过头,回避着徐夫人的眼神,他脸上表情复杂又古怪。 妞妞皱眉回忆了一下。刚才她和胡图藏在树上,居高临下看得分明。那刘彦昭似乎没有做手脚的机会。 忽然,妞妞想到什么,说:“兰香姨怎么还不过来?” 徐夫人说:“是啊,小喜不是去叫她了……” 说到这儿,徐夫人忽然醒悟过来,说:“难道是小喜?”她说,“我刚才就觉得奇怪,我还没说我的箱子里有许多这样的白玉瓶,她就问‘是哪一瓶’……”徐夫人一拍手,懊恼地说,“刚才我只顾惦记承明的安危了,竟然没有提防小喜!” 刚才那个小丫头小喜,正是当年“六扇门”从宋家庄解救出来的那批孩子当中的一个。 当时,那批孩子被官府解救出来后,暂时安置在了忠义侯府里,由徐夫人照顾。后来徐夫人出钱出力,帮那些孩子寻找亲人,陆续送回家去。可是大家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叫小喜的孩子的亲人。 小喜不是梁州本地人,是跟着家里人逃荒来到梁州的,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家在哪里。大家猜测,也许小喜的亲人早逃到别的地方去了。于是徐夫人收留了小喜,留她在身边伺候。 其实,徐夫人生活节俭朴素,而且她还有兰香和两个粗使的婆子,所以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事让小喜做的。小喜平时也不在徐夫人房中侍候,只是偶尔伴着徐夫人出门,或者来客人时帮着递递茶水。 “九香玉露丸”是徐夫人的精神依赖,徐夫人平时看得挺紧的。而且徐夫人屋里还有一些不能见人的“西洋画”。所以徐夫人的屋子,除了兰香,别人都不让进去。 刚才,兰香在前面安排满月宴的事情,没在徐夫人身边。而徐夫人只顾担心自己宝贝孙子的安危,所以她一时大意,把钥匙给了小喜。 第261章 真正的阴谋 妞妞肯定地说:“小喜是最有机会调换药丸的人,应该就是她干的!” 刘静安一听小喜有问题,忙说:“我去叫人搜府,把小喜找出来,把药找回来!” 妞妞却阻拦道:“不必了,小喜肯定已经跑得没影儿了。而且就算能找到她,我们也找不回九香玉露丸了。” “是吗?”刘静安不相信,他觉得小喜不可能跑远,还有机会找到小喜把药拿回来。 妞妞分析说:“我估计小喜不是一个人,她肯定有同伙。因为那九香玉露丸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她才不会一时好奇冲动,把九香玉露丸调换了,还换成别的毒药。她这样做,是早有预谋。” 刘静安惊诧道:“小喜还有同伙……难道她是被什么人收买了吗?”又说,“她当年到我们府里的时候还只个孩子,我们对她不薄,她怎么可能做出背叛我们事情?” 刘静安边说,边狐疑地看向他的父亲刘彦昭。刚才宋秋莲用刘承明当人质来换取九香玉露丸,随后小喜才有机会把九香玉露丸调换走了——这些事不可能这么巧吧,恐怕其中必有关联。 妞妞说:“我们确实大意了。我们以为小喜是个孩子,就没拿她当回事。须知这世上专有一种地方,是训练小孩子当杀手、当特务的。” 妞妞听小翠讲过机关营的事情。还有当年绑架她的那个小叫化子,不也是个小孩子吗?所以妞妞才会猜想,小喜是安插在徐夫人身边的小特务。 刘静安和徐夫人听此言,越想越后怕。因为小喜在他们身边好多年了,他们平时只当小喜是个可怜的孤女,从没有太留意过她。如果小喜真是别人安插在他们身边的小特务。那小喜就在他们身边潜伏了快十年了。这么长久的布局,这么深沉的心机,是多么可怕啊。 妞妞踱着步,思索着说:“小喜是有人特意安排在夫人和安哥哥身边的。但是她当初的任务,主要是监视府中的动静。她最初的目的,肯定不是九香玉露丸。因为就算她再笨。用近十年的时间,也能找到机会把九香玉露丸偷走。” 说到这里,妞妞来到刘彦昭面前。她拉了张椅子,坐在刘彦昭对面,说:“刘大人,还是您给我们解释一下吧——小喜为什么要偷九香玉露丸。她要把九香玉露丸送给谁?” 刘彦昭抬起头,迅速地看了妞妞一眼,随后又重新低下头去。 胡图怕刘彦昭突然袭击妞妞,他不敢大意,忙站到妞妞身边。准备随时保护妞妞。 妞妞对刘彦昭说:“刘大人,您别看我,您看看旁边——那是您的妻子和儿子,刚刚您还看到了您的孙子,您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您吃穿不愁、儿孙满堂,这辈子还想图什么,您还想改变什么呢?” 刘彦昭面颊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说:“若可以再来一次,我会让他们跟我一起尽享荣华富贵的。” “他们才不需要你的施舍——徐夫人是诰命夫人,安哥哥是今科状元。他们已经有荣华富贵了。”妞妞说,又说,“刘大人,说到底,您还是想改变您自己的命运吧?可我想不通,您拿到九香玉露丸后会做什么呢。而且小喜已经把九香玉露丸带走了,她又要把药丸带到何处去呢?” 刘彦昭梗了梗脖子,没说话,那意思是他拒绝回答。 妞妞说:“我明白了——想重生回到过去的那个人不是您,而是另有其人。您只是在帮忙。”她说,“但是您利用了莲夫人母子,您让他们相信,只要吞下九香玉露丸,就能控制时空逆转。他们母子头脑简单,竟然相信了您的话,所以才会配合您演这出闹剧,其实是在给小喜制造调换药丸的机会。可是我不明白了,小喜给莲夫人母子换上的,是真正的毒药——这也是您的授意吗?就算您不在乎莲夫人,因为她给您戴过绿帽子,可刘静玉是您的亲骨肉,您也不在乎他的生死吗?” 刘彦昭恶狠狠地看向林妞妞,说:“你懂什么,这一刻的生死根本不重要,因为时空肯定会逆转,我们都会回到过去,让一切重新开始!” “您错了,时空不能再逆转了!如果让时空再次逆转,会引起时空崩塌,就像当年辽河船上发生的事情一样,会彻底毁灭这个世界的!”林妞妞说。 提起当年辽河大船上发生的那一幕,刘彦昭脸上闪出一丝惊骇表情。当时那一幕太可怕了,那是一场真正的毁天灭地的大灾难啊! 不过,他并不相信妞妞所说的,时空不能再逆转的话。他不屑地对妞妞说:“你懂什么,你怎么会了解这世间有多少神奇的事情!” “切,我懂什么?”妞妞一时语结。她想说,“我是博士,我制造过时空机,我不比你懂得多?” 可惜,这些话不能跟刘彦昭说。 妞妞前些日子通过高维空间,对这个世界的时空进行了仔细观察。她发现这个世界的时空秩序非常混乱,而且有很多不平衡的地方。逆转时空之类的事情,是再也不能随便做了。 所以妞妞虽然有逆转时空的超能力,但是不敢像上次在皇宫里那样随便使用了。这就好比说,她有“后悔药”,但是不能随便吃。 否则她现在就可以逆转时空,阻止小喜把九香玉露丸偷走。 妞妞从刘彦昭那里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是形势又不等人。她对彦昭说:“刘大人,看来你是打算负隅顽抗到底了。但是你不开口,并不等于我们就没办法。” 妞妞站起来,转身对胡图说:“图图,破案不是我们的专长,恐怕我们要找黎大少爷来帮忙了。” 胡图迟疑了一下,他先看了看刘静安,说:“事关静安兄的家事,还要静安兄和徐夫人拿个主意。” 刘静安刚才听他父亲刘彦昭和妞妞说什么时空逆转的事情,可是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说:“我不明白,那个九香玉露丸,真的会逆转时空吗?”如果说,让他因为一瓶不知所谓的药丸,就要把“六扇门”的人叫来,把他家的丑事全宣扬出去,他有些不情愿。 妞妞想解释,还没说话。 徐夫人却忽然在旁边插言,说:“静安,去找念恩吧。现在的事情,不再是我们家的家事,它关系着天下百姓的安危。” 刘静安听母亲发了话,不再犹豫,迅速去前厅找黎念恩。今天是黎念慈的孩子满月,黎念恩做为孩子的舅舅,就在前院帮忙待客,找到他是很容易的事。 刘彦昭见刘静安听从徐夫人的命令去“报警”了,他不由恨恨地看向徐夫人,说:“无知的妇人!” 徐夫人被刘彦昭惹恼了,她平时的温柔忍让忽然都不见了。她站起身,对着刘彦昭冷笑道:“你以为我怕时空逆转吗?若时空真的逆转,我会牢牢记着今日——我徐氏堂堂大家闺秀,绝不嫁你一个妾生的庶子!” “你说什么?”刘彦昭一楞,吃惊地看向徐夫人。他似乎没料到徐夫人会知道他的底细。他狡辩说,“徐氏,你竟然胡说八道,你忘了老太君还在这里吗?” 徐夫人说:“刘彦昭,我正想叫老太君出来对质呢。从前老太太身边有个叫贵喜的丫头,现在恰好在我府里,她可以做个人证——你根本不是老太太生的,你的生身娘亲只是一名侍妾。那个侍妾生下你之后,老太太为了霸占她的孩子,想弄死她。幸好贵喜的娘亲相助,让她逃了出去。贵喜说,那个侍妾后来逃到了辽地……” “辽地?!”妞妞一惊。怪不得刘彦昭为辽王效力,原来他的亲娘在辽地。妞妞忙问徐夫人,“那个侍妾可还活着?” 徐夫人哂笑道:“听说她原本流落到了烟花地,后来被人献给辽王,因为色艺出众,深受辽王宠爱。” 妞妞恍然大悟,原来刘彦昭是这样跟辽王搭上关系的啊!那么刘彦昭这次处心积虑,跟小喜里应外合盗取九香玉露丸,只怕仍然跟辽王那边的人有关。妞妞忙对徐夫人说:“徐夫人,您要去提醒黎大少爷,密切注意一下靖北王府的动静。” 徐夫人点头,抬脚走了。她很乐意做针对刘彦昭的事情。因为人人都有底线——刘彦昭出身不正没关系,夫妻感情淡薄也无所谓,但是刘彦昭敢伤害她的儿子和孙子,让她忍无可忍。 众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胡图、妞妞和刘彦昭三人。 刘彦昭恨恨地看着妞妞,忽然说:“当年我以为你是个孩子,对你太仁慈了。若时空逆转,我再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 胡图听到刘彦昭威胁妞妞,心中着恼。他挡到妞妞身前,对刘彦昭说:“刘大人,您能告诉我您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刘彦昭一楞,随后下意识地把头偏向右边,似乎不想让胡图看他脸上那道疤。 ps: 感谢蚩莤朋友的粉红,感谢晏三生朋友的评价票,谢谢大家支持鼓励。马上要结文了,好舍不得啊。 第262章 大娃和小龙都长大了 胡图看刘彦昭目光躲闪,心中便已了然,当年鲁王府里的事情,少不了刘彦昭的份儿! 胡图对刘彦昭冷笑道:“刘大人,如果时空逆转,一切从头再来,您会对我那无辜的兄长和侄子们手下留情吗?” 刘彦昭闻此言,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一种真正的恐惧从心里油然而生。他忽然明白,那些无辜死去的鲁王子孙们不会放过他,他们正借着胡图的眼睛看着他,要向他复仇。 胡图的拳头暗暗握起来,他心中起了杀机——他要一拳结果了刘彦昭,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正在这时,刘静安和黎念恩来了,黎念恩带来了几名“六扇门”的捕快。 胡图看到捕快,便明白,这是“六扇门”来逮捕刘彦昭了。刘彦昭被自己亲儿子告发、落入了法网,这样的结局比一拳结果了他的性命更解气。于是胡图隐藏了自己的杀意,带着妞妞避到一旁。 只见刘静安低着头对刘彦昭说:“老爷,不是儿子不孝,是‘六扇门’的人觉得事情重大,他们要带您去问话。” 刘彦昭无可奈何。他什么都没说,站起来跟着“六扇门”的人走了。 刘静安看着父亲的背影,感觉很纠结,很痛苦。刚才父亲用他的儿子做人质,现在他把父亲交给了“六扇门”——他从小向往的父子亲密的场景,似乎已经彻底化成了泡影。 黎念恩拍拍刘静安的肩膀,安慰他说:“静安,现在不是考虑个人的感情和利益的时候。姑父知道很多秘密,我们必须要盘问清楚。试想一下,如果时空真的被人逆转了,天道王权都将不复存在,不仅你我的命运被改变,天下百姓也不知会落到什么样的野心家手里。” 林妞妞在旁边插言,说:“那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可能会逆转不成、却引发时空崩塌,他们可能会毁了这个世界。” 刘静安觉得很不可思议,他问妞妞:“真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吗?” 妞妞说:“我和图图曾经亲身经历过……” 妞妞把辽河上发生的事情,拣着重要的说了说。 妞妞说:“当时所有的人都‘灰飞烟灭’了,只有极少的人幸存下来。” 说到这儿,妞妞再次想到那个问题——刘彦昭当时是怎么幸存下来的? 当时,妞妞利用胡图的血激发出了高维空间,利用高维空间保护了自己、胡图,还有李龙的性命。可那刘彦昭又是用了什么办法呢? 回想当时的情景,刘彦昭似乎还真有些本事。当时李龙施放迷烟,船上的士兵都昏倒了,可是刘彦昭却没有事。这说明,他肯定有解毒的办法。 李龙曾说,胡图、小翠等人身上中的毒,是秋水庄里的某人研究出来的。现在想来,那人肯定是刘彦昭了。他既然精于制毒,那么他有办法对付迷烟也就不稀奇了。 刘彦昭当时不仅没中迷烟,还趁妞妞不注意,把妞妞手中的古籍抢走了。 妞妞想到这里,恍然大悟,她说:“对了,那套古籍——是那套神秘的古籍救了他!” 妞妞这回想明白了。那套古籍中有种神秘的力量。当妞妞激发出高维空间时,顺便激发了古籍中的神秘力量,于是刘彦昭趁机逃出了灾难现场。 而现在,刘彦昭肯定是把那套古籍送给了他的同伙,让那人去逆转时空了,所以那人需要九香玉露丸保护意识灵魂不灭,以达到重生的目的。 可刘彦昭的同伙会是谁,这会儿又在哪儿呢? 妞妞问黎念恩:“‘六扇门’的人可找到什么线索?” 黎念恩摇头,说:“还没有任何线索。” 正在这时,刘彦昌把大娃请来了。刚才大娃出城出诊去了,所以刘彦昌在“颐人堂”那边耽搁了一会儿。刘彦昌根本不在乎宋秋莲母子的死活,所以他也没急着找大娃。等大娃从城外回来,他才带大娃过来。 幸好大娃来得不算晚,他给宋秋莲母子治疗了一番,将他们体内的毒素彻底清除,随后只要好好调理身体即可痊愈。这倒是便宜了宋秋莲母子。 刘静安却上愁,不知该把宋秋莲母子送到哪里去,而府内又没有地方安置他们。 却是刘彦昌想到,自己老娘一向疼爱这个外甥女和这个孙子,于是提议把宋秋莲母子先送到袁太君院里去。刘静安同意了,叫了下人来,把两人抬了过去,由袁太君照料。 大娃嘱咐,要给那两人按时吃药,并让他们多休息。 大家齐赞大娃医术高明。 大娃摸着脑袋,憨厚地笑笑,谦道:“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 大娃现在已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了。他身材中等,面皮黑黑的,五官英俊。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长得特别漂亮。虽然妞妞经常拿她和大娃订亲的事当挡箭牌,可是大娃却心思依旧单纯。对他来说,治病救人是最要紧的重,其它都不重要。 黎念恩看着大娃,忽然想起从前,大娃曾利用小龙找到了被绑架的妞妞。于是他问:“大娃,你还能利用小龙施跟踪之术吗?” 原来,黎念恩想让大娃帮忙,寻找刘彦昭的同党在什么地方。 大娃听明原由,为难地说:“小龙现在个子太大了,它现在不方便到处乱跑……” 汗,小龙在吃货的教育下,终于把自己吃成了一条“大龙”它的身体像小水桶那么粗,十多丈长。如果它在光天化日下出现,肯定会吓昏一群人的。 黎念恩提议说,可以找辆大马车来,拉着小龙去找人。 这个办法还可行。于是黎念恩准备了辆大马车,带着大娃去接小龙。妞妞觉得好玩儿,她要跟着去,胡图只得带着她去看热闹。刘静安却因为家里事太多走不开,他留在府里帮黎念慈料理一下家务。 马车停在颐人堂后院外面,车厢门正对着后门。大娃打开院门,指挥着小龙悄悄钻进车厢里。 小龙好久没出门了,这回有机会出来,它挺兴奋的。它盘在车厢里,像小簸箕一样的大脑袋高高地扬着,嘴里的红信子乱吐着。 大娃嘱咐小龙:“小龙,等会儿你可别到处乱跑,免得吓到别人。” 小龙用红信子在大娃脸上亲了亲,表示同意。它就像个惫懒淘气的孩子,先答应下来,等会儿再说“等会儿”的。事实上,它的脾气跟妞妞很像,却不像他的主人大娃。 大娃把车厢门关好,坐到前面去赶车。因为他可以直接跟小龙沟通,决定向哪个方向去。 黎念恩骑了一匹马,胡图和妞妞共骑了一匹马,在马车旁边跟着。另外还有“六扇门”的几名捕快,也骑马跟着。 马车先回到仁德夫人府,从小喜最后出现的地方找起。随后他们按照小龙的指引,出了南城门,到梁州城外寻找。 他们绕着梁州城转了一大圈。 黎念恩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问大娃:“大娃,小龙不会是耍着我们玩儿呢吧,我们都绕着梁州城转了一圈了。” 大娃窘,小龙真可能是在逗大家玩儿,因为它好久没出来了,说不定它就是想让大家带它兜风呢。 大娃和小龙沟通了一会儿。大娃对黎念恩说:“小龙说我们应该向北走,而且要快,否则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黎念恩问。 大娃顾不上解释,他接收到小龙急迫的信号,于是一甩鞭子,马车如风驰电掣般奔驰起来。 黎念恩和胡图赶紧催促自己的马匹跟上。 “大娃,什么来不及了?”黎念恩边骑着马飞奔,边问。 大娃没有回答。只见他神情严肃,两眼紧盯着前方,似乎前面正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 妞妞忽然醒悟道什么,说:“小龙让咱们一路向北,莫非是到秋水庄去?” 黎念恩皱眉,秋水庄已经废弃很久了,难道刘彦昭的同伙又回到那里去了?黎念恩吩咐一名捕快,说:“你回城守府再调些人手来——秋水庄离梁州城较远,如果到那儿之后再调配人手就来不及了。” 那名捕快得令,调转马头就要向回走。忽然他乘坐的马匹脚下一滑,翻倒在地上。幸好那名捕快会武功,他甩开马蹬从马鞍上跳了下来,这才没让倒下去的马匹砸到。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感到身下一晃。他们拼命揽住缰绳,稳住身下的坐骑。几匹马稳住后,皆“稀溜溜”地惊叫,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 众人惊骇万分。随后他们醒悟过来,不是马匹出了什么问题,是大地在震动。 黎念恩惊恐地看向妞妞,问:“太平,这是怎么了?” 妞妞担忧地说:“恐怕他们已经开始逆转时空了。” 这时胡图向秋水庄方向一指,说:“你们看那边的天空。” 众人顺着胡图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边的天空中积聚起一层阴云,阴云像漩涡一样旋转着。 黎念恩大叫:“这可怎么办,我们还来得及阻止他们吗?” 这时,就听旁边“哐”的一声巨响。众人吓了一哆嗦。扭头一看,原来是车厢碎裂了,随后就见小龙晃晃悠悠地抬起了身子。 第263章 小龙发威 “我的娘啊,这是什么怪物啊!” 跟着黎念恩来的捕快们,根本不知道车厢里藏得是什么。他们从前也没见过小龙。现在车厢突然裂开,从车厢里跑出来这么大一条蟒蛇,把他们都要吓昏了。 与此同时,他们坐下的几匹马也被小龙吓到了。只见它们前蹄一软,跪在了当地,就像群臣见了皇帝要朝拜一样。 胡图和妞妞骑的这匹马也要跪,生让胡图给拉住了。胡图心说,你可千万别跪!你跪了它,就等于我们跪了大娃——那让我这当“大哥”的,以后多没面子啊! 这时就听大娃对胡图和妞妞说:“大哥,妞妞,小龙让你们快到它背上去。” 一眨眼,小龙蹿到了胡图和妞妞面前。 胡图抱起妞妞,一跃跳到小龙的背上。 感觉胡图和妞妞坐稳了,小龙晃一晃脑袋,猛地腾空跃起。随后它贴着地皮,如闪电一样就跑远了,消失在一阵烟雾之中。 且不说黎念恩等人吓得只剩下在原地发楞。 只说胡图和妞妞,他们在小龙的帮助下,只一瞬便来到了秋水庄。 眼前哪还有秋水庄的影子,眼前只有一片混沌。这片混沌还在不停扩大,它所到之处,房屋崩解,树木消失。 “糟糕,真的引起时空坍塌了!”妞妞说。 胡图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时空坍塌的景象。上次在辽河,时空坍塌之前他就意识不清了,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他根本不知道。 看着眼前恐怖的景象,胡图连连摇头。他说:“这可怎么办?” 妞妞回想上次的情景——她阻止了胡图向铜鼎中滴血,便阻止了时空坍塌。所以她想,这一次她也要找到破坏时空平衡的东西,随后才能阻止世界被毁灭。 妞妞说:“我们必须要找到那套古籍!” 妞妞不敢再犹豫,因为如果破坏超出范围,她就没有能力阻止了。她拉起胡图的手,说:“图图,我可能需要你多贡献一些血。” 胡图说:“没关系。”说着,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胡图这只匕首,是他小时候刚加入机关营时,雪夫人送给他的。他一直非常珍爱。后来他学木雕,这只匕首成了他雕刻的好工具。除非进宫面圣时,按规矩必须解除一切武器,这只匕首他从不离身。 胡图用匕首在手腕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一下流了出来。 妞妞把手掌覆在胡图的伤口上,一团红光出现,笼罩了胡图和妞妞。红光越来越大,最后连小龙也笼罩起来了。 妞妞拍拍小龙,说:“小龙,带我们到那片混沌的最中心位置。” 小龙上下晃晃大脑袋,似乎听懂了妞妞的话。它在红光的保护,猛地一蹿,竟然腾空飞了起来。它盘旋飞腾,就像一条真正的龙。 小龙对自己突然具有的飞翔能力也很惊喜,它左摇右摆着,显示着自己的能耐。 妞妞忍不住拍拍小龙的身子,说:“你就别卖萌了,做正事要紧。” 小龙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它猛地向前一纵身,飞入到那片混沌的中心地带。 穿过层层烟雾,妞妞一眼看到,前面的虚空当中,飘浮着一只铜鼎。 这只铜鼎跟杨总管在海外找到的那只铜鼎,大小差不多,但是模样却不同。妞妞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有特异功能的铜鼎并不止一只,而且它们作用还各不相同。 妞妞让小龙飞得离铜鼎更近些。这回她看清了,铜鼎中放得正是那套古籍。古籍正在燃烧,书页正在迅速销毁。 原来有人把古籍放到了铜鼎之中,开启了铜鼎的超能力,从而来逆转时空。就像上次胡图把血滴到铜鼎中,制造出虫洞,联通了过去的时空一样。 可是那个把古籍放到铜鼎中的人,却没有了踪影。 妞妞猜测,那人恐怕跟杨总管一样,在时空开始坍塌的时候被化成了基本粒子,烟飞灰灭了。 妞妞拉拉胡图,指指那套古籍,意思是要把那套古籍拿出来,就能制止时空坍塌的灾难了。 胡图让小龙飞得离铜鼎更近些,随后他用脚勾着小龙的身子,向下一探身,一伸手,一下就把古籍拿了出来。 古籍一离开铜鼎,时空坍塌立刻停止了。他们眼前的混沌景象突然消失,烟雾也慢慢散去。 这时他们发现,周围黑乎乎,头顶上却有一片蓝天白天。原来他们是在一个深坑里。 忽然又听到周围一阵隆隆的声音,周围一片白茫茫的水雾向他们涌了过来。 原来,时空坍塌制造出一个深坑,地下水涌了出来,深坑马上就要变成一片大湖。 妞妞惊慌之下,对小龙大叫:“小龙,快跑!” 因为时空坍塌刚刚停止,新形成的时空秩序还很脆弱,妞妞不敢随意使用高维空间来拢动它。妞妞要尽快把高维空间收起来,此时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小龙带他们逃命。 小龙不愧为南越神物,它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在水浪涌过来之前,它猛地向上一蹿,高高跃起到半空中。等它再落下来的时候,四周涌来的水浪合拢,变成波浪翻滚的水面,它稳稳地落到了湖水里。 小龙是不怕水的。它在水里,像条真正的龙一样,可以自由游荡。它很快带着胡图和妞妞来到岸边,把胡图和妞妞送上了岸。 等到大娃和黎念恩赶到时,胡图和妞妞正在岸边烤火,而小龙还在湖水里游玩呢。 小龙一定觉得自己这趟出来的挺值,它一会儿天上飞,一会儿水里游的,玩得真痛快。 后来,黎念恩叫人又弄了辆带车厢的大马车来,小龙这才肯上岸。 妞妞冲小龙笑道:“快回家吧,别扮尼斯湖水怪了噢!” 妞妞再次拯救了世界之后,和胡图相伴回京。 胡图在京城时,很少住他的安东王府。他喜欢和妞妞住在太平茶楼的楼上。胡图是个闲散王爷,除了礼仪性的场合,文元帝基本不召他进宫,所以他有大把的时间跟妞妞在一起。 太平茶楼有钱掌柜负责打理,并不需要他们花费太多的心思。又因为怕招文元帝的忌讳,他们也没有再发展别的事业。 两人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在楼上喝喝茶,看看街上的风景,或者去街上转转,买买东西听听戏。其余的时候,妞妞喜欢研究吃什么,胡图则专注精进他的木雕技艺。 妞妞笑他:“人世间最令人羡慕的,便是‘富贵闲人’,你便是其中一个。” 胡图却说:“我是‘富贵闲人’吗?我分明是你的保姆,从小看到大!” 胡图给妞妞雕了许多肖像。从她六个月大的时候,到现在的模样。让他遗憾的是,当中他离开了近十年,错过了她许多的成长阶段。 他们回京数日后,黎念恩来茶楼找他们。 黎念恩端着一杯苦*啡,啜了一口后,皱着眉头说:“孝言皇太子失踪了。” “太子失踪了?”妞妞奇怪地问。 黎念恩放下*啡,忙说:“别胡说——不是太子,是孝言皇太子……” 原来,天启帝禅位之前,曾立他的嫡子为皇太子。天启帝禅位,文元帝继位,文元帝另立了太子。原来的皇太子便不是太子了,人们称原来的太子为孝言皇太子。 太上皇于几年前驾崩,之后文元帝封孝言皇太子为“并肩王”意思是跟皇帝平起平坐,地位异常尊崇。但是人们私下里不习惯称他“并肩王”仍然称其为孝言皇太子。 “他在京城好好的,怎么会失踪?”妞妞奇怪地问道。 黎念恩沉吟了一下,说:“靖北王府里很平静,靖北王也好好的;可是孝言皇太子却失踪不见了。” 妞妞忽然明白了黎念恩的意思,说:“你是说——跟刘彦昭合伙偷九香玉露丸的,不是辽王那边的人,而是这位某某皇太子啊!” 黎念恩忙示意她轻声,说:“无凭无据,你可别乱说。” 妞妞说:“怎么会无凭无据?你们不是抓住了刘彦昭吗,就没问出他同伙是谁?” 黎念恩说:“他说——平时跟他联系、并吩咐他做事的,是他同母异父的兄弟……但是我们没找到那人的下落。” “他还有同母异父的兄弟?”妞妞奇道。 黎念恩解释说:“他母亲后来逃到辽地,被献进辽王府,再前一任的老辽王,对他母亲很是宠爱。他母亲为老辽王生下一子,也就是后来失踪的那位辽王的同父异母弟。后来正是这个人,跟刘彦昭联系上了,说服刘彦昭全心全意为辽王效力。” 黎念恩说到这里,又困惑地说:“所以我们不明白,为什么消失不见的不是辽王府的人,而是孝言皇太子呢?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阴谋?” 妞妞想了想,说:“辽王府的人做事一向阴险狡诈。当年他们让宋英豪贩卖假药材,拉攀上皇后的娘家敬国公府当挡箭牌;如今他们打算逆转时空,刘彦昭又让宋秋莲母子当幌子,让小喜趁乱偷走九香玉露丸……试想一下,当时如果不是徐夫人懂药理,那宋秋莲母子服下毒药后就死掉了,谁会怀疑他们吃下的不是九香露丸?” 黎念恩说:“对啊,难怪他们要把九香玉露丸换成真正的毒药……” 第264章 太平郡主 黎念恩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刘彦昭要把九香玉露丸换成真正的毒药。 因为徐夫人一直跟大家说,九香玉露丸是毒药。只有宋秋莲母子吃下药丸后毙命,才能掩盖九香玉露丸被调换的真相。 可惜的是,刘彦昭没有料到,徐夫人懂药理,她知道九香玉露丸中毒不应该是那个样子的。于是大家才会当场发现,九香玉露丸被人调换过了。随后大家才意识到,这背后有更大的阴谋。于是妞妞也才能在胡图和小龙的帮助下,及时制止时空坍塌。 回想当时情景,黎念恩连叫庆幸。 妞妞又说:“你想想看——他们这群人既然这般狡诈,那么在这次逆转时空的阴谋中,他们可能也保留了一手。” “怎么保留的?”黎念恩越听越感兴趣。 妞妞说:“他们可能用了什么方法,让孝言皇太子相信有逆转时空的办法,随后让孝言皇太子去把古籍放在铜鼎之中。但是他们却把偷来的九香玉露丸给了另一个人,让他在时空逆转之后,还记得曾经发生过的历史,以达到改变历史的目的。” 黎念恩眼前一亮,说:“莫非是刘彦昭那同母异父的兄弟,服用了九香玉露丸?” 妞妞说:“很有可能。也许这整个事件,根本就是那个人策划的,刘彦昭也不过是局中的一个小棋子罢了!”又说,“其实最奇怪的是,刘彦昭他们是怎么找到那只铜鼎的?” 当年辽王为得到鲁王府的铜鼎。可谓费尽了心机。杨总管从海外找回铜鼎,也着实不易。可奇怪的是,刘彦昭他们这次竟然又找来一只铜鼎,他们是怎么办到的呢? 黎念恩对妞妞的分析很感兴趣。他说:“我回去后要让人再好好审问刘彦昭。” 妞妞听此言一皱眉头。现出一副讨厌的表情,说:“难道你们要对安哥哥的亲爹,进行严刑逼供?” 黎念恩尴尬地说:“当然不是,严刑是逼不出有用的口供的。‘六扇门’自然有其他方法让他说实话。反正他们的阴谋已破灭。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其实,黎念恩因为亲戚关系,已经回避了这个案子。他只是从其他渠道对这个案子略有了解。现在听妞妞分析得头头是道,他又跃跃欲试,想查出真正的真相。但是经妞妞一提醒,他忽然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刘彦昭的案子管得太多了,将来在刘静安面前不好做人。于是他又作罢了。 黎念恩不愿再谈论刘彦昭的案子。他转移话题。提醒妞妞。这次事情的经过。已经原原本本汇报给了文元帝。不是他不肯为妞妞和胡图保密,只因为他们是这次事件的关键人物,而且这次事件动静太大。“六扇门”几乎倾巢出动,他想为他们保密也不可能。 黎念恩很为胡图和妞妞担忧。因为所有的皇帝。都想自己是这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人,如果皇帝知道这世上有人比他厉害得多,他会怎么做呢? 妞妞担忧地看了胡图一眼。胡图却无所谓地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逃避也没有用。” 果然,几天之后,文元帝宣胡图带着妞妞进宫。 进宫前,妞妞找了个翡翠小玉瓶来,让胡图放些血在瓶里。 胡图纳闷,问:“你想做什么?” 妞妞说:“万一皇帝对你我不利,我就用你的血激活高维空间,随后我们可以趁机逃跑啊。” “你不是说,为了这个世界的安全,你不能随便使用你的超能力吗?” “世界的安全很重要,可我们的安全也很重要啊。”妞妞说。 胡图苦笑,说:“就算我们逃了,还有我们的爹娘呢,他们又向哪里逃?”又说,“如果世界真的毁灭了,我们也没有地方可以生存啊。” “那怎么办?”妞妞问。 胡图安慰她说:“当今圣上是位明主,他未必会作出不明智的决定。” 妞妞却不屑地说:“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决定!” 不过,她也舍不得总让胡图放血。 忽然她想到那套古籍。自从秋水庄回来之后,她一直私藏着那套古籍,没有给任何人知道。那套古籍已经被烧毁了大半,只剩几页完全无损。 既然那些混合了神秘血液的墨字也激发她的超能力,她便不需要胡图放血。于是她从古籍上撕了两张比较完整的书页下来,偷偷藏在自己贴身的衣袋里。 文元帝在勤政殿的东暖阁召见了胡图和妞妞。 奇怪的是,同时被皇帝召见的不止他们两人,还有诚国公赵宣。 这位诚国公与老敬国公是同一辈的人,已经七十多岁的年纪,精神却依然矍铄。诚国公府上多出长寿之人,据说诚国公他娘,也就是秦氏母亲曾经侍候过的那位老太君,活了一百多岁。 胡图和妞妞给文元帝见过礼。文元帝指着妞妞对诚国公说:“这便是那位‘天下最可爱的小妞妞’。” 诚国公赵宣迈着蹒跚的步伐,来到妞妞面前,用略带夸张的表情上下打量了妞妞一番,随后惊叹说:“林姑娘,你长得真像令堂啊!” 林妞妞一楞,惊喜地看向诚国公——她一直想让人叫她一声“林姑娘”而不能,想不到今天这老头这么有眼力,开口就称她为“林姑娘”。 “咳咳……”林妞妞忙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对诚国公敛身下拜,娇滴滴地说,“国公大人,万福金安——” 林妞妞这副做作的模样,让宝座上的文元帝,还有站在旁边的胡图和大总管连升,都是满头黑线,眼角直抽抽。 幸好诚国公并不知道林妞妞的本质。又或者因为诚国公人老成精,他的抵抗力比较强。他面对如此做作的林妞妞,仍能保持着“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和感慨。 只听他声情并茂地说道:“林姑娘,当年令堂和令外祖母,一起侍候我们老太太。我们老太太一向体弱多病,若不是有她们母女照顾,我们老太太哪能活过百岁啊!” “哦哦。”林妞妞点头附和。她倒是听母亲说过,外祖母一家能赎身出府,全是因为侍候诚国公府的老太君有功。 诚国公又感慨说道:“令堂当年比姑娘现在的年纪还小,她聪明懂事,深得我们老太太喜欢。我们老太太当年就有个想法,要把令堂当她的亲孙女对待。可惜当时赵某琐事缠身,没来得及实现我们老太太这个心愿。后来老太太百年之后,令堂一家出府,便失去了联系。如今赵某年纪大了,每每想起自己尚未实现老太太当年的遗愿,便辗转难眠啊。” “啊,不至于吧?”林妞妞嘀咕。为这么点儿小事,怎么能让国公大人失眠呢,罪过啊罪过! 只见诚国公转身对着文元帝拜道:“万岁啊,老臣今天倍感激动——幸得苍天有眼,令老臣有机会再见到林姑娘,老臣可以实现我们老太太当年的遗愿了!” 文元帝似乎就在等诚国公这句话。只见他“呵呵”一笑,对诚国公说:“好,那朕就封林姑娘为诚国公府的太平郡主——”又一指胡图说,“并赐与安东王为婚!” 胡图和妞妞一楞——原来皇帝今天宣召他们过来,就是要给林妞妞一个出身,让她可以和胡图顺理成章地成为夫妻? “谢主隆恩!”诚国公跪地谢恩。 胡图和妞妞听到诚国公喊“谢恩”,这才反应过来。胡图忙拉着妞妞,一起跪下谢恩——他们两人小小的年纪,竟然还不如一个老头反应机敏,丢人啊丢人! 谢过恩,妞妞仍然很困惑。她瞪着黑葡萄似的一双眼睛看着文元帝。似乎在说,妞已经结过婚啦,总不能来个二婚吧,虽然两次结婚的对象是同一个人,可是妞也不乐意啊。 妞妞的萌表情,把文元帝逗得忍俊不禁。他干咳两声,止住想笑场的表情,随后向下宣布——宫中设宴,庆贺太平郡主认亲、结亲的喜事。 很快,诚国公夫人带着府中有诰命身份的女眷们,来宫中参加宴会。 杨皇后和丽妃娘娘也出席了宴会。 林妞妞长到这么大,都没有正经喝过酒。可是今天宴席上有众多贵妇在座,她不得不喝。偏偏宫中设宴时,男女不同席,胡图不能在旁边看着她,于是她很快就喝多了。 她晕晕乎乎地,看着旁边座位上的诚国公夫人,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她问国公夫人:“夫人,如果老太君认我娘做了孙女,那我跟刘静安相比,辈份谁大?”妞妞觉得,如果自己比刘静安辈份小,那可就吃亏了。 诚国公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诚国公夫人的年纪也不小。她的耳朵不太好使,一时又想不起谁是刘静安。被妞妞这么一问,她楞住了。 幸好她的儿媳妇机灵,在旁边悄悄给她介绍了一下刘静安、徐夫人跟诚国公府的关系。 还好,国公夫人还没老糊涂。而且因为前些年刘静安在京城国子监读书时,也不时去诚国公府上拜望,两家并没有断了亲戚关系,所以她很快想起来刘静安是谁。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么么。 第265章 南越旅游团 诚国公夫人扳着手指算了算,对林妞妞说:“郡主和静安应该是同辈人。因为他的曾外祖母是我们府上的老姑太太。老身嫁到府里来的时候,这位老姑太太已经出嫁了……” 老年人记忆力减退,每每回忆起什么往事,便想全部说出来,所以常常显得有些唠叨。只听国公夫人说:“可是老身印象深刻——黎大人是个好人,我们姑太太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您家这位姑太太是怎样的一个大美人?”妞妞好奇地问。 国公夫人说:“老身不太会形容,只记得每每见到她,我就连大气都不敢喘。” “为什么?”妞妞问。 国公夫人笑道:“因为她就像雪堆起来的,我生怕自己一喘气,把她吹化了!” 原来国公夫人是在逗笑。旁边的人都笑了,连皇后娘娘都忍俊不禁。 妞妞听了,却若有所思。 “像雪一样?”妞妞拉着国公夫人又问,“那她的眉眼长什么样?” 因为还有皇后和贵妃在座,国公夫人不好意思再哗众取宠。她随意敷衍妞妞说:“眉眼自然是很端正了。” 妞妞不甘心,还想再问。 偏这时胡图进来给各位贵妇敬酒。 因为今天算是家宴,刚刚皇帝让胡图摘下了银面具。胡图就以他的本来面目走了进来。他一走进来,满座的贵妇都是一楞,心想,原来安东王是这么漂亮的一位“美人”! 不错,虽然美人一词通常指女人。但是大家只能用“美人”来形容安东王。只见他的肌肤白细且温润如玉,发黑如墨,一双丹凤眼美目流盼,有说不尽的风情。 众位贵妇惊艳了一下,但都很快反应过来。只有诚国公夫人,她吃惊地指着安东王,说:“你,你——” 旁边她的儿媳怕老太太失了礼仪。忙笑着提醒她说:“夫人,这就是安东王爷,是我们太平郡主的姑爷啊!” “噢——”诚国公夫人应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林妞妞却意识到什么,她笑着凑到诚国公夫人身边,悄声问:“他是不是长得很像你们家那位姑太太?” 诚国公夫人听此言。手一哆嗦,杯中酒洒了一半。她的儿媳在旁边忙帮她擦拭,并笑着向皇后和贵妃娘娘告罪:“我们夫人今天是太高兴了。” 皇后大度地说:“左右。快给国公夫人把酒满上。”又开玩笑说,“你们家的新贵姑爷来敬酒,夫人不能不满杯啊。” 胡图在席上敬了一圈酒,重又回外面去了。 国公夫人则假意喝多了,开始装糊涂,不管妞妞再跟她打听什么,她都不好好回答了。 酒席过后,诚国公一家告退。 妞妞凑到文元帝跟前,醉醺醺地说:“万岁,妞想跟您老人家做个交易——您别让我再坐回花轿了。我告诉您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文元帝饶有兴趣地问:“太平郡主,你能告诉朕什么秘密?” “你等着。我给你看个奇迹!”妞妞说着,便向怀里摸进宫前从古籍上撕下来的那两张书。可是那两张书页藏在衣服内袋里,掏起来很费劲。她便不顾自己这会儿是在什么场合,开始解衣襟上的扣子。 胡图看不下去了,忙制止她继续宽衣解带,同时对文元帝道歉:“对不起万岁。太平郡主喝多了。”他又低声喝斥妞妞,“你喝多了,快跟我回家去!” 这时妞妞终于把那两张书页摸了出来,她把那两页纸往文元帝手里一塞,说:“这就是奇迹发生的一刻!” 还没等她把手掌上的水晶球激发出来,胡图一把抱起她,扛着就走了。 杨皇后看着那二人的背影走远,瞥了丽贵妃一眼,哂笑道:“这安东王和太平郡主,倒是挺恩爱的啊!” 丽贵妃一默,她原想让安东王跟自己族中的贵女联姻,谁知道皇帝却最终赐婚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太平郡主。可这是皇帝的旨意,她也没有办法。只希望将来还有机会指个侧妃,嫁进安东王府。 文元帝在旁边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攥着林妞妞刚塞到他手中的两页纸,转身离开了。 杨皇后和丽贵妃忙一起躬身,口中齐道:“恭送陛下。”再抬头,文元帝已经走远了,让她们二人好不扫兴。 林妞妞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只觉头痛恶心,这是宿醉所致。 她要胡图喂她喝醒酒汤,还要胡图帮她按摩太阳穴。等身体稍微感觉舒服了,她慢慢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便开始懊恼惊慌。 她问胡图:“图图,我昨天有没有胡说八道?” 胡图撇撇嘴,不高兴地说:“我没跟你同席,你有没有胡说八道我可不知道。” 林妞妞回想起昨天宴席上,听诚国公夫人形容她们家那位姑太太,也就是刘静安的曾外祖母,像雪堆出来的美人……她当时就联想到,胡图的母亲雪夫人。 雪夫人相貌天下无双,尤以其肌肤胜雪,被鲁王呼为“雪夫人”。 徐夫人曾说过,雪夫人其实是她的表姐,名字叫黎雪青。 妞妞不由惊骇地想到,诚国公府的庶小姐,黎雪青,还有雪夫人,这三个人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如果她们是同一个人,那么黎雪青就根本不是徐夫人的表姐,她其实是徐夫人的外祖母啊!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刘静安、徐夫人和胡图等人特殊的血脉,就不是来自黎砚田,而是来自于雪夫人。 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雪夫人岂不是有长生不老之术?她的年龄应该跟诚国公府的老太君差不多大,嫁给鲁王时恐怕已有百岁。可她依然长得如花似玉,还做了鲁王的宠妃。 哦,可怜的小图图,如果你知道你母亲是个老妖精,你会不会很失望呢? 妞妞想,这个猜测说什么都不能让胡图知道。 她又想,自己只是在瞎猜。就算雪夫人跟诚国公府的老姑太太长得很像,那也只是因为雪夫人其实是黎府的庶小姐,与老姑太太有血缘关系的缘故,她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妞妞拍拍自己的嘴,昨天喝醉了,差一点儿就把这个秘密告诉文元帝了。 林妞妞虽被封为诚国公府的太平郡主,并册封为安东王的王妃。但是她不想把这个荣耀告诉自己的爹娘。她打算和胡图过着双面的生活——王爷和王妃,茶楼老板和老板娘。 这天,秦氏忽然捎信来说,让胡图和妞妞回梁州一趟,因为大娃要走了,他要跟南越先知一起回南越森林了。 原来,南越先知前几年来大周朝京城觐见周朝皇帝,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一直住在京城鸿胪寺的礼宾院中。文元帝对先知礼遇有加,一直以亲王之礼相待。 可是他乡虽好,却终不是久居之地。先知在京城住了几年之后,忽然开始思念故乡,要返回南越森林去了。 大娃的母亲阿娇公主,是先知大人的随行之一。这次先知等人返回家乡,阿娇也要走,大娃便想跟着母亲一起回去。 听说大娃要走,妞妞心中不舍。她扭着胡图去跟文元帝请假,一定要回梁州给大娃送行。 很快,假请下来了,胡图和妞妞回到了梁州。 妞妞来到颐人堂一见大娃,眼泪就掉下来了。她说:“大娃,我舍不得你走。” 大娃也眼泪汪汪的。在梁州生活这么多年,他的事业也在梁州,他怎么舍得离开?可是小龙长得太大了,它不能生活在一个城市里,所以大娃必须带它回南越森林去。 妞妞又来到柴棚跟小龙告别。小龙身子盘在房梁上,把头垂下来,把脑袋轻轻放在妞妞的肩膀上,跟妞妞告别。 “小龙乖,以后别贪吃了,谁让你长这么大个儿,连梁州都呆不下你了。”妞妞说。 小龙用头在妞妞脸上蹭了蹭,意思是,贪吃还不是让你教出来的? 跟小龙告别之后,妞妞想起来问大娃,如果他回了南越森林,颐人堂怎么办,沈姑娘自己能经营下去吗? 大娃看着妞妞迟疑了一下,说:“恐怕颐人堂要关闭一段时间了,因为沈姐姐也要跟我们一起走。” “沈姐姐也要走?”妞妞一楞。 大娃说:“不止沈姐姐,还有徐夫人和兰香姨,她们都要到南越去看一看。” “徐夫人和兰香姨也要去南越?”妞妞不可思议地叫道,又说,“那我的学堂岂不是也要关闭了?” “对不起,妞妞。”大娃满是歉意地说。 “哦哦,妞感觉好难过、好伤心哪!”妞妞扑到胡图怀里求安慰。 送走大娃等人,胡图带着情绪低落的妞妞回了京城安东王府。朋友们都走了,药铺和学堂也关了门,妞妞顿时觉得人生灰暗。 胡图安慰她说:“沈姑娘和兰香姨她们还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妞妞说,“说不定她们觉得南越族尊重女权,于是留在那里娶夫纳侍呢!” 胡图哭笑不得,他说:“怎么可能?只说徐夫人,她就断然不会接受那种风俗!”又说,“我敢打赌,徐夫人这次只是出去散散心,因为她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至于沈姑娘和兰香姨,她们肯定是对南越族的医术和医药感兴趣,所以要到南越去看一看……” ps: 感谢热恋^^朋友打赏,多谢支持! 第266章 帝王的忏悔 胡图又说妞妞:“我看啊,你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大娃走了!” 妞妞辩解说:“才不是,我不高兴是因为她们组团旅游去了,却不叫着妞!”她又说,“图图你也去海外旅游过,为什么只有妞妞哪都没去过呢?” 胡图叹了口气,他们现在连京城都不能擅离,还想到哪儿去? 他只能安慰妞妞:“妞妞,等有机会我带你去海外——我曾经按藏宝图的指示去了好多地方,还有杨总管找到铜鼎那个的海岛,岛上四季如春,可好玩儿了。” 妞妞一楞,她忽然明白当年雪夫人为什么要救回鲁王,也许因为鲁王开辟了一条重要的航线,这条航线对这个世界的发展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刘彦昭一案终于审结了。据说,文元帝看在徐夫人和刘静安的面子上,网开一面,赦免刘彦昭的死罪,只将他囚禁起来。至于囚禁在什么地方,却没有人知道。 至于宋秋莲和刘静玉,被袁太君接到乡下看管、照顾。但是袁太君年事已高,能顾念他们母子几年,就不知道了。 这天,文元帝忽然宣召安东王和安东王妃进宫。 文元帝在他的常用办公地点东暖阁,召见了二人。 只见文元帝坐在龙书案后,龙书案上除了常用的笔墨奏折之外,还放着一只小箱子,不知道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胡图和妞妞行礼后退立一旁。 文元帝没说话,而是默默地看着胡图和妞妞,他表情沉郁不欢。似乎有满腹的心事。 面对着帝王的威严,胡图和妞妞感觉压抑,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过了会儿,文元帝忽然开口说:“左右都退下吧。” 随后,连升带着太监和宫女们退到门外,并随手把门关上。暖阁中只剩下文元帝、胡图和林妞妞三人。 文元帝这才说话。他说:“南越森林的先知大人,她刚刚入朝时就跟朕说——梁州城的小姑娘林太平,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她将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她会拯救这个世界。” “啊?”林妞妞一楞,原来先知大人几年前就把她出卖了啊!她不由苦笑,想说妞不打算担那么大责任,还要拯救世界啊! 文元帝站起来,打开桌上的箱子,从箱子里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胡图和妞妞向前一看。吓了一跳,原来又是一只铜鼎。这只铜鼎跟上两次见到的又不相同,但是大小都差不多。 “怎么会有这么多铜鼎?”妞妞不解。 文元帝问妞妞:“你听说过九鼎的典故吗?” 传说中,大禹铸造九鼎,每一鼎象征天下的一个州。最后他集九鼎于王城,九鼎便成为国家统一的象征。 九鼎曾作为夏、商、周三代的镇国之宝相传,做为政权的象征。 可是春秋时期。各方崛起的诸侯却对九鼎产生了觊觎之心。 曾经,楚庄王陈兵于洛水,向周王朝示威。周天子派使者慰劳,楚庄王却问使者“鼎之大小轻重”,意思是要取周天子而代之。这便是“问鼎”这个典故的由来。 可是后来,周朝灭亡,便没有人知道九鼎的下落。史书上也没有明确记载,它们就好像在历史上突然消失了。 林妞妞端详着龙书案上的铜鼎,不解地说:“我记得史书上说,九鼎的个头很大。不该这么小啊。” 文元帝奇怪地问:“你从哪本史书上看到的?” 妞妞一楞,她关于九鼎的印象来自于前世,她并没有认真研读过这个时空的史书。难道说,因为这个时空的历史被修正过,不仅恐龙存活了下来,九鼎也早就让人换了个模样? 文元帝知道妞妞不学无术,所以也没深究。他看着桌上的铜鼎,感叹道:“黎大人赠我这只铜鼎。助我成就霸业,可是……”他看看胡图,继续说道,“鲁王的千军万马。便死在这只铜鼎之下,当时的情景太惨烈了,朕都不敢回想。” 胡图吃惊地听着文元帝的讲述,他根本不知道当时战场上发生过什么事。 “安东王,朕对不起你,朕和你父王那场战争,打得并不公平。”文元帝诚恳地对胡图说。 胡图想起自己的父兄,眼中蓄满了泪水。 文元帝又说:“朕不仅对不起你,还有太上皇——我明明有致命武器,却不肯一击杀敌;我在战场上拖延了很久,逼太上皇拟下禅位诏书,这才击败鲁王大军。” 原来,文元帝这个皇帝是逼宫得来的,难怪那孝言皇太子不服气,想要逆转时空,从头再来一次。 妞妞忽然想起什么,问文元帝:“辽王当时没有进京勤王,也是跟你商量好的吧?” 文元帝点点头,他说:“我早就派使者警告过他,我有上古神兵,能同时击杀百万军队,让他不要与我为敌。” 妞妞点头,这就对了。难怪辽王没去梁州,而是去鲁城寻找另一只铜鼎。但是辽王当时并不知道,虽然都是铜鼎,但它们的用途是不一样的。 妞妞对文元帝说:“如此说来,你对不起的人还有梁州百姓——梁州百姓被鲁王大军荼毒了一个月,死伤无数。” 文元帝羞愧地点点头。他说:“除了梁州,还有鲁城的百姓,还有鲁王府的王子王孙们。” 妞妞摇头,说:“那件事不应该算到你头上,那是辽王和刘彦昭的错。” 文元帝苦笑,想不到自己堂堂帝王,竟然要被一个小姑娘审判。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说:“据刘彦昭招认,鲁王府藏书楼里的事情,确实与他有关。” 原来,刘彦昭当年刚跟徐琬结婚的时候,曾在秋水庄生活过一段时间。 秋水庄是徐琬的陪嫁,虽然不富庶,但是风景清幽。刘彦昭当时正在准备举试,他正好在那里专心读书。 刘彦昭在偶然之间,发现了秋水庄的密道,并从密室的壁画上得知了许多惊世骇俗的秘密。后来他把这一秘密,通过他那同母异父的弟弟,告诉了辽王。 但是刘彦昭的能力有限,他对壁画的解读并不全面,所以才会误会藏书楼里的铜鼎跟晋王的铜鼎是一样的东西。 妞妞说:“可惜秋水庄现在已经成了‘秋水湖’,密道和壁画已经消失,不能告诉我们更多的秘密。” 文元帝说:“朕已命人把刘彦昭囚禁在一处秘密所在,让他把那些壁画重新画出来。他曾经对着那些壁画研究过很久,说不定能画个差不多。” 妞妞点头,说这倒是个好办法。 文元帝忽然又说:“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靠你了。” “还有我的事?”妞妞莫明其妙。 文元帝说:“因为每一次使用铜鼎,都会造成极大的破坏。所以要靠你的能力,把这九只铜鼎全部收集起来并销毁掉,不能再让别有用心的人去使用它们。” “这是我的事吗?”妞妞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她就是一个吃货啊,好吃懒做才是她的本性,怎么能让她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呢? 文元帝点点头,说:“南越先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恐怕这就是你的天命了。” 文元帝把铜鼎放回箱子里,向前一推,说:“你们把它拿走吧。” “给我们?”妞妞惊诧地指着自己,又看看胡图。文元帝明明知道他是胡图的仇人,他就不怕胡图拿到铜鼎后反过来把他杀掉? 文元帝指指箱子,说:“箱子里还有一份退位诏书,我愿意把帝位禅让给安东王。” “啊?!”妞妞惊呆了。 文元帝点点头,随后他再没说什么,而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胡图和妞妞在暖阁里站了一会儿。随后胡图走到书案前,抱起箱子,对妞妞说:“走吧。” 胡图一路沉默不语。妞妞感觉非常不安。 好不容易,二人回到安东王府。妞妞按捺不住,问:“图图,你真想当皇上吗?” 胡图没说话,他抱着箱子进了思藐楼,随后把门插上,不让任何人打扰。 妞妞很无奈,坐在楼外的台阶上,托着腮帮子发呆。 小翠奇怪,走过来悄声问:“娘娘,王爷这是怎么了?” 妞妞叹了口气,让小翠过来坐在她身边。她问:“小翠,你对自己的家乡亲人还有没有印象?如果你愿意,我和王爷会尽一切努力,帮你找到自己的亲人。” 小翠沉默了一下,摇摇头说:“找不到了。”她说,“我记得,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是一片沙漠。沙漠上留不下任何痕迹,风一吹就全部消失了……” 妞妞拉着小翠的手,直叹气。 胡图把自己关在楼里就是不出来。 妞妞拿他没有办法,当天晚上只好跟小翠歇在一起。 第二天早晨,妞妞忍不住了,她要小翠把楼门撬开,把胡图揪出来。 正打算撬门的时候,胡图忽然从园外走了进来。原来他刚刚出去了,这是才从外面回来。 妞妞问胡图做什么去了。胡图说,他早晨起来后,带着郑总管去郊外祭拜了一下他的父王。 妞妞看胡图脸色发青,眼皮红肿,猜他昨夜没有睡好,说不定还哭过。她觉得心疼,便没再追问什么,而是催促胡图去泡个澡休息一下,同时让小翠准备早饭。 第267章 先知的任务 泡过热水澡,胡图的脸色好多了,眼皮也不那么红肿了。 吃早饭的时候,胡图告诉妞妞,他把那只铜鼎和那份退位诏书,一起在他父王的陵前焚化了。 妞妞明白,胡图已经做出了决定。 妞妞有些不满地说:“你去祭拜父王,为什么不带着我,难道你不肯承认我是你们家的媳妇?” 胡图一楞,其实他早晨起来后,只想快些了结铜鼎和诏书的事情,而且他不想打扰到妞妞休息,所以没想到应该叫着妞妞。 他说:“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又说“其实我怕父王会生气,因为我已经做了你们家的婿养子,我现在不姓胡,也不姓周,我姓林了。” “可是我还有另一重身份啊——皇上封我做诚国公府的太平郡主,还册封我为安东王王妃!”妞妞对胡图说“肯定是你嫌我出身低,不想让我做王妃!” 胡图则反问:“妞妞我问你,你是想做太平郡主,还是想做吃货林妞妞?” “当然是想做普通人林妞妞了!”妞妞从不承认自己是吃货,她只认为自己是“口感”好。 “那我们就做对普通人,一起回梁州去好不好?”胡图问。 “真的可以吗?”妞妞不相信,说“皇帝未必同意呢。” 胡图说:“那就试试看喽。” 胡图吃过早饭,换上朝服,随后进宫面圣。 过了小半天,胡图回来了,他对妞妞说:“收拾行礼吧,我们回梁州。” 妞妞高兴得跳了起来。她催着小翠收拾行礼,又叫郑总管准备车辆。 可奇怪的是,竟然找不到王府大总管郑小冬的人影。妞妞问:“郑总管呢,小冬子公公呢?” 胡图笑着说:“他去接人了,等会儿跟咱们一起回梁州。” “接人?”妞妞莫明其妙,问“接谁?” 胡图笑而不答,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胡图、妞妞和小翠各自带着自己的行礼来到王府后门,恰好一辆马车驶过来停到门口。赶车的正是小冬子。 小冬子下车,把车厢的门帘一掀,只见车厢里坐着一个人。那人对胡图和妞妞,说:“王爷、郡主,你们不嫌弃咱家搭个便车吧?” 妞妞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大内总管连升。 连升下了车,要依礼给胡图和妞妞请安。 胡图和妞妞可不敢受老人家的礼,忙把他扶住了。 妞妞惊奇地问:“连爷爷,您也要去梁州吗,是皇上有什么差遣吗?” 连升笑着摇头,说:“不是。是皇上恩准咱家出宫养老了。” 原来,连升从宫里退休了。说来也是,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每天陪王伴驾很吃力了。 连升说:“当年咱家在梁州城,曾跟徐夫人戏言,若有一天咱家老了,就去她府上养老。没想到,皇上真的准许咱家去仁德夫人府养老了。” “那太好了!”妞妞高兴地说“以后您和图图又可以一起捏泥巴、刻木头了。还有小冬子公公,您可以到妞的茶楼喝*啡、吃点心,妞给您留个好座。” 连升和小冬子都笑了,他们对未来在梁州的悠闲生活充满了期待。 众人上车,马车摇晃着,出了胡同,走向朱雀大街。 经过太平茶楼分店时,妞妞向外望了望。分店有钱掌柜管着,不用他们太过惦记。而且小冬子时不时要回京城来照看一下王府,可以让他顺便照看一下生意。 不多时,马车出了城门,京城很快被甩在后面,它变成一个小点,最后完全消失看不见了。京城虽大,但是当你远离它之后,它也不算什么。 胡图和妞妞终于回到了梁州,过上了他们向往已久的平凡快乐的小日子。 可是小翠却离开了。那天她跟妞妞说起过去的事,让她决心回到曾经生活过的沙漠去看一看。 妞妞不放心小翠。胡图却说不用惦记小翠。因为小翠的武功今非昔比,就算杨总管在世也未必是小翠的对手。再加上小翠在机关营多年的训练,以及她在颐人堂学到的制药的本事,她可不是好惹的呢。 就这样,小翠换了装,跟着一支商队出发了,踏上了属于她自己的冒险之旅。 妞妞一直好奇,胡图是怎么说服文元帝,允许他回梁州做个普通人的。 他们在梁州生活了一段日子之后,妞妞感觉胡图的情绪恢复平静了,才向胡图提出了这个问题。 胡图却说:“妞妞,我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你呢。我们经历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的历史总是被人在修正吗?” 妞妞伸出手掌,她的手掌上出现一个红色的光球,她说:“你看吧,这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未来。”原来,妞妞现在已经能够比较自如地控制她的超能力了。 胡图向光球中看去。只见球中是一片荒漠。风吹过,沙土随风飞舞,天空灰蒙蒙的,不见天日。 妞妞说:“未来的世界,没有植物,也没有动物,就连人类自己也灭绝了。” “连人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意思?”胡图说。 妞妞说:“但是仍然有生命。” 胡图不明白了,说:“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有生命?” 妞妞说:“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在2999年的某一天,人类把自己的意识投射到机器上,人类的灵魂得到了永生。就在这片荒漠之下,地壳的深处,人类的意识正在活跃地存在着……但是,没有了去血肉之躯,人类也就没有了情感体验,他们慢慢忘了什么是亲情、友情,还有爱情。” 胡图看着光球,沉默了一会儿,说:“难道说,这就是人类历史的结局?” 妞妞一笑,收起光球,说:“那也未必。‘未来人’意识这个结局不美好,所以他们开始修正历史。所以你才会听到那个传言,每隔五百年会有一位先知出现——注意,这先知跟南越森林的先知不是一个意思——我说的‘先知’是来修正历史的,只有这样的先知才能影响历史的进程。” “黎砚田就是一位先知?”胡图问。 妞妞点点头。她不想告诉胡图,也许黎砚田只是听命而为,真正的先知其实是胡图的生母雪夫人。 “修正过的历史,会把我们引上一个美好的结局吗?”胡图又问。 妞妞叹了口气,模棱两可地说:“也许吧。” 先知是“未来人”派来的,先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未来人”的利益。妞妞并不清楚“未来人”的最终目的,不知道修正后的历史最终会让人类走向什么结局。 不过她想,既然“未来人”连恐龙都保护了下来,说不定就是不想让地球上的物种灭绝掉吧? 可如果人类不到灭绝的边缘,就不会有意识投射,那么“未来人”就不会出现,这岂不形成了一个悖论? 妞妞摇摇头,她无法理解这其中奥秘。她感觉自己好像又看到了安清远深邃的目光,安清远本人就是一个无法理解的谜题啊。 胡图又说:“如果历史这么容易被修正,那么你修一次,我又修一次,最后究竟哪次会起作用?” 妞妞笑道:“当然不能让人随便修正。先知把历史修正好之后,就会把这一段历史打上印记,不许别人再随意穿越时空,去改动已经修正过的历史。” 说到这里,妞妞看着胡图说:“对不起——我知道你非常想念自己的亲人,可是我无法回到他们还活着的那段时空,所以我帮不了你。” 当鲁王之乱平息、文元帝登基之后,之前的那段历史便被“未来人”打上了印记,不容许再做改变。这就是为什么杨总管制造虫洞,以及孝言皇太子逆转时空的时候,都引起了时空坍塌。因为铜鼎的力量和“未来人”的印记发生了剧烈冲突。 而有能力解决这种冲突的,只有拥有“高维空间”的林太平。所以南越先知说,林太平是拯救这个世界的人。 仔细想一想,这世上还有六只危险的铜鼎下落不明,未来的某一天,它们很有可能跟打上印记的时空再次产生冲突。所以说,妞妞可谓任重而道远。 但妞妞真不是有大志向的人,她的心很小,她只在乎身边的人。她只想帮助胡图,但是她却做不到。 胡图拉起妞妞的小手,揉搓着。他说:“其实我知道,我早就猜到了,世间总有些事,是人力不可及的……”他又说“我就是这样对文元帝说的——那段历史已经不容许再修正,他是先知选定的人,是天命之所归,所以他放心地放我们自由了。” “你真是这样说的?好酷啊!”妞妞笑了。之前文元帝曾用“天命”来将她的军,现在胡图把“天命”这个词还给了文元帝,她感觉挺爽的。 “他一定这样回答——”妞妞学文元帝的模样,说:“‘但愿朕不负天命之所托。’” 胡图也笑了,说:“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当时在旁边看着呢?” 妞妞不屑地说:“我早就在想,他老人家怎么可能甘心退位呢?” 不过妞妞又奇怪,文元帝既然不是甘心退位,那他为什么要闹这么一出啊。 她不禁怀疑,文元帝的诏书是考验胡图的,给他们的铜鼎说不定是假的! 第268章 大结局 斗转星移,又是数年过去。 太平茶楼的院子里,一个小小的粉红色身影正在忙碌着。她一会儿给奶牛喂料,一会儿给奶牛刷毛。一会儿去鸡窝里找蛋,一会儿又去给鸡窝旁边的指甲花浇水。 她身旁跟着一只黄色的小狗。 她跑起来的时候,小黄狗就连蹦带跳地跟着;她停下来的时候,小黄狗就停下来,对着她快速地摇尾巴,并伸着舌头喘气。 她,就是太平茶楼新一代的小主人,胡图和林妞妞的宝贝女儿林嘉敏。 “敏敏,姥爷姥姥赶集回来啦——” 随着充满慈爱的一声呼喊,林二郎和秦氏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林嘉敏扔下手中的水舀,嘴里喊着“姥爷姥姥”,飞快地向林二郎和秦氏跑去。 林二郎和秦氏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了皱纹,但是他们的身体还像当年一样好。只见林二郎一弯腰一伸手,就把宝贝外孙女高高地举了起来。随后秦氏又接了过去,在小胖脸儿上一顿好亲。 林二郎和秦氏问嘉敏,在院子里忙什么呢。 嘉敏嫩声嫩气地说:“我喂了牛,还拾了鸡蛋,还浇了花儿。” “哟,你可比你娘勤快多啦!”秦氏故作惊赞道。 的确,嘉敏的脾气真不像林妞妞。林妞妞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嘉敏却从小就喜欢干活儿。别管是屋里院里,她总是不停地收拾着。 最让林妞妞汗颜的是,嘉敏两岁半学拿绣针,三岁便绣了一块手帕子出来。秦氏的裁缝绣技,终于有了传人。 秦氏用自己的脸蹭着嘉敏的脸,说:“可怜见的。你娘那么懒,你只好学得勤快些了。” 三人说笑着进了屋,小黄狗欢快地跃过门槛,紧跟着自己的小主人。 秦氏和林二郎把他们从集上买来的东西拿给外孙女看。 “芙蓉糕、松子,还有烧鸡……”林二郎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他说,“敏敏,都是你喜欢吃的吧?” 嘉敏笑道:“不是敏喜欢吃的。是妞喜欢吃的!” 林妞妞总是喜欢自称为“妞”,老大年纪也改不了孩子性。于是连她的女儿都学会了管她叫“妞”。 林二郎笑道:“是啊,是你娘喜欢吃的。不过,这个东西你喜欢吗?”林二郎说着,从褡裢里又拿出一个瓷制的小狗扑满。小狗圆胖圆胖的身子,黑色的眼睛,棕色的鼻头。身上染着几块黄。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嘉敏高兴地接过来。说:“小狗好看,长得跟阿黄一样!” 小黄狗在旁边听到小主人叫它的名字,兴奋地摇着尾巴,“汪汪”配合着叫了两声。 林二郎又对嘉敏说:“你娘小时候我给她买了个大苹果扑满,她让我每逢初一十五,就给她往里面存钱!” 秦氏在旁边笑道:“你娘啊,她可财迷转向了!” 胡图和林妞妞在前面茶楼上看到爹娘赶集回来了。便吩咐下人去对面“东来顺”酒楼买了几个酒菜来,随后张罗了一桌丰盛的中饭。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围坐在饭桌旁吃饭,小黄狗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跟大家凑热闹。 吃饭的时候,嘉敏把她的小狗扑满拿出来跟爹娘显摆。 嘉敏对胡图说:“爹,你以后每月初一十五都要放几个铜钱在这里面。” 胡图笑着点头,说:“没问题。” 妞妞却意识到什么不对,她问嘉敏:“谁教给你的?” 嘉敏嗲声嗲气地说:“人家是小宝宝嘛,人家要爹娘给零花钱!”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只有妞妞讪讪的,她说:“我懂了,儿女就是现世报!”她小时候就这样厚着脸皮跟秦氏和林二郎要钱,如今嘉敏也学会了。 林妞妞回顾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她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过去的日子虽然有好有坏,但结局还是好的。她有逆转时空的能力,但是除了那次在皇宫用过一下,以后再没有用过。 可是后来她用“水晶球”观察未来,却什么都看不到了。以往她虽然不能准确地预测未来,但是总能看到一些片段。比如她和大娃开起了药店,胡图从海外回来跟她重聚,还有黎念慈不能嫁给杨世玉,等等。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她苦思不得其解。 某天晚上,她忽然梦到了安清远。 安清远用深邃的目光观察着她,似乎她也是他的一个谜题。 她问他:“是不是你把我的超能力收走了,为什么我现在不能预测未来了?” 安清远说:“你的超能力是收不走的。你不能预测未来,是因为你的出现让历史多了个变数,它变得模糊了,变得不可预测了。” 她不相信他的话。她说:“其实我一直在想,也许我根本没有回过‘过去’,我一直生活在‘未来’之中。我周围的一切都是机器虚拟出来的,就像一款电子游戏。就像我们研究过的人工合成食品,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时空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控制,历史不可能被修正!” 安清远笑了笑,说:“你太低估你自己的能力了。” “我的能力?”林妞妞很诧异。 安清远说:“穿梭时空、修正历史,这个想法其实是你最先提出来的。而且最先制造出时空机器的也是你。”他又说,“你手掌上的红点,其实是你自己的发明,我只不过把它微缩了,为得是让你方便随身携带——这就是你穿越时我送给你的礼物,有了它,你很容易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林妞妞看着自己手掌上那个红点点,原来这就是她的“穿越福利”啊!可是这福利也太大了吧,她这样的“普通人”有些承受不了。 安清远又说:“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不是真正的安清远。我是‘未来人’。而真正的安清远,他是‘未来人’之父。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当我出现在你那个时代的时候,会以他的面目出现吗?” “为什么?”妞妞很好奇。暗恋上“未来人”安清远,让她一直觉得很没面子。 “未来人”安清远把手一挥。眼前出现一个立体电视。妞妞曾在红色“水晶球”里看到过这个画面,那是2999年,记者在对意识投射领域的专家安清远做访谈。 “安先生。您至今未婚,请问您生活中有没有女朋友?”记者问。 安清远笑道:“我最欣赏的女人是她——”安清远把摆在桌上的照片拿起来,拿向摄像机镜头。 林妞妞一看,楞住了,原来照片上的人是她的前世,林琳! 林琳,相貌平平。身材瘦小枯干。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一副拽拽的表情。 可是—— 安清远却说:“她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量子物理学家,她是我的偶像和梦中情人。” 林妞妞忍不住笑了,原来自己是安清远的梦中情人啊! “未来人”安清远手一挥,电视画面消失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世界上最聪明,却又最糊涂的女人,嘴角露出一抹宠爱的微笑。 林妞妞忽然想到什么,她对安清远说:“我警告你‘未来人’——你可不能在我们家小图图身上做意识投射。我不许你打他的主意!” 安清远说:“我怎么可能伤害他?他可是我经过精确计算,才帮你选出来的人啊!” “精确计算?”林妞妞一楞,忽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睁眼一看,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旁边胡图已经帮嘉敏梳好头发,父女俩正坐在炕上玩耍。 嘉敏看到娘亲醒了,跑到娘亲身边,用小手拍打着娘亲说道:“娘,你快起,敏要叠被子、扫炕了!” 林妞妞拉着自己的被角叫道:“不会吧,我怎么能生出你这么勤劳的女儿来?” 胡图在旁边帮女儿,说:“勤劳还不好,像你这么懒怎么办?” 嘉敏有爹帮腔,得意极了。她冲妞妞羞羞脸,说:“好吃懒做的妞!” 胡图忍不住“哈哈”大笑。 林妞妞对胡图抱怨说:“我怀疑你就是喜欢哄孩子——我像敏敏这么大的时候,你特别喜欢哄着我;可是现在你整天不错眼地看着她,都不看我了——你不爱我了,你只爱敏敏了。” 胡图眉毛一挑,笑道:“你明白就好!” 林妞妞用被子把头一蒙,耍赖说:“我不起了,你们爷俩都欺负妞!” 嘉敏正要去掀娘亲的被子,却听到外面小黄狗欢快的叫声。“阿黄,我来了——”嘉敏跳下炕,穿上鞋子,去找小黄狗玩了。 看到女儿出去了,胡图变得大胆起来。他把手伸进妻子的被子,摸向妻子曲线曼妙的身体。 “哦,你干嘛啊!”林妞妞向外推胡图的手。 胡图低声笑道:“你的‘口感’好,‘手感’更好!” “……”林妞妞抿着嘴笑了,没说话。她暗自得意,自己现在的身材直追秦氏当年,看谁敢叫她“太平”? 整整十年,“南越旅游团”的成员们终于从南越回来了。徐夫人、兰香、沈丁香等人,带回来南越族的神秘药方,还有森林里的珍贵药材,以及许多新奇有趣的见闻。 小翠也从大漠那边写来了信,她说她找到了她的部落,她还在信中讲述了那边的异域风情。 妞妞羡慕大家外出旅游的经历。 胡图说:“我们可以出海去看看。” 胡图可不是空口说白话。这几年,胡图和马拴柱合伙经营了一支远洋船队。船队在海上的收益不错,为他们积聚了更多的财富。只要妞妞愿意,他们随时都可以跟着船队出航。 可是,对于一场新的冒险,妞妞却变得犹豫了……她到底要不要去呢?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